匏翁家藏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五十七

卷第五十六 匏翁家藏集 卷第五十七
明 吴宽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五十八

匏翁家藏集卷第五十七

杂文二十四首

   吴越吊古赋

嗟予生兮好游泛扁舟兮夷犹𣺌江湖兮万里翛然𨓏兮不可

留𦂳世纷之混浊兮惟山水谐其夙心览九州之博大兮吴越

僻在乎东南寻故都之遗迹兮逝去此而披宿莾江山依然其

高深兮𦕅登临以上下清晖娱人以㤀归兮亦惟怀贤以吊古

SKchar周之俶世兮二国始霸而图王邻壤之不相能兮数勤兵

以相当吴启衅以召祸兮不暇计夫死生与存亡谓虽雪耻于

夫椒兮卒致夫种之行成贪美饵而不悟兮羌自以为得计孰

知鸷鸟之匿形兮将以肆其击噬后四十年之有吴兮果符史

墨之得岁噫嘻直臣䟽兮佞人见亲自古而然兮匪独嚭之与

贠国灭亡而不救兮讵全委之于天殷鉴之不远兮何无疆之

违其祖武见毫毛而不见睫兮欲兴师以攘取求附庸而不可

得兮屈为楚之臣虏虽覆亡之有先后兮亦奚异乎吴之末路

悲夫花落兮故宫艸生兮荒台社稷兮墟𣗥鹧鸪飞兮麋鹿来

恃强力兮为国虽暂兴兮辄衰唯有德之不可㤀兮历千载其

犹赫赫揆吴越之鼻祖兮寔夏禹与泰伯𨓱荆蛮以让国兮任

洚水以为巳责高风邈其不可及兮万世犹沐浴其膏泽瞻清

庙兮下车奠椒浆兮进趋适于越兮之句吴归来吾乡兮遵先

哲之坦途

   咎须文幷序

SKchar仲子始冠有问以年数者对之未尝不以为诈一日览镜始

悉其状盖其过在须也为文以咎之

噫吾语汝须人之一身五藏是俱惟肾之馀乃为汝须汝须之

生种类亦殊两颊曰髯口上曰髭汝居口下其垂如胡然汝

于人出必有候不少不老不先不后而独何故即为我有初焉

萋萋勃然满口绸缪连延纷纭杂揉其密如林其丰(⿱艹石)蔀其直

如㦸其蓬(⿱艹石)帚既非清眉之暎目岂(⿱艹石)鬒发之在首不取人恱

徒增我丑见者称呼率加以叟即吿以年罔不曰否既骇生客

亦惑故友䧟我于诈舎汝安咎彼其耳目口鼻各有所司天君

有命奉职无𧇾汝须之生则异于斯泰然而垂百无一为且今

犹可逮寒暑几易日月载驰汝将变黒为白如抽茧丝感光景

之迅速适足以增老大之悲我不汝咎咎将安施言巳忽见

有人缁衣玄裳颀然长身率众而称须神曰我属躁进敢尔

有犯适辱切责度不可赕脱容尽言九死何憾当夫张筵设几

宾客交互让汝左席职我之故我何负于汝五逹二𡵨步履

游让汝一武繄我之由我何负于汝宜叔而伯而弟宜兄以有

我在孰轻汝称我何负于汝汝今顾以区区老少之故咎我我

负汝耶汝负我耶且耳听目视鼻嗅口食虽为汝役实为汝贼

嗜彼臭味眩于声色蛊惑心志曾无纪极亦有人生不免襁褓

得见垂白欢欣绝倒凡我有言岂自斧藻和药剪我而君臣义

笃煮粥燎我而兄弟情真燃我于持烛之顷者可窥人之量拂

我于会食之际者即受人之嗔怒之辄张足以壮将帅之勇气

撚之而断足以役诗人之吟魂种以数茎而拜上相垂焉至带

而位元臣染我以药既见咏于唐士纒我以帛尤足重于𣈆人

阉寺薰腐之除我即与之绝沙门寂灭之教我不与之亲具此

群行汝岂弗知况我虽微亦汝亲枝不敢毁伤古训是遗我不

汝咎反我咎为能削即削奚费说词少焉隐然不见仲子惊悟

静言思之深自悔悮掀须一笑欢好如故

   汤媪传

媪之先金姓少昊之苗裔也夏禹治水功成别锡之氏世有从

革之德载周书洪范篇穆王时有金母寔生媪媪少遇为燧人

氏之言者授以水火相济之术善养气能吐故纳新延年不死

人异之昼窃观其所为块处室中一腹枵然及暮惟饮汤数升

而巳人因扣之曰媪何以寿对曰汝独不闻冬日则饮汤之说

乎吾术止此他无以吿子者因号曰汤媪媪为人有器量能容

物其中无钩距而缄默不泄非世俗长舌妇人比性更恬淡贵

冨家未尝有足迹独喜孤寒士有召即往藜床𥿄帐相与抵足

寝和气蔼然可掬唐有广文先生知其名召之媪至谦抑居下

坐广文揖而进媪曰足下虽冷官妾则妇人岂可与公比肩哉

广文多其让与语至夜半颓然𭕒睡偶以足加其腹媪亦不怒

天明更与语倾倒殆尽自是广文非媪寝不安席尝曰和而不

流清而不激卑以自牧即之也温惟媪能兼之以为知言媪复

知医思以济世人谓其满腔子皆春意也有贵介公子犯寒疾

独卧别室迎致之媪初不欲往或曰此正媪行仁之秋也何以

拒为不得巳一行视其疾巳在骨髓循其经络起足厥阴曰是

非鐡石可加法宜用汤液从其言体温温自下起(⿱艹石)饮姜桂附

子然及视其剂则其平日所饮者也公子奇其效欲留侍终身

SKchar患之相与䜛于公子曰媪虽知医然昼伏夜见踪迹叵测

其殆鬼物邪公子尚慎之媪闻而愠见曰吾平生号能容物至

是不觉使人𤍠中卒骂曰家世非寒族幸自温饱无求于世(⿱艹石)

辈粉白黛绿专以色媚人鬼物真自谓吾见(⿱艹石)辈之杀公子也

竟去及接他人终不失和气公子亦遂疏之诸SKchar更进御末几

疾复作竟死如媪言媪同时有夫人竹氏与媪毎春秋时辄为

人弃置相会嘿然无怨言叹曰人生出处各有时耳媪自周历

汉唐至宋巳二千馀岁人谓其犹处子也阅人虽多无可以当

意者闻涑水司马公有清德欲依之公得媪恨晚家有侍妾不

一顾其夫人亦贤乃盛饰之以进卒挥去既而公拜相夜则思

天下事往往逹旦不寝媪进曰公幸不弃处我布衾之下愧无

以报德惟公尽瘁事国貌日加瘠幸为天下自爱公惊曰吾久

不闻媪言媪言甚爱我愿卒闻媪之所以处世者媪曰昔在周

末犹及见老子教予曰汝惟知足知足不辱予谨受教以至今

日公悟曰媪殆谓我也即谢事退居于洛后薨朝廷因有温国

之封媪后寿益高虽云得异术要其先世从革之德所致不可

诬也

   端友传

端友盖春秋时卫人端木叔之裔端木叔好游庄周称其维山

川险阻无所不之者也尝南游过五岭至端州曰此吾姓也止

之遂去木称端端州即今肇庆是也岁久子孙分三族而岩居

者差盛其人缘溪而渔多津而黒又其目或绀碧识者辄能辨

之曰此端氏之良也岁时有司常选其族人贡献上方其遗才

负甚重往往老死溪山间顷有人携其昆仲四辈北游都下

句吴有成皿君者好古之士也方宦隐南宫一见契合延之上

坐以为吾取友天下未见其比遂定为文字交它日东阜曰木

生遇之曰是固端氏之良也吾识其资性巳久特不知所以裁

之耳因与之处加𤥨磨之功未几皆有用北方知名士如燕硕

者未能或之先也生笑曰此所谓成皿者其为人外(⿱艹石)峭厉而

中实温润且不磷不缁有坚白之德君爱之与手足等曰吾之

有是四端也犹其有是四体也昔尹公之他端人也取友必端

吾志于尹者愿终身结交因呼之曰端友而不名特作漆室贮

之居闲无事数相与语其昆仲皆善臆对觉主人意倦辄更端

焉一日主人将有文事召致之俄避席曰此非㒒所独能㒒尝

识绛人陈玄因玄识中山毛颕会稽楮先生三人皆才士请与

之俱其无所忌克如此主人好为此君传神或时率三人供事

左右无不如意有以袜材进者楮辄引退独端友举止自如玄

颕皆倚重焉初三人善弘农陶泓及见端友始知泓之麤疏也

遂弃之后三人相继衰谢而逝端友岿然独存盖其平日静厚

有容而颕性锐楮质薄故寿不及玄虽知守黒之说顾好面攻

人过竟亦短折幸端友能念旧故毎求三人者之后而提挈之

以故其功著于儒林不绝素患渇疾医有井华者治之辄愈盖

知主人故乡惠山有名泉尝念曰吾安能往饮以解吾渇耶井

华疑其侍人金注间之曰古谓以金注者㱪愿公勿行浸润之

譛可也乃用其治法如故其量固有容能含垢纳污然日必浴

而去之有言其不及娄师德者曰吾既使其自干矣不去人不

谓我为贪墨乎其廉洁又如此论者谓韩昌𥠖为颕立传如泓

何人得牵联书乃独遗端友何耶或曰昌𥠖时端氏尚未显故

不知或曰端氏所居去潮阳甚迩昌𥠖尝谪其地无不知之理

或曰知之盖端氏非其人不交交则文雅士彼胥史驵侩之流

何敢望其面如韩云官府簿书市井钱货必不屑记注此其遗

而不录欤其族人阮有才具多出用于世莫知其名今寓于成

皿君曰钟曰鼎曰黼曰黻匏翁曰欧阳子序端氏谱于端氏(⿱艹石)

有所不足而独夸深溪歙氏为尤良夫韩欧为古今文章大家

与端氏交最久犹不相知它尚何望哉惟眉山苏长公以端氏

出而歙之名文者始废不用其人品高下至是(⿱艹石)定虽然吾恐

起韩欧之争端也故尝窃评之曰端氏比德于王有君子之道

上也语曰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其歙氏之谓乎

  鹤臞解

人与鸟皆物也然人贵而鸟贱今人以鸟名人人必咈然而怒

者恶其以贱加贵也司马徴谓厐士元曰凤灵鸟也士元有隐

德差可儗之而非馀人之所可及则人岂皆贵而鸟岂皆贱也

哉为凤之匹者鹤而巳易以载诗以咏春秋左氏以录其匹凤

也固然而浮丘伯相之有曰圣人在位则与凤皇翔于甸其匹

凤也益然矣故世亦有以鹤儗人者(⿱艹石)𣈆人谓嵇绍如独鹤之

在鸡群当绍时贱名检而狭节信君子小人无以别白于世宜

其有鸡鹤之说也今吾师陈先生何乃亦以鹤臞自号耶盖先

生生今之世可谓  圣人在上矣官于京师可谓翔于甸矣

而复有取于鹤者岂真以鹤之形类我之臞耶夫饥则臞饱则

腴凡有血气者莫不皆然先生居翰林有年矣俸有太仓之粟

食有太官之膳何自而不饱则亦何自而不腴哉其必有说

盖事苟有乐于心则啜菽可以饱否则虽八珍杂陈于前将不

下咽矣是故先生之臞宽能言之 朝廷清明百揆时叙先生

一乐也不然不乐也学者皆贤斯文有托先生一乐也不然不

乐也不乐则不饱不饱则不腴此鹤臞所以自号也欤(⿱艹石)夫肉

食而无墨素飡而伴食其状魁梧其腹瓠壶犹自嘤嘤(⿱艹石)莺泛

(⿱艹石)凫附人(⿱艹石)鞲上鹰攫食(⿱艹石)道㫄鸟岂先生所谓鹤臞也哉

巳丑闰月十七日

   巳亥上京录

成化十五年巳亥三月十日丙寅予服阕上京诸亲友送至无

锡者是夜宿锡山驿河下丁卯与李应祯夏德干访陈考功朝

用盛布政时望秦太守廷韶曁李舜明施以清诸君午饮时望

宅遂同游惠山朝用置酒漪澜堂饮巳廷韶复邀过听松庵观

竹茶炉炉有瓦杓亦旧物也予出新茶使主僧煮之火始然而

汤巳沸又炉内圬土甚薄而外不燥可异予有诗是日𤍠如五

月戊辰至常州时应祯别往宜兴矣以风逆复来会同德干访

陆谕德廉伯饮其家巳巳应祯往宜兴德干别于犇牛庚午至

镇江时行李舟自白塔何出约至瓜洲俟于江口辛未雨癸酉

与儒士唐惟敬将游金山适颜澄之主事自北来遂同往游子

约表弟𣽂侄侍行入山主僧导饮第二泉归坐其堂堂直长山

僧请堂名因以翠几名之予与澄之皆有诗甲戌渡江寓瓜洲

曹氏乙亥雨丁丑至扬州晚饮沈时旸参议舟中巳卯宿湾头

白塔舟始至夜至高邮㬥风阻舟庚申会李佥都纲于盂城驿

辛巳过宝应壬午至淮安会平江伯陈锐千都参将胜私第午

后二公具酒送至移风闸晚至清江浦邵文敬贠外吴文盛主

事来访晚过文敬公署登寄寄亭止宿西轩是夜大风雨文敬

有诗予次韵答之癸未留轩中题高彦敬山水卷卷长丈许奇

迹也夜始返舟乙酉渡淮宿崔镇丙戌宿宿迁四月朔丁亥宿

沙方浅戊子宿干沟巳丑过吕梁洪有诗庚寅至徐州辛卯大

风晚始过洪有诗壬辰宿黄家闸癸巳宿下沽头甲午宿上沽

头乙未宿沛县丙申雨大风宿沙河丁酉宿谷亭戊戌宿师家

庄己亥至济宁徐仲山方治泉山东出候于公馆庚子饭洪天

章主事毕与仲山同行谒阙里午憩昌平驿道中有望峄山观

泗河二诗昏至曲阜宿辛丑入孔林祗拜先圣墓次泗水侯墓

次沂国公墓退息于驻跸亭题名壁间而出南行经颜庙入谒

已始至阙里谒先圣庙殿为金章宗建礼毕衍圣公孔弘泰导

观先圣手植桧云桧尝被焚此其蘖尔大可三四围旋文如绳

庙中石刻自汉魏而下多不可遍读乃升延宾堂见三氏学诸

衍圣公邀饮其府自孔林至此予与仲山皆有诗晚抵宁阳

宿仲山分司壬寅经汶上宿东平癸卯至安山时舟已行至此

遂登舟仲山复送至上七级闸甲辰与仲山别宿魏家湾乙巳

宿临清丙午经甲马营林朝信御史以巡河至会于舟中宿郑

家口丁未宿德州戊申宿连窝己酉宿兴济庚戌宿沙河辛亥

宿直沽壬子宿蔡村癸丑宿叶村府甲寅乙卯大风黄沙蔽天

泊和合驿河下五月朔丙辰至张家湾戊午入京城

   为孟浩启殡敛金疏

长洲孟浩宗远出自各家迁居敝里岁在戊戍季夏二十日不

意以一疾而卒家贫无子虽殡敛之费亦假贷于人兹欲举葬

先垅而妻女累然计无所出维昔宗远数造高门辄𫎇厚惠使

仁心无间于存没见义事能全其始终幸哉椁周于棺必也金

重于羽聊持短疏兼致讣音贤人君子当有不俟予言而慨

者矣

   为何令敛金疏

盖闻恻隐之心发于入井之孺子感激之事见于结艸之老人

岂因要誉而引手以援惟其报德而捐󠄂躯以亢斯言信矣于传

有之前乐会令何耕希尹久淹璧水年五十而得官再渉鲸波

历万里而赴任三年守俸一旦除名众方惜其无辜身尚罹乎

馀祸在缧绁而非罪事类冶长有兄弟而(⿱艹石)无忧如司马弱㒒

叩圜扉而饮食或绝贫妻寄南海而音书不通既乏缇萦孰为

赴诉其事适同令伯兼无强近之亲使无回生之仁人徒有𢈔

死之恶日爰求实惠𦕅假空言枉尺而直寻宜(⿱艹石)可为也辞十

而受万是为欲富乎谨疏

   张氏建楼上梁文

伏以叔孙必葺去舎如始至之时公子苟完居室无尽美之意

逮数间之不足而重屋之肇兴工省价廉或伐千竿之竹竆奢

极侈可建五丈之旗风雨无忧星辰可摘惟勾吴故郡有张氏

名家蓄诗书以教后昆艺黍稷以给公上隐惟求志居必择邻

胥口当门慨吴相伍贠于百世甪头接壤怀汉家四皓之一人

犹嫌为陆地行仙直欲作风尘表物厥既得⺊方鸠僝功木既

无胫而梓人得鲁公输瓦岂有足而污者为王承福度量于崇

卑之际斟酌乎奢俭之间非方寸之木可高翼然百尺与万间

之厦绝异𦕅尔三楹燕雀高飞云山不碍升天拟夫子之犹可

及近市陋小人之得所求爰上虹梁辄陈藻句

抛梁东碧瓦鳞鳞旭日红千载吴王歌舞地休将高阁诧涵空

抛梁西人倚危䦨望欲迷湖水一杯春更绿眼前惟觉洞庭低

抛梁南窗户薫风细细含隔水分明开画障高峰山色染晴岚

抛梁北万里君门瞻上国杜陵野老句偏工云近蓬莱常五

抛梁上举首浮云真可抗始知韦杜咏长安去天尺五言非妄

抛梁下使者临门空劝驾下方尘土怕沾衣不是山人索高价

伏愿上梁之后脱迹凡近游心高眀蝉蜕污浊之中凤览德辉

而下登高作赋幸仲宣之少留怀古题诗服崔颢之寡和赏心

乐事游目骋怀

   哀流民辞并序

成化十六年九月不雨至于今年五月北方高亢旱干尤甚野

无麦苗赤地亘数千里流民就食者相枕藉死道上闻之可哀

乃作哀流民辞其辞曰

嗟尔流民何去其土而不顾也莫不有室家亦莫不有坟墓也

民曰有之岂不知居此而安兮适彼而无所附奈遭岁之不易

兮迫死期于旦暮幸吴楚之小康兮将呿口而待哺聊假息于

涸辙兮冀升水之活鲋慨千百以为群兮相携持而南下朝揽

采乎凫茨兮夕窜伏乎宿莾彷徨于河济之壖兮又乏舟楫之

可渡对洪波而长号兮殆饿死而交仆嗟尔流民兮一至此哉

尔其何辜兮遘此天灾纳之沟中兮孰手而推召此旱暵兮其

有自来将征敛之无艺兮夺私家之蓄积将贡献之争尚兮拟

正供而诛责岂騋牝之蓄养兮为军兴之未息抑瓴甋之搏

兮缘土功而重役维有司之奔走兮曾赤子之不皇恤肆棰楚

之强虣兮兼败官而贪墨有一于此兮灾实召之嗟尔流民兮

愚尚有知  明圣如天兮居高听卑举弊事而悉改兮行慎

择乎有司辟言路而无塞兮来鳏寡之有辞今且蠲租兮巳责

劝分兮赈饥宁汲黯之矫制兮遣富弼而拯危尔尚少须㬰

兮被汉诏之恩私

  拟汉高帝求贤诏

诏曰贤人国之利器舎之非所以为国也盛世君臣遗后事上

率用此道(⿱艹石)敷求哲人㫄招俊乂是巳属者海内祸乱朕率豪

杰平之藉天之灵卒成厥功然天下平之武勇非得贤者安利

之奚由传之无竆朕蚤夜思得其人而士大夫惩艾秦㬥莫肯

效用不我求之彼亦安肯即我耶其令郡国博访草野苟有其

人礼遣上道以称朕惓惓之意

   拟宋仁宗令天下州县建学诏

朕惟古者政事修而治化𨺚人才用而风俗美所以致此者岂

徒然哉粤稽庠序学校之制建于虞夏商周之日盖欲聚学者

诵诗书习礼乐养其德性明于伦理业成而用世道系之朕寤

寐先王思继厥美而志勤道远有年于兹乃者开天章阁召执

政大臣给以笔札俾条陈当世急务可施行者佥以建学育才

为言朕嘉纳之夫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士不于学校养之则虽

有纯明朴茂之资学何由成然养得其地而教之非其人教之

得其人而取之非其法亦有司者之过也其令天下州县故无

学者皆建学务举通经有道之士以教授之至于试士勿拘声

病以为进退使学者得以骋其说焉夫建学立师以养人才于

用之之先更制革弊以求人才于用之之际朕待学者之道亦

至矣子大夫其何以副之布告天下明知朕意

   丁未岁作同年会请帖

兹择正月二十日作同年会者佳节再临毕官假于中旬之末

清朝共立罄私情于一日之间佥谓故事之当修维其时矣强

以薄劳而是效非曰能之扫门巳自平前朝燃烛尚宜乎此夜

坐以叙齿而定固无所争饮必尽量而休更须相劝诗歌既醉

喜宾主之不分盟在久要期子孙之亦讲敢云可坐而致尚冀

不速而来𦕅代口陈馀期面教

   记常熟曾氏

常熟曾汝翼自南雍来就教职作诗投予求见诗序有定靖后

裔之语询之盖出宋公亮之后南渡后公亮四世孙怀事孝宗

为丞相赐地常熟子孙因家焉汝翼云公亮告身虽缺犹在吴

思庵有䟦语甚详怀无一字存者家谱为族人藏瓮中埋于地

久而发之上毁烂矣公亮与韩魏公同在政府其名巳著怀位

至丞相通鉴续编屡书之而宋史无传不知何说也汝翼之父

尝任知县家贫甚而汝翼且老今得桐庐训导六月二日

   记梦

癸亥岁以会典进呈将有恩命二月二十夜梦一人并立堂

上一内臣从堂后出与揖(⿱艹石)怀一帖子云查例何必多只一条

足矣言毕即入时王济之对立云巳定乙丑日矣遂觉起视历

头乙丑为二十八日大吉颇异之二十二日济之邀饮为谈其

事至期早朝毕果 召吏部与 手敕行宽有礼部尚书之

命始知凡事前定非人所能为也

   先世事略

先祖讳 生元末性醇谨谦厚口未尝出恶言里中称为善士

平生畏法不入府县门毎戒家人闭门勿预外事故历洪武之

世乡人多被谪徙或死于刑邻里殆空独能保全无事至永乐

间无疾而卒年六十有四

先祖母韩氏出宋蕲王世忠之后王所居在苏城南号韩家巷

先祖母少时犹自故居出嫁性慈顺当先祖没时年巳五十馀

既除丧犹痛哭不巳两目遂盲抚教先父及鞠养长孙皆至成

先父少孤且鲜兄弟遭家衰谢能自卓立以故居荒落稍徙而

西遂拓其家以大凡亲戚旧有恩及他贫寠者率购屋俾居其

㫄更给以衣食其尝被侵虐者亦以德报之不计盖平生惟务

损巳尤不能作伪故吴儒杜东原先生尝作文赠之直书曰赠

有德之士吴 序尤称好礼如立祠堂置祭器必依古制及开

家塾収书籍以教子姓等事里人视以为法而尊敬之者无间

年七十七以宽忝甲科入翰林受封甫及二月不幸下世

先母张氏少归先父以姑目盲奉事益谨抚前室之子尤有恩

意勤劳内助开拓产业佣奴千指衣食必均且赞成异事甚多

亲邻赖之人称女丈夫不幸早世凡受恩之家哭之如失慈母

其贤行至今人能道之

先继母王氏静嘿安重内事悉倚诸妇怡然终日而巳归先父

时父母既没而家且在百里外历四十年未尝一归年七十四

而终以宽受封及以 恩例𫎇葬祭之典人以为贤德之报

亡妻陈氏为吴中大家女家在阊门西号马铺陈氏少则端重

诸姊妺不敢狎侮及归宽和顺明惠益守内则以生子屡失特

为置妾竟得二子而抚爱如巳出至待其母尤厚尝劝宽仕宦

宜知止足至今忆其言而愧之

   与潘典籍时用简

昨奉雅意略述先德非敢望采入 制词但仗褒美以光泉壤

庶知不失之诬耳亡妻事略敢亦附上盖大贤如考亭朱子与

陈君举书且复及此不讶幸甚李谢二先生处不再麈渎乞知

之草率不恭惟亮察不具

   与谢祭酒鸣治简

宽年既壮始𫉬登仕历职三年以先人年高即乞归省中道闻

讣痛恨不胜惟先人以孤童自树立纯心厚德为乡闾所信服

者无间当治葬时欲求名笔以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幽潜自念孤露馀生设(⿱艹石)

进秩恩典尚有可冀乃敢忍死略述数语纳之圹中去岁忝

以吏部秩满遂𫎇推及平生志愿至是始遂今日益衰疲分当

引去更无他图惟南望先茔碑石未树此心恻然倘一旦溘先

朝露则先人之心之德无以垂示后人不孝之罪大矣伏惟执

事抱道退闲言出足以传信而宽久辱知爱幸不斥绝如𫉬矜

慨然允赐岂惟扬先人之美亦可以释宽之罪也往岁王存

敬太守将以此托正以有待之故不果兹黄文选便敢终仰渎

情事迫切不暇他叙所有先人行录具在别禇惟是率易负

莫𨓱切望览择下慰私恳不宣

   论西北僃边事宜状

中国之与夷狄其贵贱之势不敌审矣自汉唐宋之君苟求安

利身自降屈或和亲或结盟或纳币其始也待彼愈厚其终也

侮我愈多盖失其所以自贵而㤀其所以为贱也绝是数者使

人知中外之势截然如人畜之异其等者此则我  祖宗之

威也此则所以为 国朝也且汉唐宋之立国适当夷狄强盛

之秋虽为是降屈亦尝有斩单于𫉬颉利擒鬼章之捷矣方今

夷狄极衰中国全盛以盛遇衰宜其有强无弱即不举兵举则

直取之可也何彼稍入剽掠当边寄者出师之计未行济师之

请巳至宵旰忧虑遂劳  圣心则知能使中外之截然者果

出于  祖宗之威其卒不能使边徼之晏然者乃由于将帅

之过然又安知彼今日之衰不为他日之盛此谋国者宜长顾

却虑而求一将之得也盖洪武永乐之初武臣皆起自行伍身

经百战功名当贵自我取之故其名实相副后世子孙承袭旧

勲坐享高爵固有不能弯弓跨马者矣此其名实相戾无怪其

不能将也故将不难于择而难于无其人以择是果无其人哉

特在于养之而巳兹欲令公侯伯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间

岁分畨留其半以僃宿卫其半遣之边方悉𨽾大将麾下练习

阵法览观地形察军士之勇怯究虏入之虚实边事既熟人望

既归一旦有事使之当虏必能战胜攻取而所谓僃边之事足

以付之矣故臣之论边事必先及此然后乃敢为之说夫立国

必有土守土必有疆不当有者不可取所当有者不可弃是以

汉武悔轮台而终下哀痛之诏汉元罢珠崖而不失强大之国

盖古人之不勤远略如此 国家建都于燕边方之险北则如

人之有背东西则如人之有臂是皆要害之地虽尺寸不可以

弃者固尝设城堡置烽以严僃之(⿱艹石)夫西北一隅当黄河之

曲沙漠以南独无屏蔽东起榆林西至灵武旷然辽隔几至千

里冦来则为苑囿居则为营窟势不能制至劳三面城守地分

力弱尝有不测之虑臣尝考其地自汉唐之时皆为中国所有

河北则唐之三受降城河南则汉之朔方郡方张仁愿之筑受

降也唐休璟以为两汉以来皆北守河今筑城虏腹中终为所

有仁愿不从六旬而城竟成斥地三百里而远置烽候千三百

所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马朔方益无寇岁省亿计夫休璟非

不知兵事者使仁愿夺于其议则大功几于无成后世无仁愿

之将遂为仁愿之举是驱其人以饲虏也将遂弃其地以与之

乎则恐瓶罍相关唇齿相附虏骑驱驰日蹙我地有不拘拘一

河曲者其为劳费益有甚焉闻之缘边多可耕之地屯田之法

虽巳举行然而地力则未尽地利则未収是人功之未至也宜

益谪发有罪之徒召募无业之人往耕之专设农官数人经度

其事待其岁入有馀官为䨀贮庶分馈运之劳以免罢敝之苦

三四年后委积既充兵力既足有将才者既出来则可战居则

可攻候其空虚之时遂兴版筑之役纵不能如受降之城河北

必当如朔方城河南亦可以扼虏之冲省三面城守之费也夫

种世衡范仲淹当西夏猖獗之日应敌不睱而青涧大顺诸城

倏然而就此皆前代之可考者岂有今日而不可为者乎虽然

赵充国有云兵难隃度愿至金城图上方略以充国犹为此言

区区臆说诚非至计特以 国家之事皆臣子所当尽心者故

一言之

   奏请东宫讲学疏

詹事府掌府事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臣吴宽等谨奏为

东宫讲学事臣等并以菲才误充讲读等官夙夜忧愧期少副

皇上简任之意而軄业不修廪(“㐭”换为“面”)禄虚费是臣等之罪也𥨸惟

东宫讲学除大寒大暑之外止于春秋之时则是一岁之内不

过数月况当其时自清晨至于午前即止则是一日之内不过

数𠜇其间且有朔望节令及风雨又免  祖宗立法甚简盖

欲 圣子神孙可守而易行也臣等仰见 东宫殿下年渐长

成必益务学私心共喜以为 皇朝之庆然自两年以来间歇

既多及今秋月已深寒气又逼恭候日久未临讲筵盖礼人生

十岁出就外傅居宿于外诚欲离近习而亲正人也此虽古之

庶民亦然况为 天子之元子而有天下之责者故虽习读

于中闱不(⿱艹石)此就于外傅居储副之位遵  祖宗之法亲

近儒臣讲明治道不尤愈乎伏望  皇上特谕 殿下早

临讲筵非但习读经书知治道而有益亦惟接见臣下养睿

性以无愆臣等不胜惓惓颙望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问安疏弘治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 上以疾免朝是日晚太监陈宽传 旨因风寒感成咳嗽欲要

      调理一二日暂免视朝明日早文武大臣俱诣左顺门问安司礼监太监并出吿 上渐安又

      明日诸司各具疏再问

詹事府等衙门掌府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等官臣吴

宽等谨题为问安事臣等恭闻  圣体偶尔违和暂免视朝

及今渐就平复未睹  天颜实切瞻恋伏望  皇上倍加

调理愈见痊安以慰臣下惓惓之情臣等不胜至愿为此具本

亲赍问安伏候 敕旨

   乞恩致仕疏

詹事府掌府事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臣吴宽谨奏为老病

乞 恩致仕事臣惟士大夫年七十而致仕此古今之定制也

臣今年巳七十未敢遽有引退之意以取知止之名者自以身

荷 厚恩尚图报于万一也但臣病痛在身不能勉强支持此

虽年五十六十亦当求退况七十为致仕之时乎是以不免烦

渎  圣聦诚出于不得已之故耳缘臣素患下血之疾数日

辄发精力久耗近交闰四月以来自腰以下软弱无力不能舒

伸巳成痿病且两足浮肿作痛难忍不能动履又为湿病服药

无效终日僵卧在床呻吟不绝盖由血气既衰百病自作是以

平曰眼昏头眩手颤气喘事多遗㤀言多蹇涩一切老态未易

悉数衰朽如此人皆见怜臣于前年两次具本吿老荷𫎇

恩旨勉留不胜感激今复二年年既益高病复益重苦楚万状

实难度日伏望  皇上俯察下情非出矫诈 准令致仕以

尽馀年使臣得生还故乡没葬先垄臣之感激又当何如为此

具本令家人吴复投进谨具奏 闻伏候 敕旨闰四月十日

进十二日奉

圣旨卿学行端谨誉望素著委任方𨺚岂宜引年遽求休致不

允所辞

   第二疏

谨奏为老病陈情恳求致仕事臣因年及七十凡眼昏头眩手

颤气喘等项老病日增近者又患腰软不能舒伸足痛不能动

履调治日久未得痊可自知衰朽难以支持于本月初十日巳

曾具本陈乞致仕非敢循引年之例实为养病之谋也伏𫎇

皇上不忍弃绝特见优容过为褒奖之辞曲尽勉留之意臣虽

愚昩敢㤀 厚恩正当竭其驽钝再效驱驰如古人所谓鞠躬

尽瘁死而后巳可也然人于天下之事随其才力大小皆可以

强为惟血气既衰精力既耗加以病痛在身虽欲强为自不可

得如臣老病如此岂但不堪委任即如趋 朝之劳亦自不堪

是以敢冒违 命之罪再陈𥸤  天之情诚出于不得巳之

故耳况值此荒歉之岁留此衰朽之人既妨贤路又费厚禄有

损于时深为可惜伏望  皇上改颁 恩旨特遂私情 赐

臣致仕早得还乡臣不胜恳切愿望之至为此具本再令家人

吴复投进谨具奏闻伏候 敕旨闰四月廿六日进廿九日

圣旨卿学行闻望舆论攸归方切委任有疾宜善加调理岂可

固求休致所辞不允

   第三疏

谨奏为老病恳求致仕以弥灾异事臣因年老有病不能支持

二次进本求退荷𫎇  圣旨褒奖勉留感激无巳再𫎇 钦

遣太医院官到家诊视累用良药又𫎇遣内臣 赐以酒米

等物自念菲才当此 宠眷虽尝力疾望阙叩头私心以为

倘得一旦痊可即当趋 朝陈谢再竭驽钝以僃驱䇿于万一

但臣伏念老病如此固宜求退即今  天意示儆尤宜退避

不容自巳盖自去岁淮扬等府久旱饥民流亡巳不忍言今岁

延及京师幷河间等府亦皆不雨尤为可虑仰惟  皇上朝

夕忧勤以为灾由人兴特 诏诸司革去弊政不事虚文

圣心及此即大舜所谓洚水儆予之心也在 廷之臣闻 仑

恐惧以为政由人举用非其人则弊端不去莫不引咎自陈悉

𫎇  圣旨勉留修省不肯弃绝臣窃思之凡求退者多年壮

而志气方锐或年老而精力未衰尚能奋发以图后效如臣既

年老加以病痛在身譬如朽木已无可用犹乃居位食禄全不

知止弊政之本实在于兹所谓上干和气诚有如  圣谕者

伏望  皇上俯察愚悃不以一槩容留特许致仕还乡非惟

下遂私情必然上回  天意自可以召和气而消灾异也为

此具本再令家人吴复投进颙望恳切不胜恐惧之至谨具奏

闻伏候敕旨五月十六日进十八日奉

圣旨灾异示变正宜同加修省卿屡引疾巳有旨不允其勉起

供軄不必固辞








匏翁家藏集卷第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