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人物考/卷二十五

卷二十四 國朝人物考
卷二十五
卷二十六

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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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省身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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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顯

天啓癸亥,仁祖大王撥亂反正,黜退凶孼,延登耆碩,位著爲之一新。又選擧賢良文學之士,以備顧問,唯故承旨笠巖李公最先進。公諱省身,字景三全義人。領議政貞肅公之曾孫,承政院都承旨號藥圃海壽之孫。考僉知諱,娶昌寧曺氏郡守胤禧女生公。

貞肅公宣祖初年,洪深大度,爲時宗臣首。藥圃公淸修苦節,爲二先生道義交。公蚤襲前光,卓然自立,又游沙溪金先生門,砥行礪操,儕流推重。二十七,中進士試。光海尸位,讎視母后,兇賊鄭造尹訒李偉卿等從臾之,衆睽睽莫敢言。公偕李安眞等三百六十餘人,伏闕上書,請斬三人頭,以正彝倫,一世壯之。光海大怒黜斥,遂退歸鄕里。時與谿谷張公潛谷金公往來講磨以爲樂。

辛酉,登文科。光海昏亂益甚,抛棄國事,置不覆試者三年。至仁祖卽阼,始改試,捷甲科,例授尙衣院直長。已選入翰苑,自檢閱陞至奉敎。自是出入淸塗,時望蔚然。其歷職,臺垣則司憲府監察、持平、掌令、執義,司諫院獻納、司諫;講筵則弘文館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侍講院弼善、兼弼善、輔德;師儒則城均館典籍、直講、司藝、司成;郞署則工曹佐郞、兵曹佐郞・正郞、禮曹正郞、議政府舍人;諸司則掌樂院、濟用監、軍資監正。甲戌,以東宮嘉禮都廳勞陞通政,歷拜兵曹參知、禮・兵・刑・工四曹參議。入承政院,自同副承旨陞至左副,求外爲舒川郡守。孝宗二年辛卯十月三十日卒,享年七十二。用原從恩,累贈至領議政。葬于積城先人兆次。

厥有再室。前夫人安東權氏,僉正女,生二男二女:男,俱文科,執義。女適士人趙玉亨、宣傳官尹㮋。後夫人全州李氏,兵使女,生一男時夏亨夏,女適承旨李鼎命時夏無子,以弟之子爲後。有子鳴最亨夏有子有子顯最英最有子廷最健最鼎夏,女適府使韓斗愈、士人尹擴、參判金萬埰、士人柳春允鼎夏有子有子仁錫韓永敍、司諫永徽金鎭恒、副提學鎭商,二婿出。承敎聖和繼子。仁夏義夏禮夏信夏,女適進士安基、縣監李師中義夏有子禮夏有子信夏有子壽謙繼子。𪹓二子。尹㮋繼子翊商,進士。翊商武科參判、宅鼎,統制使;和鼎,兵使。內外孫曾玄亡慮百有餘人。

公孝友純篤,老年持制,致毁踰禮。撫養弟侄,誠意懇至,每擧家傳淸白,惓惓勉勖。昏朝樹立,固非倫輩可及,而登朝十數年,長處玉堂、臺閣,務一心精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前後章牘充溢公車,陸內相之剴切百奏,不足多也。

丁卯,虜賊入寇,廟堂用權宜策,勸上與虜俘莅盟。公抗憤至四五箚不止。時以遺逸徵者倡爲元宗追崇議,與一二勳貴合,沙溪極論其違禮,不能得。上入先言,必欲成之,有異議,專以霆霹立威,朝臣惴惴無人色。公不少撓,協同僚䮕論,辭意峻截。上怒命拏鞫遠竄,賴諸公救解還寢。又怒仙源金公注公淸望,特罷。公於是屛伏荒村,不迹京師,周歲始復宿趼。公猶不懲前事,數進逆耳言如故。

丙、丁亂後,先輩凋零略盡,時事一變。公自以世臣義重,値國勢艱危,不忍決退,踽踽朝行中,有不自得。年又駸駸遲暮,疾病乘之,遂底大故。公早歲登筵,素負公輔之望,竟蹇連至此,知公者咸惜之。又公伯仲兩胤鱗次釋褐,與公幷列禁近,一時以爲榮;公卒而相繼不淑,人尤悲其無終也。然公世美之晟,旣超軼凡俗,而又得石師之指導。立朝言論,侃侃自持,欲使主德粹然一出於正,以輔成中興之治。其視二公遺範,眞所謂吾見其孫者,斯亦足以垂之百代而無愧。倘來官位之隆庳,何必深較也哉?《詩》有之:「維仲山甫,纘戎祖考,王躬是保。」若公者,亶其然乎?嗚呼!是可銘也已。銘曰:

貞肅之毅,藥圃之介。我以爲祖,而蹟是邁。薰於碩儒,私淑。允矣深蓄,仁泳義涵。値時霿曀,抗詞樹綱。及際淸明,羽儀煌煌。十載經帷,婁貢嘉猷。辨禮觝讆,直氣酋酋。引恬守素,唾世犇汩。低徊暮途,有薀莫洩。伊始期公,豈曰止斯?我自不愧,家學師資。欛柄寔存,奚論官位?二嗣騈顯,亦繼不遂。法門凋隕,懿聞靡究。追摭輿誦,掛一萬漏。七城之岡,鬱沒幽魄。銘以眂后,尙徵迬則。

李惟達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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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求

李公惟達兼善,與余同壬子科,雅相慕嚮,至驩也。嘗爲密陽府使,有朴獻納漢柱者,本人,事成廟著直聲,枉死燕山朝。公旣下車,抵書請余文,表厥里閈,以激勵頹俗。蓋其意謬謂余可托以不朽,余甚愧其厚,文成未入石。公以翌年崇禎乙亥,病沒,壽廑五十七,余至今悲之。其孤𩡝袖狀來謁余墓刻之辭曰:「舍是無以不朽我先人。且先生所以覆露其遺胤,亦庶幾在是。」噫!殆公志也夫!

公至性端愨,易親而難狎。平居未嘗大聲色,退然若不任冠衣,遇事自將,能不失其正。於朋儕游處,久而益莊,未嘗肯嫺飾求合。內行修飭,奉繼母黃氏盡其誠,至白首如一日,得一味必歸以獻,未嘗不先意承歡,黃氏安之。當祭,備物致敬,躬莅剸烹,未嘗不腆以潔也。與族兄惟宗同室居十年,通服食有無,婢僕未嘗有間言。當官,廉白謹勤,不取名譽。居外郡,輒有功績可紀,屢蒙褒嘉,旣去,未嘗不見思。

公少治詞賦,魁發解。丙午,升上庠。旣擢第,選承文院正字。歷侍講院說書、承政院注書,因事忤權壬,調海美縣監。入爲司憲府監察、兵曹佐郞。癸亥初服,充御史,宣諭湖省。其後立朝十三年,諸曹則禮、兵正郞,師儒則直講、司藝,各司則濟用、禮賓、軍資、軍器、宗簿、司䆃寺正,春坊則司書、文學、弼善,憲職則持平、掌令、執義,兼官則知製敎、春秋館記注官,外除則京畿都事、廣州牧使、密陽府使,是公踐履。

成宗康靖大王有支子諱𢢝,爵完原君,諡昭悼公,傳伊城君壽剛義原君莘興守夢尹。至忠義衛諱,娶密陽朴氏,司議效元之女,是爲公考妣。公配淑夫人鎭川宋氏,在室有家,能敬且和,先公月日卒。有男一人曰𩡝。女二人適觀察使尹鳴殷、士人金慶胄

公薀藉純篤,內藏器,不以衒外爲矯厲行。年與位不克滿其德,識者疑焉。唯𩡝斤斤世其家,且有子姓不匱,倘所謂天道其在是耶?銘曰:

質則近俚,或文而肆。惟隨與敖,弊一于二。溫溫恭人,不矜不盈。出言若訥,操約居貞。始奮孤身,漸厥矩武。儀于朝署,有翽其羽。有樹其惇,歷揚終譽。胡不臷茂,而止大夫?彼睪之丘,有揭斯石。我銘我辭,式表窀穸。

李莯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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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求

吾里中有純德君子,曰李公,字子繇,鄕黨一口言其長者。始讓寧大君,實恭定大王元子,讓德不嗣,爲泰伯,於公上距爲六代。是生咸陽君,生湖山君,生鎭安副正永男,生奉事諱希年,生齊陵參奉諱世良,俱有封贈,載家乘。媲安東金氏,參判諱之女,以萬曆癸酉生公。

未弱冠,連占發解,中乙巳司馬。壬子,釋褐登第,監康津縣。癸亥,入爲郞騎省,出全羅都事。還兵曹正郞,由內贍正,除沃川郡守。復拜濟用正,轉奉常。考滿,陞通政階,除寧越郡守。乙亥,刑曹參議。丙子以後,退居沔川莊宅。至庚辰秋,由刑曹守平昌郡,以壬午六月考終于任所,得年七十。

公恂恂勤謹,未嘗有疾言遽色。平居靜穆,不欲見知於世。與人交,推其長厚,無所差別,隣里飮其和。時與弟侄評論古今人臧否及事利害後當如何,洞豁無滯。然悃款無華,人無有窺其中者。以是宦不通達,浮沈於下位,可勝惜哉?

公媲坡平尹氏,戶曹判書諱自新女,性質塞淵,與公合德,生一子大司憲。羽儀朝廷,肩時重任,拘於年命,不大厥施。有子進士,女適持平閔宗道,所生俱幼。

公之監康津,不佞以朝命視師,至其縣,都憲公方年十四,文材已就,出而侑我酒,轉眄之頃,遽成人代之感。今我獨不死,桑楡末景,紀公窀穸,良可嘅也。銘曰:

人方嫺飾,橫驚旁馳。失己尺璧,所得毫釐。懿懿維公,不矜不持。我安其驅,不懾于岐。爵位豈多?參佐以庳。名塗顯秩,孰遏其機?有子克家,揚歷當時。珠淪赤水,士林所悲。任存之麓,土厚穴深。其丘睪如,行路攸欽。

南斗瞻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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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栢年

昔公之在世也,與長胤觀察公,一時揚于王庭,聲聞燀赫,諸子姓亦且振振,人莫不拭目觀,共稱積善餘慶。無幾何,公不祿,觀察公亦毁不起,不克大展布,識者皆惜其才而悼其亡。不佞嘗獲私於公,又重以姻好,今玆不朽之托,義不敢辭。

謹按狀曰宜春大姓。曰君甫樞密院直副使,曰乙蕃侍中;入我朝,曰左議政,曰右議政,皆爲名相,事載于太史。三世而曰世健、曰應雲,相繼爲禮曹參判;曰開城都事,贈領議政,寔公祖以上。考諱以信,兵曹參判,贈領議政,娶大司憲丁胤福女,生公於萬曆庚寅。

公諱斗瞻,字汝昂。中壬子司馬兩試,以季父雪蓑公命,爲養筮仕,拜金吾郞。俄陞六品,主義盈司僕簿。丙辰,擢文科。歷典籍、直講、刑曹正郞、漢城庶尹、司贍・司䆃兩寺正。丁丑,陞通政階,連拜參知、參議,於兵一,於戶一,於刑五,度支則長官啓請,公久於任,蓋知公有才也。外莅凡十邑:縣二長城錦山,通判二寧邊水原,郡二白川寧巖,府二南原安東,牧二海州忠州。束吏拊民,治常最,民皆有去後思而碑之。

前後署幕府最多,張元帥辟至再,李相弘胄仍辟,金體察亦辟至再,俾顓筦兩西機務,以善振饑,大得西民心,亦立石紀其績。至於佐幕于京營,敬差于海西,別遣巡檢于北關,合操領兵于龍灣,所到皆擧職。寧邊時,監司朴燁虐,奴視諸守宰,而於公不敢張其氣;龍灣時,毛文龍以皇朝驕將,亦禮遇之,其見敬憚如此。甲子,播越中,蒼黃立受命莅水原,辨供帳無缺,至蒙出內帛嘉奬,其有幹局如此。丙子,以訓局郞扈南漢,守東堞,大挫賊鋒,受寵錫便蕃;丁卯,聞東殿分朝于礪山,自靈郡領軍馳覲,爲列邑先,世子嘉之,賞以酒而重以恩賚,其臨危盡職如此。此公前後履歷若行蹟也。

公氣宇凝峻,度量恢豁,於夷險緩急,才無所不該。且有記性,於經史,目纔瞤而心已通。自齠善綴文,曾不事伊吾,而間有驚人語,爲諸鉅公所推許。及長,諸名流皆輩行,願爲交,交日廣,華聞寢盛。平居奉母夫人,極其愉婉,養備甘毳,常速外黨,設酒食盡驩,不問費有亡;畜庶弟如親弟,常共其衣食,其孝友亦天性也。

噫!以公之才與行,何試不可?而公不求知於人,人亦無知公者,竟與世抹摋,惜哉!在昏朝,雖時運否塞,而尙有一脈。公論擬于銓郞,而爾瞻嗛之;逮國家艱虞,始有用公之議,擬于方面,而自點沮之;至於前後屢擬于憲司若銀臺,而亦未蒙恩批,命也。

公嘗爲養求外,不擇燥濕,隨所遇盡職,而於家産亡毫髮營。及公歿後,子孫貧不聊,至是人始識其淸貧。丙申五月二十一日,以疾薨于第,得年六十七。八月丁丑,葬于廣州靈長山負坎之原,先兆也。

前夫人淸州韓氏,右議政應寅之女,孝尊章,睦宗黨,得婦道甚。生二男一女:男長曰,觀察公是已;次曰,早夭。女都事朴守玄。後夫人光州金氏,副護軍景亮之女,柔嘉淑悊,視前夫人所生猶己出。四女四男:𦒑𦐄。女李成翼崔永世曺夏長金弼相。觀察七男一女:男聖熏景熏尙熏益熏玉熏致熏至熏。女李弘期一男四女:男夏熏。女羅尙絅,餘幼。𦒑二男二女:男必熏正熏。女幼。𦐄三女一男,皆幼。一男一女,皆幼。都事五男一女:男。女閔元魯崔永世四男三女:男嵩齊恒齊。女李碩徵、福平君,餘幼。金弼相二女,幼。李成翼曺夏長無后。內外曾玄孫幷百餘人,多不盡載。銘曰:

歷試內外,盤錯刃恢恢而。於世寡合,終未展其才而。人惜其屈,公猶不薊袃而。位不稱德,貤慶于後裔而。如蘭如玉,報施如執契而。摭遺鑱石,垂耿光於永世而。

李廷圭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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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鼎重

崇禎己卯春,鼎重與弟維重俱以先君命,請學于故承旨李公,公進而奬之曰:「可敎。」未卒業,而公出守德川郡,其行留詩與別。時余年十二,童騃無識,但見公沈厚寡默,無疾言遽色。先君詔之曰:「吾友外寬內確,可畏也。汝等敬事之。」其後五年,而哭公靈筵于京城之西。又三十三年,而公之仲胤以公墓銘屬鼎重,感念今昔,其何敢辭!

公諱廷圭,字用孚,系出讓寧大君之八代孫也。高祖諱賢讜,司憲府掌令;曾祖諱元成,水軍節度使;祖諱雲孫,忠義衛。考諱,參奉。妣漆原尹氏,學生忠男之女,副提學豐亨之曾孫,以萬曆丁亥十一月初九日生公。

甫六歲,而値壬辰寇之亂。節度公佩符永興,擧室往從,已而參奉、節度、忠義公相繼而卒。大夫人以喪歸,奉姑携幼,零丁無托,撫公戒之曰:「李氏三世,唯汝一身。汝宜自勉,以世汝家。」公卽瞿然求師就學,不以風雨自暇。亂後無書籍,常從人瓻借,旋被督還,其艱如是,而猶不敢怠廢也。乙卯,中司馬。大夫人先已棄世。戊午,又遭王母喪,廬于墓下。時當光海昏亂,服闋,仍屛居不出。

仁祖反正,復應擧,登天啓丁卯明經第,分隷成均館學諭。崇禎戊辰,外遷北評事。己巳,爲延曙察訪。庚午,移兵曹佐郞。辛未,以節使書狀官航海朝天。壬申,從成均直講,出令蔚珍縣。入爲刑、禮、兵三曹正郞,陞成均司藝、通禮院相禮,摠戎使辟爲從事。

丙子,罷官家居,猝値虜搶。從幸南漢,馬踣天黑,徒步追及之。丁丑,虜退,上還都,加恩扈從諸臣,公亦以奉常寺僉正,陞通政階,爲刑曹參議。俄遷承政院同副承旨,左授鍾城,未赴而遞。戊寅,除淮陽府使,因改利川。己卯,又以德川郡改知祥原。癸未,有昌原之命,公已自前數歲有風疾,輿至官,以某年某月某日終,享年五十七。返葬于坡州治東知川洞負艮之原。

公未齔而孤,能祗慈訓,自知爲學,卒以立身。常持儉約,不慕榮名,不喜交游,未嘗有要路跡。居官,務以淸靜愛人爲本;當事,不以夷險爲趣舍。其航海而還也,遇颶幾覆,舟中人驚怖號呼,公正坐不變色,颶忽自止,衆皆異之。南漢時,天寒雨雪,上念士卒凍死,諭陪從諸臣有重衣者各出以救,公卽脫單裘應命。及圍解,人人急於尋問家室,爭門四出,公獨赴闕起居,然後乃歸。初入銀臺,爲不悅者所擠,仍擯出絶塞,夷然不以爲意。莅之日,適當敬差檢田,號爲括漏,勒令增數,郡縣承望。公曰:「吾豈以一官不顧民害耶?」竟坐是罷。

居家不問産業,使歸行橐如洗。歷典郡邑,無一長物,惟以祿不及養爲終身之痛。常語諸子曰:「吾以三世遺孤,年逾五十,有子與孫,皆吾先所未有,死亦何恨!」嗚呼!公之潛德,固非後生蒙殘所可究闡,而惟此數事,亦足以槪見其平生矣。

慶州金氏,贈參判聲振之女,鷄林君之後,領議政柳㙉之外孫也,從封淑夫人。性仁孝慈良,御家衆,遇隣里,皆有恩義,賙恤窮阨,不計有無。尤篤於奉先,雖甚貧窶,必爲預蓄祭具,俾不告匱。後公十八年庚戌某月某日卒,壽八十四。祔于公墓之左。

子男三人:長敏榮,以屢擧不第,授參奉;仲敏及,奉事;季敏徵,文科,掌令,皆質直無僞,以濟公美。女三適鄭世欽李命聃府使、柳錫龜。孫男八人:公老公望公弼公藎,長出;公翼公華公裕,中出;公胤,季出也。外孫男五人:維憲出;萬元萬亨萬貞出;受益出也。內外曾玄孫摠五十餘人。余於是又知天之所以報公者,固有在也。銘曰:

嗟惟我公,蓄德于躬。休焉有容,確乎其中。立身惟孝,盡節爲忠。在朝蔽美,出郡敷惠。無營無求,以終厥世。多子多孫,有永不替。天之所報,其不在斯?如我不信,視此銘詩。

崔有海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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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海州人。始祖以儒道顯,麗氏朝爲侍中。本朝萬理,集賢殿副提學。曾祖,訓鍊院都正;祖汝雨,郡守。考卓絶群類,號楊浦,娶申氏生公。

有海,字大容。公生一年而楊浦公卒,五年而喪申夫人。公就外氏泣曰:「請以麻束髮。」聞者憐之。稍長,事外翁甚誠,外翁無嗣,託以後事。後公訪得其宗姓,主祀而盡歸其産業。旣就學于金南窓玄成趙風玉守倫。又從崔簡易于任所,崔公有所贈,輒辭曰:「千里負笈,豈爲哺啜也?」

公年十五,已中解額。翌年,往見鄭公彦訥鄭公敎以性理諸書。嘗與人同肄業,其人父兄秉銓,公聞卽辭去以避嫌。後往謁鄭寒岡先生寒岡甚加奬賞,因曰:「公先君師栗谷先生,先生臨試,不入試場。今見公,益用欽想。」公不復往,曰:「不賜戒誨而面加褒揚,殊不敢當。」公改葬考妣,因欲追喪之,長者以爲非禮,公只素食居外。與張谿谷遊,論理氣及善惡,皆天理之說,傍觀者兩是之。

魁發解未幾,辭連誣告獄,公對甚晳,退則讀書不輟。鰲城李公恒福諸公救而得免。癸丑,中生員試高等,又登第。往謁漢陰李公德馨漢陰奬公禮學之博,仍及文詞曰:「曾拜栗谷先生,則曰:『爲文,亦心通乎道,然後自可沛然矣。』」公自是益自勉勵焉。

選入承文院,同我叔父宋公邦祚趙公廷虎力阻權貴家子弟,趙公因被臺評。公當遷陞而辭曰:「吾與趙某同事,當榮辱與同。」遂四年不遷。差訓鍊都監郞廳,絶拒請囑,一以便宜施罷。從叔崔公海州牧橫罹淫禍,人莫敢問,公迎慰於箯輿前。鰲城論廢母之非,待命于郊,公日往問候。鰲城始配遠惡,旋又稍改其地,公所周旋也。兇黨又率朝臣庭請廢母,公稱病不出。親屬怵以禍福,公曰:「當守死善道,禍福非所慮也。」兇黨嘗欲汲引,公至是出爲平安評事,又將遠竄,適有救者,故只罷其職。

嘗游嶺南,謁諸儒賢,獨不見鄭仁弘。兇黨尤側目,差分戶曹郞,專管北路物貨,農商俱得便利,其民至有願作邑宰請於朝者。時沈公金公藎國前後判度支,皆薦公自助。統禦使李時言亦辟置其幕,使巡湖西。公歷謁沙溪金先生,屢日承誨。入爲兵曹佐郞,戶曹請以爲調度御史。

癸亥,仁祖大王卽位。秋,拜司諫院正言。先是,公以御史久在平安道,諳其形便,請以李公守一韓明璉爲巡邊使。公又見完平李相元翼,言副元帥李适驕蹇難制。明年,明璉擧兵叛。公適受安邊之命,疾馳赴任,以牢關北心。時大駕播遷,監司領兵不卽過嶺,公言曰:「臣子義當挈戈爭死。」監司令南兵使金俊龍領兵先行,而俊龍亦不卽發。公自請于監司曰:「願斬俊龍,領其兵自往。」監司愧謝。事平,往見兵使,請革侵漁之弊。兵使有慍色,公曰:「吾視棄其官如弊屣矣。」卽徑歸。

李公弘胄爲元帥,引爲從事。公約束將校,紀律稍張。乙丑,拜光山縣監,先以學政爲務。朝廷設號牌,特改公職爲御史,使之檢覈。丙寅,詔使至。公差延接都監,節浮塞漏,費用大省。張公亟稱之曰:「前所未有也。」時擇遣八人,考講儒生,汰定軍伍,公與焉。謂當事者曰:「人心騷屑,請姑緩之。」語聞,上特展數月期。

公始事于忠淸道,旋以虜變召還。先是,公謂當路曰:「白虹貫日,虜情叵測,急宜諜知形止。」當路善之而未果也。公爲李完平從事,隷分朝南下,到果川,請恤死節人崔夢亮妻孥之在者,又請給士卒綿布以禦寒,皆從之。諸議以戶牌實民怨所在,欲焚其籍以慰之,公不可曰:「今士卒皆名係其籍,若一去其籍,則渙散莫可收拾矣。」分朝又欲遣御史分巡列邑,公曰:「此大朝事,且大朝命令,旁達八路,何敢自此擅便!」遂止。

先是,公有楊州之命,亂已赴任,務置兵械。知舊以民怨止之,公曰:「竭力報國,吾志也。」爲股肱郡,流弊百端,公一皆釐革,政成有褒賜。又行社倉法,民甚賴之。以修撰召入。嘗面陳朝紳朋黨,內司害公之弊。上宣醞,使盡酌曰:「所懷止此而已乎?」公曰:「臣言之非難,自上體念爲難矣。」俄以校理上疏曰:「臺諫論大君第宅,則上意不平,有不幸多子爲廷臣所厭之語,而旋有知悔之意,群下咸仰日月之更。曾未幾何,而嚴旨又降。乞加省察克治之功。」上優奬焉。

爲齎咨使,往袁崇煥軍前,蓋袁公要我助兵攻也。旣至,則袁公已讒死矣。日與登州士人吳大斌等唱和。有戶部宋獻論本朝禮當追王私親,著說以示公,公以歸。時朝廷方力爭其議,遂重劾公。俄出爲開城經歷,已而陞爲定州牧使。天將沈世魁椵島,遣千摠河成功有所要索,公不肯從,成公怒作亂,公重被兵刃,而世魁反謂成功死於定州之亂。公就吏,上遣使者案狀,使者誣公,公竟配楊口,未幾赦還。其後我人至椵島,見成公與語而歸,公之誣遂白。

公州牧使,進實封言事,御批「予當體念」。丙子,亂定,使者欲以公自免,公罷歸。丁丑冬,敍拜修撰。上疏言:「讎不可不復,恥不可不雪。」上復優奬焉。戊寅,以司憲府掌令,論兪伯曾不當以言獲罪。復爲修撰,上特陞資,除吉州牧使。公自以遠離經幄,又疏陳時事十三條,且論說張橫渠《西銘》,名曰《淺見》。上奬賜豹皮。陞辭又賜對,公請賜北民綿花以御冬,箭竹以習藝,許之。吉州饑疫,凡死者一千七百,公發稟劑藥以救之。廣開屯田,得穀三百斛,又別備兵器,有錫馬恩。先是,州民出布,戶不下十疋,公以土産懋遷,以除其太半。辛巳,瓜遞,入爲同副承旨。公年五十四,而卒于其年之十月十八日。上悼惜,特賜棺材,又臨筵問故。其臘月,葬楊州紺坡

公初娶掌令趙應文女,再娶郡守洪敬紹女,皆有女,進士權垕、縣監許纘,其婿也。季媲金氏,監役光潤女,生男,文科,通政,今爲郡守。一女適李柱漢。側出男,女爲宋珌妻。孝昌悌昌萬昌百昌順昌。郡守生起昌,女適權𢜫,次未行。震昌泰昌,女適洪以度,季未行。權垕斗樞許纘,餘幼。內外曾玄甚繁,不能盡錄。

公少負高才,將無所不通,醫藥、卜筮、堪輿、羲和家說,備嘗涉獵。遍遊諸老先生門,講論辨質。有言:「《大學》所謂明德,得於有生之初,謂爲人欲所蔽則可,謂爲氣稟所拘則可疑。」公曰:「有自幼而惡者,豈非氣稟所拘耶?」又諸先生於無極太極,其解釋多所異同。公曰:「朱子所謂無形而有理云者,約而盡矣。」金南窓亟加稱賞。

公常慟不及就養,每値忌日,必齋素一月。事仲父如事所生,敎養群從,盡其誠心。崔海州家旣覆,公竭力以嫁其遺女。先世遺蹟,雖片言隻字,必收拾葆藏。其莅官,一以勤事愛民、節用裕財爲心,故所至皆有頌德之碑。蓋公於事物言爲,旣無所放過,又師心自喜,雖擧世訾笑,而終不沮縮。以故愛之者甚少,而惟其樂善好義,慕古勵行,則人無異辭焉。此公之大略也。郡守來示狀,泣請銘,余不能以不文辭,略敍如右。銘曰:

氣豪才優,承藉先猷。將無不知,亦無不爲。薈蕞技癢,公豈多讓?人謂攬事,公益信己。以此屢憎,災蹇因仍。而非所戚,終不與易。彼之庸瑣,能無顔赭。諸老先生,樂與講明。名理數句,亦足不朽。瑜不掩瑕,愈見其嘉。我銘墓左,以告觀者。

任孝達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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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相元

公捐館之三十八年,嗣子謂其族孫相元曰:「先君之耿光旣遠,家狀且缺,是不肖之罪也。今欲據舊藏告身,參以家老所傳,庶可得其十之四五乎?」遂取其章疏一卷,志其歷宦年月,因以述世系,錄子孫,詳次而序之。

豐川大姓。始祖諱,仕高麗爲御史。三傳而諱,入我朝,官參知政事。三傳而諱,成均生員。子曰諱明弼,南部參奉,是爲公高祖。子曰諱,文科,黃州牧使。子曰諱廷老慈山郡守。子曰諱弘正,登上庠而早世,是公考也。自參知公至公,皆以長嫡相傳,遂爲吾大宗。妣密陽朴氏,貳相好元之女也。

公二十,登司馬。二十七,擢明經第,選入槐院。辛亥,遭祖母李氏喪。服闋,升博士,遷憲府監察,轉郞兵曹,出守淸道。旣而丁內艱,遂就智山之下,蟾江之上,買田築室,以爲菟裘。當是時,公之從父判書就正公,貴且有權,可以扳援以進,而公遠跡領表,無意北還。判書屢以誚公,而公竟不顧。逮靖社初,諸諂附者率被瑕謫,公則皭然矣。然公旣樂湖山之淸邃,田疇之沃衍,遂遷厝父母於光陽地,欲因而家焉。公老無子,不得南歸,每爲悲慕而悔其失矣。

辛酉,慶尙都事。長陵初政,除掌樂僉正。公恬靜拙素,不肯希世,故終不大顯。其宦蹟多外而少內。自是歷宰公州星州淸風光山忠原甲山鍾城綾州,其守鍾城,以久次進通政而出焉。內則歷濟用・宗簿・軍器・軍資・司僕諸寺長、成均直講・司藝・司成、春坊弼善、通禮院相禮、憲府掌令、諫院正言,其爲掌令尤屢矣。

公爲郡,不求名聲。在甲山綾州,竝論便宜事以利民。及爲正言,臺官請黜金公尙憲,公只斥金公之好黨,而不從其論,且言鄭公不可罪,公蓋獨行其志矣。晩入銀臺,爲同副承旨,轉右副,以老病乞免。丙戌十二月十五日,易簀于鑄字洞之舊第,春秋六十三。

忠淸監司尹公敬立之女,後公四年而卒,合窆于廣州先塋之側。取族子爲嗣,復無子,以兄子命元繼之。女五人。側室子。女權斗慶參判、兪㯙李錫命判官、李震夏沈瑞圭參奉。始興鼎興允興益興,女趙𤈪梁晟,爲錫命出。,女李重徽,爲震夏出。女盧世泰柳致祥鄭維漸洪泳,爲出。有四子,長道元,餘幼不盡錄。銘曰:

士之拔身,科目爲榮。公早得之,可公可卿。要路在前,容與不進。運際更新,汔無悔吝。九佩郡府,歷長諸寺。薇垣柏府,亦旣屢試。老入中書,病不任事。宦則雖拙,不愧其志。再絶再紹,以求吾宗。詳德述美,謹表其封。

金光爀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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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淸陰先生以來,天下皆知東國有安東金氏。凡族於先生者,世皆知其官位行能,況在子姪之賢者,則其知之者宜益詳且眞矣。先生有兄曰長湍府使尙寬,其子光爀晦卿,天分淸高,慈祥博雅,篤於孝友,推以盡於親舊。立朝風采,毅然可畏,雷庭之下,所守愈確,以是見稱於世,而亦以見忤於上。嘗自劾於上曰:「夫爲人臣子者,職居臺閣,目見君父過擧,惟知格君正事之爲急,何嘗計較利害,爲一身取益之地哉?臣學術空疎,賦性狂愚,執迷之見,未能改悔。平生許國之義,不但爲安其軀,竊其祿而已,則今不忍强屈本情,隨衆俯仰也。」

公少擧進士,光海時頹然自廢。仁祖初,除齋郞,旋闡大科,自承文院權知,膺妙簡爲世子侍講院說書。入藝文館爲翰林,珥筆左右,敏而有儀,運筆如飛,辭意俱暢,亦不失史家法。時人物蔚然以賁盛際,而亦莫有先公者。歷四五官,爲司諫院正言,因論事遞。

丁卯,虜亂,檢察使辟公自從,務得機宜。拜弘文館修撰、校理,自是間有他遷,而常在玉堂。嘗上箚爭章陵典禮,上怒有下吏遠竄之命。臺諫、大臣爭言不可罪,命始得寢,久後敍復舊踐。時章陵已受皇朝寵命,將祔太廟。公又同僚席爭之,上下嚴旨,無何,特除漕官。蓋上知公有才局,雖降黜,而亦欲試其長也。果以稱職,有褒命。崇禎丙子,虜將朝夕渝盟,公爲體府從事,巡閱湖南軍伍,虜入,仍勞勩備至。事定,召爲吏曹正郞,移司諫院獻納、議政院檢詳・舍人。然時事大變,無可爲者,不樂進取,退居湖南地,結第開荒,有終焉計。慨念當時,其感奮抑鬱,必發於吟詠也。

召命屢降,皆辭以疾。朝廷就拜光州牧使,公自在郞署,通達事務,洞見政體,及赴任未幾,境內大治。復辭召命,養安田里。及以司憲府執義再召,則黽勉北行,道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入謝數日而還。聞淸陰先生有虜中行,蒼黃拜訣於路上。又赴綾州之命,數年臥治,病亦臻焉,遂解符而歸。道卒于潭陽村舍,實癸未七月二十四日也,壽五十四。金氏墓皆在楊州陶山里,新卜于其東北二里許,而其十月葬公焉。

金氏,籍光州,同樞存敬女,以貞靜稱焉,後七年沒而祔焉。無子,先生命其孫壽興後之,還奉府使公祀,略如《通典》所載。顯宗大王以爲領議政,贈公如其官。女三人長縣令李𢣐,次郡守金洪慶,季掌令呂曾齊

公生長禮法家,才又俊傑,先後輩莫不期以遠到。不幸位不稱德,年又不永,佐王之資,扶世之材,不能展盡,則世之知公者,豈可謂盡知公哉?惜哉!然雖使公生於寒門冷譜,其已致立揚,可信無疑也。銘曰:

有本有文,有賢父兄。在家在邦,率有典刑。曷如登天,有同順風?壽祿不稱,孰尸嗇豐?有子克賢,秩物隆崇。貤以榮之,實宜于公。而以不夙,識者攸恫。

趙景禛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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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求

刑曹參議趙公景禛,字綏之,長余十年己卯生。自余幼時,喜從長者游,所徵逐率多肩隨以上,而獨趙公爲至深。一日在酒所,顧謂余:「同席十餘人俱當煩君諛墓。」蓋戲余最少也。後公竟以戊子歲不起疾,卜葬坡平條里洞負壬之原。旣卒事,其家人屬余碣銘,且曰:「公所治命。」噫!平昔婉嬿之言,益使人悲也。

公資倜儻軒昂,少好賓客,所與交無非一時名勝,老而其喜客益甚不倦,與相爲娛樂。性不甚喜飮,而與酒人同其醒醉無厭。至豪擧要人臭味殊別者,雖在門,不省也。以是得簡倨聲,而於朋友之困阨喪故、利不利時,獨往來經護,專務氣義,殷勤甚備,衆咸愛慕焉。

始公弱冠失所怙,時避兵漂寓,葬祭盡禮,誠愼無少歉。奉母成夫人盡孝。夫人旣大耋,公約兩相國以下侍壽母者十數公,春秋宴會,稱觴上壽,都人皆聚觀。事至上聞,上特賜縕綿、宮醞以侈之。

公由丙午上舍生,蔭補義禁府都事,例陞主簿、司憲府監察、戶曹佐郞。宰楊城縣,忤權貴罷。己未,釋褐,授刑曹郞,出佐海西幕。光海幽母后西宮,嚴守衛警非常,鳴柝徹曉。公以分司直騎省,夜起泣曰:「爲人臣子,非所忍聞。」遂臥家不出。

癸亥反正後,內敍則刑・戶曹正郞、漢城府庶尹、宗親府典籤、軍器・掌樂・軍資・宗簿寺正、成均館典籍・司藝、通禮院相禮・通禮,陪京則開城府都事、經歷,外除則林川瑞山郡守。最後用太常滿考,加通政階,僉知中樞府、工・刑曹參議。拜延安牧使、定州牧使,皆病不赴。壬午,牧驪州,聞北使且至,歎曰:「誼豈以白首汩沒塵涘中?」投紱而歸。乙酉,守舒州郡,年益大,意倦簿領,越三年,謝病免。吏民奔走乞留,方伯迫於衆情,踰四朔始以遞聞。

公素骯髒,不肯爲軟熟態色,不樂造請諸公間,故偃蹇進取,所踐歷官府亦多矣。然數得而數躓,有不如意,亦自輕其去就,未嘗久於職,終以不大顯,嗚呼命矣。

平壤趙氏在勝國時,貞肅公仁規位門下侍中。四世文忠公佐我太祖開國,封平陽伯。再傳而生展力副尉,無后,取其兄贈左贊成之子元孝爲嗣,是爲贈左通禮。又無後,取其兄別坐元禮之子諱爲嗣,是爲贈左承旨、中樞經歷,卽公考也。

公娶副提學宋公應洵女,早夭。繼室以贈領議政、左參贊李公女,有女士行,亦先公歿,生一子不育。末年乃以世侄𥕏後。其先世屢絶屢續,豈亦天也?公初取族孫繈褓,與李夫人昆弟子德周,俱鞠養猶己出。至是,德周服衰以報罔極,且來請銘。銘曰:

西京,旣洪其源。或絶或續,不匱有人。公承厥緖,有位有年。位貳臬司,年登致政。維舛於時,孰尸厥柄?遭逢者命,不繫淑愚。奚辜于天,函奪呱呱?豈無同宗?于祖爲孫。彼菀之麓,祀事以綿。刻石樹墟,以慰下泉。

洪鎬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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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絅

士之剛者,豈易得哉?末英才,咸萃孔氏之門,而夫子猶曰:「吾未見其剛者。」又曰:「也慾,焉得剛!」剛豈易言哉?色莊,非剛也;言厲,非剛也;暴虎憑河,非剛也;悻悻然自謂正直,非剛也。唯出於天下事物之上,不受其侵亂,其心淸涼者,方可謂之剛。以余所聞,近世之士洪叔京,庶幾近之。

叔京二十一,登丙午式年科,選入槐院,自權知至博士。戊申,宣廟昇遐,光海嗣位,群奸用事,勢焰爇天。爾瞻之子大燁新登第,時論以爲「承文首錄,必歸是人」。叔京笑曰:「我在,烏可以力勢奪之!」持不可,大燁終不得與選,聞者吐舌。

仁祖大王中興,登庸畯良,叔京起拜司諫院正言,上疏言:「朴承宗光海大臣,雖不能匡救其惡,及至危難之際,能決一死,父子雉經而死,死其所事則其有焉。與他亂臣係頸伏法者同科罪,籍其家,非更化初礪群下、垂後世之政法也。」於是擧朝皆愕,勳宰尤恚不平,賴上仁聖,只得外補寧邊判官。

乙酉,拜大司諫,又論承宗事執如前。上察叔京無分寸私於承宗,下備局議。諸公多是叔京昇平相猶怒不已。益寧君洪瑞鳳叔京曰:「令公二十年持一議論,吾儕二之矣。」事雖寢,公卿間咸多叔京之剛乃爾也。叔京自釋褐四十餘年,歷官內外十有三四,亡論大小顯慢,隨所職而當其可言,則必刳瀝肝血,不避忌諱,不畏人口。雖驅世笑之,不少恤。以是進途闢而塞,恩顧渥而返,務實之心轉篤,勇往之氣不挫。

雅志在丘壑,亦嘗入太白山中,與淨行頭陀結社,啖蔬能餓,翛然有出塵之想久之。其拜騎曹郞也,被師友敦勉而起,非其好也。答修巖柳季華書曰:「覺得官念重而山情簿。」於此可見叔京胸次於外物泊如也。唯饒酒德,頗澆嵬磊,其何利慾之敢攖?然吾嘗月朝叔京,竊以爲恬淡寡慾之士而止。

及見其爲判官時論賦役・羯羠・營鎭利害、爲安陰時論統營事二疏,淋灕累百言,鑿鑿中端。雖世之老臣、宿將劈畫利害者,殆難以過,惜也當時廟堂白用其說也。聖上則實自知叔京之忠也,奬諭之旨,有「氷蘗勵操」、「愛民如子」等語數十字,且有繫馬、衣襲之寵,世黃金褒良吏,敖而無足數者。

余與叔京幸竝世,且同雌甲。顧叔京先我鳴,不趐絶塵,曾未有一日際。余忝選曹時,遇祖席間,獨視韙之,及交龜興海郡,益聞所不聞。其後九年丙戌八月,哭叔京之訃于漢京。明年丁亥,又聞叔京之從葬于文匡公墓左,恨不得置生芻一束於其前也。今其孤汝河氏狀其父行治、歷官、世系授余曰:「敢藉先人之靈,檄惠不朽于下執事。」余辭不獲,則曰:「子之先大夫之無欲,性也。終其身做得剛者,皆由無欲上來。玆可以諗來世,群行焯焯,不可一二擧。」汝河氏起而拜曰:「唯唯。」

謹按狀叔京,號無住,系出缶溪。國朝左參贊、大提學文匡公貴達,卽叔京之高祖,文匡公道德文章冠一世,以直死于喬桐主文匡第五子諱彦國,弱冠成進士,以文章世其家,早卒,生景參景參德祿,娶牧使晉州柳承善之女,生叔京萬曆丙戌也。

自結髮,受業於鄭愚伏先生之門,西厓柳相公一見而知其遠到,漢陰李相公亦待以國士,南州之士莫或與京。人之期待叔京叔京之自任,固不淺鮮。立朝進言持議,實不在賈長沙張廷尉之下。卒之位不大進,道不見施,歸譏於誰?其命也夫!然百鍊之剛,不爲繞指;皎皎之潔,不受滋垢。其進其退,與道詘伸,爲百年完人,詎不韙歟?

夫人濟州高氏,贈左贊成文烈公敬命之孫,贈參判從厚之女。贊成、參判父子當壬辰立大節,如卞盛陽家世云。夫人以萬曆癸未降,與文烈同日,文烈撫愛異甚。母李氏提以避亂于安東外家朴氏,參判枕戈赴時,書告其家曰:「吾死決矣。子宜室湖南,女宜嫁嶺南。」李氏遂於甲辰歲,歸夫人于叔京

夫人旣胚胎前光,孝敬貞正,所事所言,皆有法度。與叔京白首相莊,內外親戚稱以女士,痛父非命,終身哀慕。癸酉四月,以疾卒。五月,叔京奉使赴京而還。明年甲戌,葬夫人于安東府南,贈淑夫人。甲申四月,遷兆于尙州蟻谷。夫人生二女二男:女金璧金爕;男長汝濂,早歿;次汝河汝河登甲午文科,人以爲洪氏世有人矣。後夫人尹氏坡平尹陽甫之女,無子。側室有子曰汝潛。內外孫若而人。銘曰:

人情有欲,尟不爲溺。聲音悅耳,采色悅目。淳熬可口,文繡便体。四者滑中,焦閭疇閉?吾觀叔京,氷壺洞見底人。猗!何好之能爲我累?何物之能爲我移?進亦如斯,退亦如斯,是曰做得剛者根柢。如使死者有知,叔京諾否?有冀缺斯有德恪之妻,夫婦與齊者非耶?

姜翼文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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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穆

公諱翼文,字君遇,號戇庵,姓姜氏,本晉陽人。自其四世祖承顓陜川,遂爲陜川人。大父仁壽、父世倬,以子孫之貴,追爵仁壽爲司憲府執義,世倬爲同副承旨。

公少以詞賦致名譽。二十二己丑,進士。三十九丙午,增廣及第。戊申,以成均學諭兼講院說書。光海元年己酉,以禮曹佐郞,四年之間,三爲正言,四爲獻納,六爲持平,五爲文學。癸丑,以掌令移弼善,改濟用監正,又再爲司諫。時有大獄,李文翼公德馨永昌事,論以按律,公不肯從,始貳於時議。甲寅,光海永昌鄭公上疏極言,以大逆論死。公卽僞疾辭官,而長男大遂在諫院,亦以爭論得罪,公貶忠原縣監,卒爲所中,滔於縲紲者九年。或私說曰:「縲紲良苦。方今廢母妃事急,何不令子弟上疏言此事?囚且釋矣。」公慨然以死拒之。

癸亥,仁祖旣反正,公遂得釋。辛未,爲典籍。有論者言前事欲沮之,東都公上疏,具陳終始,其事乃釋。明年,由奉禮復爲濟用監正,入謝卽去,歸田里,閑暇自娛,以壽考終。以齒典陞通政,後推恩例,追爵禮曹判書。

公平生不喜華靡,衣取便體,食取適口而已。常戒子弟曰:「毋以老父故受汚。」性愨愼,不事外飾。與人無表襮,見不善,與之不少假,以故不善者多不說。公生於隆慶三年正月十三日,歿於我仁祖二十七年五月七日,爲八十一。葬於宜寧西。

貞夫人陜川李氏,亦八十九,歿而附葬。生三男二女。長男大遂,守東都尹,三娶而生二男三女,男徽衍徽萬,婿三人縣監李堂揆金庭翊李時格,又有庶出子徽潤、婿李命吉。次男大適徽敏徽重徽望,婿二人趙璍吳善基,又庶出子徽俊徽傑。少男大延徽鼎徽晉,婿三人李斗樞金鋈宋廷泰。長女適別提李汝漢,有四女,婿鄭有佑安時進李義謙河自渾。次女適參奉鄭惟熟。銘曰:

愨而直,質而淳。惟壽考之祺,又以子孫之振振。

金元立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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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采

往者昏朝彝倫之變,士多傅會邪論,否則屛遯丘園以自潔。乃鷄林金公元立,年才踰冠,慨然倡率同志,叫閽極言母子大義。章上,主竄疏首洪公茂蹟巨濟,而削錮公。久之,仁祖中興,復長秋位,誅奸旌善,除公金吾郞。尋闡大科,出入中外,位止通政、鍾城府使,薦紳大夫聞而惜之。後廿八年,公之適孫承旨載顯世采墓碣曰:「先祖德烈甚盛,玆不肖稚昧,無以多識而備記,不侈不溢,又先祖之雅志也。敢告以請。」余惟三世舊誼,謹受而敍之。

公字士卓,氏出新羅敬順王,國初齊肅公之後也。數世昌顯,至曾祖、祖鏡明,始不仕。鏡明實以族弟判官俊傑子後之。考聲振,察訪,贈戶曹參判,娶文化柳氏領議政之女,萬曆十八年庚寅八月二日生公。

四歲失恃,參判公憐之。十二歲,始令就學,不煩提督,才思驟進。癸丑,登上庠,游泮宮,爲章甫所推。旣由金吾郞,陞濟用監直長。丁卯,西寇至,上幸江都,世子撫軍湖南,公隷焉。寇退,命卽其地設庭試,遂中第三名,選入承文院爲正字。自是承政院則爲注書,侍講院則爲說書、文學、弼善,司憲府則爲持平、掌令,司諫院則爲正言、獻納,成均館則爲司藝、直講,禮曹則爲佐郞、正郞,戶曹則爲正郞,通禮院則爲右通禮,軍資監、宗簿寺則爲正,或一再焉,或三四焉。外任則爲海運判官、扶安縣監、綾州牧使。比後丙戌終判書公憂,屢爲司諫、執義、輔德。擢授鍾城,坐事罷。敍復,旋以崇禎己丑九月十七日,卒于京第,壽堇六十。用昭武寧國原從勳,贈禮曹判書、兩館大提學、世子左賓客。卜葬于忠州鳳凰川西南酉坐之原,是其存沒始終也。

公風神俊拔,性氣莊重,居家律身,肅然如對嚴師。敎子弟以禮,待賓友以誠。見其有不是者,必加規責,人敬而憚之。廉約出衆,服御器用,無異寒儒,朝夕屢匱,處之晏如也。在官尤著氷蘗聲,深以進取爲恥。立朝數十年,未嘗一踵時貴門,視世之貨利權勢,若將浼者。公退閉戶靜坐而已。惟象村申文貞公素知公賢,陪世子南下時,白上自隨焉。遇事慷慨,持論公平,久爲臺憲,綽有風力。其於正違試、削濫勳,輒能盡言,意苟不合,雖號名人鉅公,不肯相屈,其所操執然爾。鍊達治政,寬猛得宜。在綾城,興利祛弊,善於聽斷,吏民俱便之,稱爲神明。丙子難作,徵發方急,列邑兵太半逃躱,獨及期全赴,可見其化之深矣。比歸,州人立石建閣以頌之,父老追思,往往有流涕者。

夫人河東鄭氏,領議政麟趾之後,勵節校尉應奎之女,生先生五歲,後十五年卒,祔于墓左。育四男二女:長敏斆,正郞;次敏善敏格敏贊。女長適正郞朴元開,次李繼賢。諸孫甚繁不能記。蓋王父梧窓公嘗配扶安,公適出守驩甚,洎先人昆弟情義益密,每公至,置酒商論,互見軒輊,到今想像,知其爲坦懷出俗君子人也。銘曰:

古者觀人,外內是比。內而志義,外而名利。去彼取此,寔謂君子。嗟惟金公,所樹卓爾。城穎之事,人紀載墜。公時弱齡,奮欲錫類。聖作賢佐,亦旣知遇。峨峨豸冠,正色盡補。膴膴下邑,民曰父母。而公素秉,非是之主。維所深恥,進取權要。堂堂之氣,斂若無照。退食却掃,四璧徒倚。其存則然,其樹奚異?乃世矛盾,蜚不盡羽。惟天報施,子孫斯普。眄言佳城,鳳川在後。我闡德美,庶賁圭首。

申洬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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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公諱,字浩仲高靈人。始爲進士,中爲蔭仕,終以文科,歷官二十餘。年六十二,以崇禎辛丑六月十八日,卒于西原之任所。

公爲人深沈厚完,絶無輕浮之氣。少孤,讀書至《中庸》「人一己百」之語,慨然自勵,必要其成。以進士赴明經試,不成,考官惜之,卽除別提。嘗以忠勳都事,因輪臺入侍,敷奏纖悉。時諸司官多震恐失措者,公獨稱旨。是時更化未久,府中事猶多墜廢,公悉心經理,皆復其舊。新豐張公記其事,延平李公亦以白上,上有嘉奬語。已而移戶曹郞,則句管本府者多勳舊大臣,惜其去,爭不能得。

公在戶曹數月,功緖卽見。未幾,出監沃川縣,其實郡也。公莅職勤敏,無弊不去。後以榮川郡守,取庭試及第,仍以本職兼春秋館編修官。上以閫帥狀啓褒賜品服。入爲司憲府持平,執法不撓權貴。爲侍講院弼善,時孝宗大王在春宮,公每登筵,旁引曲證,剖析文義。嘗夜對講訖,命酒,酌以大杯。諸僚皆醉失其儀,公終始不亂,歸到院中,明燭讀書。自內瞯知,別送酒饌以寵之。

嘗進曰:「人君之學,蓋將求多聞以建事,學古訓而有獲。伏願邸下讀聖賢之書,以求義理之當;察古今之變,以驗得失之幾,反之身而踐其實焉。」又曰:「學焉而心不在焉,則怠忽間斷而無所成矣。必須潛心求理,心與理會,則於天下之事,無所難矣。」此皆朱夫子告時君之語也。又進退溪李文純公《聖學圖》。自是眷注愈隆,每講畢,不許徑退,從容咨問,雨則使小宦張傘而送之。

屢掌文武試。又入憲府爲掌令,因風雷之變,與同僚箚陳時弊,上嘉納焉。國恤,以司成差監山陵役,以勞加通政階,屢擬承旨及諸曹參議。時賊臣自點有罪被黜,公與有甥舅義,不安於朝,遂出爲延安縣監。陛辭,上賜對勞勉,蓋侍講舊恩也。後自點謀逆伏誅,公時爲楊州牧,或言某以逆賊至親,不宜在官。大司憲洪公茂績曰:「某非惟未嘗濡跡,方自點張時,屢有規諷,不聽則乃自疎外,其實不可誣。」其議遂止。然公亦坐是坎軻。

嘗築室于先壟之下,取疏傅語,扁以「二志」。後連宰公州淸州,皆劇地也。在公州時,漕臺啓罷,道臣及在朝諸公皆爲公爲之地,上亦記公能,特命勿罷。公居三載,前後監司、兵使交章褒啓。完南李相國厚源奉使復命,亦以爲言。蓋公爲政,專務著實,深究利病,革置之際,不爲苛擾,故所至不勞而事集,事必出於名上。以故方伯、閫帥及防禦諸節缺,則諸公爭相薦引,而知公者未嘗處要路,終以是無成,物論惜之。

公於凡百,無所放過。尤盡奉先之誠,先墓雖親盡,常加修易,且爲經遠之圖。先祖提學公及文忠公文筆,爲世所寶,公常心求不置,終皆得之,梓行於世,人皆歎異,謂之孝感。其收恤宗族,先從貧賤始。常戒子弟曰:「昔我先君敦睦之誼,無間貴賤,汝曹念之。」又戒曰:「百戰百勝,不如一忍;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又曰:「毋是非人物,毋廣友閑人,毋驕逸放肆,毋博奕飮酒。」觀此數者,亦可以知公之槪也。國家自諱兵以來,戎事以無用廢弛。公自在武庫時,煅鍊修治,俾皆可用;至其在外,則必點兵補缺,利其器用,以備緩急。雖卒於無用,而公之志,則可謂藏器需時,自伸于暗者矣。

始祖成用高麗檢校。本朝,是爲提學公,叔舟是爲文忠公文忠昭安公。自檢校至昭安連八世,以文第顯。昭安有曾孫碩汀郡守,栗谷李文成公實銘其墓。郡守生庶尹。庶尹生承旨景洛,娶坡平尹起畝女,萬曆庚子二月日生公。文忠世嫡靈原君景植,於公爲族父,無子,其配安東金氏旣寡,惟繼序之重,擇於諸小宗,以公爲子。

公娶杞溪兪氏,議政之孫,同知大逸之女,未有擧,以從兄郡守泰澄爲後。側出子得澄遇澄同年司馬,命澄起澄益澄始澄。二女其長適鄭復明高時烒,其二未行。

公從子啓澄,余游也,以余於申氏爲彌甥而獲習於公,狀公行以屬余曰:「叔父之茂材厚德,生不能飛盡其翰,沒又不得賁其泉道。死者何恨,而生者獨何忍此!」余竊悲其意,謹取次如右而論之曰:「公以大家子弟,早有能官名,又闡大科,何投不宜?而不幸與賊臣爲屬,前以親嫌而阻礙,後以株累而沈滯,竟沒於下僚,豈非命也?然能早見而預待,前旣潔己,而後又全身,非賢而能是哉?世恨其蹭蹬以歿,而余惟曰因可以見公之賢。且如興官耆事,世或有其人,至若文弊道衰之時,不避迂闊之譏,誦直儒至論以動聖聽,則非人人之所及也。後之人君苟於此精察而力行之,雖爲三古之治可也,是豈可以不銘也哉?」銘曰:

公有才謀,世不我以。公思休廢,又不我遺。嗟惟公世,用捨之間。東西惟命,惟義之安。是曰艱貞,古人猶難。有考其否,徵此不刊。

朴安悌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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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栢年

公於不佞長十三歲,而以世誼爲忘年交,兄事弟畜垂六紀矣。俛仰之間,宿草已列,今豈忍碣公之墓耶?猶不敢以不才辭,謹按狀而敍之。

公諱安悌,字季順,姓。肇於新羅,世爲密陽顯族。自麗代至我朝,冠冕蟬嫣。有贊成諱仲孫,勳封密山,是生禮曹參議諱,卽公五代祖也。高祖諱光榮,刑曹參議;曾祖諱,贈贊成;祖諱好元,左參贊。考諱鼎賢,刑曹判書,贈贊成。妣淸州金氏,贈領議政諱之女,以萬曆庚寅八月擧公。

公生而秀朗,弱不好弄,纔及舞象,已有老成名,人皆以公輔期之。壬子,中司馬,華問彌彰,爲後進冠。時値昏朝,爾瞻唱廢母后之議。公以大學齋任率多士抗疏,人皆危之。辛酉,魁捷庭試,例拜典籍,三年不遷,爾瞻故之。以及癸亥仁祖改玉,方調用。爲養乞外,除海美縣監,治績最,民追思而碑之。自丙寅以後數十餘年,出入內外,拜持平再,正言一,文學三,掌令、弼善各四,而常帶知製敎三字銜。間以散班經禮曹正・佐郞、直講、司藝、濟用正等職。至如兩西管餉從事若三南督餉御史,皆以選。

戊辰,守靈光郡,克趾先判書公美績,有前後兩碑。在憲職,崖異於追崇大議,譴拜木川縣。乙亥、丁丑,連丁內外艱,苫堊盡禮。服闋,拜修撰。庚辰,復有召旨,公適在郊莊,病不能祗受。有不喜者擠陷,瀕不測,賴天之靈,被薄譴湖南,一年而還。丙戌,復拜憲職。未幾,求外出宰公山,歲餘賦歸。庚寅,復入玉堂,陞階拜鍾城府使,疏陳六弊,特蒙嘉納,事多施罷。壬辰、癸巳,歷同副承旨、判決事,出拜忠州。丁酉,復拜承旨。己亥,拜刑曹參議。庚子、壬寅,連拜兵曹參議。癸卯九月,以微恙卒于正寢,壽七十四。其年十一月,葬禮山縣敦節里負某之原,與夫人合祔。

公天性孝友,器宇凝重,常守靜息交,惟以書史自娛。當燕息無惰容,臨悤率亦無遽色。素不喜浮華,一家子弟亦不敢服華美。位列貂玉,屢典雄邑,而及歿,家無擔石。

夫人東萊鄭氏,僉知中樞諱恢遠之女,翼惠公蘭宗之後。生長名家,歸于德門,柔嘉淑悊,得婦道甚。先公五箇月而卒,壽七十五。有二男四女:男長曰承謙,早卒;次曰承後,掌隷院司評。女長判書李殷相,次參奉成萬昌,次參奉辛輔璧,次牧使李慣承謙娶正郞李允樑女,生一女一男,男曰世雄,今爲靑山縣監。承後娶府使李穧女,生三女一男,男曰世萬。內外孫曾六十餘人,餘不盡錄。

噫!屢入臺閣若胄筵,盡言責輔導之任,人固已知之,惟不佞連忝僚席,見公年逾袠而尙强健盡職。牧忠州也,不佞忝按廉,又見公謹潔奉職。不佞莅鍾城,聞邊氓說舊倅之廉公者,亦以公爲稱首,心常欽艶之久矣。此皆公之實蹟也,法宜銘。銘曰:

寡言自可,巍然長者。抹摋於世,心無袃薊。而窮達聽乎天矣,寧順翛然。將以是眎後之人矣,刻玆貞珉。

李惕然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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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公諱惕然,字省吾,我恭靖大王七世孫。少端愨勤敏,文思行誼,蔚然早成。年三十七,取天啓丁卯進士。戊辰,登第,由槐院入史局。先是昏朝時,已斂迹不濡,及是書事薦人,秉直不阿,人莫能奪。陞典籍,歷戶・禮・兵佐郞、司諫院正言、忠淸道都事、成均館直講、侍講院文學兼三字銜。及爲司憲府持平,力持風裁,以論勳貴人。出爲稷山縣監,奉親牖民,極其誠愛。民有蒲亭之化者,大憝亦避去曰:「不忍累其治也。」

丙子寇亂,以忠義激勸人心,語及行在,必涕泣不御珍味。及聞正月晦日之變,公驚痛隕絶,三日却食。事定,遞入復爲持平,與修光海實錄。陞掌令。時史局有爭端,本員無在者,上特命極選名流攝其事,公與焉。旣歸養于鄕里,輒辭召命。已而爲仁同府使。未幾,重憂。服闋,除弼善。公喪禮極其情文,見者悅服焉。

其侍講筵,經義之外,陳疏帝學之要,孝考每敬聽焉。復爲掌令,李公應蓍直言獲罪,公力救坐遞。俄以軍資正,從使臣往來燕山。尋除善山府使,以興學作人爲務。有寓公積逋繫獄,徒有無日之期,公私償脫出之,已而有强盜就捕,朝家賞加通政階,初非公意也。

入爲刑曹參議。屢爲承政院承旨,覆逆堅懇。孝考嘗怒大憲閔應亨等,至欲繫治。公執不可,至於五啓,自暮以及翌日日出,上竟爲公收霽,末乃引見慰諭焉。復出爲安邊安東府使,間爲戶曹參議、掌隷院判決事、兵・刑禮曹參議、洪州牧使、春川府使。安邊時,適値大侵,悉心賑活,及歸,民闌道涕送之。其爲春川及三入刑曹時,有不相悅者,故皆被彈論,公亦有引年休退之志。今上初,屢除近侍,而皆辭免,上疏陳進學爲治之道。遂退居東郊,罕入城闕。以癸卯八月十一日,卒于江舍,得年七十三。

高祖鶴城君連丁,去奢耽學,卓然有儒雅之風。曾祖金海副守,祖贈參判壽男。考縣監、贈承旨。妣順天金氏。其十月,葬于坡州金谷里,前夫人鄭氏祔焉。鄭氏,贈贊成之女,生男,今縣監。二女適監司兪㻛、士人崔壽遠。後夫人閔氏,其考士人齊顔,生二女,適士人李麟昌、參奉朴泰徵,側出也。孫男鳳齡龜齡綺齡

公性至孝,少奉先訓,自以若或遺忘非子也,終始允蹈而佩服焉。又未嘗畜私財,惟盡志物之養,嘗有孝感致物之異。推諸家政,其不合於古人鮮矣,而事君亦無疑行。蓋公喜讀書,得力而所資者不淺矣。孝考朝嘗進天人一理之說,而必以視聽言動之謹爲要。在秋部時,又極論欽恤之道,孝考皆加褒奬。立朝幾四十年,終始以淸愼自持,典莅郡邑,吏民必刻石追思焉。

公外雖簡靜,而中實樂易,於物泊然無耆好,而惟畏義好善,終始無怠。讀書見古訓之親切者,則必書諸座右,朝夕警省焉。故惰慢未嘗設於身,鄙悖未嘗出於口。然亦未嘗爲崖異近名之行,故世人鮮有知之者矣。

歲己亥,余拜公於城西,所居蕭然,靜對《近思錄》諸書,余暗誦程子「老而好學」語,以爲公眞可愛者。其後辛丑,公訪余於東郊,相與講論太極、《西銘》粤義以及古今治亂,公因誇廣湖之淸勝,要余一來登覽也。去歲春,余舟過廣湖,則亭舍已荒涼矣,俯仰今昔,爲之愴涕。今縣監以公甥姪李君之濂狀,請余文以爲碣,余何忍辭!況李君之賢,其言信而可徵耶?公嘗取《大易》上火下澤之象,名其室曰「同異」。所著詩若干卷、《補衮錄》二卷、《喪禮要覽》一卷,藏于家。銘曰:

孝百行源,公實恭爲。人晩節難,公又保之。我究其由,儒訓辭。公味乎此,寔深其資。惟其有此,卒用無疵。廣湖之亭,山明水靜。惟此足徵,何必吾銘!

金重鎰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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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拯

公諱重鎰,字伯珍,姓金氏,系出新羅。有諱宣平,以古昌城主,佐甄萱,策勳爲太師,寔爲始祖。古昌安東也,子孫遂爲安東人。由太師以來,珪組相襲,至諱得雨,入本朝,爲典農正。四世而諱永銖,官至掌令,生承旨諱。承旨生別提諱生洛,是公之高祖也。曾祖諱奎報,贈左承旨;祖諱,贈吏曹參判。考諱光燧,多幹局,累典郡邑,官至同知中樞,壽九十一,以公參原從勳,贈吏曹判書。妣贈貞夫人全州李氏廣平大君之後,監役諱之女也。

公以萬曆壬寅四月二日,生於漢京北部里第。生未十月,有大虎夜入家中,筮于日者,曰:「兒貴命也。虎報吉,非災也。」公生而秀異,才氣過人。稍長,文思日進。十六,委禽于僉知李公植立之門,李公謂曰:「君氣象不凡,而但血氣爲用,當循繩墨。」仍授以《小學》書。公感其言,折節受學,痛變舊習。晩年常曰:「吾之不外馳,外舅之力也。」

甲子,司馬。丙寅,補集慶殿參奉,不就。己巳,除恭陵參奉。癸酉,擢文科,選入槐院。乙亥,陞典籍,移刑曹佐郞。冬,歷司書、正言、直講。丙子,扈駕南漢,以督戰御史監北門軍。丁丑春,拜忠淸都事,同知公方任沔川,以公格遞。拜戶曹正郞,移持平。戊寅春,以書狀官往瀋陽。六月,還拜持平。時淸陰金公爲群小所搆,掌令李烓發遠竄之論。公劾之,獻納崔繼勳反劾公。九月,出補北淸判官,五載棄歸,邑人堅石以頌之。乙酉,敍復典籍,俄拜持平,疏陳時弊。秋,奉命試士嶺南。丙戌春,爲兵曹佐郞、正郞。秋,選玉堂,拜修撰、校理。薦銓曹,移獻納。戊子,又以試官赴湖南。己丑秋,陞弼善,移掌令。

庚寅,遷尙衣院正,已還掌令。夏,修撰兪公坐論仁祖廟號,竄北邊。公陳疏力救,出補公山縣監,以前官仍任,還遞。九月,又出昌原府使,有獷賊,公捕誅之。辛卯,陞通政。癸巳,以親年八十,引國法呈遞。甲申,拜刑曹參議,不赴。四月,再除。冬,爲養救爲南陽府使。乙未秋,遞歸。戊戌冬,又爲坡州牧使。翌年春,罷。庚子冬,拜同副承旨,以病陳疏辭遞,出通津。壬寅,遞歸。癸卯,以親年滿九十,捲家歸鄕,絶意宦途,朝夕侍側。冬,拜楊州牧使;甲辰,又拜承旨,皆旋遞。又拜高陽郡守。十一月,丁外憂,公年已逾耆,而執制過固,幾不能勝。丁未,服闋,拜承旨,遞拜豐德府使。以閏四月八日,卒于府舍。八月,葬于交河治北炭浦午向之原,從先逃也。

公氣宇軒豁,風度凝遠。美鬚髥,簡言語,人望之,知其爲偉器。平生自守,未嘗俯仰於人,以故立朝無親比者。北靑氓俗,獷悍難治,兵亂以後,百事廢弛。公鍊達吏事,知民疾苦,釐革積弊,治績茂著。時呂公爾徵爲監司,大稱歎曰:「兩界監司之材也。」趙公啓遠素器公,公在昌原時,趙公嶺南咸安有大訟久不決,歸於公。公擧前後文案,分析曲直以報,趙公題以「快若披雲睹天」。後嘗笑謂曰:「頃水原缺倅,吾薦公無應者。有一宰云:『淳謹可任。』徒知公之淳謹而不知其他,此公不事交遊之致也。」

公自丙子亂後,慨恨時事,斥賣京第,就先山下,搆數間草屋,每遞官則歸之。朝夕屢空,而未嘗營求。宦情素薄,手書韋世康「祿不須多,防滿則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辭」之語于壁。其發於吟詠者,無非退閑止足之意。

唯以親養,勉赴外任。常戒子曰:「文職止於我足矣,蔭官一縣宰亦可。」又曰:「吾上奉老親,自奉不可厚。雖有肉味,毋過一器。」常以綿衣爲衣袴,至六十始服紬。常曰:「當守分養福,以遺子孫。」幼稚之在膝下者,雖慈愛甚至,而有過不少假借。與鄕人語,只談田野間事。馭僕隷有恩,常曰:「奴主以義合者,不可一任威猛。飢寒勞苦,厚加顧恤,有病必問醫救療。」

初任北靑時,用刑頗峻,有殞命者,晩年常悔之。性本嚴毅,而居常更和愉,雖下賤,亦得盡其情。少時頗有酒量,五十以後不復飮。於文有鑑識,觀短札絶句,亦知其前頭得失。如筆法、音律、百工制造,不甚留意,而自皆精透。其通達博雅得於天賦者如此。嗚呼!公持身謹愼,莅官淸白,待人接物,一以公平忠恕爲本。遠勢利,執謙退,名位不滿其德。吾叔父石湖公雅與友善,嘗有書曰:「固知所存泊然,榮辱二字,斷置已久,而任世道者豈得辭其責哉?」蓋知公之心而惜其抱屈也。

淑夫人李氏讓寧大君之後,天性淑哲,聰悟絶人。考僉知公敎以古今嘉言善行,以此婦道甚備,類可爲閨閫模範。公素淸謹,門無私謁。夫人內贊其德,終始如一。尤致敬於奉先,每祭祀,必躬莅諸具,坐而待曉。生於萬曆己亥,卒於戊子,與公同墳,先葬而祔于左。擧一男一女:男曰命碩,進士,縣令;女適進士徐文郁。側室子一命頔,女三鄭高漢申命鼎李盛蕃其壻也。

縣令娶參判李行進女,生五男三女:男夏成夏亨夏貞夏明夏英夏明進士齋郞;女長適府使李喜澤,次成至憲,次李眞遇。側出四男:夏精夏淸夏平夏生,一女李謹徐文郁一子曰宗斗命頔一男一女,鄭高漢三男,申命鼎一男三女,李盛蕃二男。夏成三男一女:敏甲俊甲顯甲李夢相夏亨二男三女:致甲履甲具鼎元李顯相李慶守夏貞無子,以弟子相甲爲後。夏明一男一女:瑞甲成德海夏英四男:聖甲生員、相甲范甲禹甲成至憲二男二女:斗錫箕錫李昌彬梁一揆李眞遇二男二女:匡輔,餘幼。夏精三男,夏平三男,夏生二男二女,李謹一男三女。內外曾玄七十餘人,不能盡載。

公以兩世獨子,蕃衍至此,亦盛矣哉!縣令君記公遺事,請銘於石湖公,旣諾,未及成而卒。公之孫夏成等今以見屬。雖不及拜公,而先人丘墓亦在交河,與公所居不遠,自少聞公之爲厚德醇行長者而心慕之,近又與公之諸孫連姻,情義不敢辭,謹最其狀而銘之曰:

孝慈之篤,淸愼之守。儉於自牧,恬於進取。惟玆懿德,公乃兼有。又富於才,天畀實厚。而嗇其施,孰識抱負?位止三品,年未中壽。留遺餘祉,保艾爾後。有劖在石,尙徵悠久。

徐祥履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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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重

達城,鼻祖于高麗郞將諱。入我朝,有諱彌性,魁司馬,卒官安州牧使。是生彦陽縣監諱居廣四佳先生居正,官至二相,卽其季也。縣監生掌令諱彭召,贈吏曹參判。參判生參議諱,贈吏曹判書。判書生諱,贈領議政。議政生判中樞府事諱,贈領議政,諡忠肅公。判中樞生宗親府典籤諱景需,贈戶曹參判。參判之配,贈貞夫人光州金氏,忠義衛諱之女,有六丈夫子,公其第三。

公諱祥履,字汝吉,生於萬曆壬寅。仁祖朝殿講儒生,公以能通居首,初授禧陵參奉。仁祖庚午,釋褐,隷槐院,歷諸郞署。入講院說書、司書、弼善、補德,於國子爲直講、司藝、司成,諫院則正言、司諫,憲府則持平、掌令、執義,玉堂則修撰、副校理,各司而令於宗廟、正於宗簿,或至四五拜。

當丙子冬南漢受圍,公以春坊隨東宮入城,與玉堂諸臣入侍,請重賞募死士以激戰士之心。復隨世子行赴,自是東還西行,未嘗不隨。時東宮將有省行,人旣許,而行期遲滯。公與同僚上書言之,東宮賜以手札以謝之。乙酉,昭顯喪。禮官初用《士喪禮》,百官之服亦以七日而除。公率宮僚上書,請喪制從禮經。於是禮官更議,公除如懿敬之制,銘旌改以梓室。

外郡則歷鏡城楊州南原,而鏡城則時有攻斥淸陰金文正公之論,公引避不從,坐是也。逮孝宗朝壬辰,王世子行嘉禮,公以弼善贊其禮,陞通政,拜同副承旨。夏,拜慶州牧使。甲午,遞拜禮曹參議、同副承旨、兵曹參議。未幾,拜鍾城,病未赴。乙未,復拜兵曹、承旨。己亥遞。以後連喪壯子,疾病轉苦,不復仕宦矣。

公平生不喜參尋,亦以此少推挽,外府之除,未嘗有幾微之色。己亥十二月二十六日卒,壽止五十八。公娶全州柳氏,進士諱之女,封淑夫人。後公十三年而卒,壽六十九。屢遷墓兆,己巳四月,合窆于抱川雪雲里負庚之原。

公有三子一女:文博文郁,進士文碩。女適進士南景薰文博初娶正郞李裕後女,無子女,後娶縣監金廷望女,有一女而亦無子,取從弟文道宗一爲子,女爲韓聖揆之妻。文郁娶承旨金重鎰女,一子宗斗文碩娶同知金曄女,一女爲進士金有萬之妻。南景熏浚明進士。庶女爲兵使金重明之妾,有二女,爲縣監曺爾樑之妾、任悌元之妻。宗一有子女,幼。韓聖揆之繼子曰配箕宗斗之繼子曰命龜金有萬有一子九瑞,三女幼。南峻明之子曰泰一泰吉泰績泰赫,女爲柳宗之之妻。

公氣宇沈重,資性寬厚。居官少徵逐之風,處家絶營規之事,一切世味,泊如也。與伯氏隔籬而居,日夕侍奉,怡愉爲樂。立朝三十年,累典大府,而家無田民之益,晩復落拓而不恤也。宗一旣營公之葬兆,謀所以示諸後,以文重在諸子之列,逮拜于公,又少長于隣,習知公事,請記歷官、族係,以掩諸幽。不敢辭,是有銘。銘曰:

位不公卿,命於天者然矣。年未下壽,稟於氣者偏耶?子姓之不繁,吾又咎造物者之不全也。

沈之漢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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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萬曆癸丑,姦臣起誣獄,夷國舅家,延及母后,威勢所驅,和附者肩相摩也。時靑松沈氏,嚴毅守正,人或以後時勉之,則笑謝曰:「有命焉。」賊臣纘男聞其有才子,請以女妻之,又謝不聽。其子又與趙慶起等八人者上疏,請斬首倡廢母者李偉卿鄭造尹訒等,伏闕六日不去。纘男已以前事銜之,乃毁撤屋舍,使不得留京師。遂父子出居江上,已而父卒,而其子轉入橫城深谷中。其子名之漢,字子章。母曰陰城朴氏,學生有寧女,判承樞之後也,陞樞事載國乘。

公少從守夢鄭公學,鄭公栗谷先生門人也,敎公有法度。天啓癸亥,仁祖反正。蓋公文藝早成,十八歲,幷中三場解,是時非權貴家子弟則不取,故卒以無成,及是公道始行。公中甲子生員。己巳,闡大科,分隷成均館爲學諭。物論甚讙,劾罷主論人,遂薦爲注書、說書,竟入史局爲翰林,公議始允焉。以事屢被奪職。旣陞典籍,由監察拜正言。自是數年,常居三司。姜鶴年言事觸諱,擧朝請罪,公爲言擬律太重。因去職,爲兵曹佐郞。移修撰,同諸僚箚論弭災省躬之道。

丙子,虜僭號遣使來,又變怪益甚。公請絶虜自强,罪己改圖,且以上告太廟,要以孚民心,作士氣。又言擇將帥,嚴軍律,是今日急務。除泰仁縣監。上官未幾,邊遽至。巡察率兵入衛,辟爲從事,使督饋輸。難定,以人言對吏削官。敍爲宗廟令。出守平昌郡,坐事罷。時國家新與虜和,事多蒼黃,公慨然草疏,極言正義刷恥之策,不果上。

平安都事,方伯委以賑政,又請水得霔。事聞,命錫馬。善山嶺南,最爲雄府,且有關防之設,朝廷擇遣公。旣至,疏陳金烏城形便,乞行變通,以爲長久計。罷敍爲玉堂官。歷三官,復以玉堂官兼世孫書筵官,旣開筵,有嘉賜。又歷四官爲司諫,而仁祖賓天。先是襲斂時,大臣、禮官皆不入視,公與長官言其不可,從之。

孝廟初服,中外風動,公冀有所裨益新化,遂上箚請立志取善,振紀綱,正朝廷,上皆嘉納焉。然公以大夫人年老求便養,遂以副應敎,爲錦山縣監。旣至,條陳宿弊,最以漕、水二軍遠調於山邑爲失宜,又請勿太露辭氣,摧折諫官。已而坐事罷,敍拜執義。兪公嘗以非罪被竄,公以爲言海西癘氣熾盛。公以副應敎承命,往祭山川,以執義復命,條陳沿路民瘼,有慰寵焉。復以應敎兼三字銜,俄而陞通政,歷拜承旨、戶・兵・工三曹參議。

大夫人歿,喪除,除延安府使。公自居憂,人已憂其不勝喪,至是病遂劇,促裝還家遂卒,丁酉五月初四日也。其八月,葬于廣州先塋,年六十二。二夫人皆不祔。

公和厚沈靜,不言人過,至其大義所關,則奮發直前,無所回互。親癠,禱輒有應。撫育二弟孤幼,極其恩愛。析著特厚,其少妹曰:「親意所念也。」愛君一念,至老彌篤,上自上躬闕失,下及民生疾苦,無不極言竭論。嘗取《詩》、《書》、《大學》、《周禮》要語爲四圖以進,孝廟極賜嘉奬,嘗張諸壁上,省覽不置,曰:「此足以爲治矣。」特賜一虎皮以賞之。公將作亭於驪江上,扁以「一虎」,嗚呼!此亦可以觀君臣矣。

其爲郡邑,不務聲名,去後,民必追思。常不以一毫爲子孫計,子孫至於飢寒失所,人或有言,則公笑曰:「自料才短,念不及此也。」公最好《周易》,嘗爲《月卦圖說》,又爲《後天方圓圖》,皆出自得,不蹈襲前人也。嘗値疾雷震擊,公凝然不動,收視坐人之迷倒者,直所謂百里匕鬯者,公可謂深於《易》矣。

宗範,監察;曾祖,參奉;左參贊光彦,其高祖也。前妣朴氏,縣監之女,樂善安貧,人以爲女中君子。生子奉事,女適持平李伯麟、進士李喜相。後夫人權氏,其考別坐,孝慈柔順。生子,女適林宏儒李公華林澈朴氏先公廿八年沒,權氏後公十四年。側室,二女爲柳精李斗三妻。

余於公晩荷知奬,孝廟初服,商論時事,軒輊人物,已服公之所存矣。其後錦山時,杯酒從容,傾倒心懷,則公已無復當世意矣。又其後受知聖主,將有所爲,而公則逝矣。千里承凶,徒切悲慨。今公諸子以玄石朴和叔狀來謁余文,俯仰今昔,爲之愴悌,而爲之銘曰:

《大易》之蘊,孰究孰度?維公寔闡,有圖有說。受用于身,進矢于廷。蓋莫不宜,後人之程。嗟爾後人,毋墜厥成。

任善伯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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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相元

公諱善伯,字慶餘豐川任氏在國初而顯者,爲參政公,公八代祖也。曾祖諱漢城判尹、藝文提學;祖諱榮老,宗簿寺正。考諱,吏曹正郞。妣長水黃氏,學生廷愼之女也。公生于萬曆二十四年丙申四月二十六日。正郞公外舅,卽府使沈禮謙,其夫人鄭氏旣養正郞公,公生又取而養之。年二十四,正郞公捐館。

公早孤而强學自勵,攻擧業甚勤,不以屢敗遂沮。長陵卽祚,中司馬,卽罷其榜,復設而又中焉。自是連敗公車,崇禎五年,擢謁聖第,爲時輩所扼,分隷成均,遷平丘察訪。拜監察,移郞戶曹。拜江原都事,長官啓請仍任。

丙子冬,兵直擣漢京。公職運金幣,輸于江華,時敵騎縱橫,危不得脫。旣入江華,守臣金慶徵湛酒弛備,公屢陳守禦之計,聽之裒如,未久城陷焉,得海航獲免。明年四月,以親老求外,得慈仁慶州屬邑而分爲縣,置監自公始。公至而輯吏民,立法紀,甚有治聲,居六年棄歸。歷兵、禮、工郞員,拜司憲府掌令。丙戌,丁內艱。服闋,爲順天府使,爲政寬明,一境大安。上疏條民利病,朝廷不盡用焉。三年,以公事罷歸。

凡公所踐諸司,成均司成、宗簿・軍器・司䆃・司僕・掌樂・濟用正及相禮,其爲掌令最多,不盡記。公老矣而久居臺閣,與諸少年上下,益厭之,求爲承文院判校。閱一年,出爲永興府使,升通政階。明年丙申,感寒疾。五月,易簀于官舍。其年九月,返葬於廣州庭坪先塋之側,春秋六十一。以寧國原從功臣,贈吏曹參判。

公恬靜遜退,不亟於榮進,故惟以久次升秩,其爲官可謂落拓矣。兩爲御史,劾罷二守之濫者,皆公之親友也,其守法絶私如此,亦可以無愧也。

夫人江陵金氏,考縣監應命。十七,歸于公,精蘋蘩勤紡績,至老不懈。年八十四而終,祔葬於公塋之左。有四子二女:,持平;,學生,早逝;,文科,牧使。女宣傳官柳命性、郡守李商翼三子:相元,文科壯元重試,前參判;贊元,奉事;翊元,文科,都事。二子四女:胤元,文科,佐郞;舜元,文科,縣監。女花春君韓載箕姜命一李壽鎭二子:長達元,季幼。柳命性繼子李商翼二子五女:,文科,前參議;,進士。女申穆申稹韓泰箕、進士尹會尹師古。側室女元萬雄孟胄瑞妾、權頵。內外曾孫不盡錄。

朴世城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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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采

余於諸宗兄弟,齒最少,蓋其長或二十年,或十餘年,然其平生相得驩甚,不啻若同胞然,今皆爲古人矣。每念之,未嘗不隕涕。乃者族姪泰迪以先承旨公狀來速銘,余何忍辭!

公諱世城,字萬基羅州潘南縣人也。先祖諱尙衷,以邃學大節著于季。生諱,入本朝,位至左議政,勳封錦川府院君。自後世載名德。曾祖諱應川,寺正,贈左贊成;祖諱東民,參奉,贈刑曹參判。考諱,同知中樞。妣扶安林氏。公生于天啓元年三月乙卯。

幼而靜秀,學語能知讀書,才思出人。比長,華聞彌大。崇禎戊子,擧司馬試。越三歲,登謁聖文科,始補承文院副正字,薦爲藝文館檢閱,陞至奉敎,有良史稱。會議新薦,矛盾坐罷,旋敍復兼侍講院說書,超拜成均館典籍。累移司憲府監察、司諫院正言,轉司書、持平,請治儒亂場之罪,幷論官人僞造公牒者,物情快之。

俄歷兵曹正郞,出爲全羅道都事,卽辭陞而南,沂川洪公命夏歎曰:「此眞某甫過人處。」蓋徵於時習也。行審田疇虛實,吏民不敢欺,啓黜列邑之爲虐政者。値按使罹母喪,代事旣久,剖決區劃,靡不中窾,聞者稱服。

還拜正言,因虹變應旨上箚,大要以省弊恤民爲言,而歸在務盡表率之方,嘉納。俄復入騎省爲正郞,差修理都監都廳。中貴人徐後恒每祗役,具盛饌以進諸官,仍得共笑語,獨公與沂川公未嘗一顧,吏胥敬歎。復拜持平。時上爲萬壽殿欲刱石欄,公爭之曰:「昔晉公厚斂爲彫墻,不君之譏,式至于今。願上察焉。」事遂寢。宰臣有當丙子難,其父效節江都,而趁不奔赴者,適叨佐貳,公論遞其職。帥於水操,日勒令諸船卒出浦,遇風渰死;長司寇者亦當啓覆,誤抵輕囚罪至極律,各請竄罷。上皆允之。

陞拜掌令,移歷弼善、軍器寺正、輔德、獻納。未幾,進通政階,旋爲養出拜朔寧郡守。究心治理,剛明仁恕,吏畏而民懷。有以儒名世者葬母於松都他隴,訟發營救者甚多,按使差公往驗,果犯邦禁。公將斷之,其人遽曰:「此非某先冢。」兩造交爭,公察其展轉乖戾,終不撓。會其人因辭章盛稱冤屈,上更命査官量審,一與當初所驗合,遂自移葬。公之遇事秉直如此。未朞,境內大和,及歸,人有送之以詩者,至比諸劉寵寇恂,邑民亦立碑江上以追思之。

還拜承政院同副承旨。時孝宗昇遐,尹善道投疏論慈懿殿服制,語多譸張,物情甚駭。右尹權諰首救之,竝被臺官糾斥,及將去朝,上使公諭留。舊例臺論未停,不得奉傳旨,公方欲稟啓,天怒猝震,命下理。三司爭執,皆不從,最後以大臣陳箚寢其命。

敍拜南陽府使,爲治視朔寧,又値均田之擧,務得輕平,民至今賴之。還拜承旨。有論新相取舍者得罪,憲臣權格等力爭,命遠竄。時漏下四鼓,獨公在院,竭誠封還,又命永不敍用,尋宥。拜掌隷院判決事,每聽訟,善發情僞,裁決精當,稱爲神明,雖負者,亦不敢有怨。歷刑曹參議、右副承旨。丁林夫人憂。服闋,復由刑議,移兵曹參議。還拜承旨,轉至左。上將幸溫泉,時同樞公方在九帙,公不忍遠離,筵臣白其意,命遞,授戶曹參議。比回鑾,公上章陳情,願依國典休官歸養,不許。久在版曹,絶無私撓,人益服其淸裁。

出爲楊州牧使,實圻輔重地,機務頗繁。公不動聲色,措置得宜,百爲修擧,果稱其治。還復拜掌隷院。是年辛亥夏,丁同樞公憂。公嬴病踰艾,能自執喪。適隣癘轉熾,一家多勸避,公不聽,奉奠哀痛如常,竟遘疾,卒于六月十三日,壽五十有一。訃聞,命有司特加恤典。乃以十月二十五日,窆于龍仁治西德義洞某向之原。

公天資恬雅,志慮端詳,接物處事,謙恭愼默,殆若有聞於闇然君子之風矣。文詞贍敏,累鳴場屋,及後久侍邇班,名聲彰徹,未嘗示人驕色。平居屛交游,絶營爲。公退還,自玩心於書史,或値客到,論辯迭興,公處其間,粥粥如無能者。至於出入中外,臨政應變,斷以義理,截然方正,不以絲毫有小撓。雖衆謗紛糾,非意相干,猶超然自靖也。有宗班、駙馬竝欲托婚,公辭以素貧不敢,實避其貴勢。所識武弁、富商各自乘暗饋贈,公皆却之。然嫌於近名,終身不言。公事親甚謹,氣和色愉,晨昏奉養無違。自以獨身寡兄弟,不克專心于斯,晩上一疏,又未蒙准辭,慨恨者久之。所入俸祿,必分諸寡娣以及親故窮乏者,亦多賙恤。若其奉身,服食寒儉,人不堪苦,而處之裕如。嘗欲歸田靜便,以終餘年,而竟不能得,蓋其所存然也。

勵山宋氏,觀察使時吉之女,與公同年生。承尊章,事夫子,咸中婦道。凡公職司例得,必辦其當否,然後乃安。公歿,水漿不入口,亦以明年七月廿四日卒,葬又同兆。擧四男三女:男泰道;次卽乞銘者;次泰逵泰遠,進士。女適吳觀周生員、兪命賚洪澤進士。內外孫曾幾數十人。銘曰:

國家需才,文學政事。以洎登庸,率繇于是。繄公所秉,孰有孰亡?金匪自躍,玉不輕沽。蘊然其衷,英華外宣。亦旣發軔,出入從班。翰苑淸切,銀臺獻替。是猶未展,所期則大。觀其終始,才與誠共。譬彼巨室,庶幾梁棟。胡不永年,以究厥需?自古而然,是又何吁?鬱鬱佳城,有石穹崇。我最其迹,用飭稚蒙。

朴日省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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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尙州故大族。自諱世勳與其兄承旨諱世熹,大爲靜庵諸賢所推重,蔚然爲己卯名人,官至僉正。朴氏自是益大顯。僉正生進士忠佑。是生諱致恭,訓鍊院正,娶韓將仕汝臨女,萬曆甲午生公。

日省,字學魯。九歲,妣韓氏沒,院正公愍其哀慕甚至,輒抱持慰撫。僉正公有弟曰世煦,官觀察使,其孫曰察訪致安,公年十三,出爲其後。十九,中司馬。公淸明文雅,儕流皆讓一頭地。光海癸丑,姦臣起誣告獄,公近屬致毅亦在告中亡命,家禍將不測。公上書于讞官,極陳冤狀。公兩父皆被逮而出,然猶使追跡致毅。公以身代之,雖備嘗險阻,而惟紓禍是幸。連丁兩考喪,其服闋之年,卽仁祖大王甲子也。翌年乙丑,對策登第,對中語觸時諱,人已知其進塗之枳。上初卽位,朝廷已有私親議。公依先儒說,以爲「雖得專意於大統,豈可盡絶於私恩?」人譁然非之。分隷成均館。

丁卯,虜至,慨然於和議之行,上疏曰:「夫虜實天朝之讎也。我之於天朝,義雖君臣,恩猶父子,其不可背義而忘恩矣。禽獸野性,其情難測,或請調兵共犯天朝,則殿下其將聽之耶?且弘立蘭英,罪難容於天地之間,今乃憑其俘虜之餘孼,以爲奇貨,又從而褒美之,將使殿下之臣效弘立蘭英之所爲,而又將有勸殿下降虜者矣。伏願上爲天朝,次爲宗社臣民,不使大義晦塞於天下後世,則綱常幸甚。」上嘉奬焉。

爲承政院註書。時國家多事,居是職者倥傯,注記多所闕漏,或以不稱去。公由假卽眞,敏給贍悉,甚有聲譽。常於榻前,承命立草椵島移咨,辭理俱到,見者嘖嘖稱道。將入史苑,有尼之者而止。陞典籍,歷刑・兵二曹佐郞、兼記事官。爲養出爲咸平縣監,大修聖廟,聚士課學,儒敎漸興,而民亦懷其惠愛,將棄歸,民遮道不得,則堅碑以頌之。復入兵曹,再爲佐郞,一爲正郞。間爲成均直講、禮曹正郞。丁母夫人憂。崇禎戊寅服闋,復爲禮曹郞、兼記注官。出爲堤川縣監。時經亂未久,公悉心招集軍民復業,士夫之流落飢困者,亦皆周恤。罷遞還家,有除命,病遞。除通禮院相禮、兼編修官、知製敎。

昭顯世子自質館東還,遂迎駕。澤堂李公受命釐正廢朝時穢史,擧公爲屬,適移開城經歷。李公啓請仍留曰「此人長於詞翰,修史之任專賴其手」云。旣不可得,則李公贈詩惜別焉。府民有兄弟訟者,公諭以人倫,其人感泣改行,人比之蘇淸河。以掌令召入,民攀轅不忍別。與同僚箚論闕失,遞復拜。値獄特罷,卽還鄕里,敎授生徒。

孝宗初,出守高城,斥賣海物,代民常稅,以事罷歸,民欲叩閽乞留,公痛禁而不果,相與涕泣於所立碑石之下。敍爲寺正、正言、左・右通禮、承文院判校。公以年老久次,當陞爲上州,而上靳之。同春宋公浚吉以爲言,上曰:「予愍其衰老爾。」曰:「某居官廉潔,聲績屢著,且精力尙强。」上然之。未幾,陞通政階,爲寧海府使。其俗易怨多訟官,公常諭以遜讓之道。賑飢勞瘁甚,子弟請少休,曰:「吾食不能下咽,何可自暇!」顯宗七年,拜承政院承旨、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累辭不許,竟以老病自免去。自是優游閑適。辛亥十一月,年七十三,而終於廿四日。

公常曰:「仁義禮智,性也;孝悌忠信,道也。性者,具於心之理也;道者,身所當行之路也。如欲明此理而行此道,捨此心,奚以哉?」又曰:「士夫立心,當如靑天白日。」此豈承旨公兄弟得聞於靜庵者如此,而公又得聞其緖餘於家庭耶?故公在家而孝,在官而謹,奉祭而嚴,愛人而利,客至常淸坐雅話而已。公妙齡蜚英,高出等夷,而超然自守,不求人知。故終與世抹摋,知公者無不惜之,而公則口不出歎老嗟卑語。公癖於劬書,至老不衰。常要刪《左氏內傳》,附以文定義,合爲十卷,而其用力則多於四子、《近思錄》云。

夫人安氏,將仕郞宗義女,溫柔淑徽,六親無不敬重,而其所後姑尹氏嘗曰:「入吾家數十年,一未見喜慍之色。」公沒時,夫人以八袠之年,能自致於哭泣饋尊之禮。嘗語其子龍見曰:「勿以我故苟趨榮途。」後公六年沒,而同窆于楊州天磨山之先塋。龍見,進士,蔭仕。女適士人尹世輔。孫男大需,進士;大觀大益,皆業儒。女爲李萬績妻。外孫男益明泰明三,女爲李後老金相禹李世甲妻。余叔父習靜公邦祚,嚴重少許可,獨於公折行輩甚相視,公亦稱以先生,尊慕以沒世,今後承故來求余銘。銘曰:

不明開眼,世路之軒冕。獨喜游心,古人之墳典。吁嗟乎斯人,今不可復見。

李性恒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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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李聖久旣沒,其子來求墓銘曰:「先人在時,與世抹摋,其心賞惟在於子,是以來有請。」余自念其寡合無異於聖久而或加焉,則不惟聖久之心賞在余,余於聖久,宜亦如是而有甚焉者。今玆墓道之託,其何說以辭?

聖久性恒。按狀曰:我太宗大王有世子曰,自廢以讓德,是爲讓寧大君,以啓我世宗大王之聖治,故論者以爲我朝之太伯云。四世至諱,屬益疎,始西敍。是生縣監諱元友,縣監生郡守諱。郡守生縣監諱光後,少從牛溪先生學,先生函稱之。娶安山金就鏡女,萬曆癸卯生公。

公早治擧子業,光海時,有主擧者啗以得失,公不肯聽,甘心落魄,縣監公亦喜之。仁祖改玉,始擧進士,筮仕至縣監,仍闡大科,歷禮・兵曹郞、成均典籍,復出監鴻山縣。丁內艱。服除,拜司憲府持平,堅持三尺,雖王子家,無所饒。時賊臣金自點鍛鍊獄,䝱臺諫,使論出諸孫以延坐律。公執不肯,自點咆勃益甚,人爲公危之。公曰:「禍福天也,顧我所執如何耳。」

乞暇省親于湖西,上疏辭職曰:「殿下數年以來,政多疵累,漸不克終,委靡已極,紀綱不振,君道日亢。賦役煩重,民怨日滋;守令貪殘,略不顧忌;奢移日甚,公私板蕩。以至諂佞成風,誣罔相尙,國事日非,終底莫可救之域。宜乎天怒於上,致此無前之災也。」又曰:「往者獄事虛實,臣不敢知,而火炎崑岡,玉石俱焚,則亦足以傷和氣而召炎咎也。」上下溫批。遂還朝復上疏,言益剴切。遷司諫院正言。自是公職多在兩司。然自縣監公沒,公進塗之念愈薄。

孝宗初服,論言路閉塞、諂諛競進之漸。時一番人以嘗附權兇被劾,旋復進用,仍有陰陽之爭。公與李公尙眞扶護正論,嘗啓曰:「殿下欲罷朋黨,而不端其本,先治其末,則雖嚴旨日下,罪譴沓至,百年痼弊,臣恐奉行者無人矣。今日只當辨其事之是非,人之邪正,則黨論自息,何必勒加以情外之敎,以爲激成之地哉?」上怒甚,特出爲延豐縣監。政院、兩司及大臣爭之不得。時樂靜趙公錫胤尤惜其去曰:「所言皆是,無愧後世。」

公至,盡心補弊。爲訪節孝人,操文以酹其墓,又上聞以擧旌典;遍迎老人於庭,執賓主禮以延之;女子之過時不嫁者,助其資粧;子弟之稍秀者,廩食勸其業。時未幾,闔境皆鼓舞焉。時朝廷行煮焇令,已而査究其不從令者。傍邑或欲便文以苟免,公曰:「如此,勿欺之義安在?」遂自實以罷去。吏民聞之,爭之闕下,號泣請貰,竟坐廢閣,配沔川郡。以旱蒙赦敍,拜司藝掌令、弼善、獻納、司諫、司僕寺正、兼編修官、備局郞。

嘗以輔德侍講書筵,進戒毋與宦官傍狎。以暗行御史廉察于關西,識者多其詢究之得宜。由訓局郞,出爲定平府使,嚴其禁令,以禦獷悍。未幾,皆知守條。有一死囚,以重利啗其從弟曰:「汝若以身代我,不過徒配而止。」其人如其言,公械致監司戮之。已,公微聞之,釣得其狀,卽自劾,公與監司俱坐罷。

孝宗大王昇遐。公哭泣踰禮曰:「千載之下,復見如此聖主乎?」語及,必嗚咽不能言。以司諫陳初服之戒,上嘉納焉。陞通政,拜宣川府使,旋以定平時事誤蒙追究,遂被逮。中路疾作,子手轡泣請徐行,公曰:「君父之命,豈敢緩赴!」至高陽,疾遂革。地官轉以聞,上命姑放。公泣曰:「聖恩至矣。」翌年庚子正月五日,遂卒于高陽旅舍。公莅未一月,而民愛戴遮道,及聞其喪,爭來賻弔。

公篤於內行。縣監公無內治者幾年,而公左右侍奉,無不適意,侍疾至於嘗糞,以故縣監公終不畜侍妾。及喪,每誦皐魚之語以自傷。立朝三十年,淸操不渝,至其晩年,恥與新貴俯仰。常愛好人倫,聞人有孝義者,至誠愛慕。談說時事,感欷激昂。收恤宗族,曲有恩意,故其亡也,至有哭之踰時者。公於古今事變,人物長短,無不淹貫,其自期則每慕張乖崖之爲人,若朝暮遇者,論者以爲庶幾焉。而至其臨沒,屛婦人正席以謹終,雖平日勤於禮者,亦或不及矣。旣殯,右議政鄭維城、判書洪命夏啓曰:「李某旣蒙恩言而死,宜竟賜追典。」遂命賻喪如例。

淑人長水黃氏長溪府院君廷彧之孫,學諭之女。淑人生長富貴,絶無綺紈習,待妾御無忌嫉之色。公沒,絶不水漿,同月二十日終,年六十。子與庶弟在重奉公柩至,而淑人纔殮於堂矣,聞者莫不掩涕。其三月同窆于唐津縣高山峯後面辛之原。尹氏,亦以哀死,其子讓錫寧錫大錫,皆幼。

嗚呼!余旣老矣,世變人情,閱之亦多矣。公於余論交最晩,而不以毁譽榮落,契誼少衰,公可謂鐵心人矣。戊戌秋,余承召至京,公方赴定平,過余言曰:「聖上豈徒召公哉?須鞠躬而繼以死,毋敢有遐心也。」今則喬山草茂,而公亦不可見矣。今知公平日意,故於狀中數數稱余,而曰:「吾父言如是。」嗚呼!聖久其知我者乎?爲進士,甚有士行云爾。銘曰:

聖久官至諫議,不可謂不偶;年幾周甲,不可謂不壽。而使余嗟悼而不已者,蓋非今世之所有。英秀之貌,慷慨之志,終埋玆土,吁嗟乎聖久

趙胤錫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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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九萬

趙氏高麗判院事楊州。入我朝,有文剛公末生,長本兵,典文衡,號稱名臣。季子江原道觀察使。觀察之孫無彊成宗大王第七女淑惠翁主,封漢川尉。子連孫,贈吏曹判書,以文剛之次子中軍司直之五世孫諱爲後,贈左贊成。子知敦寧府事諱存性,贈領議政,諡昭敏。子諱昌遠,從門庇典州郡,聲績蔚然,擢授軍資監正,及季女莊烈后正位中壼,自都正進領敦寧府事、漢原府院君,卒諡惠穆。配完山府夫人崔氏,大司諫鐵堅之女。有一子曰諱胤錫,字伯承,以萬曆乙卯歲生。

自少謹飭端好,稍長,問禮於愼獨齋金先生,專意向裏之學。及惠穆公爲國舅,勸赴公車。壬午,中生、進兩試。癸未,拜洗馬。丙戌,遭惠穆公憂。旣吉,拜氷庫別檢。孝廟臨御,特拜漢城參軍。庚寅,歷歸厚別提、刑・戶曹佐郞,出陽城縣監。時北使相屬,兩月五至,迎送供頓之具,皆出官備,無及於民者。時府夫人以日起居東朝,不能從子之官,孝廟念侍側無人,內除工曹正郞。莅縣未半歲,遺惠洽民,有去思碑。自工曹迭爲郞刑、戶間,遷司宰、掌樂僉正。丙申秋,登別試乙科第一名。時孝廟爲東朝營殿宇,功費稍廣。公對策中引露臺惜金、虒祁不時等語。及柝號,上曰:「趙某以東朝至親,亦有是語耶?」自是踐文籍,憲府則持平、掌令,諫院則正言、獻納,講院則文學,泮館則直講、司藝。己亥,入玉堂,修撰、校理。公自以地嫌不欲處顯塗,於三司多不仕,仕亦不久。

寧陵都廳,例加通政階,拜承旨,自同副轉右副。辛丑,以山陵石物有隙,還收賞資。爲尙衣院正,居數月復擢承旨,遞轉戶、禮曹參議、判決事。癸卯,還入銀臺。俄得疾阽危,上遣醫齎藥診視,日賜御饌。冬,丁府夫人憂。年衰病沈,克謹持服,見者愍之。甲辰六月十五日,罷奠,退臥不起。八月,窆于楊州金村先兆之次。後以形家言再移遷,壬午歲,始定窆于金村舊山之內惠穆公墓隔岡之原。前配達城徐氏之葬,同山而異兆。後配安東金氏,初離而後祔。

余於公,門戶有孤寒高顯之殊,年齒亦差後,在儒冠未嘗有一日之雅,及庭對忝同榜,相周旋七八年,備得公爲人。性度溫雅,儀觀重厚,言無過情,動不踰節。行己謙以恭,接物平以和,藹然有慈良豈弟之風。此固公得之於天賦者,然師資之益,亦不可誣矣。

記昔己亥秋,余與公伴直玉堂,淸霄燕語,及於行己之方,公曰:「余以戚聯宮禁,屢經憂畏。退不敢永辭京輦,藏修於山林;進不敢自立名聲,頡頏於貴游。雖以家傳遺緖應擧覓官,至於臺端館職,非我所當處;論議戕否,非我所當爲。儻來淸華,殊非所望,唯當遜避挹損,自靖吾身而已。如子之年富氣銳發軔長途者,豈不笑余之低孱乎?」余於其時,見識雖短,亦服其言之爲長者,竊比諸竇長君矣。後乃夷考公所以處己,中宵一言,實其律令,可謂匪苟言之,亦允蹈之者也。

公之下世,于今四十餘年,余獨支離不死,閱歷世故,益覺公賢非人所及。設令公無所嫌礙,得自奮發,大爲輕重於朝廷,然其深見服於人心,則必不若處公之地爲公之爲之爲懿,才猷之不盡展於當世,又何恨也?

且公之胤泰相,爲禽吾門,仍得公平昔尤詳。孝親敬長,睦族親友,在公雖常節,亦多有出於人者。土田臧獲,不增於先業,被服飮食,無異於素士,此皆得近日月之際者所稀有。公之恬靜自守,可見於身後者又如此。

初配,僉知景霦之女,判中樞之孫。有二女:郡守具文洙、士人沈機妻。繼配,府使壽仁之女,參判光炫之孫,右議政仙源尙容之曾孫。有一男三女:男卽泰相,禮賓寺正。女持平李彦著、士人尹義敎、進士李興朝妻。泰相以再從兄參議泰東之子明彬爲後,義禁府都事。子長榮先,次幼。

公之旣沒,泰相亦早夭。金夫人泣謂泰東曰:「趙氏三世,唯二未亡人抱爾一幼兒,凡我家小大,唯望爾經紀。我君子志慕古人,才出今人,而中身棄世,德美將無聞於後,爾其圖之。」泰東泣受命,狀公之行,將乞言於素知公者,以圖不朽。未幾,夫人卒,明彬不幸又不淑。泰東以夫人遺意,請余幽堂之誌,余於此何忍辭諸?

公之大略,余旣敍之如右。若又言其內治,徐夫人下世已久,遺聲遠矣。金夫人則以姻好之故,梱範猶有聞,且參議君別有夫人之狀,可据。夫人以天啓乙丑歲生,以乙酉歸,以周甲後戊寅卒。夫人之初入公門也,惠穆公曁府夫人在堂,族大而貴,內外之黨咸以爲歸。莊烈后朝夕省問,中貴人往來交道,且有未歸者二女。夫人左右奉承,咸盡其誠,夙宵應接,皆適其宜。恩意周徧,下逮婢使,無不得其歡心。府夫人嘗曰:「吾見宗族家婦女多矣,未見有如吾婦賢者。」及喪所天,且失幹蠱,含痛茹毒,不欲一日生。唯以宗社爲重,黽勉勤苦,訓勅嗣孫,操持門戶,幾三十年。至今舊業無隳,烝嘗不替者,皆夫人之力也。此雖夫人生長禮法之家,承敎有素,而然亦豈非公以身刑家之效耶?銘曰:

世后族,曰有觀津。王孫自喜,不如長君長君退讓,良史所云。能令君德,無私無偏。玆爲報國,豈但保身?休哉我公,與匹後先。雖云才屈,才莫此伸。雖云名鬱,名莫此賢。我作斯銘,備史闕文。

申恦墓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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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銋

公諱,字孝思,氏係出平山。自高麗太師壯節公崇謙始,子孫世籍,爲東方大姓。入我朝,有諱以遺逸拜社稷令,徵不起,贈參判,寔爲公高祖。曾祖諱廷美,中司馬兩試,早卒;祖諱,僉樞,兩代皆贈貳公。考諱敏一,大司成,以經學重於世,號化堂,亦贈貳公。妣贈貞敬夫人昌寧成氏,考諱文濬,擧學行,縣監,贈執義;祖諱,左參贊,贈右議政,諡文簡,配食文廟,卽牛溪先生也;曾祖聽松先生守琛,縣監,贈領議政,諡文貞

公以皇明萬曆戊戌十月十四日丙寅生于外氏坡山溪上第。資質秀異,髫齔時,其正直貞介之操,已見於詩語中。公旣蚤失所恃,又丁繼妣尹夫人憂。制畢,當光海斁敗倫常,絶意進取,寓居原州仁祖反正,甲子秋,中進士第四。崇禎戊辰,江陵集慶殿火,移安太祖影幀,告祭設科,公棲壯頭,付己巳別試丙科,異論者屈之,分隷成均,公議大憤。選入史局,拜藝文檢閱,例兼春秋,陞待敎、奉敎。壬申,遷監察,再爲典籍。選知製敎,兼管餉使從事官。爲工、禮、兵三曹郞,佐幕海西

丙子,再除正言,論劾主和柄臣,彈文嚴正,人比之澹庵封事云。特補開城敎授。兵之難,公從廟社主,入江都。及江都陷沒,虜劫令朝士皆拜,持釰督之,又及於世子嬪,衆皆微服逃避。公獨堅坐不動,以火具授一外戚人進之白,令從輦中自決,仍欲隨亡。虜笑止之,以此嬪亦免拜虜之辱。後論斥和罪,被削黜,結草廬二間於原州鳳川上,手書其扁曰「恩休窩」。自此謝絶人事,逍遙山水間,爲終老計。六七年後,敍拜高山察訪,公以罪廢餘有是命,且有未安之敎,不得已就任。而自是有除命則入京祗肅,遞職則旋歸鄕里,以爲常。

丙子後所踐歷:故罷北郵,歸於成均,復爲典籍者再,直講至司成一,爲刑曹正郞,兵曹、憲府拜正郞、掌令者三,司䆃・軍器寺、侍講院弼善,外則湍川襄陽鍾城而止。難後乍入臺閣,上封事極言不諱,以此復忤旨。自甲申以後,權凶當國,公最見齮齕,求出北郡,翌年罷歸。當孝廟朝,效一宰臣貪汚狀。上疑其伐異,詰問言根,引避不撓,遞拜左通禮。時黨於貪宰者秉銓,故屈辱之也。上命兩竄之,意在調劑,旋因臺啓放還。後求宰峴山,數月亦罷歸。顯宗嗣位,辛丑春,陞資拜,鍾城府使。壬寅春,忤方伯罷歸,到明川驛館,無疾而終,十一月二十日也,春秋六十五。從先君兄弟,自鄕奔喪,癸卯春,扶櫬而歸,三月十六日,襄奉于原州治東北八公山亥坐原,治命也。

公容貌魁梧,淺眉疎髥,衣冠儉素,氣像如山野人,人望之,知其有壁立之操。居家,鷄鳴而起,終日危坐,几案書策無一不整。庚寅,贊成公棄代,公年將六旬,哀慕愈甚,情文備至,終始不怠。事後妣尹夫人,極其敬恭,怡愉如在贊成公側。有弟七人,皆尹夫人出也,友愛深至。訓子孫有法,施及僕隷,門闌肅然。詩文高潔,筆法淸峻,魯西尹公宣擧常語人曰:「公之操行文墨有過人者,而以其自晦,故世無知者云。」所著《缶音錄》三卷、《彙言》二編藏于家,眞行草帖刊行于世。公吃於言辭,而論議抗直,不能容人之過,累觸危機,擯斥於朝,公亦自外於時,坎軻終身於絶塞之外,嗚呼痛哉!以孫之貴,贈都承旨。

李氏,贈淑夫人,監察、贈左承旨諱興仁之女,亦星山望族。德行純美,不喜奢華,事君子無違禮。以宗無嗣,故奉內外先祀,極盡誠敬,必親執供具,徹夜不寐,至大耋猶然。生後公三年辛丑二月十六日,沒後公二十三年乙丑六月二十日也,享壽八十有五。以其年九月八日,合葬祔公之左。擧二男四女:男長卽先君諱命圭,文科,執義,贈大司憲;次命基,有至行。女長適鄭淹,縣令;次姜碩昌,文科,通政,府使;次徐文顯;次適吳道翊,夭無后。先君有八男一女:男長,參奉;次卽,文科,監司;次,武科,兵使;次,皆生員,早死;次,文科,持平。女適金浣,縣令。命基無子女,取爲繼後。側室一子有三男二女:男長道成,文魁,正言,夭;次道徵,郡守;道顯。女長金致龍,文科,承旨;次吳道一,文科,判書。姜碩昌四男三女:男長晉相;次泰相,武科,僉知;履相,文科,持平;濟相。女長適韓鎭箕而夭,次任道咸李宗岳參奉。徐文顯一男二女:男宗萬,女朴必老梁夢翼。內外孫曾玄男女幾二百人,多不能盡記。

公之臨大節所樹立者,載之國乘,昭垂後代,餘外不敢文,謹以平日耳目所睹,記略敍其槪,仍次世係子孫、歷官終始如右。

柳俊昌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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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栢年

公姓,諱俊昌,字大而,係出全州。鼻祖諱克恕麗代名卿。五代祖大司諫諱燕山朝直臣;高祖諱世龜,典籤,贈判書;曾祖諱三和縣令,贈執義;祖諱永成,軍器寺副正,贈左承旨。考諱,以文階進,當丙丁亂,任鐵原,遇賊不屈,以節終,褒贈吏曹參判。妣贈貞夫人淸州韓氏,參議壽民之女,領議政效元之曾孫,以萬曆辛丑八月擧公。

公幼而聰乂,於學業不勞而成。丁卯,中司馬兩試。庚午,捷別試文科,選入槐院。時毛將椵島,酬應方殷,而公幹其文書,敏而辨,諸宰稱之。癸酉,轉侍講院說書。乙亥以後,連遭內外艱。服闋,拜注書。辛巳,例遷典籍,由監察拜持平。自是出入兩司、春坊,歷正言、獻納、司諫、掌令、執義、弼善、輔德、兼輔德,積數十年,不離于淸途。間拜兵曹正郞、直講、司藝、左・右通禮、掌樂・宗簿・禮賓・軍資・濟用・司僕正等職。甲申,以弼善參寧國原從勳。

先時,論武將李時英李一元輩凶秘狀,及謀逆誅,人服公先見。出牧原州,政未成,迕土豪見褫,民惜其去,惡之者亦不能掩其淸白。己丑,敬差于嶺南;庚寅,掌試于湖南,皆以選。壬辰,以繡衣自北路還,孝考親問山川形勢,州郡利病,公條對甚悉,上嘉之。辛丑,由判校陞通政,連帶西樞。戊申,拜同副承旨。俄爲不喜者所劾遞,公議惜之。庚戌十二月,以徵恙終于正寢,享年七十。窆于嘉平郡北負亥之原。

夫人漢陽趙氏,生員諱之女,應敎諱光彦之曾孫。姿性柔嘉,得婦道甚,媲君子五十年無違德。生於萬曆癸卯十月,卒於壬子十一月,壽亦七十,祔公墓。

公一男一女:男,以文魁今爲某官。女適李鼎至,今爲某官。娶持平李溫女,生二男四女:男長春壽;次春茂,未冠而夭。女長適愼萬最,次適黃聖河,次適崔聖齊,次幼。李鼎至生一男萬甲,有三男一女。

公神彩秀發,樞機簡重,自令人景慕。及遊,華問彌彰,人皆以公輔期之。居家孝友,奉公恪勤,平生未嘗有營,屢空亦晏如,其操行有如此者。丁卯春,敵兵薄箕城,參判公以亞尹在圍中,公聞卽奔覲,倉卒應變,多晨昏之助。及丁丑參判公罹慘禍,公跣擗叫號,出入賊藪,得以收殯,毁而垂絶者數。顧時運無奈,而平生以戴天爲深恥,常念及《蓼莪》,輒泫然。自玆無榮進意,雖祿仕,只任其儻來。至晩年,見朝論益乖,以酒自晦,杜門息交,殆二十餘年。噫!以公之才與器,何試不可?而不肯隨俗桔槹,乃抹摋於世,終不能展其素薀,悲夫!

胤子牧使公亦能養靜趾美,可謂能子矣。不佞托契逾五紀,最知公雅操,今玆不朽之托,不敢以不才辭,謹摭遺而書之,系之以銘曰:

確而堅,榮辱聽乎天而。歸而全,寧順任翛然而。餘慶綿,詩禮永有傳而。碣以鐫,耿光垂億年而。

宋時喆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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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壽恒

承旨宋公出牧原州之三年癸丑七月,卒于官。以其年十月,公之諸孤卽其先兆,與母鄭夫人合葬于永平金柱山午向之原。旣而請銘于潘南朴公世采,以納諸竁矣。又六年而建碣于墓道,請余爲之銘,余故習於公,不敢辭。

謹按:之先,自高麗進士惟翊望于礪良,遂世爲顯族。其尤顯者曰貞烈公松禮礪山君益孫礪山之孫曰護軍世仁,無子,以弟參奉世智子爲子,諱,監察,贈吏曹判書。生諱克訒,禮曹參議,其贈如監察公。公諱時喆,字叔保,參議公子也。母淸風金氏,僉正之女,以萬曆庚戌生公。

中癸酉司馬,初授獻陵參奉,轉宗廟副奉事、尙瑞副直長,改繕工監役,坐無妄,拜臨陵縣。始公居考喪,旋遭寇難,至是又在謫,奉慈諱以歸,雖羈旅之際,而率禮罔愆。服除,除內資主簿,遷司評、工曹佐郞。公蚤業博士家言,旣從蔭仕,猶厲志不輟。果登癸巳文科,遷爲兵曹佐郞、司諫院正言,遞授刑曹佐郞。出爲高山察訪,以正言遷。又出爲黃海都事,微文坐罷。由禮曹正郞,陞司憲府掌令,改侍講院司書。

同春宋公日侍离筵,方懋金華之業,公出入周旋,多所補助,宋公亟稱之,至託爲歲寒交。又還正言、掌令,以司成兼書狀官如。還爲密陽府使,政先拊循,尤眷眷於養老賑饑,至於抑豪右,制猾胥,威亦不廢。孝廟上賓,府之人士多聞鼓不赴。公揭榜曉以大義,及後會哭,闔境畢至焉。歲餘免歸。自辛丑以後,爲獻納者六,爲掌令者十一,八爲執義,五爲司諫,間爲尙衣、司僕、掌樂、奉常、軍資諸司長。

每臺閣有大議論,公必與焉。或入對或聯章,前後所論列,皆關於君違民瘼、賢邪進退之機,公惟義是視,不專主己,未嘗爲依違苟避計。然其持論平正,不喜絞訐衒沽以爲名,人以此益多之。太學諸公請以栗谷牛溪二先生祀聖廟,疏入久不報。公陳待士之道,又論救諫臣之觸忤者,嚴旨褫職。已而前掌令李堥疏斥新相非人望,上怒黜之。公爭之强,上益怒,命兩竄之。會有諸大臣言,改名削職。亡何特敍,擢拜同副承旨,從駕溫泉,還拜廏馬之賜。自是乍遞旋復,七入政院,轉至左承旨。其爲參議者刑、工二曹,而兵曹則爲參知、參議焉。在政院,隨事論辨,値兩司劾三公,天威震撼,僚席一空,屢繳成命,能不失職責。久旱,承命禱雨立澍,又賜廏馬。

及爲原州,首擧學校之政,修造祭器,朔望躬詣將事,聚邑子弟,廩養而勸課之,未幾,彬彬興起。丁歲侵,悉蠲諸繇賦,其不可蠲者,以官貯代之,民賴以蘇。校其庾得石者尙千餘,父老爭言「燥髮來所未見」云。屬疾將歸墓舍,未歸而疾革,猶指授州事甚悉。臨終,戒諸子益勉友悌,論議勿爲已甚。訃聞,上賜別賻。

公爲人寬和淳厚,色笑可親。平居不修異操,然飭躬有常法,日必晨興,雖疾必盥櫛,至老不惰。性又恬靖,絶無要路跡。至其奉公一節,夙夜恪恭,視世之瘝官自逸者,深惡之。旣顯仕,唯謹守先業,一椽一壟,無所增殖,有良田爲人所奪有,而亦不爲辨也。所交友,終身無貳,死則存恤其孤,以是與之游者無不愛之,其沒也無不哀之者。

鄭夫人,文科牧使之經之女,其賢德具同春公所述誌中。有丈夫子七人:長光淹,監役;次光濂,直長,先歿;次光洵,縣監;次光浚;次光淵,文科,歷臺省爲郡守;次光澤;次光涑,生員。貳室亦有一男,幼。監役三女,適尹惟一柳重衍柳遃。直長四男一女:男徵獻徵遠徵文,一幼。女適生員趙錫周。縣監三男四女:男徵殷,進士;徵五徵奎徵殷,爲縣監後。女適韓始大申處華,餘幼。光浚一男三女:女適李世璉洪得圭,餘幼。郡守無子,子徵五光澤一女,適鄭景先光涑二女,幼。內外曾孫男女二十餘人。

公自少從事詩書,屛去一切外慕。其訓諸子亦然,故諸子率能循循力學,其進未已,人皆知公之後將大顯以蕃也。後之欲知公者徵於此,亦足矣。銘曰:

有婞婞以爲直,有皦皦以爲白。名之或售,其實則疚。敦與宋公,其外如中?惟其履乎順,亦不隕厥問。寔公所以禔身,又委祉乎後之人。維樹在墦,銘與石而永存。

朴世堅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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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堂

公姓朴氏,諱世堅,字仲固,其先潘南人。潘南縣廢,屬今羅州。高祖,司諫、贈領議政文康公紹曾,祖司宰監正、贈贊成諱應川,大父左參贊貞憲公東善。父吏曹參判錦洲君忠肅公。母尹夫人江原道觀察使安國女。公之生在光海十一年己未四月九日。忠肅公四子,護軍府君爲長,公第二。

仁祖十年壬申,忠肅公卒。越三年乙亥,護軍府君繼歿。明年丙子,有寇亂,貞憲公先受命入江都,家屬阻涉不得從。公時年十八而二弟竝稚,奉祖母李夫人、母尹夫人,間關,兵退猶逾年,而後得盡還京城。

己卯,擧進士爲壯元,名動一時。庚辰,貞憲公卒,心喪三年。癸未,補健元陵參奉,未久棄去。甲申,復授四山監役。丙戌,除翊衛司侍直,三歲而歷衛率、翊贊,至司禦。其年戊子冬,出爲歙谷縣令。己丑春,罷歸,旋丁尹夫人憂。制除,敍儀賓府都事,轉工曹正郞,遷麻田郡守。孝宗五年甲午,登第。公早負名,省選輒居前,猶數困,至是始得。乙未,由直講拜掌令。在臺閣,疏論時政,前後非一,率不能用。自是十數年間所歷踐者,在內爲近列,則正言、文學、弼善、獻納、輔德、司諫、執義,餘爲相禮・司成・司䆃・禮賓・濟用・司僕等正、宗廟令。出外爲淸風郡守、江原都事、通津縣監,其延安安邊則皆未行。

顯宗十年己酉,今上爲世子入學,公以輔德從,進階通政,爲同副承旨。自是五六年間,歷兵曹參知及禮、工、刑、兵四曹參議,屢入銀臺,至右承旨。間嘗一出爲金堤郡守。自甲寅有末疾,遂杜門不復出,又十年而至今上九年癸亥正月十三日,易簀于誠明坊之第。是年三月二十五日,葬于楊州治南二十餘里水落山負巳之原。後用子泰尙,推恩贈今官。

公幼而穎異,及長,工文辭,與護軍府君爲難兄弟。護軍雄放,氣呑前輩,而公好隱約錯互,鋒鋩捷出,關鍵亦密。中歲,伏讀諸儒書,貫通大意,非淺學塗聽所能上下。其治郡邑廉簡,得小民心,不爲吏所喜,多被其中害。

夫人海州崔氏,大司憲有源之孫,判官之女,與公同年,生先一日,卒先十九年。初葬積城,後遷祔于公之墓左而合封焉。生二男:長泰尙,卒官吏曹判書;次泰素,繼伯父後,終兵曹佐郞。泰尙四男三女:男最長及少俱夭,今存者曰弼純弼健。女壻,長府使申瓁,次侍直李壽涵,次李秉哲泰素一男二女:男弼思亦早亡。女壻,長校理尹行敎,次洪禹行。側出男女五人:泰肅泰崇泰岳申汝逑沈文徵妻,而泰崇出後其族父。

公之敎二弟甚嚴,二弟不敢違其訓,且有成矣。處士府君先歿,其季世堂懦弱愚滯,至老而不能進趣樹立,以無墜先業,以無負公之敎。今獨漬淚而誌公幽壙,則又非公所許,顧心有不忍而事不可終已焉故耳。謹銘曰:

官作納言,壽近七旬。訓垂來裔,用跼一世。何輕何重?在外在內。何以徵斯?于千萬歲。爲表者子,爲誌者弟。

李柙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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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龍翼

記余丙戌春,與德水李公同登上庠,又嘗同棲于廣陵奉恩寺,始習於公。觀其人則掇皮皆眞,考其學則務實爲己,自此定爲莫逆交,淡水驩情,三十年一日也。公歿之十年,胤子光夏氏袖視公狀,請公墓道之文。嗚呼!吾誠不忍銘吾友,而亦何忍負吾友而不銘也?

按狀公諱,字允迪臺山其號也。遠祖中郞將諱敦守,仕勝國,亘六代爲顯官。至參議諱,始入我朝,又六代連有簪纓。公早歲以父命出繼人後,曰左議政容齋、曰承義副尉諱元禎、生進士壯元諱,卽公之所後親,行禮曹判書文惠公東岳安訥之曾祖若祖、考也。文惠文之配曰礪山宋氏,掌令承禧之女。曰慶山縣令、贈執義諱元謹、曰順天郡守、贈領議政諱,卽公之本生親,兵曹參判、贈吏曹判書諱景憲之祖與考也。參判之配曰坡平尹氏,忠義衛之女。此公之世係也。

公生於天啓甲子十一月十三日。丁酉,登謁聖文科,隷槐院。以文惠公廉吏蔭經陞六品。自此歷揚堂下淸顯,成均則典籍、司藝、司成,騎省則佐郞、正郞,憲府則持平、掌令、執義,諫院則正言、司諫,春坊則弼善、輔德、兼司書,玉堂則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應敎,或一二或四三,多者至於五六。正則尙衣、掌樂、司僕,而常帶三字銜。間爲海運判官,出爲結城縣監、舒川郡守。奉使則掌試又點馬于湖南,充書狀于燕京。甲寅,以遷陵董役勞陞通政,歷刑、戶、工參議。入政院,序陞至左承旨,拜大司諫。此公之履歷也。

公性質淳美,器度寬和,孝友出於天植。事親克盡誠愛,參判公臨終,思嘗生鰈魚,而非節不可得,公以爲恨,終身不近口。每遇先忌,必宿齋蠲潔。及其病亟,子弟强進肉,流涕勉從。伯季家窶甚,每分衣食以賙之;族黨之無依者,婚喪皆賴焉。

公少學于宗兄澤堂公,一生敬慕,與其嗣松澗相公敦睦異常。交遊甚簡,而得會心人,則絶去畦畛,終爲耐久朋。文惠公世業素饒,而曾不留心於財産。公克遵先志,不問家事,被服如寒士,客至必觴而饌無兼味。其使也,破例贈銀塊,分給郵卒,不以一物汚橐。前後兩邑之補,皆屈也,而絶無幾微色,奉職惟謹,脂膏亦不潤身。皆有文惠公遺風,此公之行誼也。

公立朝以來,出入三司垂二十年,持論和平,不激不隨,而遇可言處,輒盡所懷。在憲職也,劾尹善道驕蹇之罪,論李𣞗悖行及秋曹按覈之不悉狀。在諫官也,獻納尹敬敎疏論倖相專擅,上怒命斥敬敎于外,公力爭屢承嚴敎而不少撓;正言李寅煥趙嗣基居官不謹,則嗣基陳疏反噬,仍及論禮事,欲爲網打計,公極論請竄。在玉堂也,張應一以山陵事投疏嘗試,公箚論其危險傾軋;又嘗獨疏,以喜怒失中進戒。在喉司也,大司諫南二星以言被謫,公適持被累啓論救,不計夜深。及甲寅冬之爲諫長也,禮論之禍始作,尤齋宋先生重得罪。公出而引避,其說累百言,而段段攻破,義正辭直。上震怒命遞公職,後更擬是望,則至推政官。自此敲撼斥奔,而終不悔,人始服公之無隱有守也。逮丁巳春,因逆等請辨癸亥誣史事,致被責言,詰問其得見禁書,其責枉歸歸於公,謂公書狀時所貿來。招公于朝堂,爲覈問狀,適因被中有赦事得已,而公之置對不徇柄相指,以此重被搆捏,尤不容於朝。此公之事蹟也。

公自戊午冬,示憊,庚申更化,堇謝水曹之命。以是年七月十四日易簀,享年五十七。某年某月日,葬于楊州海等村坐壬之原。前夫人驪興閔氏,判書、贈領議政聖徽女。淑哲端莊,幼有美質,判書公授以《小學》、《史略》等書,習誦遵行,言動以禮。十三,歸于公,治大家,秉主累代,祀皆有餘裕。嘗分祭餕于宗族家甚均,咸嘖嘖曰:「孰謂稚年婦人能辨此乎?」事尊章,禮養備至;奉君子,規助亦多。至於接待妯娌,威惠婢使,咸適其宜。生于丁卯十一月初十日,歿于丁亥十月二十四日,年堇二十一,後與公合窆焉。後夫人完山崔氏,縣監後定女。

公有二男四女。文科府使光夏、司諫權斗紀妻,前出也。光夏娶領議政沈之源女,生男,女適鄭台一。男進士翊夏、士人李觀朝、進士金鎭華、士人洪重呂,後出也。翊夏娶判書申晸女。此公之子女也。

噫!公之稟質旣如此,自少攻古文甚力,詩亦典重華贍,大有家法。以公之才之行,誰之不如?而惟於勢利之途,退避若怯夫。以故仕路嘗在通塞間,金華之選亦在晩年,及遇淸時,遽就窀穸。年不滿下壽,位未躋卿秩,大爲士友所惜。然用不盡全而歸,世無訾公之喙,視彼巧於進取而名節虧於身後者,得失何如哉?是可以銘公也。銘曰:

恂恂退讓君子人,棘棘盡言諫官眞。衆趨卬否能守靜,爲所當爲不失正。以此全歸心無怍,我銘于石觀者式。

尹衡聖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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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尹公景任沃川,要我題高達夫《封丘》之詩,已知其厭五斗矣。旣賦歸,名其室曰「百無」。余曰:「此近老莊,須於無中有所謂有者可也。」遂書其牖曰「六有」,是有味乎橫渠言動、晝宵、瞬息語也。旣而朝廷一番光鮮,公以臺侍謝歸,又扁其齋曰「棄棄」,蓋取李白所詠君平事也。時人以其守正直己也,斥爲晉州牧使,也,至者不死則病。公至數月,果病罷歸,未幾卒,崇禎丙辰七月廿二日也。夫人李氏先五月沒,同葬于衿川林洞

南原人,諱衡聖。公聰明英發,氣宇嵬然,纚纚然善談論,無甚拘束,而自不偸閑。少不肯就學,伯氏欲激而進之,謂曰:「某氏子某與汝同年生,而方讀某書。」公卽日請業,自是文理驟進,涉獵群書,藻思敏給,凡使事如取諸懷袖間。篤於孝友,每以不洎爲終身痛,語及必掩泣,在遠遇忌日,則必設位望哭。事伯氏如事父,郡邑時有嘉味,一如楊肆州故事,雖家食時,時節衣服,必爲之裁縫焉。館育孤嫠,極有恩禮;周恤貧窮,不計有無。或有以勸說疏君者,見語則笑曰:「吾性拙謀疎,一時風泊如浮苴,何暇爲子孫計耶?」久處湖南,雜作於漁戶、鹽埕,而未嘗自異。

市南兪公最與知己,廢處江湖間,招與爲契。公遂至林川七山,連門對床,蒔菊種竹,悠然有物外之趣。後市南公起廢還朝,欲處以蔭窠,公移書責止之。暮年通籍,歷踐臺省,其所否臧,一斷於己。曰:「白首邇列,涯分已逾,只有信道直前而已,豈可仰人鼻息爲哉?」歲甲寅,士禍伊始,公將詣臺極論,書在紙者累百言。時輩詗知之,先擊以去之,然縉紳傳誦之,恨其不得徹於宸聽,以照鬼謀也。

其赴晉州也,知舊相弔,公夷然曰:「命也,死生豈章子厚之所能爲也?」公前後莅民,常以興利除害、厲風化、伸冤枉爲務。嘗有不斂母尸潛宿倡家者,公杖殺之;有如寡嫂訟者,痛繩之;有孝行者,禮接之。學政明肅,官儲盈溢,其自奉之薄,雖廝役有所不堪焉。以故士民畏愛之,沃川人磨崖大刻,以示永久焉。噫!使公盛年逢運,展布所蘊,其可書者豈止於此而已哉?不幸半世沈淪,嘯傲丘壑,晩際蔑貞,危迫阨窮以沒其世,豈不惜哉?

公生於萬曆戊申。崇禎壬寅,登第,由典籍爲工曹佐郞,移兵曹,仍陞正郞。歷司諫院正言・獻納・司諫、司憲府持平・掌令・執義,於兩司遞復入,或至三四。侍講院文學・弼善・輔德、成均館司藝、宗簿・禮賓兩寺正,於外則咸平縣監、三陟府使洎沃川郡守也。甲寅,奉命封新陵,例陞通政。其在晉州纔六月也。高祖時英,執義;曾祖,判官;祖民新,參奉。考𪰙官承旨。兄弟五人皆闡文科,朝廷以例歲賜參奉公別廩,仍有追典,榮耀無比焉。

全州李氏,贈參判世良女。夫人溫仁貞靜,與公育鞠五十年,紡績以自給,及隨公之官,益持謙約,恐累公淸德也。公有五男四女:,其側出也。女壻:生員朴世彙,修撰兪命胤,進士金盛遇,士人朴泰宇也。孫男以達以發以弼,女適李燔者,長房出;以興,三房出。出於者,以顯以遠以煥。而其未名及未行者,皆不錄。外孫:朴泰初兪相基金時傑時保朴弼元弼貞也。

公不喜交遊,而獨與市南公友,余未識公,而因市南公固有見木知山之心矣。旣得相從,甚恨其晩,書疏往復,商量事爲,登山臨水,意趣相適。逮其輕犯衆怒,坎壈以終,公雖不悔,靜思厥由,慙愧無已。今於銘墓之文,畏忌嫌礙,不能直書其一二,余之負公又多矣。然尹君子仁之狀,該實詳備,無待於余言之贅矣。遂略敍如右,係之以銘曰:

退託而謙虛,堂其名曰「百無」。牖之銘以「六有」,蓋有聞乎橫渠。要以自足乎中,而不渝乎其初。終以沒於「棄棄」之齋,欲知公者蓋於此而有餘。

李藼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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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九萬

公諱,字樂甫,係國姓。六代祖完原君𢢝成宗大王別子也。生伊城君壽剛,生義泉君,生順興君夢禹。生諱,宗籍親盡,仕爲同福縣監,登文科,未及遷卒,贈吏曹判書。生諱尙質,文科壯元,弘文館校理,選書堂,力爭元宗大王追崇,竄鍾城,放還途卒。配草溪鄭氏文肅公守夢先生之女,崇禎戊辰歲生公。

旬有二日,慈夫人見背。未及就外傅,先大夫又逝。零丁孤苦,亦能自力從學。十五歲,委禽於太學士樂靜趙公錫胤之門,仍受業焉,樂靜公期許之甚重。自在儒冠,望臨一時,顯廟之入學也,選爲奉爐,儒士榮之。同春宋先生之誨士于泮宮也,推爲掌議,先生亟稱之。

辛丑,除寧陵參奉。甲辰,拜內侍敎官。乙巳,擢文科,歷槐院、翰苑。己酉,上親臨春塘臺,命題試文官,移晷之後,命公輟珥筆應製。及拆名,相臣啓于上曰:「翰林居魁,生色多矣。」命超陞典籍。屢遷兩司、春坊、玉堂、兩銓郞,選知製敎、兼校書館校理、西學敎授。壬子,拜北評事。癸丑,以舊踐召還,更歷政府郞、三司亞長、春坊長官。甲寅,以都廳董山陵之役。乙卯,以勞陞通政階,送西。除順天仁同府使,竝不赴。己未,除僉知中樞府事,又不拜。九月二十七日,不起疾于京第,葬于砥平中元洞。癸亥,改窆于其左負壬之原。

公以淸名雅望,歷揚華塗,風采所及,固足以聳動瞻聆,而朝夕獻替,日月論思,不可僂指而悉數。若言其係君德、關時運之大者,顯廟末年相把握國柄,蠱惑上心,臺臣論劾,天怒遽震,公以獻納屢啓爭執。又以修撰上疏開陳,其略曰:「臣待罪邇列,已過陽城之七年,而痛哭裂麻,臣旣不能,輔導君德,尙何望哉?且凡民之口,猶不可防;諫臣之喙,可盡膠乎?今削奪之罰,及於林下之士;移怒之擧,加於已罪之臣。此乃昏亂世之所罕有,而聖明爲之耶?」其言之切直如此,而上只命遞職,不之深罪。

甲寅春,仁宣后上賓,無賴子上疏,以慈懿大妃不服長子婦服,激上怒。上令大臣以下會議賓廳,諸臣獻議失上旨,相臣、諫官竝有竄逐之命。公以應敎上箚爭之,略曰:「自己、庚以來,邪議紛紜,乃以服制降等、宗統不傳之說,播於國中,騰於疏章,爲嫁禍士林之奇貨。今殿下入其言,自戕其股肱,自黜其聰明,今日國事,可謂棘矣。」復入對前席,苦口極言,同侍諸臣皆爲之懼。

未幾,顯廟昇遐,今上新卽位,群憾蝟起,兩司首論宋公時烈誤禮貶尊之罪,將至不測。公以司諫引避,略曰:「時烈以草野之士,受孝廟眷遇,願忠之誠,可質神明,而今託禮論,乃加以貶薄孝廟之罪。此果可服一國之人心,爲百世之公論哉?臣目見士禍之迫,難望回天之力,不可苟冒臺席,請削臣職。」上下嚴旨遞職。翌日,又命罷職不敍。自此不復入朝,而天又嗇其壽,嗚呼痛哉!

余生與公差一歲,而弱冠論交,合堂聯席,同筆硯講文藝,往還周旋者十餘年。顧余昏愚,雖不足以得公之全,亦自謂知公之孰莫余若也。公襟懷易直,操履峻潔,未嘗拘拘於繩趨尺步之榘度,而天姿自然近道。凡於別事之是非,論人之得失,未嘗以密交貴勢,有所容貸,雖竝坐對面,亦直斥極意而言之。然誠意孚於人,人亦不甚相忤也。至若奉先恤族之懿,輕財好施之義,又有加於人數等者。平居靜以守己,泊無所好,唯以經籍自誤,閑廢以後,益加硏究,充然有自得之趣。所著詩文,皆簡質雅馴,有若干卷,藏于家。

夫人資性和順,德容婉嫕,于歸之日,已不逮尊章,而奉烝嘗,事君子,率循典則,爲世名門。生與公同年,卒後公四年,葬祔公墓左。男:長漢翼,進士,蚤夭;次漢宗,生員,方任高山縣監;次漢章,亦蚤夭。女:判書・大提學崔奎瑞、判書・大提學徐宗泰、進士林世恭沈廷熙曺夏重、參奉洪重範,其婿也。漢翼一男,曾入玉堂,乞養,方任楊根縣監。內外諸孫男女數十餘人。銘曰:

何稟之美而年之不遐?何養之粹而施之不多?雖曰不遐,聞則長矣。雖曰不多,言則彰矣。升者淸明,杳莫追矣。降者幽翳,表者玆矣。

趙嘉錫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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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有以大家子斥去綺紈,習篤於文行,立身揚名者,曰故吏曹參議趙公嘉錫汝吉,其人也。公楊州人。上祖高麗判院事,自後圭組聯仍。有諱末生,本朝領中樞,諡文剛,蔚然爲名臣。有二子:長中軍司直,次觀察使。觀察曾孫漢川尉無疆,生贈判書連孫。判書無嗣,以司直五世孫爲後,贈左贊成。贊成生諱存性,受業於牛溪成先生,歷職臺省,官至八座,諡昭敏。是生諱啓遠,官至刑曹判書,諡忠靖,娶領議政文貞公申象村之女,有五男,公其季也。

聰穎絶倫,十歲,讀潘陽節《通鑑論》,五遍而背念之,不錯一字。十七,中解額,躓於覆試。公歎曰:「士不可僥倖而苟得。」遂携書入道峯山下肄業,窮日夜不輟,幾至四五載,文辭驟進。二十七庚子,竝中司馬兩試,因闡大科,隷槐院。薦爲承政院注書、藝文館檢閱,例陞成均館典籍,遷司憲府監察、兵曹郞。入司諫院爲正言,遞授京圻都事,復爲正言。時忠靖公已休退湖右,公爲便養,求出爲扶餘縣監,周歲罷歸。敍復內職,出爲海運判官,被臺劾,公悠然如不聞也。

丁外艱。旣吉,由兵曹正郞、司藝、直講,又爲京圻都事。入爲司憲府掌令,尋遞。以直講兼國葬都監郞,有陞敍之命。時,時事變嬗,出爲三陟府使,翌年罷歸。已而歷數官爲掌令,遞爲掌樂院正,仍董山陵修改役,特命加資,以臺啓反汗。時有天警,上萬言疏,備論姦黨貪邪兇悖之狀,又極斥尹䥴無君不道之罪。臺諫論請遠竄,公速裝以俟。上以求言而罪言者不可,終不允,只削奪官爵。時姦黨勢成威立,禍機益急,桁楊狼籍,正士戮死,公猶夷然不以爲意。

庚申,改紀,首膺寵命,自掌肄院判決事,入承政院爲右副承旨。公以爲國事更始,可以有爲。竭忠盡言,無所回避。一日,面斥入侍諸臣曰:「法之不行,自貴近始。某等身居宰列,冒犯禁令,宜乎紀綱之廢墜也。」諸宰以次首實,莫不縮頸。又與大臣爭論於朝堂,有所觸忤,上特命罷職。臺諫以爲直臣不可摧抑,遂以得免。然屢擬諫長,而輒靳天點。

歷刑、禮、兵三曹參議。辛酉,遂爲吏曹參議,則公曰:「我本無才長,今所以處我以極選,徒以年前一疏也。媒一疏占名宦,恥也。」固辭得免。因欲謝事歸田,而公已病矣。旣已雖知不可爲,而少無怛化意,延接親賓,笑語如平日,竟以是年十一月十五日不起,春秋僅四十八。臨終,顧諸子敎以奉先飭躬之道。夫人泣請面訣,公不許曰:「不可絶於婦人之手。」翌年二月,葬于抱川獨谷里,又翌年,稍移負亥之地。前夫人洪氏,先公十九年歿而祔焉。

夫人,學生㦿之女,監司慶臣之孫,多産而輒不育,一女爲尹世恒妻。繼媲尹氏,其考縣監以明,家法爲縉紳楷範,三男曰泰一泰萬泰億。側室男泰善

公疎曠坦夷,介不絶俗,剛不劌物。事父兄,盡其誠愛。居制,衰絰不釋,上墓拜哭,不避風雨。常曰:「事亡之道,只有祭祀。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宗家不同一處,必與朔望之參。遠祖墓久益荒廢,約宗人置田,依禮歲祭。待親舊有恩,救災恤患如不及。前夫人旣沒,哀其母老無子,始終其衣食棺槨,人以此知仁厚之心無所爲而然也。

常一室圖書,終無要路迹,同志至則欣然相對,雜以諧謔,然人不敢以非義相干。自少尊尙節義,若聞忠臣孝子爲君親捐身命,必感慨太息,常讀宋尙敏子愼沒身疏,淚簌簌自下。丁巳一疏,凜然如秋霜烈日,其志蓋置死生於度外也。

蓋公文華才識,拔出等夷,而樂於弛置,不數數然也。以故常在用舍間,晩始際遇,而美疢遽嬰,豈非命也?然當危時而著忠直之節,際昌辰而揚退讓之風,其正終之嚴不媿孫宣公,大爲世道之光,可謂不虛生天地之間矣。

余受知忠靖公甚深,因感公兄弟諸公不爲東閣郞君也。今公仲氏尙書公師錫狀公行而悲曰:「吾弟非不如古人,而壽命不遐,終不能展其抱負。嗚呼!孰爲吾弟以永於聞?」又其友尹君以健錄公行一通來,曰:「此皆質而可信。」余曰:「余亦有於身親見者。昔朱夫子韋居士,仍歎今不可見也。曩余以死罪,由北南遷也,親舊畏縮不敢問,而公之尹夫人獨嗟勞甚至,撫及婢從,婢從皆感涕而行,信乎尹龍原之孫,而亦見公之行義行於家也。」銘曰:

蓋聞道德衰而節義見,節義亡而國家顚。嗟惟趙公,氣宇恢然。曩際平陂,危機交急。公陳一疏,妖驚鬼泣。天日照臨,忠精不厭。洎乎遭遇,井渫用汲。衆方有爲,獨存謙挹。宜有神勞,福祿蓁蓁。而閼永年,嗚呼不仁!長收氣節,閟此一丘。旣固旣安,惟千萬秋。

朴元度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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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錫鼎

公諱元度,字仲憲,號竹窓,姓朴氏,其先潘南人。十世祖直提學諱尙衷末抗疏著節,本朝贈領議政,諡文正文正平度公,相我太宗,封錦川府院君平度世襄公,佐世祖策勳,名節勳德,顯于史乘。其後成均進士羅州牧使大夏、進士,卽公曾祖、祖若考也。妣全義李氏,學生光林女,判書龜齡之玄孫,天啓丙寅九月二十四日生公。

幼穎異,五歲,伯氏讀史書,從傍竊聽,暗紀帝王世次無錯。戊午,中進士。癸卯,擢明經甲科,例授司贍寺直長,序陞金吾郞、典籍,由監察移工曹佐郞。丙午,莅淸安縣時,顯宗溫泉,除縣翌日赴行宮,隨事整辦。殘邑,自兵燹以來,廨宇柝圮,爲建屋七十餘間,民不勞。民有從昆弟爭鷹相訟,公縱其鷹,責以義,皆慙悔感泣。政尙寬,奉法謹,差科劭農,皆有條理。秩滿而遇辛亥大侵,命仍任視賑,秋後解歸。

壬子,以典籍遷騎省,轉正郞。俄拜司憲府持平。發軔初,爲當路所擠,棲棲於下邑郞僚者十年,至是始通淸塗。自是連居臺職,持平者四,正言者三,間爲海運判官。其在兵曹,會遷奉寧陵,公旣兼曹務數事,又分署都監,埤遺紛氄,左右酬應,無少滯。時金公萬基判本兵,閔公維重董陵事,咸服其幹敏,深器重之。在憲司,吏有受賕於轝士,事發,先王震怒,特命梟戮。公以謂吏罪當死,而法應取供,啓爭之。先王屢下嚴敎,公不少撓,得請乃已。

仁宣大妃喪,大臣以儀禮失旨抵罪,朝著洶懼。公與同僚力爭,不能得。今上初元,諸臺有難安事,竝引入。都承旨吳始壽啓請牌招,謂臺臣放縱解弛,要激上怒。諸臺以此不敢出,公獨詣臺,斥其乘時排軋,論者韙之。仍上章極論公私是非,又請罷內需司・諸宮柴場・鹽盆、各衙門屯田。疏入,報聞。

時用事者攻宋相時烈甚急,以壞亂宗統爲案。公草啓直其誣,因此得罪於時,出爲忠淸都事。明年,丁外憂。服除,爲黃州判官。州居兩西孔道,使客旁午,比因官長數易,吏胥僕緣蠹竊,官庫蕩然。且當北使至,濫張餼牽名數,賒貸富商,共爲奸利。公至則盡得其情,鈞覈吏所偸綿布二千餘疋,又械繫奸商將殺之。賈自知當死,冀吐實以免,卽款服。因具列需索費用實數,較諸前日濫簿,不啻減半。公貸其死,錄藏其所告,後支客使,據以辦應,無所盈縮,定爲式例。吏不得作奸,民力以蘇。西邑自經亂,城壞不敢築,兵頓不敢善敹,諱言戰守四十餘年。公密修戎備,悉皆堅利。事聞,褒以表裏。

庚申,更化,以持平召還,遞拜兵曹正郞,遷掌令,差接慰官,病未赴。求外得豐德,居一年免歸,拜掌樂正。癸亥,拜通禮判校。未幾,陞拜富寧。時朝廷割邑地,置茂山府,新邑事殷,民病於力役。公辦麻布三千,設雇馬廳,取奇嬴以寬其徭,民甚賴之。甲子,病遞。敍拜判決事,實掌隷僮詞訟,關節請託,一切不行。有親知以私來干,公不許。再三爲言,公判其狀曰:「可惜張師德三及吾門。」遂却其訟。聽理不循私類此,由是多失巨室意。時憲長將以他事劾公,或曰:「吾聞朴某曾落公家訟,公可爲此耶?」憲長慹然而止。

丙戌,拜刑曹參議,移右副承旨,轉至右。屢居喉司,間爲兵、刑右侍郞。公素抱水土疾,不敢卯酉,力求邑,出爲富平。己巳,朝局又更革,卽投紱歸,僦居江上,自號龍灘散人。見時事日非,悒悒無解,杜門謝客,唯以書史自遣。庚午秋,展先墓于水原,仍省伯氏,感疾日殆,自知不起,命其子彙登曰:「向吾有言於汝母,可問而行之。」蓋公將行,謂夫人曰:「他日殮葬我,愼毋侈於吾父母。」至是以戒諸子。疾革,精神不亂,更衣正席而沒,年六十五。其十一月,葬于水原魚呑面旺啓山枕乙原。

夫人驪興閔氏,學生聖與女,副提學起文玄孫。婦母道甚備,後公二年生,壽八十,祔于公墓。擧二男三女:男彙登,文科,前承旨;世登,士人。女適牧使權益隆,次李箕輔崔昌振。庶子吉登彙登三男:昌言昌殷昌根世登一女尹尙鼎權氏未育。李氏蓍亨,女朴師道尹㠐崔氏守一,女幼。

公性孝友,前後居憂,毁戚不怠懈,服旣闋,哀慕不已。生朝悲楚竟日,家人不忍設酒食。伯氏在鄕,事之甚謹,雖從宦在京,有暇匹馬往省,衣食服用,雖微必分。恬於勢利,不事交游進趨,端居罕出入。隣竝親識相與嘆曰:「某非今世人也。」

噫!公才敏足以有爲,剛果足以有守,使之稍諧時尙,自可以取榮名,登顯位,以展布於中外。乃推分無求,守正不移,不以窮達榮辱累其心,以故世鮮知公者。文藻過人,顧不喜著述自夸詡,故亦不以詞翰稱。然少時作靈臺上梁文,又撰淸州拱北樓序,爲前輩名公所嘆償云。不佞嘗慕公風義,長胤自少習於余,今以碣文見屬,義不可辭。西溪翁爲誌,辭簡而旨明,謹摭以銘之曰:

嶷嶷文正,著節終。平度世襄,世載勳庸。公承華胄,進塗晩闢。旣果而藝,隨地效績。臺司秉憲,抗言盡職。傾奪之際,不骫其直。出守邊垣,上藉廉勤。委處龍喉,綽有裨益。曰余懶拙,焉事徵逐?不蹐柄門,雅操不磷。惟孝惟悌,行孚宗黨。君子曰終,亦見素養。何蘊之厚?厥施未究。子顯孫英,餘慶方將。魚呑之丘,公魄攸藏。誌有徵,我銘彌光。

金世鼎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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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采

光州,昉自新羅王子興光,其後大顯于勝國,至號所居曰「平章洞」,蓋八世相繼爲相故云。入我朝,有諱周冕,官寺正,又移家于畿內積城地。生諱自玉,縣監。生諱永純,生員。生諱秀淵,府使,贈吏曹參判。生諱孝誠,通政、牧使,贈大司憲,當光海廢母,上疏請斬賊臣等,謫配珍島仁祖卽阼,旋加擢用,終以不肯苟合,位至州符,論者惜之。娶于韓山李氏,父曰佐郞慶流,壬辰之亂,戰歿于忠州,贈都承旨。公大憲公之子也,諱世鼎,字子重,生于泰昌庚申十月廿九日。

天姿秀異,旣就學,藻思日進。迨年三十一歲,始登上庠。明年,筮仕爲孝陵參奉,俄丁大憲公憂。服闋,連除典牲署參奉、義禁府都事,諸長官輒稱其才,有事必屬焉。尋因外舅李忠靖公時昉知金吾,移氷庫別檢。未幾,擢第,例授承文院副正字,序遷博士。以祔廟監造勞,調成均館典籍。歷兵曹佐郞,除盈德縣令。至官,節縮宂費,悉以羨餘償民雜稅,月聚士子於鄕學,勸課甚勤,士民大悅。旣而因戎器精繕,命賜衣資;又因賑政修擧,賜廏馬以褒之。有亡賴者挾蠱術,詭稱療疾,至人家必責厚賂,往往破産。公察其奸,發吏捕治,辭具服,卽杖而弊之。同黨在他境者,聞之亦逃,其害遂絶,人至今稱快。兄弟恃恩,橫奪人臧獲數百口,凡七易訟官,皆不敢決。方伯歸之,公閱案訖,立還本主。家人又出不遜語,公亟抵其罪,幾死。及罷,遍縣內坊驛立石共頌焉。

復拜兵曹佐郞,陞正郞。遷司諫院正言,糾劾無所避。又除司憲府持平。時有一宰被彈,俄因朝命赴邑。公適入侍,論之甚力。上震怒,賴同春堂宋公救解乃已,仍移疾免。自是不復立臺端矣。拜侍講院司書,陞文學。除長城府使,適値辛亥大侵。公預蓄穀累十斛以賑之,至春流民四集,又爲糜粥以救,待哺者常四五千人,無一餓死焉。時吳時壽爲方伯,與公論事不合,必思中傷,西成令竝收災田稅,不從,乃囑幕僚論所覈田違法,竟逮罷。上以公善賑命賜緋,始壽又馳啓沮之。府俗甚壞,將葬必以鼓吹導喪車,盛具酒食,賓主終日醉飽。公聞之,下令禁止。

明年,敍拜直講,歷司藝、宗簿寺正。除南陽縣監,居三月,一境大治。丁李夫人憂。服闋,會諸奸用事,由掌樂院正,左除嘉山郡守,以誣論崇飮罷。除長興縣監,以微事罷,旋命還任。其爲治,竝如時。初長城民聞公在西,謀糶周公家急,公戒勿受,遂詣廟堂請弛禁,立公碑。至是,兩邑吏民又涕泣乞留,不得則或詣按使,或走闕下,雪冤頌德,遑遑如不及,可見其惠入人之深也。

庚申更化,復拜掌令。時逆獄甫完,奸黨次第竄黜,而物議猶激,將繼請十人罪。公與同僚議,罪其首四人,餘皆勿論。被玉堂箚遞。俄除光州牧使,州俗多豪右,又喜分黨相傾。公習知其弊,至邑,凡上謁者,非公事不與爲禮,有罪未嘗少饒。會盜發士人塚,其子孫亦不能明,臺官反以緩治論罷公。

旣而敍拜掌令。朝議將行戶布法,且欲先試關西。公極論其非,命特遞。未幾,以司僕寺正試士湖南。還拜獻納,仍陳沿路民瘼及學政廢弛,請設官養士。會天旱求言,公上疏,大抵擧應天以實,不以文爲主,君德時政,靡不彈擧,又請停主第役,嘉納。會相臣請發衛卒治主第,公又力論之,事遂寢。

俄陞穩城府使,復拜獻納,皆病免。除茂州府使,以賑政得宜,方伯、御史相繼褒聞。移陞金海府使,旣至官病作,不能視事,遂罷歸,筵臣請竝收資級。尋由獻納遷執義,累陳諸宮家、各衙門私占屯民及閫帥橫斂重刑之弊,多從之。擢拜承政院同副承旨,轉右副。上怒諫官論事忤旨,切責之。公入對從容言待諫官不宜如是,上始霽威。至丙寅三月四日卒,年六十有七。訃聞,命致別賻。葬于麻田郡西靑田洞辰坐之原。

公爲人仁厚質愨,無所修飾。平居恬靜自守,不喜交遊論議。雖素親好者,見後名位稍尊,罕造其門。或當儕友交集,論辨鋒起,公輒退然自屛。而內實敦確植立,是非旣分,直前擔當,不以利害榮辱有所撓奪也。每在上前,論事慷慨,必盡其懷而後已。莅官奉職,不怵威勢,不求名譽。以此立朝四十年,出入中外,聲績俱茂,而乃動遭抹摋,不究其用。歸而甔石屢空,妻子恒有飢色,沒而篋無餘衣,鬻馬以斂,賣田以窆。嗚呼!斯非所以觀公者耶?其可謂世濟淸直矣。

公娶延安李氏,父卽忠靖公,官至戶曹判書。葬與公同原異穴,有別誌。生一男震奎。繼以文化柳氏,父諱德峻,生一男三女:男命奎,女適朴泰珍李尙觀季未行。側室生一男三女:男應奎,女適李煊,餘幼。孫曾以下總若干人。余與公少時堇一二識面,中間以顯晦殊塗,卒不克再會,今次幽誌,足隕一涕。銘曰:

臺有直聲,邑有治理。唯其頎頑,累跲累起。位雖少卑,志則乃伸。如或不信,請考于文。

趙宗著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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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錫鼎

先生諱宗著,字褧叔,自號艮齋,晩居終南靑鶴洞,復號南岳云。漢陽,自勝國蟬嫣奕世。遠祖曰之壽,僉議中書。生䨥城摠管。生良琪,襲爵。生龍城君,仍世有勳伐。生仁璧龍源府院君,以太祖娣夫,際興王之運,遯居全節,諡襄烈。是生,策國初佐命勳,封漢平府院君,官至右議政,諡良敬。六世而至司憲府掌令諱應文,先生之高祖也。曾祖曰榮男,蚤卒不仕。祖曰,儀賓府都事。考曰重呂,弘文館校理、贈吏曹參判,能文章,有至行高識,號休川。妣曰平山申氏,知中樞景珍之女,判書文節公之玄孫也,以崇禎四年辛未生先生。

先生少聰悟絶人,七歲能屬文,錫鼎先祖遲川公爲提誨之,奬許甚。庚子,登國庠,儒林大文字必歸於先生,如兩賢從祀、三賢從祀、啓聖廟神德王后祔廟諸疏,多先生所撰云。丁未,人九十餘人乘舟漂到耽羅,朝議將執送燕京。先生奮筆草疏數千言,極陳其不可,仍具別紙,密論計策。屬淹疾伏枕,使其子儀徵投進,喉司拒不納。筮而遇《艮》之《蠱》,遂以「艮」扁其齋。

己酉秋,授童蒙敎官,以母憂去。壬子,服除,復授。其冬,擢文科別試,隷槐院,陞典籍,移兵曹佐郞,俄遷侍講院司書。時,今上在春宮,拘忌痘瘡,廢講者數月。先生疏陳其不可,請宮僚宿齋進講,顯廟賜批嘉奬從之。先生登筵講說,剖柝經旨,間雜史乘,要以開發證曏,輒至日中昃,世子頗傾心焉。

選部擬先生諫憲官,前後十數,終不遷,蓋顯廟欲先生久於講官也。其明年,陞文學、兼知製敎,移拜司諫院正言。以應制文忤旨,除慶尙都事,以守宰親嫌不赴。拜司憲府持平。顯廟禮陟,差行狀撰集郞廳。移騎省。上新卽位,以初喪廢經筵。先生疏陳沖年講學爲急,居喪廢讀書非禮意,仍撰進《沖年龜鑑》。上優答,輟馬纓以褒之。又拜正言。圻甸告饑,民困於復土,北使車轍相屬。先生啓請緩催糶,賜明年半租。上不議于朝,悉從之。兩歲所減,殆數萬斛,民賴之。

乙卯春,拜兵曹正郞,掌試湖西。秋,出補襄陽,宿弊如洗,一境騰頌。御史以治最聞,民刻石以思。明年冬,以弘文館副修撰承召,未至,引疾辭遞。丁巳夏,除成均館司藝,移獻納。時,金相國壽興以議禮竄謫經歲,有敍命,臺臣方請收回,先生引避不與。尋又掌試湖南,道拜獻納,未久遞。自是杜門托疾,無仕宦意。凡拜修撰者五,副修撰者三,持平、宗正者各一,司成者二,皆辭不就。

庚申夏,始拜宗簿正,移司成軍資正。又入舊班爲副校理,臺官掇誣謗遽論,遞之。連除司成及軍資・奉常・司䆃諸寺、獻納、掌令、執義等職,皆不就。退處廣陵者七年,蕭然以書史自誤。丙寅,拜司諫,疏論勳裔冒屬者徵贖非宜。上下其議廟堂,遂寢徵布之命。時,知舊以先生位遇差池,勸其在京進取。先生曰:「老少交惡,儒林相鬨,禍將作矣。」遂引疾辭遞。

自是累拜司諫、執義、司成,竝不起。銓曹知其確然無復出意,授以淮陽府使。先生喟曰:「此猶可以報效矣。」佐民興學,治如在時。時,嶺西大饑,先生上疏請減春大同,又乞運京穀以救,上皆從之。方伯上政績于朝。己巳春,命特陞通政以褒之。時,時事驟變,先生已有投緩意。及兩賢黜文廟,稱疾不卽奉行,得罪罷去。民刻金石以志去思。先生素患風,竟以庚午正月四日卒,享年六十。葬于楊州治北伊淡里,卽先大夫墓北麓云。

先生娶安東金氏高麗名臣方慶之後,司憲府掌令泰基之女,生三男:儀徵,文科,前承旨;次儀鳳儀祥。承旨娶郡守柳命才女,有二男一女:男鎭禧鎭祚,女適洪錫輔儀鳳前娶承旨尹彬女,無子;後娶士人朴成翼女,生一女。儀祥娶士人呂必升女,生一男一女,幷幼。

先生天資和易,與人語由由然,而其守甚確;貌若儻蕩不備,而中甚綜密。少孤,奉申夫人,志物兩至。事姑如事母,事伯氏甚謹,視諸侄如其子。宅心主於恕,接物任其眞。其於褊忮刻礉之論,矯激表襮之行,非惟身不爲,見人有近是者,亦蹙然不樂。

年未弱冠,慨然有志於問學,取四子諸書,熟讀窮硏。從浦渚趙相國講質,浦翁許以見解超諸,旋以痼疾中輟。顧嘗好文辭,於書無所不覽。少嗜昌黎、《左氏》,旣而貫穿百家。自闢堂奧,常以不朽事自期,其於文才天得也。辭則取裁於,理則原本於。爲章疏,懇至明剴,必以指陳事情、開寤主聽爲主,眞所謂經世之文也。

藥泉南相公嘗病先生應擧文字句鉤棘,及觀其散作古文及章疏大異於功令,遂心許焉。詩不主一格,少作逼之髓;晩攻五言古,嚌之胾;若其近體,則之馴也,之逸也。當代文垣鉅匠率讓公一頭地,或曰:「谿谷於文得法品,澤堂得竗品,遲川得神品,而公之文亦可入於神品云。」篤論者可以取衷也。所著詩文,有《南嶽稿》十數編、《艮齋新笥》一卷,藏于家。

記性過人,尤長於史傳,揣摩情形,根据義理,要歸於實用。歷代沿革、典故法律以至中國山川險阻,靡不淹貫通曉。有沈幾遠識,指言時事,久而愈徵;論度邊機敵勢,往往縣斷奇中。是不惟稽古之力然也。竺典、稗說,亦皆搜獵領會;乘除、星命、堪輿、醫藥諸家,多所房通,而未嘗自多也。

其誨人也,隨才設敎,廣譬善誘,使學者犁然有得。雖初學扞格之類,亦必諄諄開導,不少懈,以故童蒙之成就者甚多。其治郡也,廉以禔身,恪以莅事,明以察奸,至於爲民興除利害,孜孜如渴飢。寬征蠲賦,不事奇羨,而儲偫充牣;區畫處置,不求近效,務爲長遠慮。雖以吏治名者,聞先生理道,輒𥊼焉推服。

少患疽發髀,幾危者數,沈淹床笫數十年,能葆嗇節宣,季年神精强茂,蓋其攝養有方也。方其在痾,以著書垂後爲志,網羅我東君臣行事爲野史,屬草而書未成。平居穆然淸坐,終日看書,未嘗造請於人。性喜儉約,於外物奉身者,隨遇而安,所居凝塵滿席,晏如也。早有當世之志,卷舒古今,出入王伯,嘗欲尊主威破明黨,以振國勢。立朝以來,見廷議不咸,駭機屢兆,輒色擧遠引,或棲遑郡符以自屛,未克展布其所蘊,惜哉!

先生嘗謂不佞先祖遲川公,當丙丁搶攘之時,能主和議以存宗社,拒徵兵以扶大義,合於古人之經權。觀先生丁未一疏,非有諫官、御史之言責者,不顧主議者猜怒,抗論不已。言雖不見用,其所以樹民彝、張義聲則大矣。顧先生此疏與先祖扶義,前後一揆,其心事議論,見於著述,後之人必有知之者。

錫鼎先君東岡公,契許最深,類古之遺。先君不幸中身棄世,先生有絶絃之痛,爲其平日相約爲傳,請文於先生,以銘其幽。先君沒後十年而哭先生,余髮已蒼唐矣。先生之胤承旨君授之狀,俾誌先生之竁,寧不簌然而涕乎?記錫鼎年十三,從先生受《左氏傳》,且得聞讀書觀史之法甚悉。先生每讀書,長吟徐嚼有餘味,聽者忘其倦。其誨人,易寤而深喩,得於言語之表,亦以此。念先生,父執也師表也。今於述墓之役,義不敢以不能文辭,謹敍次如右,而詞以系之曰:

𨲠若先生,沖乎其似有道兮,悗乎其若無營也。敦復而自考兮,不隨俗而晦明也。樂草玄之却掃兮,笑顩頤之相傾也。昌厥辭而用老兮,掇百氏之精也。惟之浩浩兮,不可朽者名也。後死者其有造兮,尙來古而徵之也。

洪禹瑞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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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顯

故大司諫西巖洪公,諱禹瑞,字仲熊。其爲人潔淸而能容,溫良而有守,恬雅誠愨,裏外如一。《記》稱君子比德於玉而疏其美,至於十有一。余早登朝,得與一時群彦游,嘗以是陰求而默察之,絶未之見焉,於是乎慨然嘆衰叔之難回。末乃於公而得之,則又未嘗不懣然心服。蓋余閱世之久,益知公信非今人所能及也。

公性至孝,自幼已知受父母。及長,油油翼翼,一意祗順,其於聖人所謂於敬於色於無違,無一不合。家貧而洗腆必力,事碎而囊篋無漏。病而喪,調護之方,哭踊之節,見者莫不感悅。季父太宰公每稱「吾家孝子」。以至友娣妹而視其出如子;待親黨,曲有恩意,皆孝之推也。嗚呼!孝者百行之源,苟無其源,安能成就德美若是哉?

公晩始通籍,時譽方蔚,乃以肅宗四十二年丙申三月八日,年五十五而卒。旣沒而滄桑百變,士類獮薙,余亦再被放逐,俯仰世故,不禁文子九原之思,而公之子以公墓刻見屬。嗚呼!余雖無文,烏敢辭諸?

洪氏南陽。諱命元、諱處厚俱官京畿觀察使者,公之曾祖、祖考;而順興府使諱受湸、淑人漢陽趙氏,考、妣也。高麗至本朝,奕世顯融,以文章節義功業繼跡史書。而趙氏靜庵文正公之玄孫,壼儀克備,儷美娠賢,厥有所自。

公生而粹完,在行輩自超。年二十九,中上舍選,除崇陵參奉,不久仕。壬午,擢文科,分隷承文院。自是十餘年間,不離淸近,說書、兼司書、兼文學于春坊,注書于銀臺,檢閱、待敎、奉敎于翰苑,郞于禮、兵、吏三曹,而最久於諫垣、文館,正言、獻納、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應敎,其歷也。間爲成均典籍、軍資正,婁兼漢學・東學敎授、校書校理,常帶知製敎。

庚寅,言事忤旨,謫務安。旣還,又爲宵人所擠,出監殷栗縣。癸巳,由玉堂陞拜同副承旨,前後三入序至右。參儀、參知于刑曹、兵曹。求外出安東府使,亡何,以諫長召還。初,上幸學取士,公遂登第,而同榜多知名士。忌媢者嗾鄕曲無賴子,言考官行私,取其族屬。蓋是時,太宰公與諸同榜人父兄爲考官,而故例幸學之科,必卽日折號。事急,諸考官各分考試卷,不相關涉,公與同榜人俱出他人所收,無與其父兄,而勒成證據,欲以混汚一榜,幷陷父兄。上察其誣,特命定配,旋令究問其人,首服受嗾狀,上命幷嗾者竄之。郡少詐窮變索,怏怏無奈。粤四年,臺官權詹姜履相等又請拔去公等於科榜。上大駭,召等詰責之,斥補遠邑,敦召公不已。公決意自廢,累違召不進,自就理撕捱前却,幾及一年。上乃下敎曰:「以壬午科不安陳乞者,一切勿許徹聞。」公窮蹙甚,黽勉應命。

在史局,書法不苟,尤謹於記注。先是己巳,閔黯輩陰結張氏希載,旣廢黜國母,意凶凶未已,謀害無不至。至甲戌,事大露,相臣南九萬力衛護希載,只罪而亦不用誅討常法。辛巳,蠱變起,上哀慟悔恨,亟誅希載,追施逆律。至是,相臣崔錫鼎請釋,隨坐而指爲非逆,聞者驚駭。

公偶取入侍史官尹聖時所記,答親友之問,司諫尹世綏遂以此劾錫鼎錫鼎諱前言,其徒應和,以筵註爲誣。聖時又上疏,符合錫鼎。公陳辨甚核,上答以所失在被。右錫鼎者請拏公,與聖時交質。上初見聖時疏,已燭其有窘熊,及公與聖時俱置對,上判曰:「洪某必無公然刱出生語理。彼此曲直,不難辨別,而史臣拏覈,有關後弊,其幷放之。」時錫鼎之黨耽耽視公,賴上英明,事得已。尋下旨,禁無敢復伸救,政院故寢閣,不以布諭。

輔德朴行義於胄筵侮斥眞西山,大司成李濟捽曳講儒。公竝疏論之,上嘉納爲罷行義職,問備承旨及。上爲王子卜宅,欲買永安尉洪柱元故第,宗孫錫輔持不肯賣,上甚怒而未發。禮曹判書李寅燁覘上意,力陳其第素稱福家可買,錫鼎與吏曹判書趙相愚合辭迭請,得上許乃已。

前此,尹鐫改《中庸》註,朴世堂改《四書》註,以詆斥朱子。有尹拯者假儒名,反扶植之。錫鼎遂效其爲,撰一書,名曰《禮記類編》,自爲註言,言背貳,至請參講法筵。朝紳、章甫辨斥,俱被譴。公憂慨,幷論兩事,語直理明。上意初未契,亡何,命削錫鼎職,火其書。世堂素棄禮法,崇,遺命死後廢朝夕供,不良於喪者多喜之。朝廷憂爲世道害,遂下法禁。世堂弼基不遵令,對獄,肆誣先正以及朱子,語絶悖。公上箚請罪,援禮證古,辭意嚴正。上命編配弼基

務安之謫,實繇事。時多士斥,講確錫鼎僞書,上方尊禮甚,不平。始文谷老峯二公筵白背師罪,請毋待以儒賢。至是,上欲折抑多士,乃追斥二公,仍有「論議無益國事」之敎。公以爲「有是非,斯有論議,國而無是非,是幽國也;又不顧藉故賢輔,尤損盛德」,偕二僚箚論之。上大怒,幷命削黜,俄加罪遠竄,又以丈巖鄭公首斥,竄之極邊。首相睡谷李公上章匡救,上愈怒,批旨切責。李公蒼黃去國,於是朝象一新矣。公聞謫命,無幾微色。在謫,執守甚嚴,辭受必審,取《近思錄》,循環洛誦,日有程課。是冬,時輩有言公等罰過重者,上特命放釋。大司諫柳鳳輝發檄啓,構辱至深,上終不允。

旣敍,柄臣忌公入銓,出補西縣。祛弊剔瘼如嗜慾,開糴收賸歸民,遇旱虔禱致澍,一境鼓舞言:「自設邑來,公績爲第一。」李墩掌試弄巧,其黨協同,所取多不公,國言讙騰。不佞以諫長劾論之,遂命刑官按査,事將發覺,其黨恐急,百端周遮,李濟李夏源等尤張皇眩惑。公疏請其罪,上命削罷兩人職。

廷臣贊美上功德,請進尊號。公意不可,勸上毋受,益懋謙沖。及上勉許,持平金有慶疏斥陳請諸臣,語太硬,重咈聖意,連下未安之敎。公諷諫懇至,上感悟,奬以愛予,特改前敎。上命納牛黃之新者,宰牛數百,得之艱,其殺將無算。公援齊宣易牛、宋仁不索燒羊事以規戒,上卽寢其命。

公出入風議,侃侃自將,所論列,皆開係君德斯文事,而於遠佞扶倫,尤斤斤焉。最其論議之辨,有得於朱子留正書;謙德之勉,無愧於劉敞駁虛號奏。公之眞道事君,此焉可見。嗟呼!豈無所養而然哉?

公少已沈潛經訓,參究性理諸書,要以體之身心。博觀子史,瞭然於前言往跡,趣舍弗眩。溢而爲詩文,淸健有致;八法亦臻閫域,深得操縵之妙,旁涉渲染之忮,具不屑爲。雅喜澹靜,不事徵逐,唯親近架籤。官暇,輒訪佳山水,游心物表。睡谷公嘗歎曰:「某甫旣貴而不變布素節,可尙也。」嘻!使公而年,贊元台扉,主盟詞壇,夫孰能先之?而天不少延,半塗而稅,乃令我輩獨際末運,不勝濡味之刺,人事之不可期,有如是夫!

淑夫人靑松沈氏,府使益善女,領議政之源忠正洪公翼漢內外孫。婦德克媲公,公歿。哀毁甚,淹瘵七年以卒。育二男三女:男啓欽,進士壯元,有男朝海鵬海,三女幼;啓絃有一女,幼。女適正郞金泰衍、參奉趙榮曾,俱有出;季適通德郞尹澲,早寡無子。公葬在積城庚龍洞先兆內,夫人祔左。銘曰:

衆流奔披,砥柱獨存。群鷄競啄,皐鶴孤騫。嗟公好修,鬱有特操。播媺于朝,中以自寶。夫旣克全吾天畀,亦何恨祿位之不極?而令名永留於玆石,維百世而無泐。

李相成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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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顯

吾友李元卿,孝子也。幼事考僉樞公,至行靈應,恰同王延王祥故事,僉樞公歎而異之。僉樞公疾谻,斫指進血,疾遂已。及喪,過毁柴削,母夫人勉以薑桂,涕泣不從。母夫人疾,又斫指,沐浴禱神,乞以身代,有異徵,母夫人快蘇。後以大耋終,公年已向衰,而持制愈嚴。權公尙游語人曰:「誰非人子?吾未見善喪如某者也。」公之篤於孝蓋如此,而推以及於昆弟,友悌甚至,迎養孀娣,敎育兄子。晩出東府,奉老兄之官,事之如父。

始公婁斫指,氣常不健,至周甲歲癸卯,毒疔發於指,眞元日鑠,竟以其七月八日卒,是公死於孝也。嗚呼!三代之隆,去古未遠,而當時之人猶恨喪紀之隳,至有「勞心博博」之什。若公者,身生晩季,行出古昔,豈非尤難而不可及者哉?

公諱相成,僉樞公諱祉遐。寺正汝良、府使孝訓,卽其上二世,而廣州其系籍也。有諱遁村,爲諸賢所友。其子直提學之直,當芳碩之亂,有直聲。生仁孫,相光陵。七世而爲僉樞公,僉樞公少負氣節。宗人爾瞻張甚,諸族多附麗騰颺,而獨抗章痛斥其斁倫誤國之罪,被錮下鄕。仁祖改玉,特加奬用。配淸州韓氏,領議政效元之後,考以孝稱。

公爲人坦率無藩飾,不喜鎖屑。貌若儻蕩不備,而中有執守,慷慨立名義,士以此多之。己巳,諸公樹綱常死,公非素際,而操文以哭,辭意激昂。兩賢黜廟享,力爲伸辨。後主庠議,疏斥柄相縱蠱賊。在諫垣,首論賊臣師尙無君之罪,一啓卽允。肅廟末年,群狂醜正,士論孤危。公銳意衛護斯文,劈破明切,閔公鎭遠亟推其有臺閣風采。上亦知其誠實不欺,有論奏多聽,斥齮齕者,使不得售。公益感勵,常有畜君之心。在外官,上《丹扆箴》,眷眷於居安思危之戒,倣《無逸》七更端之義,幾累數百言。

洎奉諱東府,哀動傍人,鎭將面歎曰:「公眞忠臣也。」有一吏築壇哭朔望曰:「使君弓釰之慕出至誠,吾豈無觀感?」辛壬禍作,四相以忠見及,公抵書時宰,責以不畏史氏鈇鉞之誅,又有「長吁大慟,欲蹈東海」之語。宰銜之,已而臺劾發矣。公罷官歸忠州潁水,自號潁隱。戒子侄勿赴擧,塞耳世事,而有時中酒雪涕,宗國之憂,自不能禁也。

雅負才具,留心世務。始登朝,以小官應旨,論時政得失;當海舶之警,貽書廟堂,陳備禦策,言皆中窾。其爲邑,奬儒術,革弊法,賙活餓羸,鍛敹矛甲。至他美績,不易數。

於書鮮所不窺,好讀《易》,尤邃於史。發爲文辭,沈鬱朴茂,金公鎭圭賞之曰:「西漢之文也。」然公殊不自喜,顧愛慕實學。嘗作《鏡銘》,反覆乎存省之方。臨絶,無怛化色,以孝友敦睦勉諸子,麾婦人,恬然而逝。

公三十五,登第,分隷承文院。拜議政府司錄,陞成均館典籍、禮・兵二曹佐郞、正郞。出爲瑞山縣監、全羅江原二道都事、蔚珍縣令。婁拜司諫院正言・獻納、司憲府持平・掌令、世子侍講院司書・文學、掌樂院正。丙申,拜江界府使,加階通政,爲刑、戶二曹參議。除星州牧使,不赴。又出爲三陟府使,終焉。葬忠州福城洞葛峙里

夫人坡平尹氏,進士𫍂女,生一男一女而圽,別葬廣州樂生村。男光運獻納,娶僉正魚史周女,生一男一女,竝幼。女適士人宋澄源,生子鼎相,女幼。後夫人淸州郭氏,學生弘徵女,生二男:光進,進士,娶士人沈鳳威女,生二男一女,竝幼;季光通,幼。

余始喜公無齷齪之態,交義頗厚,及見初入言地,忘身擊奸,又欽風節之勁特也。公因此酷被一番人讎嫉,幾不自保,而無少沮縮,申論罪狀,臚列徹底,讀者凜然髮豎,至病其辭氣之大厲,蔚珍之出,蓋亦由是。乃今見劾者稔兇積孼,伏法誅死,而其徒之陷公者,竝爲惡逆,狗猪不齒,於是乎公言益驗,而邪正之大分益明。噫!公立朝事,固多可書,而此爲之最,餘可略也。銘曰:

遁公厲節忤鷲凶,來昆抗義貳惡宗。是祖是孫澟餘風,用貽後人以朴忠。尺幅誅奸筆力雄,盈廷動色起罷庸。妖腰亂領竟莫容,孰挫其始繄公功。而播而穫公能終,縱云殊遘心則同。槪厥平生行植中,推而立朝靡不通。維之原啓堂封,公神在此氣熊熊。有石臨逵屹以豐,載美紀實垂無窮。

鄭東後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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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縡

公諱東後,字厚卿東萊文景公欽之貞節公甲孫,在國初有名,其後簪纓不絶。曾祖始落南,子孫仍家于咸平。祖再興,考汝倬,三世不顯。妣奇氏勿齋之後,其考秀栢

公生而聰穎,日誦數百言,出語驚人,稱爲奇童。癸亥,生員。癸未,用太學薦,授思陵參奉,序遷軍資監奉事。乙酉,文科壯元,成均館典籍、刑曹佐郞,夜對時,以兼史讀書稱旨,天語嘉勉。轉兵曹,出爲咸鏡都事。還直講,旋補鏡城判官,爲治廉明,以興學造士爲先。秩且滿,以司憲府掌令召。復出爲江原慶尙都事、蔚山府使。其掌試也,秉心至公,人至今稱之。間爲司藝、司成、司諫院正言、軍資・奉常・司僕諸正。爲掌令者屢,申嚴禁制,干囑不行。景宗聽政,首陳敬德進學之要。己亥,拜濟州牧使,階通政。島大饑,悉心賙賑,民以不死。今上卽位,公方罷官家居,疏論權凶黨惡之罪,被削黜。乙巳,收敍,刑曹參議、承政院同副承旨。求外得襄陽,還爲工曹參議。

公以所居有二松,自生巖石間,自號「松崖」。嘗得漢拏枯桐爲琴,興至輒撫弄自遣,雖處朝市,而窅然有丘壑之想。不出戶庭幾十年,乙卯三月二十四日卒,壽七十七。葬于安山月入坡村。夫人濟州梁氏之沆之女。二男:陽元,進士;陽淑,蚤夭。四女歸士人金宅賢李彦聖洪濟和徐命㝡陽元繼子曰馨國。公臨沒,遺戒子孫以處世行己之方。有詩文幾卷、《瀛洲錄》,藏于家。

公早有意學問,與朴遜齋光一安處士汝諧游,探索性理群書,用力刻苦,見識精透。雖從事科官,而非其志也。少時候尹拯,一見而疑其心,而已背其師,遂成大是非。南土人士始眩於所向,賴公辨晳甚明,趨正者衆。

嘗以承旨入對,盛陳假貸凶逆之失,出入經史,言確而正。朝廷又以蕩平爲名,籠罩一世,公憂懣作諷喩以見志,其明於淑慝之分如此。爲文,沈鬱有氣力,屢見賞於詞院鉅公。金三淵昌翕嘗與遊東岳,有唱酬詩,謂公勍敵云。公以孤童,奮身南陬,自致精顯,介而不乖於衆,和而不諧於俗,寧靜淡泊,以終其身。雖處世混濁,而卒不受其汚,可謂賢矣。然公常自以不能成就學問爲恨,至老猶然,世蓋視公以文士,而不知其志尙之若是也。公在時,許余以忘年,嘗謂余曰:「我死,子必銘我。」嗚呼,其敢忘諸!銘曰:

吁嗟鄭老,志古身今。于朝于市,可以陸沈。斯爲大隱,豈必雲林?石上之松,無譜之琴。有來千載,誰識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