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四

卷第十三 嘉祐集 卷第十四
宋 苏洵 撰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景宋钞本
卷第十五

嘉祐集卷第十四

             赵郡⿱⺾⿰𩵋禾 -- 苏

  张益州画像记      彭州圎𮗜院记

  极乐院造六菩萨记    木山记

  老翁井铭        王荆州画像赞

  吴道子画五星赞     仲兄字文甫说

  名二子说         送石昌言使北引

  丹棱杨君墓志铭      祭史彦辅文

  祭任氏姊文        祭亡妻文

  祭侄位文         祭史亲家祖母文

  议修礼书状

   张益州画像记

元年秋蜀人传言有冦至边军夜呼野无居人妖言流闻京师震

惊方命择帅天子曰母养乱母助变众言朋兴朕志自定外乱

不作变且中起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竞惟朕一二大吏孰为

能处兹文武之间其命往抚朕师乃惟曰张公某其人天子曰然

公以亲辞不可遂行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归屯军彻守备使谓

郡县寇来在吾无尔劳苦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庆如他日遂以

无事又明年正月相告留公像于净众寺公不能禁眉阳⿱⺾⿰𩵋禾 -- 苏洵言

于众曰未乱易治也既乱易治也有乱之萌无乱之形是谓将乱

将乱难治不可以有乱急亦不可以无乱㢮是惟元年之秋如器之

欹末队于地惟尔张公安坐于其旁颜色不变徐起而正之既正油

然而退无矜容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尔张公尔繄以生惟尔父

母且公尝为我言民无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变于是待

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绳盗贼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砧

斧令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赖之身而弃之于盗贼

故每毎大乱夫约之以礼驱之以法惟蜀人为易至于急之而生

变虽齐鲁亦然吾以齐鲁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齐鲁之人待其

(⿱艹石)夫肆意于法律之外以威劫齐民吾不忍为也呜呼爱蜀人

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见也皆再拜稽首曰然⿱⺾⿰𩵋禾 -- 苏

又曰公之恩在尔心尔死在尔子孙其功业在史官无以像为也

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则何事于斯虽然于我心有不释焉今

夫平居闻一善必问其人之姓名与郷里之所在以至于其长短

大小美恶之状甚者或诘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见其为人而史官

亦书之于其传意使天下之人思之于心则存之于目有之于目

故其思之于心也固由此观之像亦不为无助⿱⺾⿰𩵋禾 -- 苏洵无以诘遂为

之记公南京人为人慷慨有节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

属系之以诗曰

天子在祚岁在甲午西人传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谋夫如云

天子曰嘻命我张公公来自东旗纛舒舒西人聚观于巷于涂谓




公曁曁公来于于公谓西人安尔室家无敢或讹讹言不祥往即

尔常春尔条桑秋尔涤场西人来观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骈

骈公宴其僚伐鼓渊渊西人来观祝公万年有女姢姢闺闼闲闲

有重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来期汝弃捐󠄂禾𢊆芃芃仓𢈔崇崇嗟

我妇子乐此岁丰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归公敢不承作堂

严严有庑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缨西人相告无敢逸荒公归京

师公像在堂

  彭州圎𮗜禅院记

人之居乎此也其必有乐乎此也居斯乐不乐不居也居而不乐

不乐而不去为自欺且为欺天盖君子耻食其食而无其功耻服

其服而不知其事故居而不乐吾有吐食脱服以逃天下之讥而

巳耳天之𢌿我以形而使我以心驭也今日欲适秦明日欲适越

天下谁我御故居而不乐不乐而不去是其心且不能驭其形而

况能以驭他人哉自唐以来天下士大夫争以排释老为言故其

徒之欲求知于吾士大夫之间者往往自叛其师以求容于吾而

吾士大夫亦喜其来而接之以礼灵师文畅之徒饮酒食肉以自

绝于其教呜呼归尔父子复尔室家而后吾许尔以叛尔师父子

之不归室家之不复而师之叛是不可以一日立于天下传曰人

臣无外交故季布之忠于楚也虽不如萧韩之先𮗜而比丁公之

贰则为愈予在京师彭州僧保聦来求识予甚勤及至蜀闻其自

京师归布衣𬞞食以为其徒先凡若干年而所居圎𮗜院大治一

日为予道其先师平润事与其院之所以得名者请予为记予佳

聦之不以叛其师恱予也故为之记曰彭州龙兴寺僧平润讲圎

𮗜经有奇因以名院院始弊不葺润之来始得隙地以作堂宇凡

更二僧而至于保聦聦又合其邻之僧屋若干于其院以成是为记

   极乐院造六菩萨记

始余少年时父母俱存兄弟妻子备具终日嬉游不知有死生之

悲自长女之夭不四五年而丁母夫人之忧盖年二十有四矣其

后五年而丧兄希白又一年而长子死又四年而幼姊亡又五年

而次女卒至于丁亥之岁先君去丗又六年而失其幼女服未既

而有长姊之丧悲忧惨怆之气郁积而米散盖年四十有九而丧

妻焉嗟夫三十年之间而骨肉之亲零落无几逝将南去由荆楚

走大梁然后访吴越适燕赵徜徉于四方以忘其老将去慨然顾

坟墓追念死者恐其块神精爽滞于幽阴冥漠之间而不获旷然

游乎逍遥之郷于是造六菩萨并龛座二所盖释氏所谓观音势

至天藏地藏解𡨚结引路王者置于极乐院阿弥如来之堂庶几

死者有知或生于天或生于四方上下所适如意亦(⿱艹石)余之游于

四方而无系云尔

   木假山记

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

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

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具最幸者漂沉汨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

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髣髴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

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𣸣如此者几何不

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

中又有不幸者焉子家有三峯予毎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

且其蘖而不殇拱而不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

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所材以及于斧斤出于湍沙之间而

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然予

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

焉予见中峯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峯二峯者

庄栗刻峭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峯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

 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老翁井铭

丁酉岁余卜葬亡妻得武阳安镇之山山之所从来甚高大壮伟

其末分而为两股回转环抱有泉坌然出于两山之间而北附右

股之下畜为大并可以日饮百馀家卜者曰吉是在葬书为神之

居盖水之行常与山俱山止而泉洌则山之精气势力自远而至

者皆畜于此而不去是以可葬无害他日乃问泉旁之民皆曰是

为老翁井问其所以为名之由曰往数十年山空月明天地开霁

则常有老人苍颜白发偃息于泉上就之则隐而入于泉莫可见

盖其相传以为如此者久矣因为作亭于其上又甃石以御水潦

之𭧂而往往优游其间酌泉而饮之以庶几得见所谓老翁者以

知其信否然余又闵其老于荒榛岩石之间千岁而莫知也今乃

始遇我而后得传于无穷遂为铭曰

山起东北翼为南西㳙㳙斯泉坌溢以弥敛以为井可饮万夫汲

者告我有叟于斯里无斯人将此谓谁山空寂寥或啸而嬉更千

万年自絜自好谁其知之乃讫遇我惟我与尔将遂不泯无溢无

竭以永千祀

   王荆州画像赞

太山崇崇东海滔滔蟠为山东公惟齐人齐方千里而吾独见公

公在荆州或象其仪白䰅红颜谓公方壮公生辛丑天子之老谁

谓公老其威桓桓镇天子之南邦

   吴道子画五星赞

丗称善画曹兴张繇墙破纸烂兵火所烧至于有唐道子姓吴独

称一时蔑张与曹历岁数百其有几何或镵于碑以获不磨吾丗

贫窭非有富豪堂堂五行道子所摹岁星居前不武不挑求之古

人其有帝尭盛服佩剑其容昭昭荧惑惟南左弓右刀赫烈奋怒

木石焚焦震怛下土莫敢有骄崔崔土星瘦而长腰四方远游去

如飞飊倏忽万里远莫可招太白惟将冝其壮夫今惟妇人长𥚑

飘飘抱抚四弦如声嘈嘈辰星北方不丽不妖执笔与纸凝然不

嚣妆非今人唇傅黑膏唯是五星笔势莫高昔始得之烂其生绡

及今百年墨昏而消愈后愈远知其(⿱艹石)何吾茍不言是亦不遭

   仲兄字文甫说

洵读易至涣之六四曰涣其群元吉曰嗟夫群者圣人所欲涣以

混一天下者也盖余仲兄名涣而字公群则是以圣人之所欲解

散涤荡者以自命也而可乎他日以告兄曰子可无为我易之洵

曰唯既而曰请以文甫易之如何且兄尝见天水之与风乎油然

而行渊然而留渟洄汪洋满而上浮者是水也而风实起之蓬蓬

然而发乎大空不终日而行乎四方荡乎其无形飘乎其远来既

往而不知其迹之所存者是风也而水实形之今夫风水之相遭

乎大泽之陂也纡馀委虵蜿蜓沦涟安而相推怒而相凌舒而如

云蹙而如鳞疾而如驰徐而如徊揖让旋辟相顾而不前其繁如

縠其乱如雾纷纭郁扰百里若一汨乎顺流至乎沧海之滨滂薄

汹涌号怒相轧交撗绸缪放乎空虚掉乎无垠撗流逆折𣸣旋倾

侧宛转胶戾回者如轮萦者如带直者如燧奔者如𦦨跳者如鹭

投者如鲤殊状异态而风水之极观备矣故曰风行水上涣此亦

天下之至文也然而此二物者岂有求乎文哉无意乎相求不期

而相遭而文生焉是其为文也非水之文也非风之文也二物者

非能为文而不能不为文也物之相使而文出于其间也故此天

下之至文也今夫玉非不温然美矣而不得以为文刻镂组绣非

不文矣而不可与论乎自然故夫天下之无营而文生之者唯水

与风而巳昔者君子之处于丗不求有功不得巳而功成则天下

以为贤不求有言不得巳而言出则天下以为口实乌乎此不可

与他人道之唯吾兄可也

   名二子说

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

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

车之功者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

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

   送石昌言使北引

昌言举进士时吾始数岁未学也忆与群儿戏先府君侧昌言从

旁取𬃷栗啖我家居相近又以亲戚故甚狎昌言举进士日有名

吾后渐长亦稍知读书学句读属对声律未成而废昌言闻吾废

学虽不言察其意甚恨后十馀年昌言及第第四人守官四方不

相间吾以壮大乃能感悔摧折复学又数年游京师见昌言长安

相与劳苦如平生欢出文十数首昌言甚喜称善吾晚学无师虽

日为文中甚自惭及闻昌言说乃颇自喜今十馀年又来京师而

昌言官两制乃为天子出使万里外强悍不屈之虏建大斾从骑

数百送车千乘出都门意气慨然自思为儿时见昌言先府君旁

安知其至此富贵不足怪吾于昌言独有感也丈夫生不为将得

为使折冲口舌之间足矣往年彭任从富公使还为我言既出境

宿驿亭闻介马数万骑驰过剑槊相摩终夜有声从者怛然失色

及明视道上马迹尚心掉不自禁凡虏所以夸耀中国者多此类

中国之人不测也故或至于震惧而失辞以为夷狄𥬇呜呼何其

不思之甚也昔者奉春君使冒顿壮士大马皆匿不见是以有乎

城之役今之匈奴吾知其无能为也孟子曰说大人者藐之况于

夷狄请以为赠

   丹棱杨君墓志铭

杨君讳某字某世家眉之丹棱曽大父讳某大父某父某皆不仕

君娶某氏女生子四人长曰美琪次曰美琳次曰美珣其幼美球

美球尝从事安靖军余游已东因以识余嘉祐二年某月某日君

卒享年(⿱艹石)干四年十一月某日葬于某郷某里将葬从事来请余

铭以求不泯于后余不忍逆盖美琳先君之丧一月而卒美琪美

珣皆志于学而美球既仕于朝铭曰

岁在己亥月在子培高穴深托后土夫子骨肉归安此生有四息

三哭位后昆如云不胜记其后岂不富且贵嘱余作铭赖其季更

千万年岂不伟

   祭史彦辅文

呜呼彦辅胡为而然胡负于天谁不寿考而于彦辅独啬其年谁

不富贵使终贱寒谁无子孙诜诜戢戢满眼蚳蝝于天何伤独爱

一孺使殒其传幨幨其帷其下惟谁有童未冠彦辅从子带经而

哭稽颡来前天高茫茫恸哭不闻谁知此𡨚辍哭长思念𥘉结交

康定宝元子以气豪纵横放肆隼击鵩骞奇文怪论卓者无敌悚

怛旁观忆子大醉中夜过我狂歌叫讙予不喜酒正𬓛危坐终夕

无言他人窃惊冝若不合胡为甚欢嗟人何知吾与彦辅契心忘

颜飞腾云霄无有逹迩我后子先挤排涧谷无有崄易我溺子援

破䆫孤灯冷灰冻席与子无眠旅游王城饮食寤寐相恃以安庆

历丁亥诏䇿告罢子将西辕慨然有怀吾亲老矣甘𭥍未完往从

南公奔走乞假遂至于䖍子时亦来止于临江系焉解鞍爱弟子

凝仓卒就狱举家惊喧及秋八月予将北归亦既具船有书晨至

开视惊叫遂丁大艰故郷万里泣血行役敢期生还中涂逢子握

手相慰曰无自残旅宿魂惊中夜起行长江大山前呼后应告我

无恐相从入关归来几何子以病废手足(⿱艹石)挛我嘉子心壮(⿱艹石)

石益固而坚瞋目大呼屋瓦为落闻者竦肩子凝之丧大临呕血

伤心破肝我游京师强起来饯相顾留连我还自东二子丧母归

怀辛酸子病告革奔走往问医云巳难问以后事口不能语悲来

塞咽遗文坠稿为子收拾以葺以编我如不朽千载之后子名长

存呜呼彦辅天实丧之子哭寝门白发班班疾病来加卧不能奔

哭书此文命轼往奠以慰斯魂尚飨

   祭任氏姊丈

昔我曽祖子孙满门姊之先人实惟其孙不幸而亡又不有嗣后

丗飨祀其托在姊祭于女家闻者欷歔姊不永存后益以踈姊之

未亡洵作族谱昆弟诸子可以指数念姊之先其后为谁周族反

覆不见而悲悲其早丧其姊寿考春秋荐献终姊之老今姊永归

遂及良人皆葬于原送哭酸辛姊之子孙恭愿良谨当有逹者以

塞此恨跪读此文告以无憾鬼姊有知尚克来鉴

   祭亡妻文

呜呼与子相好相期百年不知中道弃我而先我徂京师不远当

还嗟子之去曽不须臾子去不返我怀永哀反复求思意子复回

人亦有言死生短长茍皆不欲尔避谁当我独悲    殃有

子六人今谁在堂唯轼与辙仅存不亡咻呴抚摩既冠既 教以

学问畏其无闻昼夜孜孜孰知子勤提携东去出门迟迟今往不

捷后何以归二子告我母氏劳苦今不汲汲奈后将悔大寒酷热

﨑岖在外亦既荐名试于南宫文字炜炜叹惊群公二子喜跃我

知母心非官寔好要以文称我今西归有以借口故郷千里期母

寿考归来空堂𡘜不见人伤心故物感涕殷勤嗟子老矣四海一

身自子之逝内失良朋孤居终日有过谁箴者子少年游荡不学

子虽不言耿耿不乐我知子心忧我泯没感叹折节以至今日呜

呼死矣不可再得安镇之郷里名可龙𨽾武阳县在州北东有蟠

其丘惟子之坟凿为二室期与子同骨肉归土魂无不之我归旧

庐无有改移魂兮永泯不日来归

   祭侄位文

嘉祐五年六月十四日叔洵以家馔酒果祭干亡侄之灵者汝之

生后余五年余虽汝叔父而幼与汝同戏如兄弟然其后余日以

长汝亦以壮大余适四方而汝留故圉余既归止汝乃随汝仲叔

旅居东都十有三岁而不还今余来东汝遂溘然至死而不救此

岂非天邪嗟夫数十年之间与汝出处参差不齐曽不如其幼之

时方将与汝旅于此汝又一旦而殁人事之变何其反复而与人

相违嗟余伯兄其后之存者今日以往独汝季弟与汝之二孺此

所以使余増悲也汝殁之五日汝家将殡汝于京城之 郊魂如

有知于此永别尚飨

   祭史亲家祖母文

嗟人之生其久几何百年之间逝者如麻反顾而思可泣以悲夫

人之孙归于子辙自初许嫁以及今日旻天不吊祸难荐结始自

丁亥天崩池拆先君殁丗次及近岁子妇之母亦以奄弃顾惟荼

毒谓亦止此谁知子今乃或有甚室家不祥死而莫救及于夫人

亦罹此咎子丧其妣妇丧祖母谁谓人生而至于是叹嗟伤心悲

不能止

   议修礼书状

右洵先奉敕编礼书后闻臣寮上言以为祖宗所行不能无过

差不经之事欲尽芟去无使存录洵𥨸见议者之说与敕意大

异何者前所授敕其意曰纂集故事而使后丗无忘之耳非曰制

为典礼而使后丗遵而行之也然则洵等所编者是史书之类也

遇事而记之不择善恶详其曲折而使后世得知而善恶自著者

是史之体也若夫存其善者而去其不善则是制作之事而非职

之所及也而议者以责洵等不已过乎且又有所不可者今朝廷

之礼虽为详备然大抵往往亦有不安之处非特一二事而巳而

欲有所去焉不识其所去者果何事也既欲去之则其势不得不

尽去尽去则礼缺而不备苟独夫其一而不去其二则适足以为

抵捂龃龉而不可齐一且议者之意不过欲以掩恶讳过以全臣

子之义如是而巳矣昔孔子作春秋惟其恻怛而不忍言者而后

有隐讳盖桓公薨子般卒没而不书其实以为是不可书也至于

成宋乱及齐狩跻僖公作丘甲用田赋丹桓宫楹刻桓宫推若此

之类皆书而不讳其意以为虽不善而尚可书也今先丗之所行

虽小有不善者犹与春秋之所书者甚远而悉使洵等隐讳而不

书如此将使后丗不知其浅深徒见当时之臣子至于隐讳而不

言以为有所大不可言者则无乃欲益而反损欤公羊之说灭纪

灭项皆所以为贤者讳然其所谓讳者非不书也书而迂曲其文

耳然则其实犹不没也其实犹不没者非以彰其过也以见其过

之止于此也今无故乃取先丗之事而没之后丗将不知而大疑

之此大不便者也班固作汉志凡汉之事悉载而无所择今欲如

之则先丗之小有过差者不足以害其大明而可以使后丗无疑

之之意且使洵等为得其所职而不至于侵官者谨具状申

参政侍郎欲乞备录闻奏

嘉祐集卷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