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人物考/卷二十五

卷二十四 国朝人物考
卷二十五
卷二十六

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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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省身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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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显

天启癸亥,仁祖大王拨乱反正,黜退凶孽,延登耆硕,位著为之一新。又选举贤良文学之士,以备顾问,唯故承旨笠岩李公最先进。公讳省身,字景三全义人。领议政贞肃公之曾孙,承政院都承旨号药圃海寿之孙。考佥知讳,娶昌宁曺氏郡守胤禧女生公。

贞肃公宣祖初年,洪深大度,为时宗臣首。药圃公清修苦节,为二先生道义交。公蚤袭前光,卓然自立,又游沙溪金先生门,砥行砺操,侪流推重。二十七,中进士试。光海尸位,仇视母后,凶贼郑造尹讱李伟卿等从臾之,众睽睽莫敢言。公偕李安真等三百六十馀人,伏阙上书,请斩三人头,以正彝伦,一世壮之。光海大怒黜斥,遂退归乡里。时与谿谷张公潜谷金公往来讲磨以为乐。

辛酉,登文科。光海昏乱益甚,抛弃国事,置不覆试者三年。至仁祖即阼,始改试,捷甲科,例授尚衣院直长。已选入翰苑,自检阅陞至奉教。自是出入清涂,时望蔚然。其历职,台垣则司宪府监察、持平、掌令、执义,司谏院献纳、司谏;讲筵则弘文馆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侍讲院弼善、兼弼善、辅德;师儒则城均馆典籍、直讲、司艺、司成;郞署则工曹佐郞、兵曹佐郞・正郞、礼曹正郞、议政府舍人;诸司则掌乐院、济用监、军资监正。甲戌,以东宫嘉礼都厅劳陞通政,历拜兵曹参知、礼・兵・刑・工四曹参议。入承政院,自同副承旨陞至左副,求外为舒川郡守。孝宗二年辛卯十月三十日卒,享年七十二。用原从恩,累赠至领议政。葬于积城先人兆次。

厥有再室。前夫人安东权氏,佥正女,生二男二女:男,俱文科,执义。女适士人赵玉亨、宣传官尹㮋。后夫人全州李氏,兵使𬞟女,生一男时夏亨夏,女适承旨李鼎命时夏无子,以弟之子为后。有子鸣最亨夏有子有子显最英最有子廷最健最鼎夏,女适府使韩斗愈、士人尹扩、参判金万埰、士人柳春允鼎夏有子有子仁锡韩永叙、司谏永徽金镇恒、副提学镇商,二婿出。承教圣和继子。仁夏义夏礼夏信夏,女适进士安基、县监李师中义夏有子礼夏有子信夏有子寿谦继子。𪹓二子。尹㮋继子翊商,进士。翊商武科参判、宅鼎,统制使;和鼎,兵使。内外孙曾玄亡虑百有馀人。

公孝友纯笃,老年持制,致毁逾礼。抚养弟侄,诚意恳至,每举家传清白,惓惓勉勖。昏朝树立,固非伦辈可及,而登朝十数年,长处玉堂、台阁,务一心精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前后章牍充溢公车,陆内相之剀切百奏,不足多也。

丁卯,虏贼入寇,庙堂用权宜策,劝上与虏俘莅盟。公抗愤至四五箚不止。时以遗逸征者倡为元宗追崇议,与一二勋贵合,沙溪极论其违礼,不能得。上入先言,必欲成之,有异议,专以霆霹立威,朝臣惴惴无人色。公不少挠,协同僚䮕论,辞意峻截。上怒命拏鞫远窜,赖诸公救解还寝。又怒仙源金公注公清望,特罢。公于是屏伏荒村,不迹京师,周岁始复宿趼。公犹不惩前事,数进逆耳言如故。

丙、丁乱后,先辈凋零略尽,时事一变。公自以世臣义重,值国势艰危,不忍决退,踽踽朝行中,有不自得。年又骎骎迟暮,疾病乘之,遂底大故。公早岁登筵,素负公辅之望,竟蹇连至此,知公者咸惜之。又公伯仲两胤鳞次释褐,与公幷列禁近,一时以为荣;公卒而相继不淑,人尤悲其无终也。然公世美之晟,既超轶凡俗,而又得石师之指导。立朝言论,侃侃自持,欲使主德粹然一出于正,以辅成中兴之治。其视二公遗范,真所谓吾见其孙者,斯亦足以垂之百代而无愧。倘来官位之隆庳,何必深较也哉?《诗》有之:“维仲山甫,缵戎祖考,王躬是保。”若公者,亶其然乎?呜呼!是可铭也已。铭曰:

贞肃之毅,药圃之介。我以为祖,而迹是迈。薰于硕儒,私淑。允矣深蓄,仁泳义涵。值时霿曀,抗词树纲。及际清明,羽仪煌煌。十载经帷,娄贡嘉猷。辨礼抵讆,直气酋酋。引恬守素,唾世犇汩。低徊暮途,有蕰莫泄。伊始期公,岂曰止斯?我自不愧,家学师资。欛柄寔存,奚论官位?二嗣騈显,亦继不遂。法门凋陨,懿闻靡究。追摭舆诵,挂一万漏。七城之冈,郁没幽魄。铭以眂后,尚征迬则。

李惟达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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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求

李公惟达兼善,与余同壬子科,雅相慕向,至驩也。尝为密阳府使,有朴献纳汉柱者,本人,事成庙著直声,枉死燕山朝。公既下车,抵书请余文,表厥里闬,以激励颓俗。盖其意谬谓余可托以不朽,余甚愧其厚,文成未入石。公以翌年崇祯乙亥,病没,寿廑五十七,余至今悲之。其孤𩡝袖状来谒余墓刻之辞曰:“舍是无以不朽我先人。且先生所以覆露其遗胤,亦庶几在是。”噫!殆公志也夫!

公至性端悫,易亲而难狎。平居未尝大声色,退然若不任冠衣,遇事自将,能不失其正。于朋侪游处,久而益庄,未尝肯娴饰求合。内行修饬,奉继母黄氏尽其诚,至白首如一日,得一味必归以献,未尝不先意承欢,黄氏安之。当祭,备物致敬,躬莅剸烹,未尝不腆以洁也。与族兄惟宗同室居十年,通服食有无,婢仆未尝有间言。当官,廉白谨勤,不取名誉。居外郡,辄有功绩可纪,屡蒙褒嘉,既去,未尝不见思。

公少治词赋,魁发解。丙午,升上庠。既擢第,选承文院正字。历侍讲院说书、承政院注书,因事忤权壬,调海美县监。入为司宪府监察、兵曹佐郞。癸亥初服,充御史,宣谕湖省。其后立朝十三年,诸曹则礼、兵正郞,师儒则直讲、司艺,各司则济用、礼宾、军资、军器、宗簿、司䆃寺正,春坊则司书、文学、弼善,宪职则持平、掌令、执义,兼官则知制教、春秋馆记注官,外除则京畿都事、广州牧使、密阳府使,是公践履。

成宗康靖大王有支子讳𢢝,爵完原君,谥昭悼公,传伊城君寿刚义原君亿莘兴守梦尹。至忠义卫讳,娶密阳朴氏,司议效元之女,是为公考妣。公配淑夫人镇川宋氏,在室有家,能敬且和,先公月日卒。有男一人曰𩡝。女二人适观察使尹鸣殷、士人金庆胄

公蕰藉纯笃,内藏器,不以衒外为矫厉行。年与位不克满其德,识者疑焉。唯𩡝斤斤世其家,且有子姓不匮,倘所谓天道其在是耶?铭曰:

质则近俚,或文而肆。惟随与敖,弊一于二。温温恭人,不矜不盈。出言若讷,操约居贞。始奋孤身,渐厥矩武。仪于朝署,有翙其羽。有树其惇,历扬终誉。胡不臷茂,而止大夫?彼睾之丘,有揭斯石。我铭我辞,式表窀穸。

李莯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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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求

吾里中有纯德君子,曰李公,字子繇,乡党一口言其长者。始让宁大君,实恭定大王元子,让德不嗣,为泰伯,于公上距为六代。是生咸阳君,生湖山君,生镇安副正永男,生奉事讳希年,生齐陵参奉讳世良,俱有封赠,载家乘。媲安东金氏,参判讳之女,以万历癸酉生公。

未弱冠,连占发解,中乙巳司马。壬子,释褐登第,监康津县。癸亥,入为郞骑省,出全罗都事。还兵曹正郞,由内赡正,除沃川郡守。复拜济用正,转奉常。考满,升通政阶,除宁越郡守。乙亥,刑曹参议。丙子以后,退居沔川庄宅。至庚辰秋,由刑曹守平昌郡,以壬午六月考终于任所,得年七十。

公恂恂勤谨,未尝有疾言遽色。平居静穆,不欲见知于世。与人交,推其长厚,无所差别,邻里饮其和。时与弟侄评论古今人臧否及事利害后当如何,洞豁无滞。然悃款无华,人无有窥其中者。以是宦不通达,浮沈于下位,可胜惜哉?

公媲坡平尹氏,户曹判书讳自新女,性质塞渊,与公合德,生一子大司宪。羽仪朝廷,肩时重任,拘于年命,不大厥施。有子进士,女适持平闵宗道,所生俱幼。

公之监康津,不佞以朝命视师,至其县,都宪公方年十四,文材已就,出而侑我酒,转眄之顷,遽成人代之感。今我独不死,桑楡末景,纪公窀穸,良可嘅也。铭曰:

人方娴饰,横惊旁驰。失己尺璧,所得毫厘。懿懿维公,不矜不持。我安其驱,不慑于岐。爵位岂多?参佐以庳。名涂显秩,孰遏其机?有子克家,扬历当时。珠沦赤水,士林所悲。任存之麓,土厚穴深。其丘睾如,行路攸钦。

南斗瞻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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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年

昔公之在世也,与长胤观察公,一时扬于王庭,声闻𬊤赫,诸子姓亦且振振,人莫不拭目观,共称积善馀庆。无几何,公不禄,观察公亦毁不起,不克大展布,识者皆惜其才而悼其亡。不佞尝获私于公,又重以姻好,今玆不朽之托,义不敢辞。

谨按状曰宜春大姓。曰君甫枢密院直副使,曰乙蕃侍中;入我朝,曰左议政,曰右议政,皆为名相,事载于太史。三世而曰世健、曰应云,相继为礼曹参判;曰开城都事,赠领议政,寔公祖以上。考讳以信,兵曹参判,赠领议政,娶大司宪丁胤福女,生公于万历庚寅。

公讳斗瞻,字汝昂。中壬子司马两试,以季父雪蓑公命,为养筮仕,拜金吾郞。俄陞六品,主义盈司仆簿。丙辰,擢文科。历典籍、直讲、刑曹正郞、汉城庶尹、司赡・司䆃两寺正。丁丑,升通政阶,连拜参知、参议,于兵一,于户一,于刑五,度支则长官启请,公久于任,盖知公有才也。外莅凡十邑:县二长城锦山,通判二宁边水原,郡二白川宁岩,府二南原安东,牧二海州忠州。束吏拊民,治常最,民皆有去后思而碑之。

前后署幕府最多,张元帅辟至再,李相弘胄仍辟,金体察亦辟至再,俾颛筦两西机务,以善振饥,大得西民心,亦立石纪其绩。至于佐幕于京营,敬差于海西,别遣巡检于北关,合操领兵于龙湾,所到皆举职。宁边时,监司朴烨虐,奴视诸守宰,而于公不敢张其气;龙湾时,毛文龙以皇朝骄将,亦礼遇之,其见敬惮如此。甲子,播越中,苍黄立受命莅水原,辨供帐无缺,至蒙出内帛嘉奖,其有干局如此。丙子,以训局郞扈南汉,守东堞,大挫贼锋,受宠锡便蕃;丁卯,闻东殿分朝于砺山,自灵郡领军驰觐,为列邑先,世子嘉之,赏以酒而重以恩赉,其临危尽职如此。此公前后履历若行迹也。

公气宇凝峻,度量恢豁,于夷险缓急,才无所不该。且有记性,于经史,目才𥆧而心已通。自龆善缀文,曾不事伊吾,而间有惊人语,为诸钜公所推许。及长,诸名流皆辈行,愿为交,交日广,华闻寝盛。平居奉母夫人,极其愉婉,养备甘毳,常速外党,设酒食尽驩,不问费有亡;畜庶弟如亲弟,常共其衣食,其孝友亦天性也。

噫!以公之才与行,何试不可?而公不求知于人,人亦无知公者,竟与世抹𢫬,惜哉!在昏朝,虽时运否塞,而尚有一脉。公论拟于铨郞,而尔瞻嗛之;逮国家艰虞,始有用公之议,拟于方面,而自点沮之;至于前后屡拟于宪司若银台,而亦未蒙恩批,命也。

公尝为养求外,不择燥湿,随所遇尽职,而于家产亡毫发营。及公殁后,子孙贫不聊,至是人始识其清贫。丙申五月二十一日,以疾薨于第,得年六十七。八月丁丑,葬于广州灵长山负坎之原,先兆也。

前夫人清州韩氏,右议政应寅之女,孝尊章,睦宗党,得妇道甚。生二男一女:男长曰,观察公是已;次曰,早夭。女都事朴守玄。后夫人光州金氏,副护军景亮之女,柔嘉淑悊,视前夫人所生犹己出。四女四男:𦒑𦐄。女李成翼崔永世曺夏长金弼相。观察七男一女:男圣熏景熏尚熏益熏玉熏致熏至熏。女李弘期一男四女:男夏熏。女罗尚䌹,馀幼。𦒑二男二女:男必熏正熏。女幼。𦐄三女一男,皆幼。一男一女,皆幼。都事五男一女:男。女闵元鲁崔永世四男三女:男嵩齐恒齐。女李硕征、福平君,馀幼。金弼相二女,幼。李成翼曺夏长无后。内外曾玄孙幷百馀人,多不尽载。铭曰:

历试内外,盘错刃恢恢而。于世寡合,终未展其才而。人惜其屈,公犹不蓟袃而。位不称德,貤庆于后裔而。如兰如玉,报施如执契而。摭遗镵石,垂耿光于永世而。

李廷圭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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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鼎重

崇祯己卯春,鼎重与弟维重俱以先君命,请学于故承旨李公,公进而奖之曰:“可教。”未卒业,而公出守德川郡,其行留诗与别。时余年十二,童𫘤无识,但见公沈厚寡默,无疾言遽色。先君诏之曰:“吾友外宽内确,可畏也。汝等敬事之。”其后五年,而哭公灵筵于京城之西。又三十三年,而公之仲胤以公墓铭属鼎重,感念今昔,其何敢辞!

公讳廷圭,字用孚,系出让宁大君之八代孙也。高祖讳贤谠,司宪府掌令;曾祖讳元成,水军节度使;祖讳云孙,忠义卫。考讳,参奉。妣漆原尹氏,学生忠男之女,副提学丰亨之曾孙,以万历丁亥十一月初九日生公。

甫六岁,而值壬辰寇之乱。节度公佩符永兴,举室往从,已而参奉、节度、忠义公相继而卒。大夫人以丧归,奉姑携幼,零丁无托,抚公戒之曰:“李氏三世,唯汝一身。汝宜自勉,以世汝家。”公即瞿然求师就学,不以风雨自暇。乱后无书籍,常从人瓻借,旋被督还,其艰如是,而犹不敢怠废也。乙卯,中司马。大夫人先已弃世。戊午,又遭王母丧,庐于墓下。时当光海昏乱,服阕,仍屏居不出。

仁祖反正,复应举,登天启丁卯明经第,分隶成均馆学谕。崇祯戊辰,外迁北评事。己巳,为延曙察访。庚午,移兵曹佐郞。辛未,以节使书状官航海朝天。壬申,从成均直讲,出令蔚珍县。入为刑、礼、兵三曹正郞,升成均司艺、通礼院相礼,摠戎使辟为从事。

丙子,罢官家居,猝值虏抢。从幸南汉,马踣天黑,徒步追及之。丁丑,虏退,上还都,加恩扈从诸臣,公亦以奉常寺佥正,升通政阶,为刑曹参议。俄迁承政院同副承旨,左授锺城,未赴而递。戊寅,除淮阳府使,因改利川。己卯,又以德川郡改知祥原。癸未,有昌原之命,公已自前数岁有风疾,舆至官,以某年某月某日终,享年五十七。返葬于坡州治东知川洞负艮之原。

公未龀而孤,能祗慈训,自知为学,卒以立身。常持俭约,不慕荣名,不喜交游,未尝有要路迹。居官,务以清静爱人为本;当事,不以夷险为趣舍。其航海而还也,遇飓几覆,舟中人惊怖号呼,公正坐不变色,飓忽自止,众皆异之。南汉时,天寒雨雪,上念士卒冻死,谕陪从诸臣有重衣者各出以救,公即脱单裘应命。及围解,人人急于寻问家室,争门四出,公独赴阙起居,然后乃归。初入银台,为不悦者所挤,仍摈出绝塞,夷然不以为意。莅之日,适当敬差检田,号为括漏,勒令增数,郡县承望。公曰:“吾岂以一官不顾民害耶?”竟坐是罢。

居家不问产业,使归行橐如洗。历典郡邑,无一长物,惟以禄不及养为终身之痛。常语诸子曰:“吾以三世遗孤,年逾五十,有子与孙,皆吾先所未有,死亦何恨!”呜呼!公之潜德,固非后生蒙残所可究阐,而惟此数事,亦足以槪见其平生矣。

庆州金氏,赠参判声振之女,鸡林君之后,领议政柳㙉之外孙也,从封淑夫人。性仁孝慈良,御家众,遇邻里,皆有恩义,赒恤穷厄,不计有无。尤笃于奉先,虽甚贫窭,必为预蓄祭具,俾不告匮。后公十八年庚戌某月某日卒,寿八十四。祔于公墓之左。

子男三人:长敏荣,以屡举不第,授参奉;仲敏及,奉事;季敏征,文科,掌令,皆质直无伪,以济公美。女三适郑世钦李命聃府使、柳锡龟。孙男八人:公老公望公弼公荩,长出;公翼公华公裕,中出;公胤,季出也。外孙男五人:维宪出;万元万亨万贞出;受益出也。内外曾玄孙摠五十馀人。余于是又知天之所以报公者,固有在也。铭曰:

嗟惟我公,蓄德于躬。休焉有容,确乎其中。立身惟孝,尽节为忠。在朝蔽美,出郡敷惠。无营无求,以终厥世。多子多孙,有永不替。天之所报,其不在斯?如我不信,视此铭诗。

崔有海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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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海州人。始祖以儒道显,丽氏朝为侍中。本朝万理,集贤殿副提学。曾祖,训炼院都正;祖汝雨,郡守。考卓绝群类,号杨浦,娶申氏生公。

有海,字大容。公生一年而杨浦公卒,五年而丧申夫人。公就外氏泣曰:“请以麻束发。”闻者怜之。稍长,事外翁甚诚,外翁无嗣,托以后事。后公访得其宗姓,主祀而尽归其产业。既就学于金南窗玄成赵风玉守伦。又从崔简易于任所,崔公有所赠,辄辞曰:“千里负笈,岂为哺啜也?”

公年十五,已中解额。翌年,往见郑公彦讷郑公教以性理诸书。尝与人同肄业,其人父兄秉铨,公闻即辞去以避嫌。后往谒郑寒冈先生寒冈甚加奖赏,因曰:“公先君师栗谷先生,先生临试,不入试场。今见公,益用钦想。”公不复往,曰:“不赐戒诲而面加褒扬,殊不敢当。”公改葬考妣,因欲追丧之,长者以为非礼,公只素食居外。与张谿谷游,论理气及善恶,皆天理之说,傍观者两是之。

魁发解未几,辞连诬告狱,公对甚晳,退则读书不辍。鳌城李公恒福诸公救而得免。癸丑,中生员试高等,又登第。往谒汉阴李公德馨汉阴奖公礼学之博,仍及文词曰:“曾拜栗谷先生,则曰:‘为文,亦心通乎道,然后自可沛然矣。’”公自是益自勉励焉。

选入承文院,同我叔父宋公邦祚赵公廷虎力阻权贵家子弟,赵公因被台评。公当迁陞而辞曰:“吾与赵某同事,当荣辱与同。”遂四年不迁。差训炼都监郞厅,绝拒请嘱,一以便宜施罢。从叔崔公海州牧横罹淫祸,人莫敢问,公迎慰于箯舆前。鳌城论废母之非,待命于郊,公日往问候。鳌城始配远恶,旋又稍改其地,公所周旋也。凶党又率朝臣庭请废母,公称病不出。亲属怵以祸福,公曰:“当守死善道,祸福非所虑也。”凶党尝欲汲引,公至是出为平安评事,又将远窜,适有救者,故只罢其职。

尝游岭南,谒诸儒贤,独不见郑仁弘。凶党尤侧目,差分户曹郞,专管北路物货,农商俱得便利,其民至有愿作邑宰请于朝者。时沈公金公荩国前后判度支,皆荐公自助。统御使李时言亦辟置其幕,使巡湖西。公历谒沙溪金先生,屡日承诲。入为兵曹佐郞,户曹请以为调度御史。

癸亥,仁祖大王即位。秋,拜司谏院正言。先是,公以御史久在平安道,谙其形便,请以李公守一韩明琏为巡边使。公又见完平李相元翼,言副元帅李适骄蹇难制。明年,明琏举兵叛。公适受安边之命,疾驰赴任,以牢关北心。时大驾播迁,监司领兵不即过岭,公言曰:“臣子义当挈戈争死。”监司令南兵使金俊龙领兵先行,而俊龙亦不即发。公自请于监司曰:“愿斩俊龙,领其兵自往。”监司愧谢。事平,往见兵使,请革侵渔之弊。兵使有愠色,公曰:“吾视弃其官如弊屣矣。”即径归。

李公弘胄为元帅,引为从事。公约束将校,纪律稍张。乙丑,拜光山县监,先以学政为务。朝廷设号牌,特改公职为御史,使之检核。丙寅,诏使至。公差延接都监,节浮塞漏,费用大省。张公亟称之曰:“前所未有也。”时择遣八人,考讲儒生,汰定军伍,公与焉。谓当事者曰:“人心骚屑,请姑缓之。”语闻,上特展数月期。

公始事于忠清道,旋以虏变召还。先是,公谓当路曰:“白虹贯日,虏情叵测,急宜谍知形止。”当路善之而未果也。公为李完平从事,隶分朝南下,到果川,请恤死节人崔梦亮妻孥之在者,又请给士卒绵布以御寒,皆从之。诸议以户牌实民怨所在,欲焚其籍以慰之,公不可曰:“今士卒皆名系其籍,若一去其籍,则涣散莫可收拾矣。”分朝又欲遣御史分巡列邑,公曰:“此大朝事,且大朝命令,旁达八路,何敢自此擅便!”遂止。

先是,公有杨州之命,乱已赴任,务置兵械。知旧以民怨止之,公曰:“竭力报国,吾志也。”为股肱郡,流弊百端,公一皆厘革,政成有褒赐。又行社仓法,民甚赖之。以修撰召入。尝面陈朝绅朋党,内司害公之弊。上宣酝,使尽酌曰:“所怀止此而已乎?”公曰:“臣言之非难,自上体念为难矣。”俄以校理上疏曰:“台谏论大君第宅,则上意不平,有不幸多子为廷臣所厌之语,而旋有知悔之意,群下咸仰日月之更。曾未几何,而严旨又降。乞加省察克治之功。”上优奖焉。

为赍咨使,往袁崇焕军前,盖袁公要我助兵攻也。既至,则袁公已谗死矣。日与登州士人吴大斌等唱和。有户部宋献论本朝礼当追王私亲,著说以示公,公以归。时朝廷方力争其议,遂重劾公。俄出为开城经历,已而陞为定州牧使。天将沈世魁椵岛,遣千摠河成功有所要索,公不肯从,成公怒作乱,公重被兵刃,而世魁反谓成功死于定州之乱。公就吏,上遣使者案状,使者诬公,公竟配杨口,未几赦还。其后我人至椵岛,见成公与语而归,公之诬遂白。

公州牧使,进实封言事,御批“予当体念”。丙子,乱定,使者欲以公自免,公罢归。丁丑冬,叙拜修撰。上疏言:“仇不可不复,耻不可不雪。”上复优奖焉。戊寅,以司宪府掌令,论兪伯曾不当以言获罪。复为修撰,上特陞资,除吉州牧使。公自以远离经幄,又疏陈时事十三条,且论说张横渠《西铭》,名曰《浅见》。上奖赐豹皮。升辞又赐对,公请赐北民绵花以御冬,箭竹以习艺,许之。吉州饥疫,凡死者一千七百,公发禀剂药以救之。广开屯田,得谷三百斛,又别备兵器,有锡马恩。先是,州民出布,户不下十疋,公以土产懋迁,以除其太半。辛巳,瓜递,入为同副承旨。公年五十四,而卒于其年之十月十八日。上悼惜,特赐棺材,又临筵问故。其腊月,葬杨州绀坡

公初娶掌令赵应文女,再娶郡守洪敬绍女,皆有女,进士权垕、县监许缵,其婿也。季媲金氏,监役光润女,生男,文科,通政,今为郡守。一女适李柱汉。侧出男,女为宋珌妻。孝昌悌昌万昌百昌顺昌。郡守生起昌,女适权𢜫,次未行。震昌泰昌,女适洪以度,季未行。权垕斗枢许缵𤩽,馀幼。内外曾玄甚繁,不能尽录。

公少负高才,将无所不通,医药、卜筮、堪舆、羲和家说,备尝涉猎。遍游诸老先生门,讲论辨质。有言:“《大学》所谓明德,得于有生之初,谓为人欲所蔽则可,谓为气禀所拘则可疑。”公曰:“有自幼而恶者,岂非气禀所拘耶?”又诸先生于无极太极,其解释多所异同。公曰:“朱子所谓无形而有理云者,约而尽矣。”金南窗亟加称赏。

公常恸不及就养,每值忌日,必斋素一月。事仲父如事所生,教养群从,尽其诚心。崔海州家既覆,公竭力以嫁其遗女。先世遗迹,虽片言只字,必收拾葆藏。其莅官,一以勤事爱民、节用裕财为心,故所至皆有颂德之碑。盖公于事物言为,既无所放过,又师心自喜,虽举世訾笑,而终不沮缩。以故爱之者甚少,而惟其乐善好义,慕古励行,则人无异辞焉。此公之大略也。郡守来示状,泣请铭,余不能以不文辞,略叙如右。铭曰:

气豪才优,承藉先猷。将无不知,亦无不为。荟蕞技痒,公岂多让?人谓揽事,公益信己。以此屡憎,灾蹇因仍。而非所戚,终不与易。彼之庸琐,能无颜赭。诸老先生,乐与讲明。名理数句,亦足不朽。瑜不掩瑕,愈见其嘉。我铭墓左,以告观者。

任孝达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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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相元

公捐馆之三十八年,嗣子谓其族孙相元曰:“先君之耿光既远,家状且缺,是不肖之罪也。今欲据旧藏告身,参以家老所传,庶可得其十之四五乎?”遂取其章疏一卷,志其历宦年月,因以述世系,录子孙,详次而序之。

丰川大姓。始祖讳,仕高丽为御史。三传而讳,入我朝,官参知政事。三传而讳,成均生员。子曰讳明弼,南部参奉,是为公高祖。子曰讳,文科,黄州牧使。子曰讳廷老慈山郡守。子曰讳弘正,登上庠而早世,是公考也。自参知公至公,皆以长嫡相传,遂为吾大宗。妣密阳朴氏,贰相好元之女也。

公二十,登司马。二十七,擢明经第,选入槐院。辛亥,遭祖母李氏丧。服阕,升博士,迁宪府监察,转郞兵曹,出守清道。既而丁内艰,遂就智山之下,蟾江之上,买田筑室,以为菟裘。当是时,公之从父判书就正公,贵且有权,可以扳援以进,而公远迹领表,无意北还。判书屡以诮公,而公竟不顾。逮靖社初,诸谄附者率被瑕谪,公则皭然矣。然公既乐湖山之清邃,田畴之沃衍,遂迁厝父母于光阳地,欲因而家焉。公老无子,不得南归,每为悲慕而悔其失矣。

辛酉,庆尚都事。长陵初政,除掌乐佥正。公恬静拙素,不肯希世,故终不大显。其宦迹多外而少内。自是历宰公州星州清风光山忠原甲山锺城绫州,其守锺城,以久次进通政而出焉。内则历济用・宗簿・军器・军资・司仆诸寺长、成均直讲・司艺・司成、春坊弼善、通礼院相礼、宪府掌令、谏院正言,其为掌令尤屡矣。

公为郡,不求名声。在甲山绫州,并论便宜事以利民。及为正言,台官请黜金公尚宪,公只斥金公之好党,而不从其论,且言郑公不可罪,公盖独行其志矣。晩入银台,为同副承旨,转右副,以老病乞免。丙戌十二月十五日,易箦于铸字洞之旧第,春秋六十三。

忠清监司尹公敬立之女,后公四年而卒,合窆于广州先茔之侧。取族子为嗣,复无子,以兄子命元继之。女五人。侧室子。女权斗庆参判、兪㯙李锡命判官、李震夏沈瑞圭参奉。始兴鼎兴允兴益兴,女赵𤈪梁晟,为锡命出。,女李重徽,为震夏出。女卢世泰柳致祥郑维渐洪泳,为出。有四子,长道元,馀幼不尽录。铭曰:

士之拔身,科目为荣。公早得之,可公可卿。要路在前,容与不进。运际更新,汔无悔吝。九佩郡府,历长诸寺。薇垣柏府,亦既屡试。老入中书,病不任事。宦则虽拙,不愧其志。再绝再绍,以求吾宗。详德述美,谨表其封。

金光爀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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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清阴先生以来,天下皆知东国有安东金氏。凡族于先生者,世皆知其官位行能,况在子侄之贤者,则其知之者宜益详且真矣。先生有兄曰长湍府使尚宽,其子光爀晦卿,天分清高,慈祥博雅,笃于孝友,推以尽于亲旧。立朝风采,毅然可畏,雷庭之下,所守愈确,以是见称于世,而亦以见忤于上。尝自劾于上曰:“夫为人臣子者,职居台阁,目见君父过举,惟知格君正事之为急,何尝计较利害,为一身取益之地哉?臣学术空疏,赋性狂愚,执迷之见,未能改悔。平生许国之义,不但为安其躯,窃其禄而已,则今不忍强屈本情,随众俯仰也。”

公少举进士,光海时颓然自废。仁祖初,除斋郞,旋阐大科,自承文院权知,膺妙简为世子侍讲院说书。入艺文馆为翰林,珥笔左右,敏而有仪,运笔如飞,辞意俱畅,亦不失史家法。时人物蔚然以贲盛际,而亦莫有先公者。历四五官,为司谏院正言,因论事递。

丁卯,虏乱,检察使辟公自从,务得机宜。拜弘文馆修撰、校理,自是间有他迁,而常在玉堂。尝上箚争章陵典礼,上怒有下吏远窜之命。台谏、大臣争言不可罪,命始得寝,久后叙复旧践。时章陵已受皇朝宠命,将祔太庙。公又同僚席争之,上下严旨,无何,特除漕官。盖上知公有才局,虽降黜,而亦欲试其长也。果以称职,有褒命。崇祯丙子,虏将朝夕渝盟,公为体府从事,巡阅湖南军伍,虏入,仍劳勚备至。事定,召为吏曹正郞,移司谏院献纳、议政院检详・舍人。然时事大变,无可为者,不乐进取,退居湖南地,结第开荒,有终焉计。慨念当时,其感奋抑郁,必发于吟咏也。

召命屡降,皆辞以疾。朝廷就拜光州牧使,公自在郞署,通达事务,洞见政体,及赴任未几,境内大治。复辞召命,养安田里。及以司宪府执义再召,则黾勉北行,道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入谢数日而还。闻清阴先生有虏中行,苍黄拜诀于路上。又赴绫州之命,数年卧治,病亦臻焉,遂解符而归。道卒于潭阳村舍,实癸未七月二十四日也,寿五十四。金氏墓皆在杨州陶山里,新卜于其东北二里许,而其十月葬公焉。

金氏,籍光州,同枢存敬女,以贞静称焉,后七年没而祔焉。无子,先生命其孙寿兴后之,还奉府使公祀,略如《通典》所载。显宗大王以为领议政,赠公如其官。女三人长县令李𢣐,次郡守金洪庆,季掌令吕曾齐

公生长礼法家,才又俊杰,先后辈莫不期以远到。不幸位不称德,年又不永,佐王之资,扶世之材,不能展尽,则世之知公者,岂可谓尽知公哉?惜哉!然虽使公生于寒门冷谱,其已致立扬,可信无疑也。铭曰:

有本有文,有贤父兄。在家在邦,率有典刑。曷如登天,有同顺风?寿禄不称,孰尸啬丰?有子克贤,秩物隆崇。貤以荣之,实宜于公。而以不夙,识者攸恫。

赵景禛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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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求

刑曹参议赵公景禛,字绥之,长余十年己卯生。自余幼时,喜从长者游,所征逐率多肩随以上,而独赵公为至深。一日在酒所,顾谓余:“同席十馀人俱当烦君谀墓。”盖戏余最少也。后公竟以戊子岁不起疾,卜葬坡平条里洞负壬之原。既卒事,其家人属余碣铭,且曰:“公所治命。”噫!平昔婉嬿之言,益使人悲也。

公资倜傥轩昂,少好宾客,所与交无非一时名胜,老而其喜客益甚不倦,与相为娱乐。性不甚喜饮,而与酒人同其醒醉无厌。至豪举要人臭味殊别者,虽在门,不省也。以是得简倨声,而于朋友之困厄丧故、利不利时,独往来经护,专务气义,殷勤甚备,众咸爱慕焉。

始公弱冠失所怙,时避兵漂寓,葬祭尽礼,诚慎无少歉。奉母成夫人尽孝。夫人既大耋,公约两相国以下侍寿母者十数公,春秋宴会,称觞上寿,都人皆聚观。事至上闻,上特赐缊绵、宫酝以侈之。

公由丙午上舍生,荫补义禁府都事,例陞主簿、司宪府监察、户曹佐郞。宰杨城县,忤权贵罢。己未,释褐,授刑曹郞,出佐海西幕。光海幽母后西宫,严守卫警非常,鸣柝彻晓。公以分司直骑省,夜起泣曰:“为人臣子,非所忍闻。”遂卧家不出。

癸亥反正后,内叙则刑・户曹正郞、汉城府庶尹、宗亲府典签、军器・掌乐・军资・宗簿寺正、成均馆典籍・司艺、通礼院相礼・通礼,陪京则开城府都事、经历,外除则林川瑞山郡守。最后用太常满考,加通政阶,佥知中枢府、工・刑曹参议。拜延安牧使、定州牧使,皆病不赴。壬午,牧骊州,闻北使且至,叹曰:“谊岂以白首汩没尘涘中?”投绂而归。乙酉,守舒州郡,年益大,意倦簿领,越三年,谢病免。吏民奔走乞留,方伯迫于众情,逾四朔始以递闻。

公素肮脏,不肯为软熟态色,不乐造请诸公间,故偃蹇进取,所践历官府亦多矣。然数得而数踬,有不如意,亦自轻其去就,未尝久于职,终以不大显,呜呼命矣。

平壤赵氏在胜国时,贞肃公仁规位门下侍中。四世文忠公佐我太祖开国,封平阳伯。再传而生展力副尉,无后,取其兄赠左赞成之子元孝为嗣,是为赠左通礼。又无后,取其兄别坐元礼之子讳为嗣,是为赠左承旨、中枢经历,即公考也。

公娶副提学宋公应洵女,早夭。继室以赠领议政、左参赞李公女,有女士行,亦先公殁,生一子不育。末年乃以世侄𥕏后。其先世屡绝屡续,岂亦天也?公初取族孙繈褓,与李夫人昆弟子德周,俱鞠养犹己出。至是,德周服衰以报罔极,且来请铭。铭曰:

西京,既洪其源。或绝或续,不匮有人。公承厥緖,有位有年。位贰臬司,年登致政。维舛于时,孰尸厥柄?遭逢者命,不系淑愚。奚辜于天,函夺呱呱?岂无同宗?于祖为孙。彼菀之麓,祀事以绵。刻石树墟,以慰下泉。

洪镐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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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䌹

士之刚者,岂易得哉?末英才,咸萃孔氏之门,而夫子犹曰:“吾未见其刚者。”又曰:“也欲,焉得刚!”刚岂易言哉?色庄,非刚也;言厉,非刚也;暴虎凭河,非刚也;悻悻然自谓正直,非刚也。唯出于天下事物之上,不受其侵乱,其心清凉者,方可谓之刚。以余所闻,近世之士洪叔京,庶几近之。

叔京二十一,登丙午式年科,选入槐院,自权知至博士。戊申,宣庙昇遐,光海嗣位,群奸用事,势焰爇天。尔瞻之子大烨新登第,时论以为“承文首录,必归是人”。叔京笑曰:“我在,乌可以力势夺之!”持不可,大烨终不得与选,闻者吐舌。

仁祖大王中兴,登庸畯良,叔京起拜司谏院正言,上疏言:“朴承宗光海大臣,虽不能匡救其恶,及至危难之际,能决一死,父子雉经而死,死其所事则其有焉。与他乱臣系颈伏法者同科罪,籍其家,非更化初砺群下、垂后世之政法也。”于是举朝皆愕,勋宰尤恚不平,赖上仁圣,只得外补宁边判官。

乙酉,拜大司谏,又论承宗事执如前。上察叔京无分寸私于承宗,下备局议。诸公多是叔京升平相犹怒不已。益宁君洪瑞凤叔京曰:“令公二十年持一议论,吾侪二之矣。”事虽寝,公卿间咸多叔京之刚乃尔也。叔京自释褐四十馀年,历官内外十有三四,亡论大小显慢,随所职而当其可言,则必刳沥肝血,不避忌讳,不畏人口。虽驱世笑之,不少恤。以是进途辟而塞,恩顾渥而返,务实之心转笃,勇往之气不挫。

雅志在丘壑,亦尝入太白山中,与净行头陀结社,啖蔬能饿,翛然有出尘之想久之。其拜骑曹郞也,被师友敦勉而起,非其好也。答修岩柳季华书曰:“觉得官念重而山情簿。”于此可见叔京胸次于外物泊如也。唯饶酒德,颇浇嵬磊,其何利欲之敢撄?然吾尝月朝叔京,窃以为恬淡寡欲之士而止。

及见其为判官时论赋役・羯羠・营镇利害、为安阴时论统营事二疏,淋漓累百言,凿凿中端。虽世之老臣、宿将劈画利害者,殆难以过,惜也当时庙堂白用其说也。圣上则实自知叔京之忠也,奖谕之旨,有“冰蘗励操”、“爱民如子”等语数十字,且有系马、衣袭之宠,世黄金褒良吏,敖而无足数者。

余与叔京幸并世,且同雌甲。顾叔京先我鸣,不趐绝尘,曾未有一日际。余忝选曹时,遇祖席间,独视韪之,及交龟兴海郡,益闻所不闻。其后九年丙戌八月,哭叔京之讣于汉京。明年丁亥,又闻叔京之从葬于文匡公墓左,恨不得置生刍一束于其前也。今其孤汝河氏状其父行治、历官、世系授余曰:“敢藉先人之灵,檄惠不朽于下执事。”余辞不获,则曰:“子之先大夫之无欲,性也。终其身做得刚者,皆由无欲上来。玆可以谂来世,群行焯焯,不可一二举。”汝河氏起而拜曰:“唯唯。”

谨按状叔京,号无住,系出缶溪。国朝左参赞、大提学文匡公贵达,即叔京之高祖,文匡公道德文章冠一世,以直死于乔桐主文匡第五子讳彦国,弱冠成进士,以文章世其家,早卒,生景参景参德禄,娶牧使晋州柳承善之女,生叔京万历丙戌也。

自结发,受业于郑愚伏先生之门,西厓柳相公一见而知其远到,汉阴李相公亦待以国士,南州之士莫或与京。人之期待叔京叔京之自任,固不浅鲜。立朝进言持议,实不在贾长沙张廷尉之下。卒之位不大进,道不见施,归讥于谁?其命也夫!然百炼之刚,不为绕指;皎皎之洁,不受滋垢。其进其退,与道诎伸,为百年完人,讵不韪欤?

夫人济州高氏,赠左赞成文烈公敬命之孙,赠参判从厚之女。赞成、参判父子当壬辰立大节,如卞盛阳家世云。夫人以万历癸未降,与文烈同日,文烈抚爱异甚。母李氏提以避乱于安东外家朴氏,参判枕戈赴时,书告其家曰:“吾死决矣。子宜室湖南,女宜嫁岭南。”李氏遂于甲辰岁,归夫人于叔京

夫人既胚胎前光,孝敬贞正,所事所言,皆有法度。与叔京白首相庄,内外亲戚称以女士,痛父非命,终身哀慕。癸酉四月,以疾卒。五月,叔京奉使赴京而还。明年甲戌,葬夫人于安东府南,赠淑夫人。甲申四月,迁兆于尚州蚁谷。夫人生二女二男:女金璧金爕;男长汝濂,早殁;次汝河汝河登甲午文科,人以为洪氏世有人矣。后夫人尹氏坡平尹阳甫之女,无子。侧室有子曰汝潜。内外孙若而人。铭曰:

人情有欲,鲜不为溺。声音悦耳,采色悦目。淳熬可口,文绣便体。四者滑中,焦闾畴闭?吾观叔京,冰壶洞见底人。猗!何好之能为我累?何物之能为我移?进亦如斯,退亦如斯,是曰做得刚者根柢。如使死者有知,叔京诺否?有冀缺斯有德恪之妻,夫妇与齐者非耶?

姜翼文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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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穆

公讳翼文,字君遇,号戆庵,姓姜氏,本晋阳人。自其四世祖承颛陜川,遂为陜川人。大父仁寿、父世倬,以子孙之贵,追爵仁寿为司宪府执义,世倬为同副承旨。

公少以词赋致名誉。二十二己丑,进士。三十九丙午,增广及第。戊申,以成均学谕兼讲院说书。光海元年己酉,以礼曹佐郞,四年之间,三为正言,四为献纳,六为持平,五为文学。癸丑,以掌令移弼善,改济用监正,又再为司谏。时有大狱,李文翼公德馨永昌事,论以按律,公不肯从,始贰于时议。甲寅,光海永昌郑公上疏极言,以大逆论死。公即伪疾辞官,而长男大遂在谏院,亦以争论得罪,公贬忠原县监,卒为所中,滔于缧绁者九年。或私说曰:“缧绁良苦。方今废母妃事急,何不令子弟上疏言此事?囚且释矣。”公慨然以死拒之。

癸亥,仁祖既反正,公遂得释。辛未,为典籍。有论者言前事欲沮之,东都公上疏,具陈终始,其事乃释。明年,由奉礼复为济用监正,入谢即去,归田里,闲暇自娱,以寿考终。以齿典陞通政,后推恩例,追爵礼曹判书。

公平生不喜华靡,衣取便体,食取适口而已。常戒子弟曰:“毋以老父故受污。”性悫慎,不事外饰。与人无表襮,见不善,与之不少假,以故不善者多不说。公生于隆庆三年正月十三日,殁于我仁祖二十七年五月七日,为八十一。葬于宜宁西。

贞夫人陜川李氏,亦八十九,殁而附葬。生三男二女。长男大遂,守东都尹,三娶而生二男三女,男徽衍徽万,婿三人县监李堂揆金庭翊李时格,又有庶出子徽润、婿李命吉。次男大适徽敏徽重徽望,婿二人赵璍吴善基,又庶出子徽俊徽杰。少男大延徽鼎徽晋,婿三人李斗枢金鋈宋廷泰。长女适别提李汝汉,有四女,婿郑有佑安时进李义谦河自浑。次女适参奉郑惟熟。铭曰:

悫而直,质而淳。惟寿考之祺,又以子孙之振振。

金元立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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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采

往者昏朝彝伦之变,士多傅会邪论,否则屏遁丘园以自洁。乃鸡林金公元立,年才逾冠,慨然倡率同志,叫阍极言母子大义。章上,主窜疏首洪公茂迹巨济,而削锢公。久之,仁祖中兴,复长秋位,诛奸旌善,除公金吾郞。寻阐大科,出入中外,位止通政、锺城府使,荐绅大夫闻而惜之。后廿八年,公之适孙承旨载显世采墓碣曰:“先祖德烈甚盛,玆不肖稚昧,无以多识而备记,不侈不溢,又先祖之雅志也。敢告以请。”余惟三世旧谊,谨受而叙之。

公字士卓,氏出新罗敬顺王,国初齐肃公之后也。数世昌显,至曾祖、祖镜明,始不仕。镜明实以族弟判官俊杰子后之。考声振,察访,赠户曹参判,娶文化柳氏领议政之女,万历十八年庚寅八月二日生公。

四岁失恃,参判公怜之。十二岁,始令就学,不烦提督,才思骤进。癸丑,登上庠,游泮宫,为章甫所推。既由金吾郞,升济用监直长。丁卯,西寇至,上幸江都,世子抚军湖南,公隶焉。寇退,命即其地设庭试,遂中第三名,选入承文院为正字。自是承政院则为注书,侍讲院则为说书、文学、弼善,司宪府则为持平、掌令,司谏院则为正言、献纳,成均馆则为司艺、直讲,礼曹则为佐郞、正郞,户曹则为正郞,通礼院则为右通礼,军资监、宗簿寺则为正,或一再焉,或三四焉。外任则为海运判官、扶安县监、绫州牧使。比后丙戌终判书公忧,屡为司谏、执义、辅德。擢授锺城,坐事罢。叙复,旋以崇祯己丑九月十七日,卒于京第,寿堇六十。用昭武宁国原从勋,赠礼曹判书、两馆大提学、世子左宾客。卜葬于忠州凤凰川西南酉坐之原,是其存没始终也。

公风神俊拔,性气庄重,居家律身,肃然如对严师。教子弟以礼,待宾友以诚。见其有不是者,必加规责,人敬而惮之。廉约出众,服御器用,无异寒儒,朝夕屡匮,处之晏如也。在官尤著冰蘗声,深以进取为耻。立朝数十年,未尝一踵时贵门,视世之货利权势,若将浼者。公退闭户静坐而已。惟象村申文贞公素知公贤,陪世子南下时,白上自随焉。遇事慷慨,持论公平,久为台宪,绰有风力。其于正违试、削滥勋,辄能尽言,意苟不合,虽号名人钜公,不肯相屈,其所操执然尔。炼达治政,宽猛得宜。在绫城,兴利祛弊,善于听断,吏民俱便之,称为神明。丙子难作,征发方急,列邑兵太半逃躱,独及期全赴,可见其化之深矣。比归,州人立石建阁以颂之,父老追思,往往有流涕者。

夫人河东郑氏,领议政麟趾之后,励节校尉应奎之女,生先生五岁,后十五年卒,祔于墓左。育四男二女:长敏敩,正郞;次敏善敏格敏赞。女长适正郞朴元开,次李继贤。诸孙甚繁不能记。盖王父梧窗公尝配扶安,公适出守驩甚,洎先人昆弟情义益密,每公至,置酒商论,互见轩轾,到今想像,知其为坦怀出俗君子人也。铭曰:

古者观人,外内是比。内而志义,外而名利。去彼取此,寔谓君子。嗟惟金公,所树卓尔。城颖之事,人纪载坠。公时弱龄,奋欲锡类。圣作贤佐,亦既知遇。峨峨豸冠,正色尽补。膴膴下邑,民曰父母。而公素秉,非是之主。维所深耻,进取权要。堂堂之气,敛若无照。退食却扫,四璧徒倚。其存则然,其树奚异?乃世矛盾,蜚不尽羽。惟天报施,子孙斯普。眄言佳城,凤川在后。我阐德美,庶贲圭首。

申洬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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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公讳,字浩仲高灵人。始为进士,中为荫仕,终以文科,历官二十馀。年六十二,以崇祯辛丑六月十八日,卒于西原之任所。

公为人深沈厚完,绝无轻浮之气。少孤,读书至《中庸》“人一己百”之语,慨然自励,必要其成。以进士赴明经试,不成,考官惜之,即除别提。尝以忠勋都事,因轮台入侍,敷奏纤悉。时诸司官多震恐失措者,公独称旨。是时更化未久,府中事犹多坠废,公悉心经理,皆复其旧。新丰张公记其事,延平李公亦以白上,上有嘉奖语。已而移户曹郞,则句管本府者多勋旧大臣,惜其去,争不能得。

公在户曹数月,功緖即见。未几,出监沃川县,其实郡也。公莅职勤敏,无弊不去。后以荣川郡守,取庭试及第,仍以本职兼春秋馆编修官。上以阃帅状启褒赐品服。入为司宪府持平,执法不挠权贵。为侍讲院弼善,时孝宗大王在春宫,公每登筵,旁引曲证,剖析文义。尝夜对讲讫,命酒,酌以大杯。诸僚皆醉失其仪,公终始不乱,归到院中,明烛读书。自内瞯知,别送酒馔以宠之。

尝进曰:“人君之学,盖将求多闻以建事,学古训而有获。伏愿邸下读圣贤之书,以求义理之当;察古今之变,以验得失之几,反之身而践其实焉。”又曰:“学焉而心不在焉,则怠忽间断而无所成矣。必须潜心求理,心与理会,则于天下之事,无所难矣。”此皆朱夫子告时君之语也。又进退溪李文纯公《圣学图》。自是眷注愈隆,每讲毕,不许径退,从容咨问,雨则使小宦张伞而送之。

屡掌文武试。又入宪府为掌令,因风雷之变,与同僚箚陈时弊,上嘉纳焉。国恤,以司成差监山陵役,以劳加通政阶,屡拟承旨及诸曹参议。时贼臣自点有罪被黜,公与有甥舅义,不安于朝,遂出为延安县监。陛辞,上赐对劳勉,盖侍讲旧恩也。后自点谋逆伏诛,公时为杨州牧,或言某以逆贼至亲,不宜在官。大司宪洪公茂绩曰:“某非惟未尝濡迹,方自点张时,屡有规讽,不听则乃自疏外,其实不可诬。”其议遂止。然公亦坐是坎轲。

尝筑室于先垄之下,取疏傅语,扁以“二志”。后连宰公州清州,皆剧地也。在公州时,漕台启罢,道臣及在朝诸公皆为公为之地,上亦记公能,特命勿罢。公居三载,前后监司、兵使交章褒启。完南李相国厚源奉使复命,亦以为言。盖公为政,专务著实,深究利病,革置之际,不为苛扰,故所至不劳而事集,事必出于名上。以故方伯、阃帅及防御诸节缺,则诸公争相荐引,而知公者未尝处要路,终以是无成,物论惜之。

公于凡百,无所放过。尤尽奉先之诚,先墓虽亲尽,常加修易,且为经远之图。先祖提学公及文忠公文笔,为世所宝,公常心求不置,终皆得之,梓行于世,人皆叹异,谓之孝感。其收恤宗族,先从贫贱始。常戒子弟曰:“昔我先君敦睦之谊,无间贵贱,汝曹念之。”又戒曰:“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又曰:“毋是非人物,毋广友闲人,毋骄逸放肆,毋博奕饮酒。”观此数者,亦可以知公之槪也。国家自讳兵以来,戎事以无用废弛。公自在武库时,煅炼修治,俾皆可用;至其在外,则必点兵补缺,利其器用,以备缓急。虽卒于无用,而公之志,则可谓藏器需时,自伸于暗者矣。

始祖成用高丽检校。本朝,是为提学公,叔舟是为文忠公文忠昭安公。自检校至昭安连八世,以文第显。昭安有曾孙硕汀郡守,栗谷李文成公实铭其墓。郡守生庶尹。庶尹生承旨景洛,娶坡平尹起亩女,万历庚子二月日生公。文忠世嫡灵原君景植,于公为族父,无子,其配安东金氏既寡,惟继序之重,择于诸小宗,以公为子。

公娶杞溪兪氏,议政之孙,同知大逸之女,未有举,以从兄郡守泰澄为后。侧出子得澄遇澄同年司马,命澄起澄益澄始澄。二女其长适郑复明高时烒,其二未行。

公从子启澄,余游也,以余于申氏为弥甥而获习于公,状公行以属余曰:“叔父之茂材厚德,生不能飞尽其翰,没又不得贲其泉道。死者何恨,而生者独何忍此!”余窃悲其意,谨取次如右而论之曰:“公以大家子弟,早有能官名,又阐大科,何投不宜?而不幸与贼臣为属,前以亲嫌而阻碍,后以株累而沈滞,竟没于下僚,岂非命也?然能早见而预待,前既洁己,而后又全身,非贤而能是哉?世恨其蹭蹬以殁,而余惟曰因可以见公之贤。且如兴官耆事,世或有其人,至若文弊道衰之时,不避迂阔之讥,诵直儒至论以动圣听,则非人人之所及也。后之人君苟于此精察而力行之,虽为三古之治可也,是岂可以不铭也哉?”铭曰:

公有才谋,世不我以。公思休废,又不我遗。嗟惟公世,用舍之间。东西惟命,惟义之安。是曰艰贞,古人犹难。有考其否,征此不刊。

朴安悌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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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年

公于不佞长十三岁,而以世谊为忘年交,兄事弟畜垂六纪矣。俛仰之间,宿草已列,今岂忍碣公之墓耶?犹不敢以不才辞,谨按状而叙之。

公讳安悌,字季顺,姓。肇于新罗,世为密阳显族。自丽代至我朝,冠冕蝉嫣。有赞成讳仲孙,勋封密山,是生礼曹参议讳,即公五代祖也。高祖讳光荣,刑曹参议;曾祖讳,赠赞成;祖讳好元,左参赞。考讳鼎贤,刑曹判书,赠赞成。妣清州金氏,赠领议政讳之女,以万历庚寅八月举公。

公生而秀朗,弱不好弄,才及舞象,已有老成名,人皆以公辅期之。壬子,中司马,华问弥彰,为后进冠。时值昏朝,尔瞻唱废母后之议。公以大学斋任率多士抗疏,人皆危之。辛酉,魁捷庭试,例拜典籍,三年不迁,尔瞻故之。以及癸亥仁祖改玉,方调用。为养乞外,除海美县监,治绩最,民追思而碑之。自丙寅以后数十馀年,出入内外,拜持平再,正言一,文学三,掌令、弼善各四,而常带知制教三字衔。间以散班经礼曹正・佐郞、直讲、司艺、济用正等职。至如两西管饷从事若三南督饷御史,皆以选。

戊辰,守灵光郡,克趾先判书公美绩,有前后两碑。在宪职,崖异于追崇大议,谴拜木川县。乙亥、丁丑,连丁内外艰,苫垩尽礼。服阕,拜修撰。庚辰,复有召旨,公适在郊庄,病不能祗受。有不喜者挤陷,濒不测,赖天之灵,被薄谴湖南,一年而还。丙戌,复拜宪职。未几,求外出宰公山,岁馀赋归。庚寅,复入玉堂,升阶拜锺城府使,疏陈六弊,特蒙嘉纳,事多施罢。壬辰、癸巳,历同副承旨、判决事,出拜忠州。丁酉,复拜承旨。己亥,拜刑曹参议。庚子、壬寅,连拜兵曹参议。癸卯九月,以微恙卒于正寝,寿七十四。其年十一月,葬礼山县敦节里负某之原,与夫人合祔。

公天性孝友,器宇凝重,常守静息交,惟以书史自娱。当燕息无惰容,临匆率亦无遽色。素不喜浮华,一家子弟亦不敢服华美。位列貂玉,屡典雄邑,而及殁,家无担石。

夫人东莱郑氏,佥知中枢讳恢远之女,翼惠公兰宗之后。生长名家,归于德门,柔嘉淑悊,得妇道甚。先公五个月而卒,寿七十五。有二男四女:男长曰承谦,早卒;次曰承后,掌隶院司评。女长判书李殷相,次参奉成万昌,次参奉辛辅璧,次牧使李惯承谦娶正郞李允梁女,生一女一男,男曰世雄,今为青山县监。承后娶府使李穧女,生三女一男,男曰世万。内外孙曾六十馀人,馀不尽录。

噫!屡入台阁若胄筵,尽言责辅导之任,人固已知之,惟不佞连忝僚席,见公年逾袠而尚强健尽职。牧忠州也,不佞忝按廉,又见公谨洁奉职。不佞莅锺城,闻边氓说旧倅之廉公者,亦以公为称首,心常钦艶之久矣。此皆公之实迹也,法宜铭。铭曰:

寡言自可,巍然长者。抹𢫬于世,心无袃蓟。而穷达听乎天矣,宁顺翛然。将以是视后之人矣,刻玆贞珉。

李惕然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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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公讳惕然,字省吾,我恭靖大王七世孙。少端悫勤敏,文思行谊,蔚然早成。年三十七,取天启丁卯进士。戊辰,登第,由槐院入史局。先是昏朝时,已敛迹不濡,及是书事荐人,秉直不阿,人莫能夺。升典籍,历户・礼・兵佐郞、司谏院正言、忠清道都事、成均馆直讲、侍讲院文学兼三字衔。及为司宪府持平,力持风裁,以论勋贵人。出为稷山县监,奉亲牖民,极其诚爱。民有蒲亭之化者,大憝亦避去曰:“不忍累其治也。”

丙子寇乱,以忠义激劝人心,语及行在,必涕泣不御珍味。及闻正月晦日之变,公惊痛陨绝,三日却食。事定,递入复为持平,与修光海实录。升掌令。时史局有争端,本员无在者,上特命极选名流摄其事,公与焉。既归养于乡里,辄辞召命。已而为仁同府使。未几,重忧。服阕,除弼善。公丧礼极其情文,见者悦服焉。

其侍讲筵,经义之外,陈疏帝学之要,孝考每敬听焉。复为掌令,李公应蓍直言获罪,公力救坐递。俄以军资正,从使臣往来燕山。寻除善山府使,以兴学作人为务。有寓公积逋系狱,徒有无日之期,公私偿脱出之,已而有强盗就捕,朝家赏加通政阶,初非公意也。

入为刑曹参议。屡为承政院承旨,覆逆坚恳。孝考尝怒大宪闵应亨等,至欲系治。公执不可,至于五启,自暮以及翌日日出,上竟为公收霁,末乃引见慰谕焉。复出为安边安东府使,间为户曹参议、掌隶院判决事、兵・刑礼曹参议、洪州牧使、春川府使。安边时,适值大侵,悉心赈活,及归,民阑道涕送之。其为春川及三入刑曹时,有不相悦者,故皆被弹论,公亦有引年休退之志。今上初,屡除近侍,而皆辞免,上疏陈进学为治之道。遂退居东郊,罕入城阙。以癸卯八月十一日,卒于江舍,得年七十三。

高祖鹤城君连丁,去奢耽学,卓然有儒雅之风。曾祖金海副守,祖赠参判寿男。考县监、赠承旨。妣顺天金氏。其十月,葬于坡州金谷里,前夫人郑氏祔焉。郑氏,赠赞成之女,生男,今县监。二女适监司兪㻛、士人崔寿远。后夫人闵氏,其考士人齐颜,生二女,适士人李麟昌、参奉朴泰征,侧出也。孙男凤龄龟龄绮龄

公性至孝,少奉先训,自以若或遗忘非子也,终始允蹈而佩服焉。又未尝畜私财,惟尽志物之养,尝有孝感致物之异。推诸家政,其不合于古人鲜矣,而事君亦无疑行。盖公喜读书,得力而所资者不浅矣。孝考朝尝进天人一理之说,而必以视听言动之谨为要。在秋部时,又极论钦恤之道,孝考皆加褒奖。立朝几四十年,终始以清慎自持,典莅郡邑,吏民必刻石追思焉。

公外虽简静,而中实乐易,于物泊然无耆好,而惟畏义好善,终始无怠。读书见古训之亲切者,则必书诸座右,朝夕警省焉。故惰慢未尝设于身,鄙悖未尝出于口。然亦未尝为崖异近名之行,故世人鲜有知之者矣。

岁己亥,余拜公于城西,所居萧然,静对《近思录》诸书,余暗诵程子“老而好学”语,以为公真可爱者。其后辛丑,公访余于东郊,相与讲论太极、《西铭》粤义以及古今治乱,公因夸广湖之清胜,要余一来登览也。去岁春,余舟过广湖,则亭舍已荒凉矣,俯仰今昔,为之怆涕。今县监以公甥侄李君之濂状,请余文以为碣,余何忍辞!况李君之贤,其言信而可征耶?公尝取《大易》上火下泽之象,名其室曰“同异”。所著诗若干卷、《补衮录》二卷、《丧礼要览》一卷,藏于家。铭曰:

孝百行源,公实恭为。人晩节难,公又保之。我究其由,儒训辞。公味乎此,寔深其资。惟其有此,卒用无疵。广湖之亭,山明水静。惟此足征,何必吾铭!

金重镒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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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拯

公讳重镒,字伯珍,姓金氏,系出新罗。有讳宣平,以古昌城主,佐甄萱,策勋为太师,寔为始祖。古昌安东也,子孙遂为安东人。由太师以来,珪组相袭,至讳得雨,入本朝,为典农正。四世而讳永铢,官至掌令,生承旨讳。承旨生别提讳生洛,是公之高祖也。曾祖讳奎报,赠左承旨;祖讳,赠吏曹参判。考讳光燧,多干局,累典郡邑,官至同知中枢,寿九十一,以公参原从勋,赠吏曹判书。妣赠贞夫人全州李氏广平大君之后,监役讳之女也。

公以万历壬寅四月二日,生于汉京北部里第。生未十月,有大虎夜入家中,筮于日者,曰:“儿贵命也。虎报吉,非灾也。”公生而秀异,才气过人。稍长,文思日进。十六,委禽于佥知李公植立之门,李公谓曰:“君气象不凡,而但血气为用,当循绳墨。”仍授以《小学》书。公感其言,折节受学,痛变旧习。晩年常曰:“吾之不外驰,外舅之力也。”

甲子,司马。丙寅,补集庆殿参奉,不就。己巳,除恭陵参奉。癸酉,擢文科,选入槐院。乙亥,升典籍,移刑曹佐郞。冬,历司书、正言、直讲。丙子,扈驾南汉,以督战御史监北门军。丁丑春,拜忠清都事,同知公方任沔川,以公格递。拜户曹正郞,移持平。戊寅春,以书状官往沈阳。六月,还拜持平。时清阴金公为群小所构,掌令李烓发远窜之论。公劾之,献纳崔继勋反劾公。九月,出补北清判官,五载弃归,邑人坚石以颂之。乙酉,叙复典籍,俄拜持平,疏陈时弊。秋,奉命试士岭南。丙戌春,为兵曹佐郞、正郞。秋,选玉堂,拜修撰、校理。荐铨曹,移献纳。戊子,又以试官赴湖南。己丑秋,升弼善,移掌令。

庚寅,迁尚衣院正,已还掌令。夏,修撰兪公坐论仁祖庙号,窜北边。公陈疏力救,出补公山县监,以前官仍任,还递。九月,又出昌原府使,有犷贼,公捕诛之。辛卯,升通政。癸巳,以亲年八十,引国法呈递。甲申,拜刑曹参议,不赴。四月,再除。冬,为养救为南阳府使。乙未秋,递归。戊戌冬,又为坡州牧使。翌年春,罢。庚子冬,拜同副承旨,以病陈疏辞递,出通津。壬寅,递归。癸卯,以亲年满九十,卷家归乡,绝意宦途,朝夕侍侧。冬,拜杨州牧使;甲辰,又拜承旨,皆旋递。又拜高阳郡守。十一月,丁外忧,公年已逾耆,而执制过固,几不能胜。丁未,服阕,拜承旨,递拜丰德府使。以闰四月八日,卒于府舍。八月,葬于交河治北炭浦午向之原,从先逃也。

公气宇轩豁,风度凝远。美须髯,简言语,人望之,知其为伟器。平生自守,未尝俯仰于人,以故立朝无亲比者。北青氓俗,犷悍难治,兵乱以后,百事废弛。公炼达吏事,知民疾苦,厘革积弊,治绩茂著。时吕公尔征为监司,大称叹曰:“两界监司之材也。”赵公启远素器公,公在昌原时,赵公岭南咸安有大讼久不决,归于公。公举前后文案,分析曲直以报,赵公题以“快若披云睹天”。后尝笑谓曰:“顷水原缺倅,吾荐公无应者。有一宰云:‘淳谨可任。’徒知公之淳谨而不知其他,此公不事交游之致也。”

公自丙子乱后,慨恨时事,斥卖京第,就先山下,构数间草屋,每递官则归之。朝夕屡空,而未尝营求。宦情素薄,手书韦世康“禄不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辞”之语于壁。其发于吟咏者,无非退闲止足之意。

唯以亲养,勉赴外任。常戒子曰:“文职止于我足矣,荫官一县宰亦可。”又曰:“吾上奉老亲,自奉不可厚。虽有肉味,毋过一器。”常以绵衣为衣袴,至六十始服䌷。常曰:“当守分养福,以遗子孙。”幼稚之在膝下者,虽慈爱甚至,而有过不少假借。与乡人语,只谈田野间事。驭仆隶有恩,常曰:“奴主以义合者,不可一任威猛。饥寒劳苦,厚加顾恤,有病必问医救疗。”

初任北青时,用刑颇峻,有殒命者,晩年常悔之。性本严毅,而居常更和愉,虽下贱,亦得尽其情。少时颇有酒量,五十以后不复饮。于文有鉴识,观短札绝句,亦知其前头得失。如笔法、音律、百工制造,不甚留意,而自皆精透。其通达博雅得于天赋者如此。呜呼!公持身谨慎,莅官清白,待人接物,一以公平忠恕为本。远势利,执谦退,名位不满其德。吾叔父石湖公雅与友善,尝有书曰:“固知所存泊然,荣辱二字,断置已久,而任世道者岂得辞其责哉?”盖知公之心而惜其抱屈也。

淑夫人李氏让宁大君之后,天性淑哲,聪悟绝人。考佥知公教以古今嘉言善行,以此妇道甚备,类可为闺阃模范。公素清谨,门无私谒。夫人内赞其德,终始如一。尤致敬于奉先,每祭祀,必躬莅诸具,坐而待晓。生于万历己亥,卒于戊子,与公同坟,先葬而祔于左。举一男一女:男曰命硕,进士,县令;女适进士徐文郁。侧室子一命𬱖,女三郑高汉申命鼎李盛蕃其婿也。

县令娶参判李行进女,生五男三女:男夏成夏亨夏贞夏明夏英夏明进士斋郞;女长适府使李喜泽,次成至宪,次李真遇。侧出四男:夏精夏清夏平夏生,一女李谨徐文郁一子曰宗斗命𬱖一男一女,郑高汉三男,申命鼎一男三女,李盛蕃二男。夏成三男一女:敏甲俊甲显甲李梦相夏亨二男三女:致甲履甲具鼎元李显相李庆守夏贞无子,以弟子相甲为后。夏明一男一女:瑞甲成德海夏英四男:圣甲生员、相甲范甲禹甲成至宪二男二女:斗锡箕锡李昌彬梁一揆李真遇二男二女:匡辅,馀幼。夏精三男,夏平三男,夏生二男二女,李谨一男三女。内外曾玄七十馀人,不能尽载。

公以两世独子,蕃衍至此,亦盛矣哉!县令君记公遗事,请铭于石湖公,既诺,未及成而卒。公之孙夏成等今以见属。虽不及拜公,而先人丘墓亦在交河,与公所居不远,自少闻公之为厚德醇行长者而心慕之,近又与公之诸孙连姻,情义不敢辞,谨最其状而铭之曰:

孝慈之笃,清慎之守。俭于自牧,恬于进取。惟玆懿德,公乃兼有。又富于才,天畀实厚。而啬其施,孰识抱负?位止三品,年未中寿。留遗馀祉,保艾尔后。有劖在石,尚征悠久。

徐祥履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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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重

达城,鼻祖于高丽郞将讳。入我朝,有讳弥性,魁司马,卒官安州牧使。是生彦阳县监讳居广四佳先生居正,官至二相,即其季也。县监生掌令讳彭召,赠吏曹参判。参判生参议讳,赠吏曹判书。判书生讳,赠领议政。议政生判中枢府事讳,赠领议政,谥忠肃公。判中枢生宗亲府典签讳景需,赠户曹参判。参判之配,赠贞夫人光州金氏,忠义卫讳之女,有六丈夫子,公其第三。

公讳祥履,字汝吉,生于万历壬寅。仁祖朝殿讲儒生,公以能通居首,初授禧陵参奉。仁祖庚午,释褐,隶槐院,历诸郞署。入讲院说书、司书、弼善、补德,于国子为直讲、司艺、司成,谏院则正言、司谏,宪府则持平、掌令、执义,玉堂则修撰、副校理,各司而令于宗庙、正于宗簿,或至四五拜。

当丙子冬南汉受围,公以春坊随东宫入城,与玉堂诸臣入侍,请重赏募死士以激战士之心。复随世子行赴,自是东还西行,未尝不随。时东宫将有省行,人既许,而行期迟滞。公与同僚上书言之,东宫赐以手札以谢之。乙酉,昭显丧。礼官初用《士丧礼》,百官之服亦以七日而除。公率宫僚上书,请丧制从礼经。于是礼官更议,公除如懿敬之制,铭旌改以梓室。

外郡则历镜城杨州南原,而镜城则时有攻斥清阴金文正公之论,公引避不从,坐是也。逮孝宗朝壬辰,王世子行嘉礼,公以弼善赞其礼,升通政,拜同副承旨。夏,拜庆州牧使。甲午,递拜礼曹参议、同副承旨、兵曹参议。未几,拜锺城,病未赴。乙未,复拜兵曹、承旨。己亥递。以后连丧壮子,疾病转苦,不复仕宦矣。

公平生不喜参寻,亦以此少推挽,外府之除,未尝有几微之色。己亥十二月二十六日卒,寿止五十八。公娶全州柳氏,进士讳之女,封淑夫人。后公十三年而卒,寿六十九。屡迁墓兆,己巳四月,合窆于抱川雪云里负庚之原。

公有三子一女:文博文郁,进士文硕。女适进士南景薰文博初娶正郞李裕后女,无子女,后娶县监金廷望女,有一女而亦无子,取从弟文道宗一为子,女为韩圣揆之妻。文郁娶承旨金重镒女,一子宗斗文硕娶同知金晔女,一女为进士金有万之妻。南景熏浚明进士。庶女为兵使金重明之妾,有二女,为县监曺尔梁之妾、任悌元之妻。宗一有子女,幼。韩圣揆之继子曰配箕宗斗之继子曰命龟金有万有一子九瑞,三女幼。南峻明之子曰泰一泰吉泰绩泰赫,女为柳宗之之妻。

公气宇沉重,资性宽厚。居官少征逐之风,处家绝营规之事,一切世味,泊如也。与伯氏隔篱而居,日夕侍奉,怡愉为乐。立朝三十年,累典大府,而家无田民之益,晩复落拓而不恤也。宗一既营公之葬兆,谋所以示诸后,以文重在诸子之列,逮拜于公,又少长于邻,习知公事,请记历官、族系,以掩诸幽。不敢辞,是有铭。铭曰:

位不公卿,命于天者然矣。年未下寿,禀于气者偏耶?子姓之不繁,吾又咎造物者之不全也。

沈之汉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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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万历癸丑,奸臣起诬狱,夷国舅家,延及母后,威势所驱,和附者肩相摩也。时青松沈氏,严毅守正,人或以后时勉之,则笑谢曰:“有命焉。”贼臣缵男闻其有才子,请以女妻之,又谢不听。其子又与赵庆起等八人者上疏,请斩首倡废母者李伟卿郑造尹讱等,伏阙六日不去。缵男已以前事衔之,乃毁撤屋舍,使不得留京师。遂父子出居江上,已而父卒,而其子转入横城深谷中。其子名之汉,字子章。母曰阴城朴氏,学生有宁女,判承枢之后也,升枢事载国乘。

公少从守梦郑公学,郑公栗谷先生门人也,教公有法度。天启癸亥,仁祖反正。盖公文艺早成,十八岁,幷中三场解,是时非权贵家子弟则不取,故卒以无成,及是公道始行。公中甲子生员。己巳,阐大科,分隶成均馆为学谕。物论甚讙,劾罢主论人,遂荐为注书、说书,竟入史局为翰林,公议始允焉。以事屡被夺职。既陞典籍,由监察拜正言。自是数年,常居三司。姜鹤年言事触讳,举朝请罪,公为言拟律太重。因去职,为兵曹佐郞。移修撰,同诸僚箚论弭灾省躬之道。

丙子,虏僭号遣使来,又变怪益甚。公请绝虏自强,罪己改图,且以上告太庙,要以孚民心,作士气。又言择将帅,严军律,是今日急务。除泰仁县监。上官未几,边遽至。巡察率兵入卫,辟为从事,使督馈输。难定,以人言对吏削官。叙为宗庙令。出守平昌郡,坐事罢。时国家新与虏和,事多苍黄,公慨然草疏,极言正义刷耻之策,不果上。

平安都事,方伯委以赈政,又请水得霔。事闻,命锡马。善山岭南,最为雄府,且有关防之设,朝廷择遣公。既至,疏陈金乌城形便,乞行变通,以为长久计。罢叙为玉堂官。历三官,复以玉堂官兼世孙书筵官,既开筵,有嘉赐。又历四官为司谏,而仁祖宾天。先是袭敛时,大臣、礼官皆不入视,公与长官言其不可,从之。

孝庙初服,中外风动,公冀有所裨益新化,遂上箚请立志取善,振纪纲,正朝廷,上皆嘉纳焉。然公以大夫人年老求便养,遂以副应教,为锦山县监。既至,条陈宿弊,最以漕、水二军远调于山邑为失宜,又请勿太露辞气,摧折谏官。已而坐事罢,叙拜执义。兪公尝以非罪被窜,公以为言海西疠气炽盛。公以副应教承命,往祭山川,以执义复命,条陈沿路民瘼,有慰宠焉。复以应教兼三字衔,俄而陞通政,历拜承旨、户・兵・工三曹参议。

大夫人殁,丧除,除延安府使。公自居忧,人已忧其不胜丧,至是病遂剧,促装还家遂卒,丁酉五月初四日也。其八月,葬于广州先茔,年六十二。二夫人皆不祔。

公和厚沈静,不言人过,至其大义所关,则奋发直前,无所回互。亲癠,祷辄有应。抚育二弟孤幼,极其恩爱。析著特厚,其少妹曰:“亲意所念也。”爱君一念,至老弥笃,上自上躬阙失,下及民生疾苦,无不极言竭论。尝取《诗》、《书》、《大学》、《周礼》要语为四图以进,孝庙极赐嘉奖,尝张诸壁上,省览不置,曰:“此足以为治矣。”特赐一虎皮以赏之。公将作亭于骊江上,扁以“一虎”,呜呼!此亦可以观君臣矣。

其为郡邑,不务声名,去后,民必追思。常不以一毫为子孙计,子孙至于饥寒失所,人或有言,则公笑曰:“自料才短,念不及此也。”公最好《周易》,尝为《月卦图说》,又为《后天方圆图》,皆出自得,不蹈袭前人也。尝值疾雷震击,公凝然不动,收视坐人之迷倒者,直所谓百里匕鬯者,公可谓深于《易》矣。

宗范,监察;曾祖,参奉;左参赞光彦,其高祖也。前妣朴氏,县监之女,乐善安贫,人以为女中君子。生子奉事,女适持平李伯麟、进士李喜相。后夫人权氏,其考别坐,孝慈柔顺。生子,女适林宏儒李公华林澈朴氏先公廿八年没,权氏后公十四年。侧室,二女为柳精李斗三妻。

余于公晩荷知奖,孝庙初服,商论时事,轩轾人物,已服公之所存矣。其后锦山时,杯酒从容,倾倒心怀,则公已无复当世意矣。又其后受知圣主,将有所为,而公则逝矣。千里承凶,徒切悲慨。今公诸子以玄石朴和叔状来谒余文,俯仰今昔,为之怆悌,而为之铭曰:

《大易》之蕴,孰究孰度?维公寔阐,有图有说。受用于身,进矢于廷。盖莫不宜,后人之程。嗟尔后人,毋坠厥成。

任善伯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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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相元

公讳善伯,字庆馀丰川任氏在国初而显者,为参政公,公八代祖也。曾祖讳汉城判尹、艺文提学;祖讳荣老,宗簿寺正。考讳,吏曹正郞。妣长水黄氏,学生廷慎之女也。公生于万历二十四年丙申四月二十六日。正郞公外舅,即府使沈礼谦,其夫人郑氏既养正郞公,公生又取而养之。年二十四,正郞公捐馆。

公早孤而强学自励,攻举业甚勤,不以屡败遂沮。长陵即祚,中司马,即罢其榜,复设而又中焉。自是连败公车,崇祯五年,擢谒圣第,为时辈所扼,分隶成均,迁平丘察访。拜监察,移郞户曹。拜江原都事,长官启请仍任。

丙子冬,兵直𢭏汉京。公职运金币,输于江华,时敌骑纵横,危不得脱。既入江华,守臣金庆征湛酒弛备,公屡陈守御之计,听之裒如,未久城陷焉,得海航获免。明年四月,以亲老求外,得慈仁庆州属邑而分为县,置监自公始。公至而辑吏民,立法纪,甚有治声,居六年弃归。历兵、礼、工郞员,拜司宪府掌令。丙戌,丁内艰。服阕,为顺天府使,为政宽明,一境大安。上疏条民利病,朝廷不尽用焉。三年,以公事罢归。

凡公所践诸司,成均司成、宗簿・军器・司䆃・司仆・掌乐・济用正及相礼,其为掌令最多,不尽记。公老矣而久居台阁,与诸少年上下,益厌之,求为承文院判校。阅一年,出为永兴府使,升通政阶。明年丙申,感寒疾。五月,易箦于官舍。其年九月,返葬于广州庭坪先茔之侧,春秋六十一。以宁国原从功臣,赠吏曹参判。

公恬静逊退,不亟于荣进,故惟以久次升秩,其为官可谓落拓矣。两为御史,劾罢二守之滥者,皆公之亲友也,其守法绝私如此,亦可以无愧也。

夫人江陵金氏,考县监应命。十七,归于公,精𬞟蘩勤纺绩,至老不懈。年八十四而终,祔葬于公茔之左。有四子二女:,持平;,学生,早逝;,文科,牧使。女宣传官柳命性、郡守李商翼三子:相元,文科壮元重试,前参判;赞元,奉事;翊元,文科,都事。二子四女:胤元,文科,佐郞;舜元,文科,县监。女花春君韩载箕姜命一李寿镇二子:长达元,季幼。柳命性继子李商翼二子五女:,文科,前参议;,进士。女申穆申稹韩泰箕、进士尹会尹师古。侧室女元万雄孟胄瑞妾、权𫖳。内外曾孙不尽录。

朴世城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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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采

余于诸宗兄弟,齿最少,盖其长或二十年,或十馀年,然其平生相得驩甚,不啻若同胞然,今皆为古人矣。每念之,未尝不陨涕。乃者族侄泰迪以先承旨公状来速铭,余何忍辞!

公讳世城,字万基罗州潘南县人也。先祖讳尚衷,以邃学大节著于季。生讳,入本朝,位至左议政,勋封锦川府院君。自后世载名德。曾祖讳应川,寺正,赠左赞成;祖讳东民,参奉,赠刑曹参判。考讳,同知中枢。妣扶安林氏。公生于天启元年三月乙卯。

幼而静秀,学语能知读书,才思出人。比长,华闻弥大。崇祯戊子,举司马试。越三岁,登谒圣文科,始补承文院副正字,荐为艺文馆检阅,升至奉教,有良史称。会议新荐,矛盾坐罢,旋叙复兼侍讲院说书,超拜成均馆典籍。累移司宪府监察、司谏院正言,转司书、持平,请治儒乱场之罪,幷论官人伪造公牒者,物情快之。

俄历兵曹正郞,出为全罗道都事,即辞陞而南,沂川洪公命夏叹曰:“此真某甫过人处。”盖征于时习也。行审田畴虚实,吏民不敢欺,启黜列邑之为虐政者。值按使罹母丧,代事既久,剖决区划,靡不中窾,闻者称服。

还拜正言,因虹变应旨上箚,大要以省弊恤民为言,而归在务尽表率之方,嘉纳。俄复入骑省为正郞,差修理都监都厅。中贵人徐后恒每祗役,具盛馔以进诸官,仍得共笑语,独公与沂川公未尝一顾,吏胥敬叹。复拜持平。时上为万寿殿欲刱石栏,公争之曰:“昔晋公厚敛为雕墙,不君之讥,式至于今。愿上察焉。”事遂寝。宰臣有当丙子难,其父效节江都,而趁不奔赴者,适叨佐贰,公论递其职。帅于水操,日勒令诸船卒出浦,遇风渰死;长司寇者亦当启覆,误抵轻囚罪至极律,各请窜罢。上皆允之。

陞拜掌令,移历弼善、军器寺正、辅德、献纳。未几,进通政阶,旋为养出拜朔宁郡守。究心治理,刚明仁恕,吏畏而民怀。有以儒名世者葬母于松都他陇,讼发营救者甚多,按使差公往验,果犯邦禁。公将断之,其人遽曰:“此非某先冢。”两造交争,公察其展转乖戾,终不挠。会其人因辞章盛称冤屈,上更命查官量审,一与当初所验合,遂自移葬。公之遇事秉直如此。未期,境内大和,及归,人有送之以诗者,至比诸刘宠寇恂,邑民亦立碑江上以追思之。

还拜承政院同副承旨。时孝宗昇遐,尹善道投疏论慈懿殿服制,语多诪张,物情甚骇。右尹权𫍰首救之,并被台官纠斥,及将去朝,上使公谕留。旧例台论未停,不得奉传旨,公方欲禀启,天怒猝震,命下理。三司争执,皆不从,最后以大臣陈箚寝其命。

叙拜南阳府使,为治视朔宁,又值均田之举,务得轻平,民至今赖之。还拜承旨。有论新相取舍者得罪,宪臣权格等力争,命远窜。时漏下四鼓,独公在院,竭诚封还,又命永不叙用,寻宥。拜掌隶院判决事,每听讼,善发情伪,裁决精当,称为神明,虽负者,亦不敢有怨。历刑曹参议、右副承旨。丁林夫人忧。服阕,复由刑议,移兵曹参议。还拜承旨,转至左。上将幸温泉,时同枢公方在九帙,公不忍远离,筵臣白其意,命递,授户曹参议。比回銮,公上章陈情,愿依国典休官归养,不许。久在版曹,绝无私挠,人益服其清裁。

出为杨州牧使,实圻辅重地,机务颇繁。公不动声色,措置得宜,百为修举,果称其治。还复拜掌隶院。是年辛亥夏,丁同枢公忧。公嬴病逾艾,能自执丧。适邻疠转炽,一家多劝避,公不听,奉奠哀痛如常,竟遘疾,卒于六月十三日,寿五十有一。讣闻,命有司特加恤典。乃以十月二十五日,窆于龙仁治西德义洞某向之原。

公天资恬雅,志虑端详,接物处事,谦恭慎默,殆若有闻于暗然君子之风矣。文词赡敏,累鸣场屋,及后久侍迩班,名声彰彻,未尝示人骄色。平居屏交游,绝营为。公退还,自玩心于书史,或值客到,论辩迭兴,公处其间,粥粥如无能者。至于出入中外,临政应变,断以义理,截然方正,不以丝毫有小挠。虽众谤纷纠,非意相干,犹超然自靖也。有宗班、驸马并欲托婚,公辞以素贫不敢,实避其贵势。所识武弁、富商各自乘暗馈赠,公皆却之。然嫌于近名,终身不言。公事亲甚谨,气和色愉,晨昏奉养无违。自以独身寡兄弟,不克专心于斯,晩上一疏,又未蒙准辞,慨恨者久之。所入俸禄,必分诸寡娣以及亲故穷乏者,亦多赒恤。若其奉身,服食寒俭,人不堪苦,而处之裕如。尝欲归田静便,以终馀年,而竟不能得,盖其所存然也。

励山宋氏,观察使时吉之女,与公同年生。承尊章,事夫子,咸中妇道。凡公职司例得,必办其当否,然后乃安。公殁,水浆不入口,亦以明年七月廿四日卒,葬又同兆。举四男三女:男泰道;次即乞铭者;次泰逵泰远,进士。女适吴观周生员、兪命赉洪泽进士。内外孙曾几数十人。铭曰:

国家需才,文学政事。以洎登庸,率繇于是。繄公所秉,孰有孰亡?金匪自跃,玉不轻沽。蕴然其衷,英华外宣。亦既发轫,出入从班。翰苑清切,银台献替。是犹未展,所期则大。观其终始,才与诚共。譬彼巨室,庶几梁栋。胡不永年,以究厥需?自古而然,是又何吁?郁郁佳城,有石穹崇。我最其迹,用饬稚蒙。

朴日省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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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尚州故大族。自讳世勋与其兄承旨讳世熹,大为静庵诸贤所推重,蔚然为己卯名人,官至佥正。朴氏自是益大显。佥正生进士忠佑。是生讳致恭,训炼院正,娶韩将仕汝临女,万历甲午生公。

日省,字学鲁。九岁,妣韩氏没,院正公愍其哀慕甚至,辄抱持慰抚。佥正公有弟曰世煦,官观察使,其孙曰察访致安,公年十三,出为其后。十九,中司马。公清明文雅,侪流皆让一头地。光海癸丑,奸臣起诬告狱,公近属致毅亦在告中亡命,家祸将不测。公上书于谳官,极陈冤状。公两父皆被逮而出,然犹使追迹致毅。公以身代之,虽备尝险阻,而惟纾祸是幸。连丁两考丧,其服阕之年,即仁祖大王甲子也。翌年乙丑,对策登第,对中语触时讳,人已知其进涂之枳。上初即位,朝廷已有私亲议。公依先儒说,以为“虽得专意于大统,岂可尽绝于私恩?”人哗然非之。分隶成均馆。

丁卯,虏至,慨然于和议之行,上疏曰:“夫虏实天朝之仇也。我之于天朝,义虽君臣,恩犹父子,其不可背义而忘恩矣。禽兽野性,其情难测,或请调兵共犯天朝,则殿下其将听之耶?且弘立兰英,罪难容于天地之间,今乃凭其俘虏之馀孽,以为奇货,又从而褒美之,将使殿下之臣效弘立兰英之所为,而又将有劝殿下降虏者矣。伏愿上为天朝,次为宗社臣民,不使大义晦塞于天下后世,则纲常幸甚。”上嘉奖焉。

为承政院注书。时国家多事,居是职者倥偬,注记多所阙漏,或以不称去。公由假即真,敏给赡悉,甚有声誉。常于榻前,承命立草椵岛移咨,辞理俱到,见者啧啧称道。将入史苑,有尼之者而止。升典籍,历刑・兵二曹佐郞、兼记事官。为养出为咸平县监,大修圣庙,聚士课学,儒教渐兴,而民亦怀其惠爱,将弃归,民遮道不得,则坚碑以颂之。复入兵曹,再为佐郞,一为正郞。间为成均直讲、礼曹正郞。丁母夫人忧。崇祯戊寅服阕,复为礼曹郞、兼记注官。出为堤川县监。时经乱未久,公悉心招集军民复业,士夫之流落饥困者,亦皆周恤。罢递还家,有除命,病递。除通礼院相礼、兼编修官、知制教。

昭显世子自质馆东还,遂迎驾。泽堂李公受命厘正废朝时秽史,举公为属,适移开城经历。李公启请仍留曰“此人长于词翰,修史之任专赖其手”云。既不可得,则李公赠诗惜别焉。府民有兄弟讼者,公谕以人伦,其人感泣改行,人比之苏清河。以掌令召入,民攀辕不忍别。与同僚箚论阙失,递复拜。值狱特罢,即还乡里,教授生徒。

孝宗初,出守高城,斥卖海物,代民常税,以事罢归,民欲叩阍乞留,公痛禁而不果,相与涕泣于所立碑石之下。叙为寺正、正言、左・右通礼、承文院判校。公以年老久次,当陞为上州,而上靳之。同春宋公浚吉以为言,上曰:“予愍其衰老尔。”曰:“某居官廉洁,声绩屡著,且精力尚强。”上然之。未几,升通政阶,为宁海府使。其俗易怨多讼官,公常谕以逊让之道。赈饥劳瘁甚,子弟请少休,曰:“吾食不能下咽,何可自暇!”显宗七年,拜承政院承旨、兼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累辞不许,竟以老病自免去。自是优游闲适。辛亥十一月,年七十三,而终于廿四日。

公常曰:“仁义礼智,性也;孝悌忠信,道也。性者,具于心之理也;道者,身所当行之路也。如欲明此理而行此道,舍此心,奚以哉?”又曰:“士夫立心,当如青天白日。”此岂承旨公兄弟得闻于静庵者如此,而公又得闻其緖馀于家庭耶?故公在家而孝,在官而谨,奉祭而严,爱人而利,客至常清坐雅话而已。公妙龄蜚英,高出等夷,而超然自守,不求人知。故终与世抹𢫬,知公者无不惜之,而公则口不出叹老嗟卑语。公癖于劬书,至老不衰。常要删《左氏内传》,附以文定义,合为十卷,而其用力则多于四子、《近思录》云。

夫人安氏,将仕郞宗义女,温柔淑徽,六亲无不敬重,而其所后姑尹氏尝曰:“入吾家数十年,一未见喜愠之色。”公没时,夫人以八袠之年,能自致于哭泣馈尊之礼。尝语其子龙见曰:“勿以我故苟趋荣途。”后公六年没,而同窆于杨州天磨山之先茔。龙见,进士,荫仕。女适士人尹世辅。孙男大需,进士;大观大益,皆业儒。女为李万绩妻。外孙男益明泰明三,女为李后老金相禹李世甲妻。余叔父习静公邦祚,严重少许可,独于公折行辈甚相视,公亦称以先生,尊慕以没世,今后承故来求余铭。铭曰:

不明开眼,世路之轩冕。独喜游心,古人之坟典。吁嗟乎斯人,今不可复见。

李性恒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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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李圣久既没,其子来求墓铭曰:“先人在时,与世抹𢫬,其心赏惟在于子,是以来有请。”余自念其寡合无异于圣久而或加焉,则不惟圣久之心赏在余,余于圣久,宜亦如是而有甚焉者。今玆墓道之托,其何说以辞?

圣久性恒。按状曰:我太宗大王有世子曰,自废以让德,是为让宁大君,以启我世宗大王之圣治,故论者以为我朝之太伯云。四世至讳,属益疏,始西叙。是生县监讳元友,县监生郡守讳。郡守生县监讳光后,少从牛溪先生学,先生函称之。娶安山金就镜女,万历癸卯生公。

公早治举子业,光海时,有主举者啖以得失,公不肯听,甘心落魄,县监公亦喜之。仁祖改玉,始举进士,筮仕至县监,仍阐大科,历礼・兵曹郞、成均典籍,复出监鸿山县。丁内艰。服除,拜司宪府持平,坚持三尺,虽王子家,无所饶。时贼臣金自点锻炼狱,䝱台谏,使论出诸孙以延坐律。公执不肯,自点咆勃益甚,人为公危之。公曰:“祸福天也,顾我所执如何耳。”

乞暇省亲于湖西,上疏辞职曰:“殿下数年以来,政多疵累,渐不克终,委靡已极,纪纲不振,君道日亢。赋役烦重,民怨日滋;守令贪残,略不顾忌;奢移日甚,公私板荡。以至谄佞成风,诬罔相尚,国事日非,终底莫可救之域。宜乎天怒于上,致此无前之灾也。”又曰:“往者狱事虚实,臣不敢知,而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则亦足以伤和气而召炎咎也。”上下温批。遂还朝复上疏,言益剀切。迁司谏院正言。自是公职多在两司。然自县监公没,公进涂之念愈薄。

孝宗初服,论言路闭塞、谄谀竞进之渐。时一番人以尝附权凶被劾,旋复进用,仍有阴阳之争。公与李公尚真扶护正论,尝启曰:“殿下欲罢朋党,而不端其本,先治其末,则虽严旨日下,罪谴沓至,百年痼弊,臣恐奉行者无人矣。今日只当辨其事之是非,人之邪正,则党论自息,何必勒加以情外之教,以为激成之地哉?”上怒甚,特出为延丰县监。政院、两司及大臣争之不得。时乐静赵公锡胤尤惜其去曰:“所言皆是,无愧后世。”

公至,尽心补弊。为访节孝人,操文以酹其墓,又上闻以举旌典;遍迎老人于庭,执宾主礼以延之;女子之过时不嫁者,助其资妆;子弟之稍秀者,廪食劝其业。时未几,阖境皆鼓舞焉。时朝廷行煮焇令,已而查究其不从令者。傍邑或欲便文以苟免,公曰:“如此,勿欺之义安在?”遂自实以罢去。吏民闻之,争之阙下,号泣请贳,竟坐废阁,配沔川郡。以旱蒙赦叙,拜司艺掌令、弼善、献纳、司谏、司仆寺正、兼编修官、备局郞。

尝以辅德侍讲书筵,进戒毋与宦官傍狎。以暗行御史廉察于关西,识者多其询究之得宜。由训局郞,出为定平府使,严其禁令,以御犷悍。未几,皆知守条。有一死囚,以重利啖其从弟曰:“汝若以身代我,不过徒配而止。”其人如其言,公械致监司戮之。已,公微闻之,钓得其状,即自劾,公与监司俱坐罢。

孝宗大王昇遐。公哭泣逾礼曰:“千载之下,复见如此圣主乎?”语及,必呜咽不能言。以司谏陈初服之戒,上嘉纳焉。升通政,拜宣川府使,旋以定平时事误蒙追究,遂被逮。中路疾作,子手辔泣请徐行,公曰:“君父之命,岂敢缓赴!”至高阳,疾遂革。地官转以闻,上命姑放。公泣曰:“圣恩至矣。”翌年庚子正月五日,遂卒于高阳旅舍。公莅未一月,而民爱戴遮道,及闻其丧,争来赙吊。

公笃于内行。县监公无内治者几年,而公左右侍奉,无不适意,侍疾至于尝粪,以故县监公终不畜侍妾。及丧,每诵皋鱼之语以自伤。立朝三十年,清操不渝,至其晩年,耻与新贵俯仰。常爱好人伦,闻人有孝义者,至诚爱慕。谈说时事,感欷激昂。收恤宗族,曲有恩意,故其亡也,至有哭之逾时者。公于古今事变,人物长短,无不淹贯,其自期则每慕张乖崖之为人,若朝暮遇者,论者以为庶几焉。而至其临没,屏妇人正席以谨终,虽平日勤于礼者,亦或不及矣。既殡,右议政郑维城、判书洪命夏启曰:“李某既蒙恩言而死,宜竟赐追典。”遂命赙丧如例。

淑人长水黄氏长溪府院君廷彧之孙,学谕之女。淑人生长富贵,绝无绮纨习,待妾御无忌嫉之色。公没,绝不水浆,同月二十日终,年六十。子与庶弟在重奉公柩至,而淑人才殓于堂矣,闻者莫不掩涕。其三月同窆于唐津县高山峯后面辛之原。尹氏,亦以哀死,其子让锡宁锡大锡,皆幼。

呜呼!余既老矣,世变人情,阅之亦多矣。公于余论交最晩,而不以毁誉荣落,契谊少衰,公可谓铁心人矣。戊戌秋,余承召至京,公方赴定平,过余言曰:“圣上岂徒召公哉?须鞠躬而继以死,毋敢有遐心也。”今则乔山草茂,而公亦不可见矣。今知公平日意,故于状中数数称余,而曰:“吾父言如是。”呜呼!圣久其知我者乎?为进士,甚有士行云尔。铭曰:

圣久官至谏议,不可谓不偶;年几周甲,不可谓不寿。而使余嗟悼而不已者,盖非今世之所有。英秀之貌,慷慨之志,终埋玆土,吁嗟乎圣久

赵胤锡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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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九万

赵氏高丽判院事杨州。入我朝,有文刚公末生,长本兵,典文衡,号称名臣。季子江原道观察使。观察之孙无彊成宗大王第七女淑惠翁主,封汉川尉。子连孙,赠吏曹判书,以文刚之次子中军司直之五世孙讳为后,赠左赞成。子知敦宁府事讳存性,赠领议政,谥昭敏。子讳昌远,从门庇典州郡,声绩蔚然,擢授军资监正,及季女庄烈后正位中壸,自都正进领敦宁府事、汉原府院君,卒谥惠穆。配完山府夫人崔氏,大司谏铁坚之女。有一子曰讳胤锡,字伯承,以万历乙卯岁生。

自少谨饬端好,稍长,问礼于慎独斋金先生,专意向里之学。及惠穆公为国舅,劝赴公车。壬午,中生、进两试。癸未,拜洗马。丙戌,遭惠穆公忧。既吉,拜冰库别检。孝庙临御,特拜汉城参军。庚寅,历归厚别提、刑・户曹佐郞,出阳城县监。时北使相属,两月五至,迎送供顿之具,皆出官备,无及于民者。时府夫人以日起居东朝,不能从子之官,孝庙念侍侧无人,内除工曹正郞。莅县未半岁,遗惠洽民,有去思碑。自工曹迭为郞刑、户间,迁司宰、掌乐佥正。丙申秋,登别试乙科第一名。时孝庙为东朝营殿宇,功费稍广。公对策中引露台惜金、虒祁不时等语。及柝号,上曰:“赵某以东朝至亲,亦有是语耶?”自是践文籍,宪府则持平、掌令,谏院则正言、献纳,讲院则文学,泮馆则直讲、司艺。己亥,入玉堂,修撰、校理。公自以地嫌不欲处显涂,于三司多不仕,仕亦不久。

宁陵都厅,例加通政阶,拜承旨,自同副转右副。辛丑,以山陵石物有隙,还收赏资。为尚衣院正,居数月复擢承旨,递转户、礼曹参议、判决事。癸卯,还入银台。俄得疾阽危,上遣医赍药诊视,日赐御馔。冬,丁府夫人忧。年衰病沈,克谨持服,见者愍之。甲辰六月十五日,罢奠,退卧不起。八月,窆于杨州金村先兆之次。后以形家言再移迁,壬午岁,始定窆于金村旧山之内惠穆公墓隔冈之原。前配达城徐氏之葬,同山而异兆。后配安东金氏,初离而后祔。

余于公,门户有孤寒高显之殊,年齿亦差后,在儒冠未尝有一日之雅,及庭对忝同榜,相周旋七八年,备得公为人。性度温雅,仪观重厚,言无过情,动不逾节。行己谦以恭,接物平以和,蔼然有慈良岂弟之风。此固公得之于天赋者,然师资之益,亦不可诬矣。

记昔己亥秋,余与公伴直玉堂,清霄燕语,及于行己之方,公曰:“余以戚联宫禁,屡经忧畏。退不敢永辞京辇,藏修于山林;进不敢自立名声,颉颃于贵游。虽以家传遗緖应举觅官,至于台端馆职,非我所当处;论议戕否,非我所当为。傥来清华,殊非所望,唯当逊避挹损,自靖吾身而已。如子之年富气锐发轫长途者,岂不笑余之低孱乎?”余于其时,见识虽短,亦服其言之为长者,窃比诸窦长君矣。后乃夷考公所以处己,中宵一言,实其律令,可谓匪苟言之,亦允蹈之者也。

公之下世,于今四十馀年,余独支离不死,阅历世故,益觉公贤非人所及。设令公无所嫌碍,得自奋发,大为轻重于朝廷,然其深见服于人心,则必不若处公之地为公之为之为懿,才猷之不尽展于当世,又何恨也?

且公之胤泰相,为禽吾门,仍得公平昔尤详。孝亲敬长,睦族亲友,在公虽常节,亦多有出于人者。土田臧获,不增于先业,被服饮食,无异于素士,此皆得近日月之际者所稀有。公之恬静自守,可见于身后者又如此。

初配,佥知景霦之女,判中枢之孙。有二女:郡守具文洙、士人沈机妻。继配,府使寿仁之女,参判光炫之孙,右议政仙源尚容之曾孙。有一男三女:男即泰相,礼宾寺正。女持平李彦著、士人尹义教、进士李兴朝妻。泰相以再从兄参议泰东之子明彬为后,义禁府都事。子长荣先,次幼。

公之既没,泰相亦早夭。金夫人泣谓泰东曰:“赵氏三世,唯二未亡人抱尔一幼儿,凡我家小大,唯望尔经纪。我君子志慕古人,才出今人,而中身弃世,德美将无闻于后,尔其图之。”泰东泣受命,状公之行,将乞言于素知公者,以图不朽。未几,夫人卒,明彬不幸又不淑。泰东以夫人遗意,请余幽堂之志,余于此何忍辞诸?

公之大略,余既叙之如右。若又言其内治,徐夫人下世已久,遗声远矣。金夫人则以姻好之故,梱范犹有闻,且参议君别有夫人之状,可据。夫人以天启乙丑岁生,以乙酉归,以周甲后戊寅卒。夫人之初入公门也,惠穆公曁府夫人在堂,族大而贵,内外之党咸以为归。庄烈后朝夕省问,中贵人往来交道,且有未归者二女。夫人左右奉承,咸尽其诚,夙宵应接,皆适其宜。恩意周遍,下逮婢使,无不得其欢心。府夫人尝曰:“吾见宗族家妇女多矣,未见有如吾妇贤者。”及丧所天,且失干蛊,含痛茹毒,不欲一日生。唯以宗社为重,黾勉勤苦,训敕嗣孙,操持门户,几三十年。至今旧业无隳,烝尝不替者,皆夫人之力也。此虽夫人生长礼法之家,承教有素,而然亦岂非公以身刑家之效耶?铭曰:

世后族,曰有观津。王孙自喜,不如长君长君退让,良史所云。能令君德,无私无偏。玆为报国,岂但保身?休哉我公,与匹后先。虽云才屈,才莫此伸。虽云名郁,名莫此贤。我作斯铭,备史阙文。

申恦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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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銋

公讳,字孝思,氏系出平山。自高丽太师壮节公崇谦始,子孙世籍,为东方大姓。入我朝,有讳以遗逸拜社稷令,征不起,赠参判,寔为公高祖。曾祖讳廷美,中司马两试,早卒;祖讳,佥枢,两代皆赠贰公。考讳敏一,大司成,以经学重于世,号化堂,亦赠贰公。妣赠贞敬夫人昌宁成氏,考讳文濬,举学行,县监,赠执义;祖讳,左参赞,赠右议政,谥文简,配食文庙,即牛溪先生也;曾祖听松先生守琛,县监,赠领议政,谥文贞

公以皇明万历戊戌十月十四日丙寅生于外氏坡山溪上第。资质秀异,髫龀时,其正直贞介之操,已见于诗语中。公既蚤失所恃,又丁继妣尹夫人忧。制毕,当光海斁败伦常,绝意进取,寓居原州仁祖反正,甲子秋,中进士第四。崇祯戊辰,江陵集庆殿火,移安太祖影帧,告祭设科,公栖壮头,付己巳别试丙科,异论者屈之,分隶成均,公议大愤。选入史局,拜艺文检阅,例兼春秋,升待教、奉教。壬申,迁监察,再为典籍。选知制教,兼管饷使从事官。为工、礼、兵三曹郞,佐幕海西

丙子,再除正言,论劾主和柄臣,弹文严正,人比之澹庵封事云。特补开城教授。兵之难,公从庙社主,入江都。及江都陷没,虏劫令朝士皆拜,持釰督之,又及于世子嫔,众皆微服逃避。公独坚坐不动,以火具授一外戚人进之白,令从辇中自决,仍欲随亡。虏笑止之,以此嫔亦免拜虏之辱。后论斥和罪,被削黜,结草庐二间于原州凤川上,手书其扁曰“恩休窝”。自此谢绝人事,逍遥山水间,为终老计。六七年后,叙拜高山察访,公以罪废馀有是命,且有未安之教,不得已就任。而自是有除命则入京祗肃,递职则旋归乡里,以为常。

丙子后所践历:故罢北邮,归于成均,复为典籍者再,直讲至司成一,为刑曹正郞,兵曹、宪府拜正郞、掌令者三,司䆃・军器寺、侍讲院弼善,外则湍川襄阳锺城而止。难后乍入台阁,上封事极言不讳,以此复忤旨。自甲申以后,权凶当国,公最见𬺈龁,求出北郡,翌年罢归。当孝庙朝,效一宰臣贪污状。上疑其伐异,诘问言根,引避不挠,递拜左通礼。时党于贪宰者秉铨,故屈辱之也。上命两窜之,意在调剂,旋因台启放还。后求宰岘山,数月亦罢归。显宗嗣位,辛丑春,升资拜,锺城府使。壬寅春,忤方伯罢归,到明川驿馆,无疾而终,十一月二十日也,春秋六十五。从先君兄弟,自乡奔丧,癸卯春,扶榇而归,三月十六日,襄奉于原州治东北八公山亥坐原,治命也。

公容貌魁梧,浅眉疏髯,衣冠俭素,气像如山野人,人望之,知其有壁立之操。居家,鸡鸣而起,终日危坐,几案书策无一不整。庚寅,赞成公弃代,公年将六旬,哀慕愈甚,情文备至,终始不怠。事后妣尹夫人,极其敬恭,怡愉如在赞成公侧。有弟七人,皆尹夫人出也,友爱深至。训子孙有法,施及仆隶,门阑肃然。诗文高洁,笔法清峻,鲁西尹公宣举常语人曰:“公之操行文墨有过人者,而以其自晦,故世无知者云。”所著《缶音录》三卷、《汇言》二编藏于家,真行草帖刊行于世。公吃于言辞,而论议抗直,不能容人之过,累触危机,摈斥于朝,公亦自外于时,坎轲终身于绝塞之外,呜呼痛哉!以孙之贵,赠都承旨。

李氏,赠淑夫人,监察、赠左承旨讳兴仁之女,亦星山望族。德行纯美,不喜奢华,事君子无违礼。以宗无嗣,故奉内外先祀,极尽诚敬,必亲执供具,彻夜不寐,至大耋犹然。生后公三年辛丑二月十六日,没后公二十三年乙丑六月二十日也,享寿八十有五。以其年九月八日,合葬祔公之左。举二男四女:男长即先君讳命圭,文科,执义,赠大司宪;次命基,有至行。女长适郑淹,县令;次姜硕昌,文科,通政,府使;次徐文显;次适吴道翊,夭无后。先君有八男一女:男长,参奉;次即,文科,监司;次,武科,兵使;次𨱇,皆生员,早死;次,文科,持平。女适金浣,县令。命基无子女,取为继后。侧室一子𬭎有三男二女:男长道成,文魁,正言,夭;次道征,郡守;道显。女长金致龙,文科,承旨;次吴道一,文科,判书。姜硕昌四男三女:男长晋相;次泰相,武科,佥知;履相,文科,持平;济相。女长适韩镇箕而夭,次任道咸李宗岳参奉。徐文显一男二女:男宗万,女朴必老梁梦翼。内外孙曾玄男女几二百人,多不能尽记。

公之临大节所树立者,载之国乘,昭垂后代,馀外不敢文,谨以平日耳目所睹,记略叙其槪,仍次世系子孙、历官终始如右。

柳俊昌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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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年

公姓,讳俊昌,字大而,系出全州。鼻祖讳克恕丽代名卿。五代祖大司谏讳燕山朝直臣;高祖讳世龟,典签,赠判书;曾祖讳三和县令,赠执义;祖讳永成,军器寺副正,赠左承旨。考讳,以文阶进,当丙丁乱,任铁原,遇贼不屈,以节终,褒赠吏曹参判。妣赠贞夫人清州韩氏,参议寿民之女,领议政效元之曾孙,以万历辛丑八月举公。

公幼而聪乂,于学业不劳而成。丁卯,中司马两试。庚午,捷别试文科,选入槐院。时毛将椵岛,酬应方殷,而公干其文书,敏而辨,诸宰称之。癸酉,转侍讲院说书。乙亥以后,连遭内外艰。服阕,拜注书。辛巳,例迁典籍,由监察拜持平。自是出入两司、春坊,历正言、献纳、司谏、掌令、执义、弼善、辅德、兼辅德,积数十年,不离于清途。间拜兵曹正郞、直讲、司艺、左・右通礼、掌乐・宗簿・礼宾・军资・济用・司仆正等职。甲申,以弼善参宁国原从勋。

先时,论武将李时英李一元辈凶秘状,及谋逆诛,人服公先见。出牧原州,政未成,迕土豪见褫,民惜其去,恶之者亦不能掩其清白。己丑,敬差于岭南;庚寅,掌试于湖南,皆以选。壬辰,以绣衣自北路还,孝考亲问山川形势,州郡利病,公条对甚悉,上嘉之。辛丑,由判校陞通政,连带西枢。戊申,拜同副承旨。俄为不喜者所劾递,公议惜之。庚戌十二月,以征恙终于正寝,享年七十。窆于嘉平郡北负亥之原。

夫人汉阳赵氏,生员讳之女,应教讳光彦之曾孙。姿性柔嘉,得妇道甚,媲君子五十年无违德。生于万历癸卯十月,卒于壬子十一月,寿亦七十,祔公墓。

公一男一女:男,以文魁今为某官。女适李鼎至,今为某官。娶持平李温女,生二男四女:男长春寿;次春茂,未冠而夭。女长适慎万最,次适黄圣河,次适崔圣齐,次幼。李鼎至生一男万甲,有三男一女。

公神彩秀发,枢机简重,自令人景慕。及游,华问弥彰,人皆以公辅期之。居家孝友,奉公恪勤,平生未尝有营,屡空亦晏如,其操行有如此者。丁卯春,敌兵薄箕城,参判公以亚尹在围中,公闻即奔觐,仓卒应变,多晨昏之助。及丁丑参判公罹惨祸,公跣擗叫号,出入贼薮,得以收殡,毁而垂绝者数。顾时运无奈,而平生以戴天为深耻,常念及《蓼莪》,辄泫然。自玆无荣进意,虽禄仕,只任其傥来。至晩年,见朝论益乖,以酒自晦,杜门息交,殆二十馀年。噫!以公之才与器,何试不可?而不肯随俗桔槹,乃抹𢫬于世,终不能展其素蕰,悲夫!

胤子牧使公亦能养静趾美,可谓能子矣。不佞托契逾五纪,最知公雅操,今玆不朽之托,不敢以不才辞,谨摭遗而书之,系之以铭曰:

确而坚,荣辱听乎天而。归而全,宁顺任翛然而。馀庆绵,诗礼永有传而。碣以镌,耿光垂亿年而。

宋时喆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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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寿恒

承旨宋公出牧原州之三年癸丑七月,卒于官。以其年十月,公之诸孤即其先兆,与母郑夫人合葬于永平金柱山午向之原。既而请铭于潘南朴公世采,以纳诸竁矣。又六年而建碣于墓道,请余为之铭,余故习于公,不敢辞。

谨按:之先,自高丽进士惟翊望于砺良,遂世为显族。其尤显者曰贞烈公松礼砺山君益孙砺山之孙曰护军世仁,无子,以弟参奉世智子为子,讳,监察,赠吏曹判书。生讳克讱,礼曹参议,其赠如监察公。公讳时喆,字叔保,参议公子也。母清风金氏,佥正之女,以万历庚戌生公。

中癸酉司马,初授献陵参奉,转宗庙副奉事、尚瑞副直长,改缮工监役,坐无妄,拜临陵县。始公居考丧,旋遭寇难,至是又在谪,奉慈讳以归,虽羁旅之际,而率礼罔愆。服除,除内资主簿,迁司评、工曹佐郞。公蚤业博士家言,既从荫仕,犹厉志不辍。果登癸巳文科,迁为兵曹佐郞、司谏院正言,递授刑曹佐郞。出为高山察访,以正言迁。又出为黄海都事,微文坐罢。由礼曹正郞,升司宪府掌令,改侍讲院司书。

同春宋公日侍离筵,方懋金华之业,公出入周旋,多所补助,宋公亟称之,至托为岁寒交。又还正言、掌令,以司成兼书状官如。还为密阳府使,政先拊循,尤眷眷于养老赈饥,至于抑豪右,制猾胥,威亦不废。孝庙上宾,府之人士多闻鼓不赴。公揭榜晓以大义,及后会哭,阖境毕至焉。岁馀免归。自辛丑以后,为献纳者六,为掌令者十一,八为执义,五为司谏,间为尚衣、司仆、掌乐、奉常、军资诸司长。

每台阁有大议论,公必与焉。或入对或联章,前后所论列,皆关于君违民瘼、贤邪进退之机,公惟义是视,不专主己,未尝为依违苟避计。然其持论平正,不喜绞讦衒沽以为名,人以此益多之。太学诸公请以栗谷牛溪二先生祀圣庙,疏入久不报。公陈待士之道,又论救谏臣之触忤者,严旨褫职。已而前掌令李堥疏斥新相非人望,上怒黜之。公争之强,上益怒,命两窜之。会有诸大臣言,改名削职。亡何特叙,擢拜同副承旨,从驾温泉,还拜廏马之赐。自是乍递旋复,七入政院,转至左承旨。其为参议者刑、工二曹,而兵曹则为参知、参议焉。在政院,随事论辨,值两司劾三公,天威震撼,僚席一空,屡缴成命,能不失职责。久旱,承命祷雨立澍,又赐廏马。

及为原州,首举学校之政,修造祭器,朔望躬诣将事,聚邑子弟,廪养而劝课之,未几,彬彬兴起。丁岁侵,悉蠲诸繇赋,其不可蠲者,以官贮代之,民赖以苏。校其庾得石者尚千馀,父老争言“燥发来所未见”云。属疾将归墓舍,未归而疾革,犹指授州事甚悉。临终,戒诸子益勉友悌,论议勿为已甚。讣闻,上赐别赙。

公为人宽和淳厚,色笑可亲。平居不修异操,然饬躬有常法,日必晨兴,虽疾必盥栉,至老不惰。性又恬靖,绝无要路迹。至其奉公一节,夙夜恪恭,视世之瘝官自逸者,深恶之。既显仕,唯谨守先业,一椽一垄,无所增殖,有良田为人所夺有,而亦不为辨也。所交友,终身无贰,死则存恤其孤,以是与之游者无不爱之,其没也无不哀之者。

郑夫人,文科牧使之经之女,其贤德具同春公所述志中。有丈夫子七人:长光淹,监役;次光濂,直长,先殁;次光洵,县监;次光浚;次光渊,文科,历台省为郡守;次光泽;次光涑,生员。贰室亦有一男,幼。监役三女,适尹惟一柳重衍柳遃。直长四男一女:男征献征远征文,一幼。女适生员赵锡周。县监三男四女:男征殷,进士;征五征奎征殷,为县监后。女适韩始大申处华,馀幼。光浚一男三女:女适李世琏洪得圭,馀幼。郡守无子,子征五光泽一女,适郑景先光涑二女,幼。内外曾孙男女二十馀人。

公自少从事诗书,屏去一切外慕。其训诸子亦然,故诸子率能循循力学,其进未已,人皆知公之后将大显以蕃也。后之欲知公者征于此,亦足矣。铭曰:

有婞婞以为直,有皦皦以为白。名之或售,其实则疚。敦与宋公,其外如中?惟其履乎顺,亦不陨厥问。寔公所以禔身,又委祉乎后之人。维树在墦,铭与石而永存。

朴世坚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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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堂

公姓朴氏,讳世坚,字仲固,其先潘南人。潘南县废,属今罗州。高祖,司谏、赠领议政文康公绍曾,祖司宰监正、赠赞成讳应川,大父左参赞贞宪公东善。父吏曹参判锦洲君忠肃公。母尹夫人江原道观察使安国女。公之生在光海十一年己未四月九日。忠肃公四子,护军府君为长,公第二。

仁祖十年壬申,忠肃公卒。越三年乙亥,护军府君继殁。明年丙子,有寇乱,贞宪公先受命入江都,家属阻涉不得从。公时年十八而二弟并稚,奉祖母李夫人、母尹夫人,间关,兵退犹逾年,而后得尽还京城。

己卯,举进士为壮元,名动一时。庚辰,贞宪公卒,心丧三年。癸未,补健元陵参奉,未久弃去。甲申,复授四山监役。丙戌,除翊卫司侍直,三岁而历卫率、翊赞,至司御。其年戊子冬,出为歙谷县令。己丑春,罢归,旋丁尹夫人忧。制除,叙仪宾府都事,转工曹正郞,迁麻田郡守。孝宗五年甲午,登第。公早负名,省选辄居前,犹数困,至是始得。乙未,由直讲拜掌令。在台阁,疏论时政,前后非一,率不能用。自是十数年间所历践者,在内为近列,则正言、文学、弼善、献纳、辅德、司谏、执义,馀为相礼・司成・司䆃・礼宾・济用・司仆等正、宗庙令。出外为清风郡守、江原都事、通津县监,其延安安边则皆未行。

显宗十年己酉,今上为世子入学,公以辅德从,进阶通政,为同副承旨。自是五六年间,历兵曹参知及礼、工、刑、兵四曹参议,屡入银台,至右承旨。间尝一出为金堤郡守。自甲寅有末疾,遂杜门不复出,又十年而至今上九年癸亥正月十三日,易箦于诚明坊之第。是年三月二十五日,葬于杨州治南二十馀里水落山负巳之原。后用子泰尚,推恩赠今官。

公幼而颖异,及长,工文辞,与护军府君为难兄弟。护军雄放,气呑前辈,而公好隐约错互,锋铓捷出,关键亦密。中岁,伏读诸儒书,贯通大意,非浅学涂听所能上下。其治郡邑廉简,得小民心,不为吏所喜,多被其中害。

夫人海州崔氏,大司宪有源之孙,判官之女,与公同年,生先一日,卒先十九年。初葬积城,后迁祔于公之墓左而合封焉。生二男:长泰尚,卒官吏曹判书;次泰素,继伯父后,终兵曹佐郞。泰尚四男三女:男最长及少俱夭,今存者曰弼纯弼健。女婿,长府使申瓁,次侍直李寿涵,次李秉哲泰素一男二女:男弼思亦早亡。女婿,长校理尹行教,次洪禹行。侧出男女五人:泰肃泰崇泰岳申汝逑沈文征妻,而泰崇出后其族父。

公之教二弟甚严,二弟不敢违其训,且有成矣。处士府君先殁,其季世堂懦弱愚滞,至老而不能进趣树立,以无坠先业,以无负公之教。今独渍泪而志公幽圹,则又非公所许,顾心有不忍而事不可终已焉故耳。谨铭曰:

官作纳言,寿近七旬。训垂来裔,用跼一世。何轻何重?在外在内。何以征斯?于千万岁。为表者子,为志者弟。

李柙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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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龙翼

记余丙戌春,与德水李公同登上庠,又尝同栖于广陵奉恩寺,始习于公。观其人则掇皮皆真,考其学则务实为己,自此定为莫逆交,淡水驩情,三十年一日也。公殁之十年,胤子光夏氏袖视公状,请公墓道之文。呜呼!吾诚不忍铭吾友,而亦何忍负吾友而不铭也?

按状公讳,字允迪台山其号也。远祖中郞将讳敦守,仕胜国,亘六代为显官。至参议讳,始入我朝,又六代连有簪缨。公早岁以父命出继人后,曰左议政容斋、曰承义副尉讳元祯、生进士壮元讳,即公之所后亲,行礼曹判书文惠公东岳安讷之曾祖若祖、考也。文惠文之配曰砺山宋氏,掌令承禧之女。曰庆山县令、赠执义讳元谨、曰顺天郡守、赠领议政讳,即公之本生亲,兵曹参判、赠吏曹判书讳景宪之祖与考也。参判之配曰坡平尹氏,忠义卫之女。此公之世系也。

公生于天启甲子十一月十三日。丁酉,登谒圣文科,隶槐院。以文惠公廉吏荫经陞六品。自此历扬堂下清显,成均则典籍、司艺、司成,骑省则佐郞、正郞,宪府则持平、掌令、执义,谏院则正言、司谏,春坊则弼善、辅德、兼司书,玉堂则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应教,或一二或四三,多者至于五六。正则尚衣、掌乐、司仆,而常带三字衔。间为海运判官,出为结城县监、舒川郡守。奉使则掌试又点马于湖南,充书状于燕京。甲寅,以迁陵董役劳陞通政,历刑、户、工参议。入政院,序陞至左承旨,拜大司谏。此公之履历也。

公性质淳美,器度宽和,孝友出于天植。事亲克尽诚爱,参判公临终,思尝生鲽鱼,而非节不可得,公以为恨,终身不近口。每遇先忌,必宿斋蠲洁。及其病亟,子弟强进肉,流涕勉从。伯季家窭甚,每分衣食以赒之;族党之无依者,婚丧皆赖焉。

公少学于宗兄泽堂公,一生敬慕,与其嗣松涧相公敦睦异常。交游甚简,而得会心人,则绝去畦畛,终为耐久朋。文惠公世业素饶,而曾不留心于财产。公克遵先志,不问家事,被服如寒士,客至必觞而馔无兼味。其使也,破例赠银块,分给邮卒,不以一物污橐。前后两邑之补,皆屈也,而绝无几微色,奉职惟谨,脂膏亦不润身。皆有文惠公遗风,此公之行谊也。

公立朝以来,出入三司垂二十年,持论和平,不激不随,而遇可言处,辄尽所怀。在宪职也,劾尹善道骄蹇之罪,论李𣞗悖行及秋曹按核之不悉状。在谏官也,献纳尹敬教疏论幸相专擅,上怒命斥敬教于外,公力争屡承严教而不少挠;正言李寅焕赵嗣基居官不谨,则嗣基陈疏反噬,仍及论礼事,欲为网打计,公极论请窜。在玉堂也,张应一以山陵事投疏尝试,公箚论其危险倾轧;又尝独疏,以喜怒失中进戒。在喉司也,大司谏南二星以言被谪,公适持被累启论救,不计夜深。及甲寅冬之为谏长也,礼论之祸始作,尤斋宋先生重得罪。公出而引避,其说累百言,而段段攻破,义正辞直。上震怒命递公职,后更拟是望,则至推政官。自此敲撼斥奔,而终不悔,人始服公之无隐有守也。逮丁巳春,因逆等请辨癸亥诬史事,致被责言,诘问其得见禁书,其责枉归归于公,谓公书状时所贸来。招公于朝堂,为核问状,适因被中有赦事得已,而公之置对不徇柄相指,以此重被构捏,尤不容于朝。此公之事迹也。

公自戊午冬,示惫,庚申更化,堇谢水曹之命。以是年七月十四日易箦,享年五十七。某年某月日,葬于杨州海等村坐壬之原。前夫人骊兴闵氏,判书、赠领议政圣徽女。淑哲端庄,幼有美质,判书公授以《小学》、《史略》等书,习诵遵行,言动以礼。十三,归于公,治大家,秉主累代,祀皆有馀裕。尝分祭馂于宗族家甚均,咸啧啧曰:“孰谓稚年妇人能辨此乎?”事尊章,礼养备至;奉君子,规助亦多。至于接待妯娌,威惠婢使,咸适其宜。生于丁卯十一月初十日,殁于丁亥十月二十四日,年堇二十一,后与公合窆焉。后夫人完山崔氏,县监后定女。

公有二男四女。文科府使光夏、司谏权斗纪妻,前出也。光夏娶领议政沈之源女,生男,女适郑台一。男进士翊夏、士人李观朝、进士金镇华、士人洪重吕,后出也。翊夏娶判书申晸女。此公之子女也。

噫!公之禀质既如此,自少攻古文甚力,诗亦典重华赡,大有家法。以公之才之行,谁之不如?而惟于势利之途,退避若怯夫。以故仕路尝在通塞间,金华之选亦在晩年,及遇清时,遽就窀穸。年不满下寿,位未跻卿秩,大为士友所惜。然用不尽全而归,世无訾公之喙,视彼巧于进取而名节亏于身后者,得失何如哉?是可以铭公也。铭曰:

恂恂退让君子人,棘棘尽言谏官真。众趋卬否能守静,为所当为不失正。以此全归心无怍,我铭于石观者式。

尹衡圣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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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尹公景任沃川,要我题高达夫《封丘》之诗,已知其厌五斗矣。既赋归,名其室曰“百无”。余曰:“此近老庄,须于无中有所谓有者可也。”遂书其牖曰“六有”,是有味乎横渠言动、昼宵、瞬息语也。既而朝廷一番光鲜,公以台侍谢归,又扁其斋曰“弃弃”,盖取李白所咏君平事也。时人以其守正直己也,斥为晋州牧使,也,至者不死则病。公至数月,果病罢归,未几卒,崇祯丙辰七月廿二日也。夫人李氏先五月没,同葬于衿川林洞

南原人,讳衡圣。公聪明英发,气宇嵬然,纚纚然善谈论,无甚拘束,而自不偸闲。少不肯就学,伯氏欲激而进之,谓曰:“某氏子某与汝同年生,而方读某书。”公即日请业,自是文理骤进,涉猎群书,藻思敏给,凡使事如取诸怀袖间。笃于孝友,每以不洎为终身痛,语及必掩泣,在远遇忌日,则必设位望哭。事伯氏如事父,郡邑时有嘉味,一如杨肆州故事,虽家食时,时节衣服,必为之裁缝焉。馆育孤嫠,极有恩礼;周恤贫穷,不计有无。或有以劝说疏君者,见语则笑曰:“吾性拙谋疏,一时风泊如浮苴,何暇为子孙计耶?”久处湖南,杂作于渔户、盐埕,而未尝自异。

市南兪公最与知己,废处江湖间,招与为契。公遂至林川七山,连门对床,莳菊种竹,悠然有物外之趣。后市南公起废还朝,欲处以荫窠,公移书责止之。暮年通籍,历践台省,其所否臧,一断于己。曰:“白首迩列,涯分已逾,只有信道直前而已,岂可仰人鼻息为哉?”岁甲寅,士祸伊始,公将诣台极论,书在纸者累百言。时辈诇知之,先击以去之,然缙绅传诵之,恨其不得彻于宸听,以照鬼谋也。

其赴晋州也,知旧相吊,公夷然曰:“命也,死生岂章子厚之所能为也?”公前后莅民,常以兴利除害、厉风化、伸冤枉为务。尝有不敛母尸潜宿倡家者,公杖杀之;有如寡嫂讼者,痛绳之;有孝行者,礼接之。学政明肃,官储盈溢,其自奉之薄,虽厮役有所不堪焉。以故士民畏爱之,沃川人磨崖大刻,以示永久焉。噫!使公盛年逢运,展布所蕴,其可书者岂止于此而已哉?不幸半世沈沦,啸傲丘壑,晩际蔑贞,危迫厄穷以没其世,岂不惜哉?

公生于万历戊申。崇祯壬寅,登第,由典籍为工曹佐郞,移兵曹,仍陞正郞。历司谏院正言・献纳・司谏、司宪府持平・掌令・执义,于两司递复入,或至三四。侍讲院文学・弼善・辅德、成均馆司艺、宗簿・礼宾两寺正,于外则咸平县监、三陟府使洎沃川郡守也。甲寅,奉命封新陵,例陞通政。其在晋州才六月也。高祖时英,执义;曾祖,判官;祖民新,参奉。考𪰙官承旨。兄弟五人皆阐文科,朝廷以例岁赐参奉公别廪,仍有追典,荣耀无比焉。

全州李氏,赠参判世良女。夫人温仁贞静,与公育鞠五十年,纺绩以自给,及随公之官,益持谦约,恐累公清德也。公有五男四女:,其侧出也。女婿:生员朴世汇,修撰兪命胤,进士金盛遇,士人朴泰宇也。孙男以达以发以弼,女适李燔者,长房出;以兴,三房出。出于者,以显以远以焕。而其未名及未行者,皆不录。外孙:朴泰初兪相基金时杰时保朴弼元弼贞也。

公不喜交游,而独与市南公友,余未识公,而因市南公固有见木知山之心矣。既得相从,甚恨其晩,书疏往复,商量事为,登山临水,意趣相适。逮其轻犯众怒,坎𡒄以终,公虽不悔,静思厥由,惭愧无已。今于铭墓之文,畏忌嫌碍,不能直书其一二,余之负公又多矣。然尹君子仁之状,该实详备,无待于余言之赘矣。遂略叙如右,系之以铭曰:

退托而谦虚,堂其名曰“百无”。牖之铭以“六有”,盖有闻乎横渠。要以自足乎中,而不渝乎其初。终以没于“弃弃”之斋,欲知公者盖于此而有馀。

李萱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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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九万

公讳,字乐甫,系国姓。六代祖完原君𢢝成宗大王别子也。生伊城君寿刚,生义泉君,生顺兴君梦禹。生讳,宗籍亲尽,仕为同福县监,登文科,未及迁卒,赠吏曹判书。生讳尚质,文科壮元,弘文馆校理,选书堂,力争元宗大王追崇,窜锺城,放还途卒。配草溪郑氏文肃公守梦先生之女,崇祯戊辰岁生公。

旬有二日,慈夫人见背。未及就外傅,先大夫又逝。零丁孤苦,亦能自力从学。十五岁,委禽于太学士乐静赵公锡胤之门,仍受业焉,乐静公期许之甚重。自在儒冠,望临一时,显庙之入学也,选为奉炉,儒士荣之。同春宋先生之诲士于泮宫也,推为掌议,先生亟称之。

辛丑,除宁陵参奉。甲辰,拜内侍教官。乙巳,擢文科,历槐院、翰苑。己酉,上亲临春塘台,命题试文官,移晷之后,命公辍珥笔应制。及拆名,相臣启于上曰:“翰林居魁,生色多矣。”命超陞典籍。屡迁两司、春坊、玉堂、两铨郞,选知制教、兼校书馆校理、西学教授。壬子,拜北评事。癸丑,以旧践召还,更历政府郞、三司亚长、春坊长官。甲寅,以都厅董山陵之役。乙卯,以劳陞通政阶,送西。除顺天仁同府使,并不赴。己未,除佥知中枢府事,又不拜。九月二十七日,不起疾于京第,葬于砥平中元洞。癸亥,改窆于其左负壬之原。

公以清名雅望,历扬华涂,风采所及,固足以耸动瞻聆,而朝夕献替,日月论思,不可偻指而悉数。若言其系君德、关时运之大者,显庙末年相把握国柄,蛊惑上心,台臣论劾,天怒遽震,公以献纳屡启争执。又以修撰上疏开陈,其略曰:“臣待罪迩列,已过阳城之七年,而痛哭裂麻,臣既不能,辅导君德,尚何望哉?且凡民之口,犹不可防;谏臣之喙,可尽胶乎?今削夺之罚,及于林下之士;移怒之举,加于已罪之臣。此乃昏乱世之所罕有,而圣明为之耶?”其言之切直如此,而上只命递职,不之深罪。

甲寅春,仁宣后上宾,无赖子上疏,以慈懿大妃不服长子妇服,激上怒。上令大臣以下会议宾厅,诸臣献议失上旨,相臣、谏官并有窜逐之命。公以应教上箚争之,略曰:“自己、庚以来,邪议纷纭,乃以服制降等、宗统不传之说,播于国中,腾于疏章,为嫁祸士林之奇货。今殿下入其言,自戕其股肱,自黜其聪明,今日国事,可谓棘矣。”复入对前席,苦口极言,同侍诸臣皆为之惧。

未几,显庙昇遐,今上新即位,群憾猬起,两司首论宋公时烈误礼贬尊之罪,将至不测。公以司谏引避,略曰:“时烈以草野之士,受孝庙眷遇,愿忠之诚,可质神明,而今托礼论,乃加以贬薄孝庙之罪。此果可服一国之人心,为百世之公论哉?臣目见士祸之迫,难望回天之力,不可苟冒台席,请削臣职。”上下严旨递职。翌日,又命罢职不叙。自此不复入朝,而天又啬其寿,呜呼痛哉!

余生与公差一岁,而弱冠论交,合堂联席,同笔砚讲文艺,往还周旋者十馀年。顾余昏愚,虽不足以得公之全,亦自谓知公之孰莫余若也。公襟怀易直,操履峻洁,未尝拘拘于绳趋尺步之榘度,而天姿自然近道。凡于别事之是非,论人之得失,未尝以密交贵势,有所容贷,虽并坐对面,亦直斥极意而言之。然诚意孚于人,人亦不甚相忤也。至若奉先恤族之懿,轻财好施之义,又有加于人数等者。平居静以守己,泊无所好,唯以经籍自误,闲废以后,益加硏究,充然有自得之趣。所著诗文,皆简质雅驯,有若干卷,藏于家。

夫人资性和顺,德容婉嫕,于归之日,已不逮尊章,而奉烝尝,事君子,率循典则,为世名门。生与公同年,卒后公四年,葬祔公墓左。男:长汉翼,进士,蚤夭;次汉宗,生员,方任高山县监;次汉章,亦蚤夭。女:判书・大提学崔奎瑞、判书・大提学徐宗泰、进士林世恭沈廷熙曺夏重、参奉洪重范,其婿也。汉翼一男,曾入玉堂,乞养,方任杨根县监。内外诸孙男女数十馀人。铭曰:

何禀之美而年之不遐?何养之粹而施之不多?虽曰不遐,闻则长矣。虽曰不多,言则彰矣。升者清明,杳莫追矣。降者幽翳,表者玆矣。

赵嘉锡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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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有以大家子斥去绮纨,习笃于文行,立身扬名者,曰故吏曹参议赵公嘉锡汝吉,其人也。公杨州人。上祖高丽判院事,自后圭组联仍。有讳末生,本朝领中枢,谥文刚,蔚然为名臣。有二子:长中军司直,次观察使。观察曾孙汉川尉无疆,生赠判书连孙。判书无嗣,以司直五世孙为后,赠左赞成。赞成生讳存性,受业于牛溪成先生,历职台省,官至八座,谥昭敏。是生讳启远,官至刑曹判书,谥忠靖,娶领议政文贞公申象村之女,有五男,公其季也。

聪颖绝伦,十岁,读潘阳节《通鉴论》,五遍而背念之,不错一字。十七,中解额,踬于覆试。公叹曰:“士不可侥幸而苟得。”遂携书入道峯山下肄业,穷日夜不辍,几至四五载,文辞骤进。二十七庚子,并中司马两试,因阐大科,隶槐院。荐为承政院注书、艺文馆检阅,例陞成均馆典籍,迁司宪府监察、兵曹郞。入司谏院为正言,递授京圻都事,复为正言。时忠靖公已休退湖右,公为便养,求出为扶馀县监,周岁罢归。叙复内职,出为海运判官,被台劾,公悠然如不闻也。

丁外艰。既吉,由兵曹正郞、司艺、直讲,又为京圻都事。入为司宪府掌令,寻递。以直讲兼国葬都监郞,有陞叙之命。时,时事变嬗,出为三陟府使,翌年罢归。已而历数官为掌令,递为掌乐院正,仍董山陵修改役,特命加资,以台启反汗。时有天警,上万言疏,备论奸党贪邪凶悖之状,又极斥尹䥴无君不道之罪。台谏论请远窜,公速装以俟。上以求言而罪言者不可,终不允,只削夺官爵。时奸党势成威立,祸机益急,桁杨狼籍,正士戮死,公犹夷然不以为意。

庚申,改纪,首膺宠命,自掌肄院判决事,入承政院为右副承旨。公以为国事更始,可以有为。竭忠尽言,无所回避。一日,面斥入侍诸臣曰:“法之不行,自贵近始。某等身居宰列,冒犯禁令,宜乎纪纲之废坠也。”诸宰以次首实,莫不缩颈。又与大臣争论于朝堂,有所触忤,上特命罢职。台谏以为直臣不可摧抑,遂以得免。然屡拟谏长,而辄靳天点。

历刑、礼、兵三曹参议。辛酉,遂为吏曹参议,则公曰:“我本无才长,今所以处我以极选,徒以年前一疏也。媒一疏占名宦,耻也。”固辞得免。因欲谢事归田,而公已病矣。既已虽知不可为,而少无怛化意,延接亲宾,笑语如平日,竟以是年十一月十五日不起,春秋仅四十八。临终,顾诸子教以奉先饬躬之道。夫人泣请面诀,公不许曰:“不可绝于妇人之手。”翌年二月,葬于抱川独谷里,又翌年,稍移负亥之地。前夫人洪氏,先公十九年殁而祔焉。

夫人,学生㦿之女,监司庆臣之孙,多产而辄不育,一女为尹世恒妻。继媲尹氏,其考县监以明,家法为缙绅楷范,三男曰泰一泰万泰亿。侧室男泰善

公疏旷坦夷,介不绝俗,刚不刿物。事父兄,尽其诚爱。居制,衰绖不释,上墓拜哭,不避风雨。常曰:“事亡之道,只有祭祀。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宗家不同一处,必与朔望之参。远祖墓久益荒废,约宗人置田,依礼岁祭。待亲旧有恩,救灾恤患如不及。前夫人既没,哀其母老无子,始终其衣食棺椁,人以此知仁厚之心无所为而然也。

常一室图书,终无要路迹,同志至则欣然相对,杂以谐谑,然人不敢以非义相干。自少尊尚节义,若闻忠臣孝子为君亲捐身命,必感慨太息,常读宋尚敏子慎没身疏,泪簌簌自下。丁巳一疏,凛然如秋霜烈日,其志盖置死生于度外也。

盖公文华才识,拔出等夷,而乐于弛置,不数数然也。以故常在用舍间,晩始际遇,而美疢遽婴,岂非命也?然当危时而著忠直之节,际昌辰而扬退让之风,其正终之严不愧孙宣公,大为世道之光,可谓不虚生天地之间矣。

余受知忠靖公甚深,因感公兄弟诸公不为东阁郞君也。今公仲氏尚书公师锡状公行而悲曰:“吾弟非不如古人,而寿命不遐,终不能展其抱负。呜呼!孰为吾弟以永于闻?”又其友尹君以健录公行一通来,曰:“此皆质而可信。”余曰:“余亦有于身亲见者。昔朱夫子韦居士,仍叹今不可见也。曩余以死罪,由北南迁也,亲旧畏缩不敢问,而公之尹夫人独嗟劳甚至,抚及婢从,婢从皆感涕而行,信乎尹龙原之孙,而亦见公之行义行于家也。”铭曰:

盖闻道德衰而节义见,节义亡而国家颠。嗟惟赵公,气宇恢然。曩际平陂,危机交急。公陈一疏,妖惊鬼泣。天日照临,忠精不厌。洎乎遭遇,井渫用汲。众方有为,独存谦挹。宜有神劳,福禄蓁蓁。而阏永年,呜呼不仁!长收气节,閟此一丘。既固既安,惟千万秋。

朴元度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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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锡鼎

公讳元度,字仲宪,号竹窗,姓朴氏,其先潘南人。十世祖直提学讳尚衷末抗疏著节,本朝赠领议政,谥文正文正平度公,相我太宗,封锦川府院君平度世襄公,佐世祖策勋,名节勋德,显于史乘。其后成均进士罗州牧使大夏、进士,即公曾祖、祖若考也。妣全义李氏,学生光林女,判书龟龄之玄孙,天启丙寅九月二十四日生公。

幼颖异,五岁,伯氏读史书,从傍窃听,暗纪帝王世次无错。戊午,中进士。癸卯,擢明经甲科,例授司赡寺直长,序陞金吾郞、典籍,由监察移工曹佐郞。丙午,莅清安县时,显宗温泉,除县翌日赴行宫,随事整办。残邑,自兵燹以来,廨宇柝圮,为建屋七十馀间,民不劳。民有从昆弟争鹰相讼,公纵其鹰,责以义,皆惭悔感泣。政尚宽,奉法谨,差科劭农,皆有条理。秩满而遇辛亥大侵,命仍任视赈,秋后解归。

壬子,以典籍迁骑省,转正郞。俄拜司宪府持平。发轫初,为当路所挤,栖栖于下邑郞僚者十年,至是始通清涂。自是连居台职,持平者四,正言者三,间为海运判官。其在兵曹,会迁奉宁陵,公既兼曹务数事,又分署都监,埤遗纷氄,左右酬应,无少滞。时金公万基判本兵,闵公维重董陵事,咸服其干敏,深器重之。在宪司,吏有受赇于轝士,事发,先王震怒,特命枭戮。公以谓吏罪当死,而法应取供,启争之。先王屡下严教,公不少挠,得请乃已。

仁宣大妃丧,大臣以仪礼失旨抵罪,朝著汹惧。公与同僚力争,不能得。今上初元,诸台有难安事,并引入。都承旨吴始寿启请牌招,谓台臣放纵解弛,要激上怒。诸台以此不敢出,公独诣台,斥其乘时排轧,论者韪之。仍上章极论公私是非,又请罢内需司・诸宫柴场・盐盆、各衙门屯田。疏入,报闻。

时用事者攻宋相时烈甚急,以坏乱宗统为案。公草启直其诬,因此得罪于时,出为忠清都事。明年,丁外忧。服除,为黄州判官。州居两西孔道,使客旁午,比因官长数易,吏胥仆缘蠹窃,官库荡然。且当北使至,滥张饩牵名数,赊贷富商,共为奸利。公至则尽得其情,钧核吏所偸绵布二千馀疋,又械系奸商将杀之。贾自知当死,冀吐实以免,即款服。因具列需索费用实数,较诸前日滥簿,不啻减半。公贷其死,录藏其所告,后支客使,据以办应,无所盈缩,定为式例。吏不得作奸,民力以苏。西邑自经乱,城坏不敢筑,兵顿不敢善敹,讳言战守四十馀年。公密修戎备,悉皆坚利。事闻,褒以表里。

庚申,更化,以持平召还,递拜兵曹正郞,迁掌令,差接慰官,病未赴。求外得丰德,居一年免归,拜掌乐正。癸亥,拜通礼判校。未几,升拜富宁。时朝廷割邑地,置茂山府,新邑事殷,民病于力役。公办麻布三千,设雇马厅,取奇嬴以宽其徭,民甚赖之。甲子,病递。叙拜判决事,实掌隶僮词讼,关节请托,一切不行。有亲知以私来干,公不许。再三为言,公判其状曰:“可惜张师德三及吾门。”遂却其讼。听理不循私类此,由是多失巨室意。时宪长将以他事劾公,或曰:“吾闻朴某曾落公家讼,公可为此耶?”宪长慹然而止。

丙戌,拜刑曹参议,移右副承旨,转至右。屡居喉司,间为兵、刑右侍郞。公素抱水土疾,不敢卯酉,力求邑,出为富平。己巳,朝局又更革,即投绂归,僦居江上,自号龙滩散人。见时事日非,悒悒无解,杜门谢客,唯以书史自遣。庚午秋,展先墓于水原,仍省伯氏,感疾日殆,自知不起,命其子汇登曰:“向吾有言于汝母,可问而行之。”盖公将行,谓夫人曰:“他日殓葬我,慎毋侈于吾父母。”至是以戒诸子。疾革,精神不乱,更衣正席而没,年六十五。其十一月,葬于水原鱼呑面旺启山枕乙原。

夫人骊兴闵氏,学生圣与女,副提学起文玄孙。妇母道甚备,后公二年生,寿八十,祔于公墓。举二男三女:男汇登,文科,前承旨;世登,士人。女适牧使权益隆,次李箕辅崔昌振。庶子吉登汇登三男:昌言昌殷昌根世登一女尹尚鼎权氏未育。李氏蓍亨,女朴师道尹㠐崔氏守一,女幼。

公性孝友,前后居忧,毁戚不怠懈,服既阕,哀慕不已。生朝悲楚竟日,家人不忍设酒食。伯氏在乡,事之甚谨,虽从宦在京,有暇匹马往省,衣食服用,虽微必分。恬于势利,不事交游进趋,端居罕出入。邻并亲识相与叹曰:“某非今世人也。”

噫!公才敏足以有为,刚果足以有守,使之稍谐时尚,自可以取荣名,登显位,以展布于中外。乃推分无求,守正不移,不以穷达荣辱累其心,以故世鲜知公者。文藻过人,顾不喜著述自夸诩,故亦不以词翰称。然少时作灵台上梁文,又撰清州拱北楼序,为前辈名公所叹偿云。不佞尝慕公风义,长胤自少习于余,今以碣文见属,义不可辞。西溪翁为志,辞简而旨明,谨摭以铭之曰:

嶷嶷文正,著节终。平度世襄,世载勋庸。公承华胄,进涂晩辟。既果而艺,随地效绩。台司秉宪,抗言尽职。倾夺之际,不骫其直。出守边垣,上藉廉勤。委处龙喉,绰有裨益。曰余懒拙,焉事征逐?不蹐柄门,雅操不磷。惟孝惟悌,行孚宗党。君子曰终,亦见素养。何蕴之厚?厥施未究。子显孙英,馀庆方将。鱼呑之丘,公魄攸藏。志有征,我铭弥光。

金世鼎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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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采

光州,昉自新罗王子兴光,其后大显于胜国,至号所居曰“平章洞”,盖八世相继为相故云。入我朝,有讳周冕,官寺正,又移家于畿内积城地。生讳自玉,县监。生讳永纯,生员。生讳秀渊,府使,赠吏曹参判。生讳孝诚,通政、牧使,赠大司宪,当光海废母,上疏请斩贼臣等,谪配珍岛仁祖即阼,旋加擢用,终以不肯苟合,位至州符,论者惜之。娶于韩山李氏,父曰佐郞庆流,壬辰之乱,战殁于忠州,赠都承旨。公大宪公之子也,讳世鼎,字子重,生于泰昌庚申十月廿九日。

天姿秀异,既就学,藻思日进。迨年三十一岁,始登上庠。明年,筮仕为孝陵参奉,俄丁大宪公忧。服阕,连除典牲署参奉、义禁府都事,诸长官辄称其才,有事必属焉。寻因外舅李忠靖公时昉知金吾,移冰库别检。未几,擢第,例授承文院副正字,序迁博士。以祔庙监造劳,调成均馆典籍。历兵曹佐郞,除盈德县令。至官,节缩冗费,悉以羡馀偿民杂税,月聚士子于乡学,劝课甚勤,士民大悦。既而因戎器精缮,命赐衣资;又因赈政修举,赐廏马以褒之。有亡赖者挟蛊术,诡称疗疾,至人家必责厚赂,往往破产。公察其奸,发吏捕治,辞具服,即杖而弊之。同党在他境者,闻之亦逃,其害遂绝,人至今称快。兄弟恃恩,横夺人臧获数百口,凡七易讼官,皆不敢决。方伯归之,公阅案讫,立还本主。家人又出不逊语,公亟抵其罪,几死。及罢,遍县内坊驿立石共颂焉。

复拜兵曹佐郞,升正郞。迁司谏院正言,纠劾无所避。又除司宪府持平。时有一宰被弹,俄因朝命赴邑。公适入侍,论之甚力。上震怒,赖同春堂宋公救解乃已,仍移疾免。自是不复立台端矣。拜侍讲院司书,升文学。除长城府使,适值辛亥大侵。公预蓄谷累十斛以赈之,至春流民四集,又为糜粥以救,待哺者常四五千人,无一饿死焉。时吴时寿为方伯,与公论事不合,必思中伤,西成令并收灾田税,不从,乃嘱幕僚论所核田违法,竟逮罢。上以公善赈命赐绯,始寿又驰启沮之。府俗甚坏,将葬必以鼓吹导丧车,盛具酒食,宾主终日醉饱。公闻之,下令禁止。

明年,叙拜直讲,历司艺、宗簿寺正。除南阳县监,居三月,一境大治。丁李夫人忧。服阕,会诸奸用事,由掌乐院正,左除嘉山郡守,以诬论崇饮罢。除长兴县监,以微事罢,旋命还任。其为治,并如时。初长城民闻公在西,谋粜周公家急,公戒勿受,遂诣庙堂请弛禁,立公碑。至是,两邑吏民又涕泣乞留,不得则或诣按使,或走阙下,雪冤颂德,遑遑如不及,可见其惠入人之深也。

庚申更化,复拜掌令。时逆狱甫完,奸党次第窜黜,而物议犹激,将继请十人罪。公与同僚议,罪其首四人,馀皆勿论。被玉堂箚递。俄除光州牧使,州俗多豪右,又喜分党相倾。公习知其弊,至邑,凡上谒者,非公事不与为礼,有罪未尝少饶。会盗发士人冢,其子孙亦不能明,台官反以缓治论罢公。

既而叙拜掌令。朝议将行户布法,且欲先试关西。公极论其非,命特递。未几,以司仆寺正试士湖南。还拜献纳,仍陈沿路民瘼及学政废弛,请设官养士。会天旱求言,公上疏,大抵举应天以实,不以文为主,君德时政,靡不弹举,又请停主第役,嘉纳。会相臣请发卫卒治主第,公又力论之,事遂寝。

俄陞稳城府使,复拜献纳,皆病免。除茂州府使,以赈政得宜,方伯、御史相继褒闻。移陞金海府使,既至官病作,不能视事,遂罢归,筵臣请并收资级。寻由献纳迁执义,累陈诸宫家、各衙门私占屯民及阃帅横敛重刑之弊,多从之。擢拜承政院同副承旨,转右副。上怒谏官论事忤旨,切责之。公入对从容言待谏官不宜如是,上始霁威。至丙寅三月四日卒,年六十有七。讣闻,命致别赙。葬于麻田郡西青田洞辰坐之原。

公为人仁厚质悫,无所修饰。平居恬静自守,不喜交游论议。虽素亲好者,见后名位稍尊,罕造其门。或当侪友交集,论辨锋起,公辄退然自屏。而内实敦确植立,是非既分,直前担当,不以利害荣辱有所挠夺也。每在上前,论事慷慨,必尽其怀而后已。莅官奉职,不怵威势,不求名誉。以此立朝四十年,出入中外,声绩俱茂,而乃动遭抹𢫬,不究其用。归而甔石屡空,妻子恒有饥色,没而箧无馀衣,鬻马以敛,卖田以窆。呜呼!斯非所以观公者耶?其可谓世济清直矣。

公娶延安李氏,父即忠靖公,官至户曹判书。葬与公同原异穴,有别志。生一男震奎。继以文化柳氏,父讳德峻,生一男三女:男命奎,女适朴泰珍李尚观季未行。侧室生一男三女:男应奎,女适李煊,馀幼。孙曾以下总若干人。余与公少时堇一二识面,中间以显晦殊涂,卒不克再会,今次幽志,足陨一涕。铭曰:

台有直声,邑有治理。唯其颀顽,累跲累起。位虽少卑,志则乃伸。如或不信,请考于文。

赵宗著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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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锡鼎

先生讳宗著,字褧叔,自号艮斋,晩居终南青鹤洞,复号南岳云。汉阳,自胜国蝉嫣奕世。远祖曰之寿,佥议中书。生䨥城摠管。生良琪,袭爵。生龙城君,仍世有勋伐。生仁璧龙源府院君,以太祖娣夫,际兴王之运,遁居全节,谥襄烈。是生,策国初佐命勋,封汉平府院君,官至右议政,谥良敬。六世而至司宪府掌令讳应文,先生之高祖也。曾祖曰荣男,蚤卒不仕。祖曰,仪宾府都事。考曰重吕,弘文馆校理、赠吏曹参判,能文章,有至行高识,号休川。妣曰平山申氏,知中枢景珍之女,判书文节公之玄孙也,以崇祯四年辛未生先生。

先生少聪悟绝人,七岁能属文,锡鼎先祖迟川公为提诲之,奖许甚。庚子,登国庠,儒林大文字必归于先生,如两贤从祀、三贤从祀、启圣庙神德王后祔庙诸疏,多先生所撰云。丁未,人九十馀人乘舟漂到耽罗,朝议将执送燕京。先生奋笔草疏数千言,极陈其不可,仍具别纸,密论计策。属淹疾伏枕,使其子仪征投进,喉司拒不纳。筮而遇《艮》之《蛊》,遂以“艮”扁其斋。

己酉秋,授童蒙教官,以母忧去。壬子,服除,复授。其冬,擢文科别试,隶槐院,升典籍,移兵曹佐郞,俄迁侍讲院司书。时,今上在春宫,拘忌痘疮,废讲者数月。先生疏陈其不可,请宫僚宿斋进讲,显庙赐批嘉奖从之。先生登筵讲说,剖柝经旨,间杂史乘,要以开发证曏,辄至日中昃,世子颇倾心焉。

选部拟先生谏宪官,前后十数,终不迁,盖显庙欲先生久于讲官也。其明年,升文学、兼知制教,移拜司谏院正言。以应制文忤旨,除庆尚都事,以守宰亲嫌不赴。拜司宪府持平。显庙礼陟,差行状撰集郞厅。移骑省。上新即位,以初丧废经筵。先生疏陈冲年讲学为急,居丧废读书非礼意,仍撰进《冲年龟鉴》。上优答,辍马缨以褒之。又拜正言。圻甸告饥,民困于复土,北使车辙相属。先生启请缓催粜,赐明年半租。上不议于朝,悉从之。两岁所减,殆数万斛,民赖之。

乙卯春,拜兵曹正郞,掌试湖西。秋,出补襄阳,宿弊如洗,一境腾颂。御史以治最闻,民刻石以思。明年冬,以弘文馆副修撰承召,未至,引疾辞递。丁巳夏,除成均馆司艺,移献纳。时,金相国寿兴以议礼窜谪经岁,有叙命,台臣方请收回,先生引避不与。寻又掌试湖南,道拜献纳,未久递。自是杜门托疾,无仕宦意。凡拜修撰者五,副修撰者三,持平、宗正者各一,司成者二,皆辞不就。

庚申夏,始拜宗簿正,移司成军资正。又入旧班为副校理,台官掇诬谤遽论,递之。连除司成及军资・奉常・司䆃诸寺、献纳、掌令、执义等职,皆不就。退处广陵者七年,萧然以书史自误。丙寅,拜司谏,疏论勋裔冒属者征赎非宜。上下其议庙堂,遂寝征布之命。时,知旧以先生位遇差池,劝其在京进取。先生曰:“老少交恶,儒林相哄,祸将作矣。”遂引疾辞递。

自是累拜司谏、执义、司成,并不起。铨曹知其确然无复出意,授以淮阳府使。先生喟曰:“此犹可以报效矣。”佐民兴学,治如在时。时,岭西大饥,先生上疏请减春大同,又乞运京谷以救,上皆从之。方伯上政绩于朝。己巳春,命特陞通政以褒之。时,时事骤变,先生已有投缓意。及两贤黜文庙,称疾不即奉行,得罪罢去。民刻金石以志去思。先生素患风,竟以庚午正月四日卒,享年六十。葬于杨州治北伊淡里,即先大夫墓北麓云。

先生娶安东金氏高丽名臣方庆之后,司宪府掌令泰基之女,生三男:仪征,文科,前承旨;次仪凤仪祥。承旨娶郡守柳命才女,有二男一女:男镇禧镇祚,女适洪锡辅仪凤前娶承旨尹彬女,无子;后娶士人朴成翼女,生一女。仪祥娶士人吕必升女,生一男一女,幷幼。

先生天资和易,与人语由由然,而其守甚确;貌若傥荡不备,而中甚综密。少孤,奉申夫人,志物两至。事姑如事母,事伯氏甚谨,视诸侄如其子。宅心主于恕,接物任其真。其于褊忮刻礉之论,矫激表襮之行,非惟身不为,见人有近是者,亦蹙然不乐。

年未弱冠,慨然有志于问学,取四子诸书,熟读穷硏。从浦渚赵相国讲质,浦翁许以见解超诸,旋以痼疾中辍。顾尝好文辞,于书无所不览。少嗜昌黎、《左氏》,既而贯穿百家。自辟堂奥,常以不朽事自期,其于文才天得也。辞则取裁于,理则原本于。为章疏,恳至明剀,必以指陈事情、开寤主听为主,真所谓经世之文也。

药泉南相公尝病先生应举文字句钩棘,及观其散作古文及章疏大异于功令,遂心许焉。诗不主一格,少作逼之髓;晩攻五言古,哜之胾;若其近体,则之驯也,之逸也。当代文垣钜匠率让公一头地,或曰:“谿谷于文得法品,泽堂得竗品,迟川得神品,而公之文亦可入于神品云。”笃论者可以取衷也。所著诗文,有《南岳稿》十数编、《艮斋新笥》一卷,藏于家。

记性过人,尤长于史传,揣摩情形,根据义理,要归于实用。历代沿革、典故法律以至中国山川险阻,靡不淹贯通晓。有沈几远识,指言时事,久而愈征;论度边机敌势,往往县断奇中。是不惟稽古之力然也。竺典、稗说,亦皆搜猎领会;乘除、星命、堪舆、医药诸家,多所房通,而未尝自多也。

其诲人也,随才设教,广譬善诱,使学者犁然有得。虽初学扞格之类,亦必谆谆开导,不少懈,以故童蒙之成就者甚多。其治郡也,廉以禔身,恪以莅事,明以察奸,至于为民兴除利害,孜孜如渴饥。宽征蠲赋,不事奇羡,而储偫充牣;区画处置,不求近效,务为长远虑。虽以吏治名者,闻先生理道,辄𥊼焉推服。

少患疽发髀,几危者数,沈淹床笫数十年,能葆啬节宣,季年神精强茂,盖其摄养有方也。方其在痾,以著书垂后为志,网罗我东君臣行事为野史,属草而书未成。平居穆然清坐,终日看书,未尝造请于人。性喜俭约,于外物奉身者,随遇而安,所居凝尘满席,晏如也。早有当世之志,卷舒古今,出入王伯,尝欲尊主威破明党,以振国势。立朝以来,见廷议不咸,骇机屡兆,辄色举远引,或栖遑郡符以自屏,未克展布其所蕴,惜哉!

先生尝谓不佞先祖迟川公,当丙丁抢攘之时,能主和议以存宗社,拒征兵以扶大义,合于古人之经权。观先生丁未一疏,非有谏官、御史之言责者,不顾主议者猜怒,抗论不已。言虽不见用,其所以树民彝、张义声则大矣。顾先生此疏与先祖扶义,前后一揆,其心事议论,见于著述,后之人必有知之者。

锡鼎先君东冈公,契许最深,类古之遗。先君不幸中身弃世,先生有绝弦之痛,为其平日相约为传,请文于先生,以铭其幽。先君没后十年而哭先生,余发已苍唐矣。先生之胤承旨君授之状,俾志先生之竁,宁不簌然而涕乎?记锡鼎年十三,从先生受《左氏传》,且得闻读书观史之法甚悉。先生每读书,长吟徐嚼有馀味,听者忘其倦。其诲人,易寤而深喩,得于言语之表,亦以此。念先生,父执也师表也。今于述墓之役,义不敢以不能文辞,谨叙次如右,而词以系之曰:

𨲠若先生,冲乎其似有道兮,悗乎其若无营也。敦复而自考兮,不随俗而晦明也。乐草玄之却扫兮,笑顩颐之相倾也。昌厥辞而用老兮,掇百氏之精也。惟之浩浩兮,不可朽者名也。后死者其有造兮,尚来古而征之也。

洪禹瑞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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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显

故大司谏西岩洪公,讳禹瑞,字仲熊。其为人洁清而能容,温良而有守,恬雅诚悫,里外如一。《记》称君子比德于玉而疏其美,至于十有一。余早登朝,得与一时群彦游,尝以是阴求而默察之,绝未之见焉,于是乎慨然叹衰叔之难回。末乃于公而得之,则又未尝不懑然心服。盖余阅世之久,益知公信非今人所能及也。

公性至孝,自幼已知受父母。及长,油油翼翼,一意祗顺,其于圣人所谓于敬于色于无违,无一不合。家贫而洗腆必力,事碎而囊箧无漏。病而丧,调护之方,哭踊之节,见者莫不感悦。季父太宰公每称“吾家孝子”。以至友娣妹而视其出如子;待亲党,曲有恩意,皆孝之推也。呜呼!孝者百行之源,苟无其源,安能成就德美若是哉?

公晩始通籍,时誉方蔚,乃以肃宗四十二年丙申三月八日,年五十五而卒。既没而沧桑百变,士类狝薙,余亦再被放逐,俯仰世故,不禁文子九原之思,而公之子以公墓刻见属。呜呼!余虽无文,乌敢辞诸?

洪氏南阳。讳命元、讳处厚俱官京畿观察使者,公之曾祖、祖考;而顺兴府使讳受湸、淑人汉阳赵氏,考、妣也。高丽至本朝,奕世显融,以文章节义功业继迹史书。而赵氏静庵文正公之玄孙,壸仪克备,俪美娠贤,厥有所自。

公生而粹完,在行辈自超。年二十九,中上舍选,除崇陵参奉,不久仕。壬午,擢文科,分隶承文院。自是十馀年间,不离清近,说书、兼司书、兼文学于春坊,注书于银台,检阅、待教、奉教于翰苑,郞于礼、兵、吏三曹,而最久于谏垣、文馆,正言、献纳、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应教,其历也。间为成均典籍、军资正,娄兼汉学・东学教授、校书校理,常带知制教。

庚寅,言事忤旨,谪务安。既还,又为宵人所挤,出监殷栗县。癸巳,由玉堂陞拜同副承旨,前后三入序至右。参仪、参知于刑曹、兵曹。求外出安东府使,亡何,以谏长召还。初,上幸学取士,公遂登第,而同榜多知名士。忌媢者嗾乡曲无赖子,言考官行私,取其族属。盖是时,太宰公与诸同榜人父兄为考官,而故例幸学之科,必即日折号。事急,诸考官各分考试卷,不相关涉,公与同榜人俱出他人所收,无与其父兄,而勒成证据,欲以混污一榜,幷陷父兄。上察其诬,特命定配,旋令究问其人,首服受嗾状,上命幷嗾者窜之。郡少诈穷变索,怏怏无奈。粤四年,台官权詹姜履相等又请拔去公等于科榜。上大骇,召等诘责之,斥补远邑,敦召公不已。公决意自废,累违召不进,自就理撕捱前却,几及一年。上乃下教曰:“以壬午科不安陈乞者,一切勿许彻闻。”公穷蹙甚,黾勉应命。

在史局,书法不苟,尤谨于记注。先是己巳,闵黯辈阴结张氏希载,既废黜国母,意凶凶未已,谋害无不至。至甲戌,事大露,相臣南九万力卫护希载,只罪而亦不用诛讨常法。辛巳,蛊变起,上哀恸悔恨,亟诛希载,追施逆律。至是,相臣崔锡鼎请释,随坐而指为非逆,闻者惊骇。

公偶取入侍史官尹圣时所记,答亲友之问,司谏尹世绥遂以此劾锡鼎锡鼎讳前言,其徒应和,以筵注为诬。圣时又上疏,符合锡鼎。公陈辨甚核,上答以所失在被。右锡鼎者请拏公,与圣时交质。上初见圣时疏,已烛其有窘熊,及公与圣时俱置对,上判曰:“洪某必无公然刱出生语理。彼此曲直,不难辨别,而史臣拏核,有关后弊,其幷放之。”时锡鼎之党耽耽视公,赖上英明,事得已。寻下旨,禁无敢复伸救,政院故寝阁,不以布谕。

辅德朴行义于胄筵侮斥真西山,大司成李济捽曳讲儒。公并疏论之,上嘉纳为罢行义职,问备承旨及。上为王子卜宅,欲买永安尉洪柱元故第,宗孙锡辅持不肯卖,上甚怒而未发。礼曹判书李寅烨觇上意,力陈其第素称福家可买,锡鼎与吏曹判书赵相愚合辞迭请,得上许乃已。

前此,尹镌改《中庸》注,朴世堂改《四书》注,以诋斥朱子。有尹拯者假儒名,反扶植之。锡鼎遂效其为,撰一书,名曰《礼记类编》,自为注言,言背贰,至请参讲法筵。朝绅、章甫辨斥,俱被谴。公忧慨,幷论两事,语直理明。上意初未契,亡何,命削锡鼎职,火其书。世堂素弃礼法,崇,遗命死后废朝夕供,不良于丧者多喜之。朝廷忧为世道害,遂下法禁。世堂弼基不遵令,对狱,肆诬先正以及朱子,语绝悖。公上箚请罪,援礼证古,辞意严正。上命编配弼基

务安之谪,实繇事。时多士斥,讲确锡鼎伪书,上方尊礼甚,不平。始文谷老峯二公筵白背师罪,请毋待以儒贤。至是,上欲折抑多士,乃追斥二公,仍有“论议无益国事”之教。公以为“有是非,斯有论议,国而无是非,是幽国也;又不顾借故贤辅,尤损盛德”,偕二僚箚论之。上大怒,幷命削黜,俄加罪远窜,又以丈岩郑公首斥,窜之极边。首相睡谷李公上章匡救,上愈怒,批旨切责。李公苍黄去国,于是朝象一新矣。公闻谪命,无几微色。在谪,执守甚严,辞受必审,取《近思录》,循环洛诵,日有程课。是冬,时辈有言公等罚过重者,上特命放释。大司谏柳凤辉发檄启,构辱至深,上终不允。

既叙,柄臣忌公入铨,出补西县。祛弊剔瘼如嗜欲,开籴收賸归民,遇旱虔祷致澍,一境鼓舞言:“自设邑来,公绩为第一。”李墩掌试弄巧,其党协同,所取多不公,国言讙腾。不佞以谏长劾论之,遂命刑官按查,事将发觉,其党恐急,百端周遮,李济李夏源等尤张皇眩惑。公疏请其罪,上命削罢两人职。

廷臣赞美上功德,请进尊号。公意不可,劝上毋受,益懋谦冲。及上勉许,持平金有庆疏斥陈请诸臣,语太硬,重咈圣意,连下未安之教。公讽谏恳至,上感悟,奖以爱予,特改前教。上命纳牛黄之新者,宰牛数百,得之艰,其杀将无算。公援齐宣易牛、宋仁不索烧羊事以规戒,上即寝其命。

公出入风议,侃侃自将,所论列,皆开系君德斯文事,而于远佞扶伦,尤斤斤焉。最其论议之辨,有得于朱子留正书;谦德之勉,无愧于刘敞驳虚号奏。公之真道事君,此焉可见。嗟呼!岂无所养而然哉?

公少已沈潜经训,参究性理诸书,要以体之身心。博观子史,了然于前言往迹,趣舍弗眩。溢而为诗文,清健有致;八法亦臻阃域,深得操缦之妙,旁涉渲染之忮,具不屑为。雅喜澹静,不事征逐,唯亲近架签。官暇,辄访佳山水,游心物表。睡谷公尝叹曰:“某甫既贵而不变布素节,可尚也。”嘻!使公而年,赞元台扉,主盟词坛,夫孰能先之?而天不少延,半涂而税,乃令我辈独际末运,不胜濡味之刺,人事之不可期,有如是夫!

淑夫人青松沈氏,府使益善女,领议政之源忠正洪公翼汉内外孙。妇德克媲公,公殁。哀毁甚,淹瘵七年以卒。育二男三女:男启钦,进士壮元,有男朝海鹏海,三女幼;启弦有一女,幼。女适正郞金泰衍、参奉赵荣曾,俱有出;季适通德郞尹澲,早寡无子。公葬在积城庚龙洞先兆内,夫人祔左。铭曰:

众流奔披,砥柱独存。群鸡竞啄,皋鹤孤骞。嗟公好修,郁有特操。播媺于朝,中以自宝。夫既克全吾天畀,亦何恨禄位之不极?而令名永留于玆石,维百世而无泐。

李相成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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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显

吾友李元卿,孝子也。幼事考佥枢公,至行灵应,恰同王延王祥故事,佥枢公叹而异之。佥枢公疾谻,斫指进血,疾遂已。及丧,过毁柴削,母夫人勉以姜桂,涕泣不从。母夫人疾,又斫指,沐浴祷神,乞以身代,有异征,母夫人快苏。后以大耋终,公年已向衰,而持制愈严。权公尚游语人曰:“谁非人子?吾未见善丧如某者也。”公之笃于孝盖如此,而推以及于昆弟,友悌甚至,迎养孀娣,教育兄子。晩出东府,奉老兄之官,事之如父。

始公娄斫指,气常不健,至周甲岁癸卯,毒疔发于指,真元日铄,竟以其七月八日卒,是公死于孝也。呜呼!三代之隆,去古未远,而当时之人犹恨丧纪之隳,至有“劳心博博”之什。若公者,身生晩季,行出古昔,岂非尤难而不可及者哉?

公讳相成,佥枢公讳祉遐。寺正汝良、府使孝训,即其上二世,而广州其系籍也。有讳遁村,为诸贤所友。其子直提学之直,当芳硕之乱,有直声。生仁孙,相光陵。七世而为佥枢公,佥枢公少负气节。宗人尔瞻张甚,诸族多附丽腾飏,而独抗章痛斥其斁伦误国之罪,被锢下乡。仁祖改玉,特加奖用。配清州韩氏,领议政效元之后,考以孝称。

公为人坦率无藩饰,不喜锁屑。貌若傥荡不备,而中有执守,慷慨立名义,士以此多之。己巳,诸公树纲常死,公非素际,而操文以哭,辞意激昂。两贤黜庙享,力为伸辨。后主庠议,疏斥柄相纵蛊贼。在谏垣,首论贼臣师尚无君之罪,一启即允。肃庙末年,群狂丑正,士论孤危。公锐意卫护斯文,劈破明切,闵公镇远亟推其有台阁风采。上亦知其诚实不欺,有论奏多听,斥𬺈龁者,使不得售。公益感励,常有畜君之心。在外官,上《丹扆箴》,眷眷于居安思危之戒,仿《无逸》七更端之义,几累数百言。

洎奉讳东府,哀动傍人,镇将面叹曰:“公真忠臣也。”有一吏筑坛哭朔望曰:“使君弓釰之慕出至诚,吾岂无观感?”辛壬祸作,四相以忠见及,公抵书时宰,责以不畏史氏𫓧钺之诛,又有“长吁大恸,欲蹈东海”之语。宰衔之,已而台劾发矣。公罢官归忠州颍水,自号颍隐。戒子侄勿赴举,塞耳世事,而有时中酒雪涕,宗国之忧,自不能禁也。

雅负才具,留心世务。始登朝,以小官应旨,论时政得失;当海舶之警,贻书庙堂,陈备御策,言皆中窾。其为邑,奖儒术,革弊法,赒活饿羸,锻敹矛甲。至他美绩,不易数。

于书鲜所不窥,好读《易》,尤邃于史。发为文辞,沈郁朴茂,金公镇圭赏之曰:“西汉之文也。”然公殊不自喜,顾爱慕实学。尝作《镜铭》,反复乎存省之方。临绝,无怛化色,以孝友敦睦勉诸子,麾妇人,恬然而逝。

公三十五,登第,分隶承文院。拜议政府司录,升成均馆典籍、礼・兵二曹佐郞、正郞。出为瑞山县监、全罗江原二道都事、蔚珍县令。娄拜司谏院正言・献纳、司宪府持平・掌令、世子侍讲院司书・文学、掌乐院正。丙申,拜江界府使,加阶通政,为刑、户二曹参议。除星州牧使,不赴。又出为三陟府使,终焉。葬忠州福城洞葛峙里

夫人坡平尹氏,进士𫍂女,生一男一女而圽,别葬广州乐生村。男光运献纳,娶佥正鱼史周女,生一男一女,并幼。女适士人宋澄源,生子鼎相,女幼。后夫人清州郭氏,学生弘征女,生二男:光进,进士,娶士人沈凤威女,生二男一女,并幼;季光通,幼。

余始喜公无龌龊之态,交义颇厚,及见初入言地,忘身击奸,又钦风节之劲特也。公因此酷被一番人仇嫉,几不自保,而无少沮缩,申论罪状,胪列彻底,读者凛然发竖,至病其辞气之大厉,蔚珍之出,盖亦由是。乃今见劾者稔凶积孽,伏法诛死,而其徒之陷公者,并为恶逆,狗猪不齿,于是乎公言益验,而邪正之大分益明。噫!公立朝事,固多可书,而此为之最,馀可略也。铭曰:

遁公厉节忤鹫凶,来昆抗义贰恶宗。是祖是孙澟馀风,用贻后人以朴忠。尺幅诛奸笔力雄,盈廷动色起罢庸。妖腰乱领竟莫容,孰挫其始繄公功。而播而获公能终,纵云殊遘心则同。槪厥平生行植中,推而立朝靡不通。维之原启堂封,公神在此气熊熊。有石临逵屹以丰,载美纪实垂无穷。

郑东后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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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縡

公讳东后,字厚卿东莱文景公钦之贞节公甲孙,在国初有名,其后簪缨不绝。曾祖始落南,子孙仍家于咸平。祖再兴,考汝倬,三世不显。妣奇氏勿斋之后,其考秀柏

公生而聪颖,日诵数百言,出语惊人,称为奇童。癸亥,生员。癸未,用太学荐,授思陵参奉,序迁军资监奉事。乙酉,文科壮元,成均馆典籍、刑曹佐郞,夜对时,以兼史读书称旨,天语嘉勉。转兵曹,出为咸镜都事。还直讲,旋补镜城判官,为治廉明,以兴学造士为先。秩且满,以司宪府掌令召。复出为江原庆尚都事、蔚山府使。其掌试也,秉心至公,人至今称之。间为司艺、司成、司谏院正言、军资・奉常・司仆诸正。为掌令者屡,申严禁制,干嘱不行。景宗听政,首陈敬德进学之要。己亥,拜济州牧使,阶通政。岛大饥,悉心赒赈,民以不死。今上即位,公方罢官家居,疏论权凶党恶之罪,被削黜。乙巳,收叙,刑曹参议、承政院同副承旨。求外得襄阳,还为工曹参议。

公以所居有二松,自生岩石间,自号“松崖”。尝得汉拏枯桐为琴,兴至辄抚弄自遣,虽处朝市,而窅然有丘壑之想。不出户庭几十年,乙卯三月二十四日卒,寿七十七。葬于安山月入坡村。夫人济州梁氏之沆之女。二男:阳元,进士;阳淑,蚤夭。四女归士人金宅贤李彦圣洪济和徐命㝡阳元继子曰馨国。公临没,遗戒子孙以处世行己之方。有诗文几卷、《瀛洲录》,藏于家。

公早有意学问,与朴逊斋光一安处士汝谐游,探索性理群书,用力刻苦,见识精透。虽从事科官,而非其志也。少时候尹拯,一见而疑其心,而已背其师,遂成大是非。南土人士始眩于所向,赖公辨晳甚明,趋正者众。

尝以承旨入对,盛陈假贷凶逆之失,出入经史,言确而正。朝廷又以荡平为名,笼罩一世,公忧懑作讽喩以见志,其明于淑慝之分如此。为文,沈郁有气力,屡见赏于词院钜公。金三渊昌翕尝与游东岳,有唱酬诗,谓公勍敌云。公以孤童,奋身南陬,自致精显,介而不乖于众,和而不谐于俗,宁静淡泊,以终其身。虽处世混浊,而卒不受其污,可谓贤矣。然公常自以不能成就学问为恨,至老犹然,世盖视公以文士,而不知其志尚之若是也。公在时,许余以忘年,尝谓余曰:“我死,子必铭我。”呜呼,其敢忘诸!铭曰:

吁嗟郑老,志古身今。于朝于市,可以陆沈。斯为大隐,岂必云林?石上之松,无谱之琴。有来千载,谁识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