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二
嘉祐集 卷第十二 宋 苏洵 撰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景宋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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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集卷第十二
赵郡 洵
上韩丞相书 上韩丞相论山陵书
与梅圣俞书 荅雷太简书
与杨节推书 与吴殿院书
谢赵司諌书
上韩丞相书
洵年老无聊家产破坏欲从相公乞一官职非敢望如朝廷所以
待贤俊使之志得道行者但羌胜于今粗可以养生遗老者耳去
岁蒙朝廷授洵试校书郎洵亦非敢少之也使朝廷过听而洵侥
幸不过得一京官终不能如汉唐之际所以待处士者则京官之
与试衔又何足分多少于其间而必为彼不为此邪然其所以区
区无厌复有求于相公者实以家贫无赀得六七千钱诚不足以
赡养又况忍穷耐老望而未可得邪几人为官稍可以纾意快志
者至京朝官始有其髣髴耳自此已下者皆劳䈥苦骨摧折精神
为人所役使去仆𨽾无几也然天下之士所以求之如不及得之
而喜者彼诚少年将有所忍于此以待至于纾意快志者也洵
者计其年岂足以有待邪今且守选数年然后得窥尚书省门又
待阙岁馀而到任幸而得免于犯废放又守选又待阙如此十
四五年谨守以满七八考又幸而有举主五六人然后敢望于改
官当此之时洵盖七十矣譬如豫章橘柚非老人所种也洵久为
布衣无官长拘辖自觉䈥骨疏强不堪为州县趋走拜伏小吏相
公若别除一官而幸与之愿得尽力就使无𥙷亦必不至于恣睢
漫漶以伤害王民也今朝廷糊名以取人保任以得官茍应格者
虽屠沽不得不与何者虽欲爱惜而无由也今洵幸为诸公所知
似不甚浅而相公尤为有意至于一官则反复迟疑不决者累岁
嗟夫岂天下之官以洵故冗邪洵少时自处不甚卑以为遇时得
位当不卤莾及长知取仕之难遂绝意于功名而自托于学术实
亦有得而足恃自去岁以来始复读易作易传百馀篇此书若成
则自有易以来未始有也今也亦不甚恋恋于一官如必无可推
致之理亦幸明告之无使其首䑕不决欲去而迟迟也丗人施恩
则望报茍有以相博则叩之也易今洵巳潦倒有二子又皆杭拙
如洵相公岂能施此不报之恩邪相公往时为洵言欲为欧阳公
言子者数矣而见辄忘之以为怪洵诚惧其或有意欲収之也而
复忘之故忍耻而一言不宣洵再拜
上韩昭文论山陵书
四月二十三日将仕郎守霸州文安县主簿礼院编纂洵惶恐
再拜上书昭文相公执事洵本布衣书生才无所长相公不察而
辱收之使与百执事之末平居思所以仰报盛徳而不获其所今
者先帝新弃万国天子始亲政事当海内倾耳侧目之秋而相
公实为社稷柱石莫先之臣有百世不磨之功伏惟相公将何以
处之古者天子即位天下之政必有所不及安席而先行之者盖
汉昭即位休息百役与天下更始故其为天子曾未逾月而恩泽
下布于海内窃惟当今之事天下之所谓最急而天子之所冝先
行者辄敢以告于左右窃见先帝以俭德临天下在位四十馀年
而宫室游观无所増加帏簿器皿弊陋而不易天下称颂以为文
景之所不今一旦奄弃臣下而有司迺欲以末丗葬送无益之
费侵削先帝休息长养之民掇取厚葬之名而遗之以累其盛明
故洵以为当今之议莫薄葬窃闻顷者癸酉赦书既出郡县无
以赏兵例皆贷钱于民民之有钱者皆莫肯自输于是有威之以
刀剑驱之以笞棰为国结怨仅而得之者小民无知不知与国同
忧方且狼顾而不宁而山陵一切配率之科又以复下计今不过
秋尽之间海内必将骚然有不自聊赖之人窃惟先帝平昔之所
以爱惜百姓者如此其深而其所以检身节俭者如此其至也推
其平生之心而计其既没之意则其不欲以山陵重困天下亦巳
明矣而目下乃独为此过当逾礼之费以拂戾其平生之意窃所
不取也且使今府库之中财用有馀一物不取于民尽公力而为
之以称遂臣子不忍之心犹且获讥于圣人况夫空虚无有一金
以上非取于民则不获而冒行不顾以徇近丗失中之礼亦巳惑
矣然议者必将以为古者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以天下之大而
不足于先帝之葬于人情有所不顺洵亦以为不然使今俭葬而
用墨子之则是过也不废先王之礼而去近世无益之费是不
过矣子思曰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
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古之人所由
以尽其诚信者不敢有略也而外是者则略之昔者华元厚葬其
君君子以为不臣汉文葬于霸陵木不改列藏无金玉天下以为
圣明而后丗安于太山故曰莫若建薄葬之议上以遂先帝恭俭
之诚下以纾百姓目前之患内以解华元不臣之讥而万丗之后
以固山陵不拔之安洵窃观古者厚葬之由未有非其时君之不
逹欲以金玉厚其亲于地下而其臣下不能禁止僶俛而从之者
未有如今日之事太后至明天子至圣而有司信近丗之礼而遂
为之者是可深惜也且夫相公既巳立不丗之功矣而何爱一时
之劳而无所建明洵恐丗之清议将有任其责者如曰诏敕巳行
制度已定虽知不便而不可复改则此又过矣盖唐太宗之葬高
祖也欲为九大之坟而用汉氏长陵之制百事务从丰厚及群臣
建议以为不可于是改从光武之陵高不过六丈而毎事俭约夫
君子之为政与其坐视百姓之艰难而重改令之非孰若改令以
𭣣百姓之急不胜区区之心敢辄以告惟恕其狂易之诛幸甚幸
甚不宣洵惶恐再拜
与梅圣俞书
圣俞足下暌间忽复岁晚昨九月中尝发书计巳逹左右洵间居
经岁益知无事之乐旧病渐复散去独恨沦废山林不得圣俞永
叔相与谈𥬇深以嗟惋自离京师行巳二年不意朝廷尚未见遗
以其不肖之文犹有可者前月承夲州发遣赴阙就试圣俞自思
仆岂欲试者惟其平生不能区区附合有司之尺度是以至此穷
困今乃以五十衰病之身奔走万里以就试不亦为山林之士所
轻𥬇哉自思少年尝举茂材中夜起坐褁饭携饼待暁东华门外
逐队而入屈膝就席俯首据案其后毎思至此即为寒心今齿日
益老尚安能使逹官贵人复弄其文墨以穷其所不知邪且以永
叔之言与夫三书之所云皆丗之所见今千里召仆而试之盖其
心尚有所未信此尤不可茍进以求其荣利也昨适有病遂以此
辞然恐无以荅朝廷之恩因为上 皇帝书一通以进盖以自解
其不至之罪而巳不知圣俞当见之否冬寒千万加爱
荅雷太简书
太简足下前月辱书承谕朝廷将有召命且教以东行应诏旋属
郡有符亦以此见遣承命自𥬇恐不足以当遂以病辞不果行计
太简亦巳知之仆巳老矣固非求仕者亦非固求不仕者自以闲
居田野之中鱼稻𬞞笋之资足以养生自乐俯仰丗俗之间窃观
当丗之太平其文章议论亦可以自足于一丗何苦乃以衰病之
身委曲以就有司之权衡以自取轻𥬇哉然此可为太简道不可
与流俗人言也向者权书衡论几䇿皆仆闲居之所为其间虽多
言今丗之事亦不自求出之于丗乃欧阳永叔以为可进而进之
茍朝廷以为其言之可信则何所事试茍不信其平居之所云而
其一日仓卒之言又何足信邪恐复不信秪以为𥬇久居闲处终
岁幸无事昨为州郡所发遣徒益不乐尓杨旻至今未归未得所
惠书岁晚京师寒甚惟多爱
与杨节推书
洵白节推足下往者见托以先丈之埋铭示之以程生之行状洵
于子之先君耳目未尝相接未尝辄交谈𥬇之欢夫古之人所为
志夫其人者知其平生而闵其不幸以死悲其后丗之无闻此铭
之所为作也然而不幸而不知其为人而有人焉告之以其可铭
之实则亦不得不铭此则铭亦可以信行状而作者也今余不幸
而不获知子之先君所恃以作铭者正在其行状耳而状又不可
信嗟夫难哉然余伤夫人子之惜其先君无闻于后以请于我我
既巳许之而又拒之则无以恤乎其心是以不敢远巳而卒铭其
墓凡子之所欲使子之先君不朽者兹亦足以不子矣谨录以
进如左然又恐子不信行状之不可用也故又具列于后凡行状
之所云皆虚浮不实之事是以不备论论其可指之迹行状曰公
有子美琳公之死由哭美琳而恸以卒夫子夏哭子止于丧明而
曽子讥之而况以役其身此何可言哉余不爱夫吾言恐其伤子
先君之风行状曰公戒诸子无如郷人父母在而出分夫子之乡
人谁非子之兄与子之舅甥者而余何忍言之而况不至于皆然
则余又何敢言之此铭之所以不取于行状者有以也子其无以
为怪洵白
与吴殿院书
洵启京师会遇殊末及从容属家有变故苍遽西走遂不得奉别
快怅不可胜言也向毎见君侯谈论辄尽欢而在京师逾年相见
至少诚恐宪官职重是以不敢数数自通然亦老懒不出之故及
今相去数千里求复一见不可得也曩曽议及故友史沆骨肉沦
落荆楚问然太息有收恤之心沆有兄经臣者虽卧病而忘𰚾
卓然以豪称郷里使得摄尺寸之柄当不卤莾常以为沆死而有
经臣者在或万一能有所雪今不幸亦巳死矣追思沆平生直
不遇而经臣亦以刚见废又皆以无后死当其生时举丗莫不仇
疾惟君侯一人独为哀闵而数年间兄弟相继沦丧使仁人之心
不克少施呜呼岂其命之穷薄至于此邪经臣死家无一人后事
所嘱办于朋友今其家遗骨肉存者独沆有弱女在襄州耳君
侯尚可以庇之使无失所否阻远未能一一伏惟裁悉不宣洵白
谢赵司諌书
洵启向家居眉阳以病懒不获问从者常以为阁下之所在声之
所振德之所加士以千里为近而洵独不能走二百里一至于门
纵不获罪固以为君子之弃人矣今年秋始见太守窦君京师乃
知阁下过听猥以鄙陋上塞明诏不知阁下何取于洵也洵固无
取然私独嘉以为可辞于丗者其不以驰骛得明矣洵不识阁下
然仰闻君子之风常以私告于朋友特恨其身之不肖不得交于
当丗以遍致阁下之美所告者皆饥寒自谋不暇之人虽告而无
益然犹以素不相识之故得免于晞势茍附之嫌是其不识贤于
识也今丗之所尚相见则以数至门为勤不相见则以数致书为
忠夫数至门者虚礼无用数致书者虚词无观得其无用与其无
观而加喜不得而怒此与婴儿之好恶无异今阁下举人而取于
不相识之中则其去丗俗远矣寓居雍丘无故不至京师詹望君
子日以复日顷者朝廷猥以试校书郎见授洵不能以老身复为
州县之吏然所以受者嫌若有所过望耳以阁下知我故言及此
无怪
嘉祐集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