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初群雄事略/卷11
- 扩廓帖木儿,本姓王氏,名保保,颍州沈丘人,察罕帖木儿之甥,自幼察罕养以为子,更名扩廓。至正二十二年,察罕为田丰、王士诚所刺,元命袭职总兵,后拜太尉、中书右丞相,封河南王。洪武八年八月,卒于哈剌那海之衙庭。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四月,察罕帖木儿遣子扩廓帖木儿入贡。
- 扩廓帖木儿者,察罕甥王保保也。察罕无子,养为己子。至正辛丑夏四月,察罕遣其子副詹事扩廓帖木儿贡粮至京师,皇太子亲与定约,遂不复疑。〈《元史‧顺帝本纪》。〉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六月戊子,田丰及王士诚刺杀察罕帖木儿,众乃推察罕帖木儿之子扩廓帖木儿为总兵官,复围益都。
- 察罕入城之夕,诸将得遇害凶问,皆惶惑不知所从,军中颇有异论。同佥白锁住乃察罕旧人,有机识,遽倡言曰:“总兵奉朝廷命讨逆寇,总兵虽死,朝命不可中止。况今总制官王保保曾为总兵养子,朝廷又赐其名扩廓,若立以为主,总兵虽死犹不死也。”于是率先下拜,众亦皆拜,人心始定。〈《庚申外史》。〉
七月,诏授扩廓帖木儿光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等处行枢密院事、同知詹事院事,一应军马,并听节制。
十一月乙巳,扩廓帖木儿复益都,田丰等伏诛。
- 扩廓帖木儿既袭父职,身率将士,誓必复雠,人心亦思自奋,围城益急,遂克之。尽诛其党,取田丰、王士诚之心,以祭察罕帖木儿。〈《元史》。〉
庚申,诏授扩廓帖木儿太尉、银青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太子詹事,便宜行事,袭总其父兵。
十二月,元将扩廓帖木儿遣尹焕章以书来献马于大明。
- 先是,察罕帖木儿驻兵汴梁,太祖尝遣使通好,既而察罕亦以书来聘。太祖以前所遣使不返,不之答。察罕死,扩廓帖木儿代领其众,乃遣焕章送我使者,自海道来还,因以马来献。〈《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正月丙寅,大明太祖高皇帝遣中书省都事汪河送尹焕章归汴,以书报扩廓帖木儿。
- 书略曰:“元失其政,中原鼎沸,庙廊方岳之臣,互相疑沮。丧师者无刑,得志者方命。[1]悠悠岁月,卒致土崩。阁下先王奋起中原,英雄智谋过于群雄,闻而未识。是以前岁遣人,直抵大梁,实欲纵观,未敢纳交也。不意先王捐馆,阁下意气相期,遣送使者,涉海而来,深有推结之意,加之厚贶,何慰如之!薄以文绮若干,用酬雅意。自今以往,信使继踵,商贾不绝,无有彼此,是所愿也。”〈《太祖实录》。〉
二月,扩廓帖木儿自益都领兵还河南。
三月,诏遣中书平章政事爱不花分省冀宁,扩廓帖木儿遣兵据之。
六月戊申,孛罗帖木儿遣竹贞等入陜西,据其省治。[2]扩廓帖木儿遣部将貊高与李思齐合兵攻之,竹贞出降。
八月戊午,孛罗帖木儿上言:“扩廓帖木儿踵习父恶,有不臣之罪,乞赐处置。”
- 孛罗帖木儿自察罕帖木儿既殁,复数以兵争晋、冀,[3]虽屡谕解之,而雠隙日深。二十三年,扩廓帖木儿驻太原,与孛罗帖木儿构兵,御史大夫老的沙与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得罪于皇太子,皆奔大同,孛罗帖木儿匿之营中。〈《元史‧察罕帖木儿传》。〉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三月,诏数孛罗帖木儿罪,解其兵权,削其官爵。孛罗帖木儿不奉诏。
八月,孛罗帖木儿大举犯阙,扩廓帖木儿部将白锁住奉皇太子奔于太原。
十二月乙巳,太祖遣使以书与扩廓帖木儿。
- 书曰:“尝观英雄之得志于天下也,何其难哉!立于始或沮于终,成于前或坠于后,此古今之所深惜也。曩因元政不纲,中原大乱,其命将出师,罔有攸济者。阁下之先人颍川王,以一军之卒,用于众败之馀,仅得加兵于齐鲁,功未及成,而祸婴不测,使一时豪杰莫不悼惜。阁下孝切于衷,勇发于义,鼓率愤旅,竟雪雠耻,以成父志。方其临难不挠,意气慷慨,激厉三军,虽李存勗之规略莫是过,颍川为不死矣。迩闻北庭多事,变生肘腋,控制河朔,挟令夷夏,孛罗犯阙,古今大恶,此政阁下正义明道,不计功利之时也。夫以阁下雄才,取之有馀,然常胜之家,意多轻敌,应变之术,不可不审。今阁下居河南四战之地,承颍川新造之业,边庭未固,近郊多垒,其所以军民相附,邻与不窥者,诚颍川存日,能尽抚养盟好之道,而人不忍遽绝也。或孛罗侵寇不已,阁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约?予地虽不广,兵虽不强,然《春秋》恤交之意,常窃慕焉。且乱臣贼子,人得而讨之,又何彼此之分哉!况予近平伪汉,四境已安,正息兵养锐之时,岂不能往助阁下乎?且英雄豪杰相与之际,正宜开心见诚,共济时艰,毋自猜阻,失此旧好。兹专人备道斯忱,惟阁下图之。”〈《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三月,元太子下令扩廓帖木儿军中,讨孛罗帖木儿。
七月甲子,太祖遣使以书与扩廓帖木儿。
- 书曰:“曩者,初无兵端,尹焕章来,得书惠骑,即遣汪河同往,为生者贺,没者吊。使者去而不回,复遣人往,皆被拘留。且阁下昔与孛罗构兵,雌雄未决,尚以知院郭云、同佥任亮攻我景陵,掠我沔阳。予思此城虽元之故地,久在他人之手,予从他人得之,非取于元也。阁下外假元名,内怀自造,一旦轻我,遂留前使。予虽不较,但以阁下内难未除,犹出兵以欺我,使其势专力全,又当何如?阁下果若挟天子令诸侯,创业于中原,则当开诚心,示磊落,睦我江淮。今乃遣竹昌、忻都率兵深入淮地,杀掠人民,殆非所宜。况有自中原来者备言张思道、李思齐等连和合纵,专并阁下,此正可虑之秋,安可坐使西北数雄结连关内,反舍近图,欲趋远利,独力支吾,非善计也。予尝博询广采,闻中军将欲为变,恐不利于阁下。故再遣人叙我前意,述我所闻,阁下其图之。节次使命若能遣回,庶不失旧好,惟亮察焉。”〈《太祖实录》。〉
戊寅,孛罗帖木儿伏诛,扩廓帖木儿扈从皇太子入朝。
九月,诏拜扩廓帖木儿为太尉、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同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兼太子詹事。
- 伯撒里累朝旧臣,而扩廓帖木儿以后生晚出,乃与并相。居两月,即遣南还视师。〈《元史‧察罕帖木儿传》。〉
闰十月辛未,诏封扩廓帖木儿河南王,代皇太子亲征。
- 扩廓居军中久,乐纵恣,无检束,居京师两月,怏怏不乐。朝士往往轻之,谓其非根脚官人。左右劝扩廓,请出治兵江淮,诏从之。〈《庚申外史》。〉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二月,扩廊帖木儿还河南,调度各处军马,陜西张良弼拒命。三月,扩廓帖木儿遣兵西攻张良弼于鹿台,李思齐、脱烈伯、孔兴等兵皆与良弼合。
- 扩廓既出,无意治兵,欲庐父墓侧。或曰:“总兵既受朝命,不可中止。”扩廓左右有孙翥、赵恒者,憸人也,畏江南强盛,欲故缓其计,以容其奸,谓扩廓曰:“丞相总天下兵,肃清江淮。《兵法》:‘欲治人者,先自治。’今李思齐、脱烈伯、孔兴、张思道四军,坐食关中,累年不调。丞相合调四军,南出武关,与大军并力渡河,彼若不受调,则移军征之,据有关中,四军惟丞相意所使,不亦善乎!”扩廓欣然从之。于是分拨关虎等统兵从大兴关渡河以俟,先札付调关中四军。张思道、脱烈伯、孔兴俱不受调。李思齐得调兵札,大怒,骂曰:“乳臭小儿,黄发犹未退,而反调我耶!我与汝父同乡里,汝父进酒犹三拜而后饮,汝于我前,无立地处,而公然称总兵调我耶!”令各部曰:“一戈一甲,不可出武关。王保保来,则整兵杀之。”扩廓自是进兵关中,两家相持一年,前后百战,胜负未决,而国家大事去矣。〈《庚申外史》。〉
- 二月,上闻王保保欲南攻两淮,遣使谕徐达于高邮。已而王保保闻有备,竟不至。〈《太祖实录》。〉
- 徐达出兵淮东,上遣使谕之曰:“迩闻王保保兵入关中,为李思齐、张思道逐出潼关,还至汴梁。复东取乐安,又为俞宝所败,追过清河,溺死者甚众。今保保驱其人民已北遁矣。孔兴、脱烈伯、天保奴兵走三晋、汴梁、唐、邓之间,馀兵据守。此迤北消息,汝宜知之。”五月,徐达克安丰,闻王保保欲侵徐州,即分兵趋徐。既而王保保兵至,大败而去。〈《太祖实录》。〉
七月辛巳,太祖遣使以书与扩廓帖木儿。
- 书曰:“曩者尹焕章来,随遣汪河报礼,[4]至今不还。予思阁下之意,当此之时,孛罗提精兵往云中,与京师密迩,其势必先挟天子,阁下恐在其号令中,故力与之竞。若归使者,必泄其谋,故留而不遣。独不念春秋、战国豪杰之主,平居则讲信修睦,朝聘以时。如季札至鲁,请观周乐,韩起来聘,因知周礼,未闻有拘留之典也。有事则远交近攻,合从连衡,以恤邻国,以保宗社。至于观兵约战,使命往来,犹惧后期相误,亦未闻有拘留者。古人诚信相待如此。惟春秋有郑告绝于楚,楚人执良霄;汉累伐匈奴,匈奴拘苏武。此夷狄报怨之浅见,岂意阁下反效之?予亦不以此介意。予尝言,齐有十二山河,桓公因之以九合诸侯;秦有百二山河,周、汉据之以一统天下;三晋表里山河,晋文以之世主霸业;幽燕北有居庸,南阻三关,天下都会,此四要之地,阁下兼得而跨有之,当留意于此。乃阁下自以智高势大,傲然不答,亦不复留心于此。方且千里裹粮,远争江淮之利,是阁下弃我旧好,而生新衅也。兵势既分,未免力弱,是以孛罗虽死,馀孽跳梁于西北,凤翔、鹿台之兵,合党而东出,俞宝拒战于乐安,王仁逃归于东齐,幽燕无腹心之托,若加以南面之兵,四面并起,当如之何?此皆中原将士来归者所说,岂不详于使臣复命之辞?[5]阁下拘使臣果何益哉?意者阁下不过欲挟天子令诸侯,以效魏武,终移汉祚。然魏武能使公孙康擒袁尚以复辽东,使马超疑韩遂以定关中,皇后、太子如在掌握中,方能伪定中原。阁下自度能垂绅搢笏,决此数事,恐皆出魏武下矣。且古之为国者,不独君能断于上,臣亦善谋于下。汉王在成皋,待楚使以草具,待亚父使以太牢,从陈平之计也。礼虽有厚薄,未尝敢拘留也。拘留之意,虽出阁下所主,亦可见谋臣又出陈平之下矣。事皆如此,魏武之业岂得成哉?倘能幡然改辙,续我旧好,还我使臣,救灾恤患,各保疆宇,则地利犹可守,后患犹可缓,为阁下利岂浅浅哉?如或不然,我则整舟楫,乘春水之便,命襄阳之师,经唐、邓之交,北趋嵩、汝;以安陆、沔阳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安丰、濠、泗之将自陈、汝𢭏汴梁,徐、邳之军取济宁;淮安之军约王信海道舟师,会俞宝同入山东;加以张、李及天保奴腹心之疾,此时阁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是拘使者之计,不足为利,而反足以为害矣。惟阁下与众君子同谋之,毋徒独断,以遗后悔。”〈《太祖实录》。〉
十月,扩廓帖木儿遣其弟脱因帖木儿及貊高、完哲等驻兵济南,以控制山东。
- 扩廓由怀庆屯彰德。彰德蓄积粮草十万,坐食之。帝始疑扩廓有异志,曰:“扩廓之出,为清肃江淮也。不清肃江淮,而结怨关中。关中之战,雌雄未决,而复移兵彰德,岂欲窥我京师耶?”又怒其后及太子曰:“汝母子误我天下!”太子致被捶击,走而免。朝廷屡促扩廓南征,不得已,命母弟脱因帖木儿及貊高、完仲宜驻兵济宁邹县等县,名为保障山东,且以塞南军入北之路。〈《庚申外史》。〉
- 皇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因而自立,扩廓帖木儿与孛兰奚等不从。及还京师,皇后奇氏传旨,令扩廓帖木儿以重兵拥太子入城,欲胁帝禅之位。扩廓帖木儿知其意,比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军。由是皇太子心衘之。及是,屡趣其出师江淮,扩廓帖木儿第遣其弟及部将以兵往山东,而西兵终不解。帝又下诏和解之,顾乃戕杀诏使天保奴等,而跋扈之迹成矣。〈《元史‧察罕帖木儿传》。〉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正月,李思齐、张良弼、脱烈伯自会于含元殿基,推李思齐为盟主,同拒扩廓帖木儿。
甲辰,太祖遣使与扩廓帖木儿书。
- 书曰:“盖闻有匡天下之志者,必有容天下之量,然后能成安天下之功。使其规模狭隘,执见不广,其为量也小矣,又何能成安天下之功哉?予自起义以来,拓地江左,阁下之先王以兴复为名,提兵河北,相去辽远,各天一涯。继闻令先王去世,阁下克成其功,一旦以尹焕章赍书致礼,跋涉而来,使予踊跃兴起,乃知阁下能行令先王未行之事,岂不为之快然,用遣汪河致礼同往,为死者吊,生者庆,初非无故也。及汪河去而不还,予初不能无疑。然久而自释者,政以此时孛罗跋扈,倒持国柄,元之兴替,在其掌握。故阁下以静御动,一则恐起天下豪杰之心,二则恐出孛罗自为之后。[6]汪河之留,似有说矣。兹历岁久,终不见还,乃知阁下执见不广,度量不弘,何自信其始,而不信其终耶?予请复以古人之事言之。昔春秋之世,诸侯分治,亦有以社稷为重,生灵为念者,故朝聘以时,会盟以道。且如鲁襄公即位之始,卫使子叔;[7]晋使知武子来聘,襄公亦以季武子如卫,穆叔如晋,此交好之间,未尝执其使者。齐桓公伐楚,楚使行人来聘,师乃次于陉,此交兵之际,亦未尝执其使者。古人岂不思一介之使,不过将诚导意,所拘者小,所失者大也。况阁下控守之地,东连齐、岱,西距秦、陇,北接幽、蓟,南抵长河,地非不远,兵非不多。所虑者张思道操刃于潼关,李思齐抗衡于秦陇,俞宝之兵蓄变于肘腋,王信之众生衅于近郊。恐阁下自以功成名遂,安如泰山,置之不闻,坐使诸雄连结,祸机一发,首尾莫救,此深为阁下惜也。所以数四遣人,喋喋奉书渎听者,是予欲尽一得之愚于阁下,阁下何为自矜,拘使不答?间者祸起山东,兵连秦塞,幽、并混挠,鼎沸不宁。此皆予前日屡告之言,为阁下今日明验,阁下何不取鉴焉?抑又闻古之立事业者,必取士之多闻博学以广其才,深谋远虑以益其智。今阁下用兵中原,殆及十载,幕下岂无其人乎?使有其人,不知以卫、晋之使于鲁也为何如?鲁之复命于卫、晋也为何如?设曰各尽其礼,则当磊磊落落,竭忠言于阁下,执此为法,即遣能使,刻日将命以汪河、钱祯等还,岂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于天下。如其不然,是又开我南方之兵端,为彼后门之战患,祸网日婴,恶贯日积,强敌日增,仇雠不解。阁下虽深谋如莽、操,诡计如懿、温,英雄满前,何以取胜!古云:‘功被天下,守之以逊;富有四海,守之以谦。’况其为臣者乎?阁下其深思之。”〈《太祖实录》。〉
二月,扩廓帖木儿遣左丞李二来侵徐州,大明指挥傅友德击败之,生擒李二。
- 徐达围苏州,太祖命指挥傅友德特领马军三百,与徐州陆参政出哨济宁,以警中原。〈《国初事迹》。〉
- 四月,上语侍臣曰:“静观元臣,依违者十八九,假恢复为名,惟扩廓帖木儿耳。又为诸将所沮,势不能展,久不进兵,必生疑间。况其下皆四集之民,师老众溃,将不过一匹夫耳。而彼尚拘我信使,挠我边境,岂识时务者哉!”〈《太祖实录》。〉
- 是月,遣使遗河南扩廓帖木儿、陈州谭右丞、貊高、脱因帖木儿等纱罗、葛布有差。〈《太祖实录》。〉
八月丙午,诏命皇太子总天下兵马,扩廓帖木儿领本部军马,肃清江淮,李思齐等分兵进取,共济时艰。扩廓帖木儿不肯受分兵之命,貊高、关保等皆叛,诏黜其兵权,就命貊高讨之。壬子,为皇太子立大抚军院,总制天下军马,专备扩廓帖木儿。
- 二十七年,扩廓增兵入关,日求决战,张、李军、颇不支,使人求助于朝廷。朝廷因命左丞袁焕、知院安定臣、中丞明安帖木儿传旨,令两家罢兵。孙翥进密计曰:“我西事垂成,不可误听息兵之旨。且袁焕贪人也,此非其本意。可令在京藏吏私贿其家,则袁必助我。”袁果私布意于扩廓曰:“不除张、李,终为丞相后患。”于是攻张、李益急。七月,翥、恒复进计曰:“关中四军,李思齐最强,思齐破,则三军自下矣。今关中兵将,彼此相持不决,所畏者,惟貊高耳。宜急抽貊高一军,疾趋河中,自河中渡河𢭏凤翔,覆思齐巢穴,则渭北之军一战可降,此唐庄宗破汴梁之策也。”扩廓即日从其计。貊高部将多孛罗之党,行至卫辉,夜聚谋曰:“朝廷用我敌南军,今李思齐乃官军也,以官军杀官军如何?”于是河西平章、船张知院、沙刘参政拔剑誓众曰:“不必多言,五鼓罢,扶貊高作总兵。不从,则杀作血城以去。”八月六日,天未明,如其言以叛。貊高即使首领官胡安之控告于朝廷,使谢雪儿北夺彰德,伪为使人以入,杀扩廓守将范国瑛,沙刘西夺怀庆,守将黄瑞觉之,[8]闭城不得入。朝廷方议夺扩廓兵柄,见貊高奏至,[9]大喜,升貊高知院,兼平章,总河北军。且诏扩廓率潼关以东兵下淮南,李思齐等四军出武关下襄汉,貊高率河北军与也速及脱因帖木儿、完者仲宜兵下淮东。然脱因帖木儿尽劫掠山东以西民畜,西聚卫辉。扩廓尽率河雒民兵,北渡怀庆。貊高惧扩廓兄弟夹攻,亦尽劫掠卫辉民畜,北入彰德。朝廷无如之何。有帖临沙、伯元臣、李国凤者,[10]进谋于太子,于是开大抚军院于京师,天下兵马,省、台、部、院,皆受节制。以貊高首倡大义,所部将士皆赐号“忠义功臣”。〈《庚申外史》。〉
九月戊戌,太祖又以书遗扩廓帖木儿。
- 书曰:“曩者累遣使,皆被拘留,未审阁下雅意若何?今都事李节思归,特遣人送去;所拘使者亦望发还。方今天下豪杰,如萌芽之发,尚未长成,阁下如存大义,宜整师旅,听命于朝,令四境贡赋入京,或时赴朝廷,与君共议大事,以安天下可也。不然,名为臣子,而朝廷之权专于军门,纵此心自以为忠,安能免于人议?若犹豫不决,恐变生部属,事有难言。阁下果忠于君,当以赤心事之;若有他图,速宜坚兵以固境土。予近于九月初八日削平姑苏张氏,江南已定。东连大海,西抵巴蜀,南及岭广。止有闽中一区,已遣偏师征讨,旦夕必下。即日诸军屯驻在内,居闲养锐。阁下如欲借力,但遣一使至,即时调发应援。薄有金织文绮四端,用见远意。”〈《太祖实录》。〉
十月壬子,诏落扩廓帖木儿太傅、中书左丞相并诸兼职事,依前河南王,以汝州为食邑,与弟脱因帖木儿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为梁王食邑。凡所总诸军,命诸将分领之。扩廓帖木儿既受诏,即退军屯于泽州。
十一月,扩廓帖木儿自怀庆北据泽州。
十二月,大明大军至济南,元平章忽林台、詹同脱因帖木儿先驱人民引军遁去。
- 上谕山东所俘杨左丞等曰:“古之忠臣良将,临大事、当大任者,身贵而愈谦,权盛而愈下,敌胜而愈戒,故能立功于当世,流芳于无穷。王保保本一孺子,承李察罕馀烈,骤得重权,恢复山东、河南、北诸郡,遽袭王爵,遂萌骄纵之心,岂有豪杰之见?使其能知礼义,欲为一代中兴名将,则必尽忠于元,凡阃外生杀之权专之可也。至于选法、钱粮,必归之朝廷。重兵在手,攻战守御,必尽其心。若夫成败利钝,一听于天,以此存心,是为忠臣。使其不能出此,分兵以守要地,多任贤智,去其憸邪,释其私忿,一心公忠,凡事禀于天子,不失君臣之礼,功成名立,此又其次也。今王保保不此之务,自除官职,其麾下称左右丞、参政、院官,不可胜数。而各处钱粮皆收入军中,不供国用。此与叛乱何异?名虽尊元,实则跋扈。若一旦为敌国所败,天下后世将谓何如?是遗臭也,古之贤哲宁如是乎!”〈《太祖实录》。〉
洪武元年戊申正月,元命左丞孙景益分省太原,关保以兵为之守。扩廓帖木儿遣兵据太原,尽杀朝廷所置官。
二月壬寅,诏削扩廓帖木儿爵邑,[11]令诸军共讨之。丙辰,扩廓帖木儿自泽州退守平阳,关保据泽、潞二州,与貊高合。
- 朝廷诱扩廓将李景昌封为国公,景昌以汴梁归之。诱关保,亦封为许国公,[12]保亦以晋、冀归之。扩廓退据平阳。〈《庚申外史》。〉
大明兵至河南。
- 李思齐、张良弼皆遣使诣扩廓帖木儿,告以出师非本心,乃解兵西还。〈《元史》。〉
三月己亥,大将军徐达兵至陈桥,左君弼、竹昌迎降,汴梁守将李克彜夜驱军民遁入河南。
- 李克彜,字景昌。〈《太祖实录》。〉
四月戊申,大明兵至河南塔儿湾,詹同脱因帖木儿战败于雒水之北,收散卒,走陜州,李克彜走陜西。河南行省平章、梁王阿鲁温以梁王金印出降,河南平。
- 阿鲁温者,察罕帖木儿父也。是月,冯宗异兵至陜州,脱因帖木儿遁去。进攻潼关,李思齐弃辎重走凤翔,张思道走鄜城。〈《太祖实录》。〉
- 四月,大军平汴梁,河南诸州相次降附,扩廓退据太原。〈《庚申外史》。〉
五月,元下诏剿除扩廓帖木儿,令关保与貊高合势攻其东,李思齐、张思道、脱烈伯、孔兴合军攻其西。
扩廓帖木儿遣使来军前修馈礼。
- 扩廓遣尚书蒋也先、参政温某,自太原以马三匹、白金二锭,诣大军,修馈礼。徐达受马返金,遣舍人王铭送也先赴京,仍遣温参政还报扩廓。〈《太祖实录》。〉
庚寅,太祖车驾幸汴梁。
- 上幸汴,遣老保招谕王保保,保保鸩杀之。老保,姓李氏,一名保保,阳武县中智堡人。从察罕起义沈邱,复罗山县,除泽州路治中。后平方脱脱之乱,老保以功改除枢密院知院,守石州。复随察罕攻山东,察罕死,与其甥王保保攻拔益都,遂陞平章政事、留守。丁未十一月,城破被执。〈《太和实录》。〉
六月庚子,大将军徐达自河南至行在。
- 上问取元都计,达曰:“臣自平齐鲁,下河雒,王保保逡巡太原,徒为观望。今潼关又为我有,张思道、李思齐失势西窜,元之声援已绝,臣等乘势𢭏其孤城,必然克之。”〈《太祖实录》。〉
- 是月,上遣人祭故忠襄王李察罕曰:“草之劲者非疾风不显,人之忠者非乱世难名。尔李将军,当中原扰攘,元政不纲,大臣窃命,守将擅兵于外,是致干戈鼎沸,[13]国势日危,人将以为元无人矣。何将军之忠义,倡农夫为三军,拔智勇以上闻,颁爵以官之,明其分数。义旗举而兵兴,齐鲁强兵仅能固守。尔能陈兵于野,请命于朝,进退有方,君命是听。当是时,忠心昭如五曜,号令严若冰霜,所以动天地而感鬼神,以其忠之所致。夫何兵既胜,志少盈,纳逋逃,释有罪,忠义渐亏,鬼神鉴见。俄而祸膺不测,殒于敌手。然忠未终而奸未显,寿不期年,果属何耶?莫不竭忠以身先而致是欤?抑人臣之有将而若此欤?噫!予数其事而釂之,犹生之对也。灵酣而往,予纪而归。诛心之言,尔其听乎!”〈《御制文集》、《太祖实录》。〉
- 上幸河南,遣人具牲礼祀齐王李察罕墓。察罕元迫封齐王,又以其甥王保保总山东、山西两省番、汉兵。上欲其来附,娶其妹为秦王妃,令民数户守墓。〈俞本《纪事录》。〉
七月,貊高、关保进攻于阳。
闰七月己亥,扩廓帖木儿擒貊高、关保。诏:“关保、貊高,间谍构兵,依军法处治。”关保、貊高皆被杀。
- 貊高逼太原城为阵。貊高轻脱,从数骑巡阵。扩廓部将毛翼望见,易旗帜,驻兵于其西角。貊高误入其阵,擒之。关保营在貊高西,未及布阵。缚貊高示之,皆溃,关保亦被擒。两部将士皆降于扩廓。〈《庚中外史》。〉
丁巳,元下诏罢大抚军院。复命扩廓帖木儿依前河南王、太傅、中书左丞相,以兵从河北南讨。甲子,扩廓帖木儿自平阳退守太原。
- 朝廷闻关、貊军败,大惊,遽罢抚军院,归罪太子,杀伯元臣、李国凤,尽复扩廓官爵。闺七月,差哈完太子来督扩廓出兵,援燕京。扩廓得诏,乃提军向云中。或曰:“丞相率师勤王,宜出井陉口,向真定,与河间也速军合势,[14]可以邀截南军。若入云中至燕京,迂途千里,无乃不可乎?”扩廓曰:“我潜师由紫荆关口入,出其不意,岂不可乎!”赵恒、曩元辉曰:[15]“朝廷开抚军院,步步要杀丞相,乃要勤王,我驻军云中,观其成败为计耳。”〈《庚申外史》。〉
- 诏扩廓帖木儿兵从河北南讨,也速趋山东,秃鲁出潼关,李思齐出七盘、金、商,以图复汴、雒。未几,也速兵溃,秃鲁、思齐兵亦未尝出,扩廓帖木儿自晋宁退守冀宁,不敢复南向,事已不可为矣。〈《元史‧察罕帖木儿传》。〉
乙丑,大明兵至通州。
丙寅,元帝北奔。
- 后七月二十七日,徐达大军至通州。二十八日夜,帝即卷其子女玉帛出居庸关,遁入上都。〈《庚申外史》。〉
八月庚午,大明兵入燕京,元亡。
- 是月壬申,大将军达遣故元尚书九住还太原告谕扩廓帖木儿。〈《太祖实录》。〉
癸未,太祖命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师取山西。未几,复命偏将军汤和、右副将军冯宗异率师从大将军取山西。
十月壬申,[16]冯宗异、汤和兵至太行山碗子城,破其关。癸酉,[17]取泽州。
- 元平章贺宗哲、张伯颜等遁去。扩廓帖木儿部将平章韩札儿、毛义以马步兵来攻,杨景、张斌等往援,大战于韩店,我师失利。是月,大都督府都事汪河自癸卯岁奉使扩廓帖木儿,被拘于陜西者六年,至是始还,以为吏部侍郎。〈《太祖实录》。〉
十一月丁卯,大将军徐达克太原,扩廓帖木儿宵遁,降其众。
- 大明兵至太原,扩廓帖木儿即弃城遁,领其馀众西奔于甘肃。〈《元史‧察罕帖木儿传》。〉
- 师次太原,扩廓帖木儿兵尚盛,中山王夜劫其营,扩廓中伤宵遁。〈《天潢玉牒》。〉
- 十一月,扩廓兵数十万驻太原。十二月,大军自碗子城入,破扩廓于泽、潞。扩廓部将贺宗哲来援晋、冀,驻龙镇卫口子,[18]去太原七十里。而大军先锋常遇春夜斫扩廓营,侵及中军,扩廓匹马只靴夜遁。于是晋、冀之地皆平。[19]〈《庚申外史》。〉
- 元主北奔,命扩廓帖木儿复北平。因是率兵出雁门关,将由保安州经居庸关以攻北平。达闻之,谓诸将曰:“王保保率师远出,太原必虚,北平孙都督总六卫之师,足以镇御。我与汝等乘其不备,直抵太原,倾其巢穴,则彼进不得战,退无所依,此兵法所谓批抗𢭏虚也。若彼还军救太原,则已为我牵制,进退失利,必成擒矣。”诸将皆曰:“善。”遂引兵径进。扩廓帖木儿至保安州闻之,果还军,其锋甚锐。副将军常遇春谋于达曰:“我骑兵虽集,而步兵未至,未可与战。莫若遣精兵夜袭其营,其众可乱,主将可缚也。”达然之。兵至太原,两军对垒,列营二十馀里,相持凡三日,达选善劫营军士夜劫之,河南王觉,单骑而遁。达令汪兴祖追袭,至大同,不获,克其城。会扩廓帖木儿部将豁鼻马潜遣人约降,且请为内应,达于是遣兵夜袭其军。扩廓帖木儿方然烛坐帐中,使两童子执书以侍。众觉乱扰,扩廓帖木儿仓猝不知所出,急纳靴,未及,竟跣一是,逾帐后出,乘骣马,从十八骑遁去。迨旦,豁鼻马遣其子来报,达等勒兵进营于太原城西,豁鼻马以其将士降,得兵四万人,马四万馀匹。扩廓帖木儿奔大同,遇春以兵追之,至忻州,不及而还。扩廓帖木儿遂走甘肃。〈俞本《纪事录》。〉
洪武二年已酉四月,右副将军冯宗异兵至临洮,李思齐降。张良臣亦以庆阳降于我,已而复叛。
- 初,张思道在庆阳,闻王师克临洮,惧而走宁夏,使其弟良臣与平章姚晖守庆阳。思道至宁夏,与金牌张俱为扩廓帖木儿所执。徐达既下平凉,即谋取庆阳。汤和遣部将谢三往招,良臣遂以城降。达遣薛显将兵赴庆阳,良臣出迎,蒲伏道左。逮暮,以兵劫营,我师溃散,显被伤走还。良臣骁勇善战,军中呼为“小平章”,以庆阳城高险可据以守,其兵又精悍,养子七人,皆善战。军中语曰:“不怕金牌张,惟怕七条枪。”又倚其兄与王保保为声援,贺宗哲、韩札儿为羽翼,姚晖、葛八之徒为爪牙,故复据庆阳以叛,欲拒守以成大功。达恐其党与相搧为声援,先遣兵抄其出入之路。六月,达驻师东原,分遣诸将围其城。良臣遣竹苛往宁夏求救,被执于环州。又获王保保谍者四人。七月,王保保部将韩札儿攻破原州,又陷泾州,欲以援庆阳。冯宗异自驿马关引兵击之,札儿遁去。八月,张思道遣右丞王让等,以白𣱃衣与良臣为信,且言王保保已往永昌,俾以城降,为我军所获。良臣数出战不利,内外音问不通,粮饷乏绝,至煮人汁丸泥咽之。姚晖等以城降,良臣父子俱投井中,引出斩之。〈《太祖实录》。〉
- 是月,李文忠擒脱列伯于大同,孔兴走绥德。先是,元主北走,屯盖里泊,命脱列伯、孔兴以重兵攻大同,欲图恢复,至是,元主无意南向矣。〈《太祖实录》。〉
太祖遣使谕元将扩廓帖木儿。
- 谕曰:“昔帝王之得天下,当大功垂成之际,尤必广示恩信,虽素相仇敌者,亦皆收而并用之,所以法天地之量,而成混一之业也。朕自起兵淮右,收揽群雄,平定华夏,惟西北边备未撤,盖以汝守孤城,保其馀众,远处沙漠,朕甚念之。是用特与湔涤,示兹至怀,必能知时达变,慨然来归。其部下将帅及各部流移军士,多我中土之人,果能革心从顺,文武智谋,当一一用之,有愿还乡者听。其贺宗哲、孙翥、赵恒等,朕悉涵容,皆所不计。投机之会,间不容发。朕言不再,其审图之。”〈《高皇帝御制文集》。〉
十二月,元将王保保侵兰州。
- 保保知大军南还,以兵袭兰州,指挥张温拒守,保保进攻不利,乃引去。〈《太祖实录》。〉
洪武三年庚戌正月,元兵犯兰州。
- 正月初三日夜半,有马衔山民王黑子叩临洮城门,报曰:“元小总兵军马已围兰州,指挥俞光被擒,哨兵将至矣。”指挥韦正登城设备,达旦,哨果至,闻有备而回。元兵攻兰州,百计不能克,兵众食乏,互相杀食,主将不能禁。三月,大将军达、右副将军和、左副将军愈督兵四十万援之。
癸巳,太祖以王保保为西北边患,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往征沙漠。
- 上曰:“王保保方以兵临边,今舍彼而取元主,失缓急之宜。吾欲分兵为二道:大将军自潼关出西安,𢭏定西,以取王保保;左副将军出居庸,入沙漠,以追元主。使其彼此自救,不暇应援。元主远居沙漠,不意我师之至,如孤豚之遇猛虎,取之必矣。”诸将受命而行。时王保保驻兵安定县之西巉,入侵兰州,无所得而去,乃纵游兵,四出被其扰。〈《太祖实录》。〉
三月戊午,大将军达师至定西。
- 王保保退屯车道岘。达进兵沈儿峪,[20]遣左副将军邓愈直抵其垒,立栅以逼之。〈《太祖实录》。〉
- 兵至定西干沟,达谕将士曰:“我在此安营,元兵必弃围赴战。及彼至,吾已息兵二日,与战必胜矣。”居二日,小总兵果留围城之兵,率部下赴敌。达令陜西运粮相继,元兵食愈乏。四月初五日,达令各卫士卒轮昼夜惊扰之,元兵饥甚而不得息。初七日夜,不令军士扰之,俟元兵睡熟,选将士造其中军劫之。元兵大溃,小总兵遁去,部下将帅悉擒至兴元斩之,士卒派录各卫,随征成都。〈俞本《纪事录》。〉
四月,王保保走和林。
- 大将军驻沈儿峪口,与保保隔深沟而垒,日数交战。保保发兵千馀,由间道从东山下潜劫东南垒,东南一垒皆惊扰,达亲率兵击之,乃退。明日,力战,大败保保兵于川北乱冢间,擒元剡王、文济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札儿、虎林赤、严奉先、李景昌、察罕不花等一千八百六十五人。保保仅与妻子数人从古城北遁去,至黄河,得浮木以渡,遂由宁夏奔和林。爱猷识理达腊复任以事。〈《太祖实录》。〉
丙戌,元帝殂于应昌。
五月癸卯,大明兵袭应昌府,皇孙买的里八剌及后妃并宝玉皆被获,皇太子爱猷识礼达腊从十数骑遁。
洪武四年辛亥九月丙辰,册故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王保保女弟为秦王樉妃。
- 时妃有外王父丧,上命廷臣议之。礼部尚书陶凯奏:“大功以下,虽庶人亦可成婚,况王妃无服。”上遂令中使及女史往谕妃家,行纳征发册礼。册曰:“朕君天下,封诸子为王,必选名家贤女为之妃。今朕第二子秦王樉年已长成,选尔王氏,昔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之妹,授以金册,为王之妃。尔其谨遵妇道,以助我邦家。敬哉!”〈《太祖实录》。〉
- 按:保保姓王氏,为李察罕之甥。今秦王妃曰“选尔王氏”,知为保保本生妹也。曰“有外王父丧”者,盖即察罕之父梁王阿鲁温也。
洪武五年壬子正月,太祖遣征虏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李文忠、征西将军冯胜,率师征王保保。
- 上御武楼,与诸将论边事。徐达曰:“王保保出没边境,遁居和林,宜剿绝之,得兵十万足矣。”上曰:“兵须十五万,分三道以进。大将军由中路出雁门,飏言趋和林,而实迟重,致其来击之,必可破也。左副将军由东路自居庸出应昌,掩其不备。征西将军由西路出金、兰,取甘肃,以疑其势。卿等宜益思戒慎,不可轻敌。”〈《太祖实录》。〉
二月,蓝玉兵至土剌河,与王保保遇,击败其众,保保遁去。
五月,徐达兵至岭北,与虏战,失利,敛兵守塞。
- 先是,洪武元年,刘基乞归将行,言于上曰:“扩廓帖木儿虽可取,然未可轻,愿圣明留意。”其后定西失利,扩廓帖木儿竟北走沙漠。〈《太祖实录‧刘基本传》。〉
- 洪武三十年六月,敕谕晋王今上曰:“吾用兵一世,指挥诸将,未尝败北,致伤士卒,正欲养锐,以观时变。夫何诸将日请深入沙漠,不免疲兵于和林,此盖轻信无谋,以致伤生数万。”〈《太祖实录》。〉
- 高帝谓天下一家,尚有三事未了:一、少传国玺,一、王保保未擒,一、元太子无音问。分三路出讨至漠北,大败,死者前后约四十馀万人。〈《草木子馀录》。〉
- 按:《实录》云“伤生数万”,《草木子》则云“四十馀万”。盖通前后征胡而言。
洪武六年癸丑六月,王保保遣兵寇雁门。
- 保保兵据南、北二山,守关指挥吴均拒却之。〈《太祖实录》。〉
十一月,大将军徐达击王保保兵于大同北。
- 是月,上遣使谕大将军达等曰:“近闻王保保欲来求和,必非实意。其步将普贤奴、乃儿不花、魁的斤等各将人马,恐假此来扰我边,须多伏精兵,盛为之备。近术士张铁冠言子月有战,卿等未可即还。”时达等还自朔州,至代县,闻王保保兵至大同北,即率师往击之。至猫儿庄,遇大雪,退营雁塔堡,遣裨将掩捕怀柔胡骑,至三角村,擒武平章、康同佥,获马八千馀匹而还。〈《太祖实录》。〉
洪武七年甲寅九月,太祖遣崇礼侯买的里八剌北归,复遗其父爱猷识里达腊织金、文绮锦衣各一袭。
洪武八年乙卯八月,故元将王保保卒。
- 保保自定西之败走和林,爱猷识理达腊复任以事,后从徙金山之北,至是卒于哈剌那海之衙庭。其妻毛氏亦自经死。〈《太祖实录》。〉
- 后二十一年四月,蓝玉兵至捕鱼儿海,詹事院同知脱因帖木儿将逃,失马,窜伏深草间,擒之。七月,与枢密院知院托台谋叛,托台发其事。命玉逮问,擒之于蓟州。脱因帖木儿者,王保保之弟也。以其同知詹事院,故又称为詹同云。〈《太祖实录》。〉
- 元灭,其臣拥兵不降者,惟扩廓帖木儿。太祖尝获其家属,厚恩以招徕之,终不至。一日,大会诸将,问曰:“我朝谁为好男子?”或对曰:“常遇春。领兵不过十万,所向克捷,此好男子也。”上曰:“未若王保保,斯所谓好男子也。”其后民间每相诮曰:“常西边拿得王保保来耶!”至今遂成谚语。〈姚福《清溪漫笔》。〉
- 野史断曰:平定江淮,大事也。庚申帝漫尔而付之扩廓,扩廓亦漫尔而受命,其根本已非矣。而又庚申帝宣淫于上,扩廓肆愚于下,上淫而下愚,上虐而下暗,处则昧经邦之大计,出则昧兵家之神机。及大兵一动,君臣俱及其祸,岂不宜哉!〈《庚中外史》。〉
- 高岱论曰:扩廓强捍善用兵,以逋逃垂尽之势,犹能转战千里,屡挫不衰。中山自入中原,未尝少衄,独陇右之克甚艰,至多斩杀其部曲。暨其运终祚讫,远遁沙漠,而不为亡国之俘。我太祖激厉诸将,尝曰:“王保保,天下奇男子也!”岂非深羡之耶?〈《鸿猷录》。〉
校勘记
编辑- ↑ “得志者方命”,原本讹“方”为“妨”,据《太祖洪武实录》卷一二改。
- ↑ “据其省治”,原本讹“治”为“城”,《元史》卷四六《顺帝九》至正二十三年六月条载︰“戊申,孛罗帖木儿遣竹贞等入陕西,据其省治。”据改。
- ↑ “复数以兵争晋、冀”,原本讹“复”为“后”,据《元史》卷一四一《察罕帖木儿传》改。
- ↑ “汪河”,原本讹“河”为“可”,据《太祖洪武实录》卷一六改。
- ↑ “岂不详于使臣复命之辞”,原本讹“岂”为“起”,据《太祖洪武实录》卷一六改。
- ↑ “二则恐出孛罗自为之后”,原本讹“二”为“三”,据《太祖洪武实录》卷一七改。
- ↑ “子叔”,原本讹“子”为“女”,据《太祖洪武实录》卷一七改。
- ↑ “守将”,原本讹“将”为“城”,据《庚申外史》改。
- ↑ “见貊高奏至”,原本讹“至”为“知”,据《庚申外史》改。
- ↑ “李国凤”,《庚申外史》作“李凤国”,后文同。
- ↑ “诏削扩廓帖木儿爵邑”,原本作“诏削其爵邑”,意不明,《元史》卷四七《顺帝十》至正二十八年二月条载︰“诏削扩廓帖木儿爵邑。”据补、改。
- ↑ “亦封为许国公”,原本脱“亦”,据《庚申外史》补。另,《庚申外史》(《豫章丛书》本)无“许”。
- ↑ “是致干戈鼎沸”,原本讹“是”为“用”,据《太祖洪武实录》卷二八改。
- ↑ “也速”,原本讹“速”为“连”,据《庚申外史》改。
- ↑ “曩元辉”,原本讹“曩”为“襄”,据《庚申外史》改。
- ↑ “十月壬申”,原本讹“十”为“九”、“壬”为“戌”,《太祖洪武实录》卷三一洪武元年十月条载︰“壬申,右副将军冯宗异、偏将军汤和兵至大行山碗子城,破其关。”据改。
- ↑ “癸酉”,原本讹“癸”为“己”,《太祖洪武实录》卷三一洪武元年十月条载︰“癸酉,兵至泽州,故元平章贺宗哲、张伯颜等引兵遁去,遂取之。”据改。
- ↑ 《庚申外史》(《豫章丛书》本)作“龙镇卫口子”,《庚申外史》(《丛书集成》本)作“龙卫口子”。
- ↑ “冀”,原本讹作“宁”,据《庚申外史》改。
- ↑ “沈儿峪”,原本讹“儿”为“如”,据《太祖洪武实录》卷五0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