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山房文稿 (四部丛刊本)/初集卷一

目录 大云山房文稿 初集卷一
清 恽敬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同治刊本
初集卷二

原命

无形可知乎曰不可知而可知也君子以有形知无形无

气可知乎曰不可知而可知也君子以有气知无气夫气

不有呕然而和者乎穆然而肃者乎其呕然者非秩然而

序无以大其穆然者非攸然而通无以久其序而大通而

久者不有其敦然者乎是故仁也义也礼智与信也五者

与气俱者也虽然气行矣气之过无以生气之不及无以

生其生形者皆气之中也人之生形也得中之中得中故

无过而仁无柔义无躁礼无饰智无诡信无固也得中故

无不及而仁无忍义无葸礼无啬智无蒙信无岐也是故

五者与形俱者也虽然形生矣天有时焉地有宜焉物有

应焉气之清者湜焉浊者淖焉清而浊浊而清者粈焉于

是乎有气之痼虽然形生矣而浑浑焉而胚胚焉而息息

焉呕然者不行而不止乎穆然者不行而不止乎秩然攸

然敦然者不行而不止乎于是乎有气之流是故五者有

过焉而柔而躁而饰而诡而固焉且有不及焉而忍而葸

而啬而蒙而岐焉过不及之至五者互相贼而害仁害义

害礼害智害信焉相贼之至五者各相反而灭仁灭义灭

礼灭智灭信焉是恶也然其所以生皆中也中皆善也善

者所以为命也命者所以为性与情也是故知命为仁义

礼智信之中而性之善见知性为仁义礼智信之中而情

之善见命性情皆形乎气止乎形者也而形气之善见知

形气之善而无形无气之善见矣故曰以有形知无形以

有气知无气也

喻性

孔子日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言性

者主孔子之言而已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曰乃(⿱艹石)其情则

可以为善矣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宋之程子为之说

曰孔子言气质之性也性之本即理也孟子之言性善者

此也噫性一而已孔子言其一孟子又言其一圣贤固若

是乎哉是说也吾不敢以云吾之言性主孔子之言而巳

曰然则孟子之言非欤曰孟子之言即孔子之言也程子

之为之说非也何以言之性者自乎人而言之者也自乎

人而言之盖郛实乎气质者也善者自乎性而言之者也

自乎性而言之盖萌达乎气质者也孔子孟子之言皆言

此性也何以言之性者具于心者也性之发为情辅情而

行者为才才者知与能是也是如火然烺然而耀心之知

灼然而然心之能炎然而上心之性上者火之性也善者

人之性也情则自善而之恶其返也自恶而之善才之所

至如其情是故烺然者上行而耀下行而耀旁行而亦耀

心之知知善能尽知恶亦能尽也灼然者上行而然下行

而然旁行而亦然心之能为善能达为恶亦能达也唯炎

然而上者抑之下则游障之旁则摇其炎然者得隙则越

焉何也其性也是故火之性上行之时其性上旁行下行

之时其性亦上也人之性为善之时其性善为恶之时其


性亦善不为善不为恶之时其性亦善也尧舜汤武皆性


善也谀𫏋跖者不以为愚以为圣𫏋跖受之其性善也若

是者孟子之言也其同于孔子奈何曰善也者统乎智与


愚言之也近也者别乎智与愚言之也上下也者极乎智


与愚言之也其善何也曰性也其近何也曰性也善故近

也近故无不善也是故智之性亦善也愚之性亦善也上


智下愚之性皆善也其智愚上下何也曰才也其智愚而

移何也曰情之迁也其才能赴之也是习之验者也其智

愚上下而不移何也曰才之不迁也其情不能强之也是

习之不验者也性宥乎才发乎情习动乎情竭乎才移不

移者知与能为之也才也非性也是故才行乎情之善其

性之善无铢两之加也才行乎情之不善其性之善无铢

两之耗也故曰善也孔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

也成之者性也以命言性而善者也孟子曰恻隐之心人

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辞让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

心人皆有之以情言性而善者也故曰孟子之言即孔子

之言也程子之为之说非也虽然人之才有智焉有愚焉

有上下焉其上下之中抑有大小焉圣与圣十其量贤与

贤百其力庸与庸千其用奸与奸万其为束蕴而庸庸积

薪而㷸炥焚山燎原而万人皆却走皆如其分之所至而

已是火之才也而岂火之性哉曰尧舜汤武𫏋跖皆性善

是无差也无差者理也其何异于程子之说欤曰程子之

言善离气质而言也吾之言善不离气质而言也夫火之

炎然而上非火之气质为之耶且如程子之说有气质即

有不善是与于性恶之说也曰然则由子之说谓气质无

恶可乎曰非也向固言之矣言气质者兼言知与能各有

其善恶火之烺然灼然是也言性之善者不兼言知与能

火之炎然是也无智愚上下之殊曰孟子之言性皆言气

质乎曰无气质是无性也孟子曰命也有性焉性也有命

焉曰形色天性也是也子思子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


道即孟子之言也曰修道之谓教则与孔子之言若相发


然此传孔子而之乎孟子者也韩子曰性之品有上中下

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而

已矣是以才言性也戾乎孟子即戾乎孔子者也以为祖


孔子非也

说地

凡形附形凡气合气土石形也而息气焉气液形为水水

亦形也土石水附而地立焉火纯气而见形其形皆气也

凡形之气亦为火其合也形不能间则天也形附形是故

鸟之翔必止人与兽之走必践木草之根必植鱼泳物也

泳于水亦附也气合气是故为土石为水为鸟为人与兽

为草木为鱼其气皆天也而息焉而液焉而翔且走且植

且泳焉虽然上石水形胜而系乎地者也火气胜而系乎

天者也万物形气均而系乎天地者也人者首阳而足阴

故纵生鸟兽鱼腹阴而背阳木草本阴而末阳本阴而末

阳故逆生腹阴而背阳故旁生纵生者首系天而足系地

焉逆生者末系天而本系地焉旁生者背系天而腹系地

焉其系天合也系地皆附也是故地之圜九万里土石附

焉水附焉万物以其阴阳循而附焉

说山

敬前自京师之泰安将为泰山之游既至郭西二十里停

车问逆旅主人泰山所在主人指车前翼然者曰主山也

最上为封禅台敬以为不然盖意中东望海西望秦南望

吴门之泰山何止若是至县同年生华君榕端为之宰夸

其有是山北面指曰何如则向之翼然者而已敬大诧以

为泰山负我已而华君具三日粮而登登三之一城郭人

民如垤蚁风翏翏然再登徂徕诸山如土封之偃地五汶

之交如带至封禅台而云气可下视矣盖天下事期之者

过甚大率不能如吾之意而遂卑小之则吾之知将反有

所不实焉是故君子不以古人之能槩今人则可以交士

大夫不以古人之事槩今事则可以适家国天下之用后

以使事自黔返楚舟过彭蠡湖湖之北庐山横起际天舟

行一日山如近接舟首及至星子泊舟支冈下之石堤而

山不可见其堤长二里所高数丈舟隐其下为所障故不

复见庐山噫以庐山之高且大拔见数百里之外而障于

是堤非舟之近堤过甚欤是故君子无近小人则大人之

迹不为所诬无近小事则大事之方不为所蔽子由子宽

从敬于渝水将就试京师二山皆所道也作说山以吿其

三代因革论一

圣人治天下非操削而为𡱈也求其罫之方而已必将有

以合乎人情之所宜是故中制者圣人之法也其不满乎

中制与越乎中制之外者于人情苟不至甚不便圣人必

不违之此三代之道也夫五霸㪅三王者也七雄㪅五霸

者也秦兼四海一切皆埽除之又㪅七雄者也汉兴百馀

年之后始讲求先王之遗意盖不见前古之盛六百馀年

矣朝野上下大纲细目久已无存遗老故旧亦无有能传

道者诸儒博士于焚弃残剥之馀搜拾灶觚蠧简推原故

事其得之也艰故其信之也笃书之言止一隅必推之千

百隅而以为皆然书之言止一端必推之千百瑞而以为

不可不然呜呼何其愚也夫礼乐刑政皆世异者也礼乐

之微非百姓所能窥也且行之于天子诸侯者十而五六

行之于大夫士者十而三四其在野者略焉而巳是故圣

人之制作也则自断之刑者情之百易者也书之策不可

尽也是故与诸侯大夫士断之政者治乱之纪上与下之

统也是故与诸侯大夫士百姓共断之夫所谓共断之者

何也曰中制者圣人之法也其不满乎中制与越乎中制

之外者于人情不至甚不便圣人必不违之是也吾故详

论之求王政之端而究其同异以破诸儒博士之说庶圣

人治天下之道可无惑焉

三代因革论二

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周官曰诸

公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四百里诸伯三百里食三之

一诸子二百里诸男百里食四之一孟子周人所言周制

也而周官与之互异焉郑氏众曰其食者半公所食租税

得其半耳其半皆附庸小国也三之一者亦然是说也公

之地其半为附庸侯伯之地其三之二为附庸子男之地

其四之一为附庸理不可通且五百里之半为百里者十

有二而馀侯伯子所食与孟子之说均不合惟男食四之

一为五十里而已陈氏君举曰方五百里以围言其径百

二十五里是说也男之地径二十有五里公与伯之地径

百里七十里而馀与孟子之说亦不合惟侯径百里子径

五十里而已唐氏仲友曰古之为国有军有赋军出于郊

者也赋出于遂者也言百里七十五十里者军制也五百

四百三百里者兼军赋及所辖言之也诸男言百里者兼

军赋言之也噫圣人之书岂若是参错邪是不可训之说

也恽子居曰古者洪荒之世自民所归而各立之君其时

政刑未备羁縻所及大者百里而已杀于百里者则七十

五十里焉圣人准之以差封国之地是故百里七十五十

里者圣人之中制也国立矣不能无争争矣不能无所并

黄帝之时万国成汤之时三千馀国武王之时千七百七

十二国盖所并者几十之七八焉若是则保无有百里而

为五百四百里者乎七十五十里而为三百二百百里者

乎圣人于是定之以所食之数使与百里七十五十里之

制不至相绝所以折无厌明有制至明顺也又使百里七

十五十里之国有可以齐于五百四百三百二百百里之

制而山川土田附庸之典行焉武王封太公于齐百里之

国也益之至五百里成王封伯禽于鲁百里之国也益之

亦至五百里于是天子得平其威惠诸侯咸勤于功德亦

至明顺也是故五百四百三百二百百里者亦圣人之中

制也盖诸侯之能并地者若反仁灭义以诈力吞噬将不

旋踵而覆亡随之其能及久远者必自其先世已有不泯

之功德又君臣皆有过人之才民庶皆有顺令之用然后

能灭国而邻不争收土而民不叛逮相袭既久上下为一

各固其疆圣人必履封而裁之计数而割之则天下乱矣

是故夏之季世其诸侯并地大者殷仍其国殷之季世其

诸侯并地大者周仍其国若兴王崛起亲贤夹辅其功皆

可享茅土之奉其才皆可任方伯连帅之职圣人于封国

之后复大启其地以收大小相维新旧相制之功故曰皆

圣人之中制也虽然是中制者非引绳而直之絜矩而方

之布算而乘除之不容岀入增损于其闲也其山川之奥

则有畸其邻国之错则有畸其都邑之系属则有畸越于

五十七十百里者有之越于百里二百三百四百五百里

者有之不满者亦有之阴阳得其序原隰斥卤坟坏得其

理战守形势得其会如是而已故曰越乎中制与不满乎

中制者非人情所甚不便圣人必不违之也是故由吾之

说则三代之所以久妥长治可知也不由吾之说则禹汤

文武之时已溃裂矣其子孙岂有一日之暇哉此可质之

万世者也

 自记曰韩诗外传百里诸候以三十里为采七十里诸

 侯以二十里为采五十里诸侯以十里为采

 本朝惠半农先生据之谓封五百里四百里其采百里

 封三百里其采七十里封三百里百里其采五十里欲

 合王制周官之说其说据外传而与外传歧又封采之

 数五等多寡不画一不可从

三代因革论三


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畞而彻


曰贡曰助曰彻中制也曰五十曰七十曰百畞亦中制也

其名不同其法不同其数又不同恽子居曰先王治田亦


有越乎中制不及中制者焉是故贡助彻三者圣人皆先

自其国都行之推之于诸侯之可行者而亦行之其不可

者待之先代之制其可㪅者㪅之不可㪅且不必㪅者仍

之如是而已何以知其然也井田者始于黄帝废于秦未


有井田之前所行者贡而已废井田之后所行者亦贡而


已至行井田之时贡亦不废者田有不可井与可井而不

及井及上世已来已定沟浍之制者也是故五十而贡夏

禹治田之法而其时黄帝井田之在焉夏小正曰初服于

公田是也七十而助成汤治田之法而其时公刘之彻行

焉诗曰彻田为粮是也百畞而彻文王治田之法而其时

汤之助存焉公羊传曰古者十一而藉是也若是者何也

天下至大民人至众圣人者期于均其利去其害者也周

之有天下也定其可井不可井以九一十一推一王之制

仍其五十七十以贡助存先代之法民各安其业乐其政

下不扰上不劳如是而已然而尚有进焉者贡者古今之

通法井田者圣人因时以均民情贡者自诸夏至绝徼之

通法井田者圣人因地以均民力是故圣人之世以井田


为上治以贡为通法上治所以见王道之尊通法所以见


王道之大揖让上治也与子通法也揖让之名至高于事


至顺非尧得舜舜得禹不可行井田之名至高于事至顺

非殷受夏周受殷不可行而贡则无不可行故圣人之行


井田也以贡辅之而不责人之必行如是而已何以知其

然也齐之内政五家为轨五轨为里四里为连十连为乡


井田以三起数内政以五十起数使齐之封内为井田者

十之九为贡者十之一齐能三其田而五十其人乎抑破


壤其井而五十其田乎是齐之田井者少不井者众也楚

𫇭掩为司马度山林鸠薮泽辨京陵表湻卤数疆潦规偃


潴町原防牧皋隰井衍沃贾逵皆以井数之其说为诬九


地之土惟衍沃可井杜预之说是也是楚之田井者少不


井者众也郑子驷为田洫而浸四族田是郑之田不尽井


也魏文侯曰今戸口不加而租赋岁倍是课多也井田非


税畞赋不能加魏未闻有此法乃增其贡也是魏之田不


尽井也圣人之行井田也宽大如此岂有方三千里为田

八十万亿一万亿畞之事哉乌乎此求方罫之说也又岂


有百里之国必万井五百里之国必二十五同之事哉乌


乎此亦求方罫之说也

三代因革论四


井田不可废之法也而卒废儒者皆蔽罪商鞅虽然鞅之


罪开秦之阡陌也彼自关以东井田之废非鞅之罪也夫


法之将行也圣人不能使之不行法之将废也圣人不能

使之不废神农氏作民知耕而食之诛草莱摘沙砾各治


其田而已黄帝因民之欲别而以经界正之因民之欲利

而以沟洫通之因民之欲便于耕锄馌饟守望而以庐井


合之是故井田者黄帝之法也所以井田者天下之民之

欲也此井田之所以行也而其所以废者三代之时山林


斥卤积渐辟治足给其民又以馀者为圭田馀夫之田士

田贾田后世馀地日少生齿日众田不敷授一也三代之


时吏道湻古归田受田无上下其手者后世肥瘠不均与


夺不时二也三代之时国之大者不过数百里其田悉可


按行而差等之后世地兼数圻凭图书稽核而已必有不


能实者三也三代之时私田稼不善则非吏公田稼不善


则非民后世吏不可非而民不胜其非四也抑又有甚者


十一不足从而增其征则财匮千乘不足从而加其卒则


民烦鲁之税畞𨚑甲晋之州兵原田其见于书者也是故


春秋战国之民其先世享井田之利不可见也所见者身


蒙井田之害而已利远则易忘害近则其去之也速而又

日见贡之简略易从争趋之以为便我便我于是急公好

利之君之大夫徇其民而大变之盖井田之行也自黄帝


至周之初历一千有馀年而其法大备井田之废也自春


秋战国渐澌渐泯至秦之始皇五百馀年而后扫地无馀


天道之推移人事之进退皆有不得不然者是故秦者古


今之界也自秦以前朝野上下所行者皆三代之制也自

秦以后朝野上下所行者皆非三代之制也井田其一也


然则圣人处此奈何曰圣人者非所能测也虽然其书具

在可考而知焉孔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而

已无一言及于兵与农者何也其事当以时变者也贡之

为助助之为彻是也孟子于民产盖屡言之然必曰此其

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亦孔子之意也夫王莽

没民之田而民叛之后魏限民之田而民亦叛之使孔子

孟子生于始皇之时岂必驱天下而复井田哉噫此俗儒


必争之说也

三代因革论五

三代以上十而税一用之力役用之田猎用之兵戎车马


牛桢干刍粮器甲皆民供之而民何其充然乐也三代以


下三十而税一力役则发帑田猎兵戎则召募车马牛桢


干刍粮器甲皆上给之而民愀然怫然若不终日者然何


也韩子曰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教者处其


一今之教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


而用器之家六贾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虽然未既也一


人为贵而数十人衣食之是七民也一人为富而数十人


衣食之是八民也操兵者一县数百人是九民也践役者

一县复数百人是十民也其数百人之子弟姻娅人数十

人皆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是十一民也牙者互之侩者会

之是十二民也仆非仆台非台是十三民也妇人揄长袂

蹑利屣男子傅粉白习歌舞是十四民也农工商三民为

之十四民享之是以天不能养地不能长百物不能产至

于不可以为生虽有上圣其若之何古者上有田而民耕

之后世富民有田募贫民为佣一佣可耕十畞而赢畞入

十取四不足以给佣饥岁则畞无入而佣之给如故其赁

田而耕者率亩入三取一归田主以其二自食常不足田

主得其一又分其半以供税且困于杂徭亦不足此农病

也古者工皆有法度程限官督之后世一切自为拙者不

足以给身家巧者为淫巧有数年而成一器者亦不足以

给身家此工病也古者商贾不得乘车马衣绵绮人耻逐

末为之者少故利丰后世一切侪之士人人不耻逐末为

之者众故利减其富者穷极侈靡与封君大僚争胜胜亦

贫不胜亦贫此商病也夫以十四民之众资农工商三民

以生而几几乎不得生而三民又病若此虽有上圣其若

之何恽子居曰三代之时十四民者皆有之非起于后世

也圣人为天下四民日增其数十民日减其数故农工商

三民之力能给十一民而天下治后世四民之数日减十

民之数日增故农工商三民之力不能给十一民而天下


敝矣圣人之道奈何曰不病四民而已不病四民之道奈


何曰不病农工商而重督士而已夫不病农工商则农工

商有馀重督士则士不滥士且不能滥彼十民者安得而


滥之不能滥故常处不足十民不足而农工商有馀争归


于农工商矣是故十民不日减不能夫尧舜之时曰汝后

稷播时百谷曰畴若予工曰懋迁有无化居所谆谆者三


民之生而已殷之盘庚周之九诰皆然此圣人减十民之


法也曰三代之时二氏盖未行也十民之说可得闻乎曰

太公之华士孔子之少正卯孟子之许行皆二氏也有遣

戍则已养兵有庶人在官则已顾役有门子馀子则已有

富贵之游闲者矣其馀皆所谓闲民惰民是也有天下之

贵者其亦于三民之病慎策之哉

三代因革论六


然则三代之养兵可得闻欤曰可周制六乡为六军六遂


倅之此民兵之制也三代皆同者也民兵既同养兵不得


不同何也周官司右掌群右之政令凡国之勇力之士能


用五兵者属焉郑氏康成曰选右当于中夫选右则皆兵


也曰属焉必非散之井牧者也非养兵而何虎贲氏虎士


八百人郑氏康成曰不言徒曰虎士徒之选有勇力者夫


徒皆食于官者也非养兵而何虎贲氏主环卫然武王用


之伐殷矣周官八百人而武王三千是必有倅卒也非养


兵而何非直此也古者戍皆更代更代必以期期之内皆

不耕者也主刍茭之峙有人主粮糗之供有人主兵甲之


用有人主壁垒之防有人与养兵何异乎此兵之守者也


周公东征至三年之久穆王西征至万里之远皆驱之战


者也与养兵何异乎夫司右虎贲氏周之官也然夏殷不


能无勇爵不能无环卫之士可知也采薇出车枤杜周之


诗也然夏殷不能无屯守之卒可知也殷馀之难荒服之


勤周之所由盛衰也然夏殷不能无观扈之讨鬼方之伐


可知也是故民兵既同养兵不得不同其故何也古者大

国不过数百里小国不过数十里疆事之争多而越国之


寇少耕耘之氓可以战守是故以民兵守其常以养兵待

其变至春秋而有逾山海之征连诸侯之役战国之世抑


又甚焉秦汉已降万里一家一起事或连数十郡一调兵


或行数千里是故以养兵持其常以民兵辅其变二者交


用各得其宜不可偏废也且人之受于天也古厚而今薄


教于人也古密而今踈故古者士可以为农农可以为兵

后世驱士于农则士坏驱农于兵则农坏泛令之则诡入


诡岀于二役而无用严束之则积怨畜怒于一役而不安

情势之所趋则禁令穷时俗之所积则圣智废也世之儒


者以汉之南北军为是而八校为非唐之府兵为是而彍


骑为非夫南北军府兵已非三代之制矣何必此之为是

而彼之为非𫆀况乎郡兵之法未改则八校无害于南北

军屯田之制能行则彍骑无害于府兵宋之保毅义勇明

之箭手矿夫则养兵且借助于民兵矣是在养兵者善其

制耳不然取后世之民而日以荷戈责之几何不速其畔

也哉

三代因革论七

然则三代之顾役可得闻欤曰可周官小司徒会万氏之

卒伍而用之以起军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贡赋贡

赋之外皆役事也起军旅兵役也田田役也役力役也追

胥守望之役也后世兵岀召募而兵役废兵役废而田役

亦废守望之役亦废所不废者力役而已至并租庸调为

两税而力役之征亦废古之役事无有存焉周官乡大夫

之属比长闾胥族师党正乡官也遂大夫之属邻长里长

酂长鄙师遂官也汉曰三老曰啬夫曰游徼皆赐爵同于

乡遂之官唐曰里正曰坊正则役之矣宋曰卫前督官物

曰耆长曰壮丁捕盗贼曰散从曰承符曰弓手任驱使则


役之而且虐用之矣是故乡官遂官即后世之民役也其


禄即后世之顾役也周官宰夫八职五曰府掌官契以治


藏六曰史掌官书以赞治七曰胥掌官序以治序八曰徒

掌官令以征令其制历代皆行之是故府史胥徒即后世


之官役也其禄即后世之顾役也乡官遂官三代之时不

为役三代之顾役当专属之府史胥徒所顾者官役也宋


衙前之役如官役之府史耆长壮丁散从承符弓手之役

如官役之胥徒其官中之府史胥徒自若也宋之顾役不


专属之府史胥徒所顾兼民役也其民役之事同于官役

则有其渐焉自唐之中叶天下扰攘官役不足以周事遂

取之于民以助之助之既久则各有职司职司既定则各

有功过是故其始以民役代官役之事而视为固然其继

以民役供官役之令而亦视为固然其后以民役任官役

之过而亦视为固然至熙甯之时而民役不可为生矣是

故乡遂之末流变为差役差役之末流变为顾役差役则

民劳而财日匮顾役则民逸而业可常天下无无弊之制

无不扰民之事当择其合时势而害轻者行之后之儒者

以熙甯之法而妄意诋諆非知治体者也曰民役之宜顾

则然矣官役顾则久久则为民害无已时如之何而可袪

其害欤曰三代圣人已行之矣赋之禄所以安其身宽之

时所以习其事教之道所以正其向威之刑所以去其私

如是而用之岂有虎冠鹰击虿螫蜮射之事哉后之治天

下者知官役之可顾而宫府修知民役之可顾而闾里甯

知官役之可减而苛扰之事除知民役之可尽罢而海内

皆乐业矣

三代因革论八

由是观之圣人所以治天下之道盖可知矣利不十不变

法功不十不易器此经常之说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

不同法而霸此便私挟妄之说也虽然有中道焉先王之


道因时适变为法不同而考之无疵用之无弊此权衡乎


前二说而知其重轻俯仰者也夫莫大于封域之制莫要

于人民之业莫急于军国之务而圣人一以宽大行之况

乎节目之细寻常之用哉夫人之养生也日取其丰人之


趋事也日得其巧圣人节其过甚而已如宫室之度求其


辨上下可也夏之世室殷之重屋周之明堂其不同者也

而民之荫室何必同如冠服之度求其行礼乐可也夏之

毋追殷之章甫周之委貌其不同者也而民之裋褐何必

同俎豆之华疏不同于庙干戈之雕涂不同于师车旗之

完敝不同于朝粟帛之纯量不同于市是故圣人之治天

下有二伦物之纪名实之效等威之辨授之以一成之式

齐之以一定之法天子亲率诸侯大夫士以放之于民者

必使如丝之在缫陶之在甄无毫黍之溢减而天下之心

定焉若其质文之尚奢约之数或以时变或以地更故养

生不至于拂戾趋事不至于迂囘于是首岀而天下归之

三代圣人盖未之能易也彼诸儒博士者过于尊圣贤而

疏于察凡庶敢于从古昔而怯于赴时势笃于信专门而

薄于考通方岂足以知圣人哉是故其为说也推之一家

而通推之众家而不必通推之一经而通推之众经而不

必通且以一家一经亦有不必通者至不必通而附会穿

凿以求其通则天下之乱言也已

西楚都彭城论

自淮阴侯斥项王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史家亦持此说后

之言地利者祖之以为项王失计无有大于此者恽子居

曰项王之失计在不救雍塞翟三王而东击齐不在都彭

城何也项王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而三分关中王

章邯于雍司马欣于塞董翳于翟所以距塞汉王也夫三

人之非汉王敌不必中人以上知之项王起江东败秦救

赵遂霸诸侯业虽不终见岂必出中人下哉吾尝深推其

故而知项王都彭城盖以通三川之险也通三川盖以救

三秦之祸也以彭城控三川即以三川控三秦是故都彭

城者项王不得不然之计也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项王自

王盖九郡焉自淮以北为泗水为薛为郯为琅邪为陈皆

故楚地为砀为东郡皆故梁地是时彭越未国地属西楚

自淮以南为会稽会稽之分为吴灌婴传得吴守是也亦

故楚地九郡者项王所手定也军于手定之地不患其不

安民于手定之地不患其不习国于手定之地则诸侯不

得以地大而指为不均据天下三分之一以争中原于腹

心之间此三代以来未有之势也彭城者居九郡之中举

天下南北之脊关外之形胜必争之地也故曰都彭城者

项王不得不然之计也虽然项王之不取关中何也曰项

王非不取关中也乃者汉王先入关义帝之约固宜王者

也项王听韩生之说而都之关中之人安乎不安乎关外

诸侯无异议乎项王所手定之九郡将以之分王乎抑自

制乎度其势必自制之矣自制之而一旦有警其将去关

中自将而东乎关中者固汉王所手定也舍已所手定之

九郡而夺他人所手定之关中既夺他人所手定之关中

又不分已所手定之九郡一旦自将而东天下之人安乎

不安乎是故关中者项王所必取之地也取之而名不顺

势不便则缓取之取之而名不顺势不便且召天下之兵

则以弃之者取之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陈涉首难诸侯各

收其地而王之矣三王秦之人也以秦之地付三王此秦

汉之际诸侯之法也使三王者据全秦之胜扼全蜀之冲

包南山之塞窒栈道之陉终身为西楚藩卫则朝贡征发

何求而不可若其以百战之烬生降之虏寄仇雠之号令

驱乡党之俦匹一有扰动西楚废其主刈其民若燎毛射

缟耳指挥既定人心自固诚如是也汉王不得援前说以

争秦诸侯不得举前事以责楚名与势皆顺便矣所谓缓

取之也所谓以弃之者取之也是故不付之张耳臧荼者

不以关外之将相制关中也不付之共敖黥布者不以西

楚之将相制关中也阳示天下以大公而阴利三王之易

取是故三秦者项王之寄地也其吿韩生曰富贵不归故

乡如衣锦夜行人谁见之此项王之设辞也非项王之计

也虽然关中重地也取关中重计也其取之之次第奈何

曰项王之计不急于收三秦之地也急于阻汉王之东而

已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项王之所忌唯汉王也是故未为

取秦之谋先为救秦之策三川者救秦之要道也以瑕邱

申阳据三川而北函谷南武关絜其要领矣以司马卭辅

三川之北而函谷之军无阻矣以韩成夹三川之南而武

关之军无留矣二王皆赵臣赵睦于楚故道通韩成不睦

于楚不使之国而楚制之故道亦通道通矣然而西楚之

都不能朝发夕至则犹之乎未通也彭城者去函谷千有

馀里去武关亦千有馀里轻骑数日夜可叩关北收燕赵

之卒南引荆邾之师关外可厚集其势关中可迭批其𨻶

汉王一揺足则章邯先乘之司马欣董翳疉乘之西楚倾

天下之力而急乘之汉何患不衄秦何患不全汉王且不

能保巴蜀汉中岂能移尺寸与楚争一日之利故曰以彭

城控三川即以三川控三秦都彭城者项王不得不然之

计也不意四月诸侯就封五月而田荣反齐是月而陈馀

反赵六月而彭越反梁西楚之势不能即日西兵而汉王

已于五月破章邯八月降司马欣董翳矣盖项王止策汉

王而田荣陈馀彭越三人非其所忌故有此意外之变此

则项王之失计也然使当日者不受汉间东兵击齐举三


楚之士分两路捷走争秦其时申阳司马卭未败韩成已

废兵行无人之境函谷破武关必降武关破函谷亦不守

淮阴侯挟新造之汉与旋定之秦以当百战必胜之卒胜

负之计必不如垓下以三十万当十万之数矣如是则三

秦可复三秦复而三川益固九郡益张齐赵燕三国有不

折而入于楚者哉而卒弃之不为此则项王之失计也故

曰在不救雍塞翟三王而东击齐不在都彭城也夫战争

之事一日十变古人身亲其事凡所设施必非偶然不可

以成败轻量也后世如六朝之割裂如五季之紊乱草泽

英雄崛起一时必有异人之识兼人之力为众所不及者

天下大器置都大事曾是项王而漫付之吾故推其所以

然以明得失之实如必以项王为虑不及此彼亚夫者亦

非不审于计者地

 自记曰项王王梁楚九郡史记汉书无明文全谢山先

 生以为有南阳黔中楚三郡黔中久入秦非楚地且辽


 绝西楚不能越九江衡山而有之南阳即宛亦久入秦

 非楚地西楚定封时王陵在南阳无所属又宛汉王所

 定项王未尝过兵不能并王始皇二十三年灭楚号楚

 郡二十六年分楚为泗水为薛为郯为琅邪为会稽为

 九江共六郡而汉志六安国下注故楚是六郡之外尚

 有楚郡如谢山之言然汉六安都陈则楚郡即陈郡秦

 楚之际书陈不书楚则已为陈郡矣南阳黔中楚三郡

 不应列九郡之内姚姬传先生以为有陈鄣二郡鄣非

 秦置刘原父常言之汉王分西楚地自陈以东与韩信

 是汉收陈为天子郡故后此会诸侯于陈陈本秦郡甚

 明宜在九郡之内又灌婴传得吴守遂平豫章会稽吴

 与豫章会稽参列是西楚以吴开国与会稽分郡矣今

 定为泗水薛郯琅邪陈会稽吴东郡砀俟博雅君子详

 之


 钱竹汀先生据地理志定秦三十六郡内泗水东郡会

 稽琅邪砀薛六郡同其郯陈吴三郡不在三十六郡之

 内即先生所谓二世改元之后豪杰并起分置列郡也


 先生亦言有吴郡汉复并省焉

辨微论

有天下之实人之所乐居也篡天下之名人之所不乐居

也可以居有天下之实矣不居篡天下之名可也可以居

其实而几几乎不能居则进不足以取万乘而退且至于

覆全宗于是乎名有所不顾而篡随之建安十五年十二

月曹操下令曰孤始举孝廉欲好作政教以立名誉征为

典军校尉意更为国家讨贼立功使题墓道曰汉故征西

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明年正月即以子丕副丞相去

下令止数十日耳十七年而加殊礼十八年而受九锡是

故操之为篡决于下令之时夫篡已决矣而其令如是岂

讆言欤非也凡人之志皆自小而之大积渐成之方曹操

入仕之初汉祚虽衰群雄未起度其心亦不过望中外二

千石而已及遇乱离则忠主救民策勲拜爵之心人人所

同奸人之雄亦人也何必不同乎人情以是观之曹操之

令皆由中之言也如是则破黄巾讨董卓岂常有篡之说

在其计中哉迨至邀袁术逼陶谦而事一变朝雒阳迁许

下而事又一变东缚吕而北并袁绍南下刘表而天下大

半归曹氏矣然谓操之篡决于此时则大不可何也操之

强固天下莫当者也提数十万之众乘数百战之威使一

旦孙刘顺命吴楚内降孔明公瑾诸人不敢一举手抗拒

军威遐畅讫于岭海固可下视秦项追迹高光即不然而

赤壁之役绝江破敌穷追而豫州走死疾下而讨虏面缚

于是收江表之豪杰规山南之形势巴蜀效图而纳土关

陇送质而入朝操即北面逡巡再三退让天下谁居操之

右者何必害茍彧杀崔椽弑皇后皇子至枭獍狗彘(右下角“匕”换为“凡”)之不

若哉不幸水师被毁陆路解散鼎足之形巳成席卷之势

巳坏又况兵败之后内权动摇肘腋之间悉成机械于是

而曹操所处非前日之势矣其令曰诚恐离兵为人所祻

既为子孙计又已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受

实祸亦由中之言也盖未败之前曹操有有天下之志而

不必有篡天下之心既败之后曹操有失天下之疑而不

得不为篡天下之与善取不得则恶求缓图不得则急攫

慕义不若贪利之急求福不如避祸之周故篡之事起于

丧师而篡之局成于下令断断然也夫王莽无功故东郡

平而即真其势定也桓温有功故枋头败而废立其势不

定也势不定者必求所以定之曹操才大故既败之后尚

伐吴以作其气桓温力薄故既败之后即徙镇以蓄其威

皆所以求其定也求定而后篡成篡成而后身固然自是

而毕生之行尽为逆资盖世之功悉成盗道矣若是者势

也而其中有至微之机焉伊尹归政数十年周公归政亦

数年无纤微之嫌可疑无毫发之患可避人人之所知也

曹操辅政自比伊尹削平僭乱自比周公赤壁之事胜则

以礼制诸侯败则必以威劫共主而终于不胜而败者何

哉天下为仁义之言而心怀彼此其言未尝不仁义也为

忠孝之事而心怀彼此其事未尝不忠孝也然天道人事

必不能使终身为仁义忠孝之人故必有以激动之使自

覆之而自露之如刘裕秦未定而旋师李存朂梁未灭而

改号皆是故也是以君子慎于内则防私慎于外则戒伪

动四海振千古之事其上至于嫓圣贤其下极于侪盗贼

皆于心之至微形之作辨微论

续辨微论

周恭帝元年正月辛丑朔遣检校大尉领归德军节度使

赵匡𦙍率师御北汉癸卯次陈桥驿将士谋立匡𦙍为天

子李处耘以事白匡𦙍弟匡义及赵普部分将士环立待

旦遣郭延赟入京报石守信王审琦甲辰黎明将士逼匡

𦙍寝所匡𦙍被酒卧徐起将士拥还汴乙巳即皇帝位恽

子居曰宋之受命太祖盖授谋于太宗非一日矣不然以

太祖之英武岂有军中大指挥四出而主将独𬒳酒卧至

乱兵入寝尚徐起之事耶是故太祖之有天下太宗之力

也而秦王廷美无勲焉此赵普所亲与也宋太祖建隆二

年夏六月宋太后杜氏殂召赵普入受遗命谓太祖曰周

有长君汝安得至此汝百岁传光义光义传光美光美传

德昭普即榻前为誓书于纸尾署曰臣普记恽子居曰此

饰说也夫太祖之传位太宗以太宗与闻乎禅代也与闻

禅代不可以示后世则饰为递传之说递传之说不可以

示后世则饰为长君之说不然授受大事太后何事真泠

时始及之𫆀盖此议之定也亦非一日矣是故廷美以无

勲之人亦得列于誓书此亦赵普所亲与也开宝九年

月帝崩晋王光义即位太宗太平兴国四年五月平太原

刘继元降六月围幽州与契丹战败绩军中常夜惊不知

帝所在有谋立德昭者八月师还久不行太原之赏德昭


以为言帝怒曰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德昭退自刎六年春


皇子德芳卒九月柴禹锡赵镕杨守一吿秦王廷美骄恣


将有阴谋以赵普为司徒兼侍中察之帝以传国访普普


曰太祖已误陛下岂可再误廷美遂得罪七年三月罢秦


王廷美开封尹为西京留守勒就第五月贬为涪陵县公


安置房州雍熙元年涪陵公廷美以忧卒恽子居曰人之


生未有不爱其兄及其弟者也下愚且然况于上智乎太


宗以绝人之资好学深思明于治乱断无有处心积虑上


负其兄下杀其弟者也而至如此者何也盖先王之所以

治天下也曰是曰非是非明而褒者知荣贬者知辱矣曰

功曰罪功罪明而赏者不骄罚者不怨矣曰利曰害利害

明而趋者得生避者免死矣庸人计利害而不计功罪圣

人以功罪制之豪杰计功罪而不计是非圣人以是非权

之拘儒计是非而不计利害圣人以利害济之愚民无所

知也圣人就其所知之是非功罪利害以导安之此天下

之大防也至圣人之治一家则曰亲疏而已夫亲疏者不

可以是非较虽大舜曾参之为子不能自言其理也不可

以功罪衡虽周公召公之为臣不能自名其劳也不可以

利害惑虽累锥刀至富有四海积乡秩至贵为天子皆不

足敌吾天属之爱也此人之所同然也而其坏也庸愚间

家庭以利害拘儒薄骨肉以是非而为豪杰者皆陷于计

功罪是故如太宗者其心以为吾有有天下之功吾受天

下于吾兄吾固无愧于天下者也吾兄有一天下之功吾

受天下于吾兄而传之以至于吾兄之子吾尤无愧于吾

兄者也观其怒德昭之言其始念必传之德昭了然矣不

意德昭自杀德芳旋即夭亡于是以为彼廷美者无尺寸

之功何德干之且恐干之而不致之太祖之子孙也于是

功罪之念胜而利害益明是非益晦赵普之邪说遂得而

入之矣夫兄弟之友爱未有如太祖太宗廷美者也重之

以太后之命宗臣之书其要结不可谓不至也而计功一


念遂溃裂之如唐太宗之于建成元吉明代宗之于英宗

其始亦必无相排之意也太宗让太子而计化家为国之

功故有元武门之戕代宗迎上皇而计易危为安之功故

有南内之锢彼数君者何常无孝子悌弟之说在性分中


哉势夺其外理败其中也夫宋太宗者精敏亚于唐太宗

宏豁胜于明代宗未尝不欲归国于太祖之子孙以成家

世之美谈朝廷之盛事也是故太祖即位即以太宗为都

虞侯赵普为枢密直学士赏开国之功也太宗即位即以

廷美为开封尹德昭为武功郡王明传国之次也其事若

成岂非超汉轶唐千载未有之统绪哉而惜乎其不遂也

惟唐明皇有功宋王成器能让兄弟乃终身无间言盖人

之功不可忘已之功不可不忘此又不可不知也夫

释梦


晋书乐广传卫玠问广梦广曰是想玠曰形神不接岂是


想邪广曰因也周礼占梦三曰思梦广所言想也一曰正


梦二曰噩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广所言因也


后人以因羊念马因马念车释因是亦想耳岂足尽因之

义哉然则因之义奈何曰因其正而正焉因其噩而噩焉


因其寤而寤焉因其喜惧而梦喜惧焉庄子曰梦者阳气


之精也心所喜怒精气从之其因乎内者欤列子曰不识


感变之所由起者事至则惑其所由然识感变之所起者


事至则知其所由然知其所由然则无所怛一体之盈虚

消息皆通于天地应于物类其因之兼乎外者欤古者圣


人明于阴阳之故明以治礼乐幽以治鬼神其所馀者卜


龟筮蓍占梦所言亦得原始反终之故是故以觉为梦之


所由生以梦为觉之吉凶所由见其理中正不可易如此


若梦与觉粈杂言之列子庄子与淮南子及近世佛氏之


书多有其说不可溺也夫觉犹形也梦犹景也有形而景


附之有觉而梦从之以形之必敝以为如景之必亡可也


以为必敝之形即景必亡之景即形此不可也若是则何


疑于觉之与梦哉作释梦

释拜

周官九𢷎近世多肊说谨以古义正之说文𢷎首至地古

文拜从二手杨雄说拜从两手下是故拜从首得义也从

手得义也说文跪拜也跽长跪也臣锴曰伸两足而跪是

故跪从足得义也其曰跪拜也何欤古者拜皆跪也其拜

皆跪奈何跪即古之坐跽即古之危坐言坐不言拜者跪

不拜也坐洗爵坐奠爵是也言拜不言跪者拜皆跪也再

拜兴是也是故言拜则跪见言跪则拜不见然则肃拜何

欤郑司农曰如今之撎郑说非也撎不跪肃亦不跪肃拜

则跪何以知撎之不跪也说文撎举手下手也仪礼宾厌

介介厌众宾注推手曰揖引手曰厌今文皆作揖疏厌或

作撎是故撎与揖皆不跪也何以知肃不跪肃拜则跪也

左氏传却至免胄曰不敢拜命是不拜也不拜则不跪也

曰敢肃使者是不拜而肃也不拜而肃则不跪而肃也既

不拜矣而名曰肃拜是赘其拜不可既拜矣而名曰肃是

隐其拜亦不可是故不跪而举手下手曰撎曰肃跪而举

手下手曰肃拜谓肃如撎可也谓肃拜如撎不可也然则

不言稽颡何欤吉拜凶拜皆稽颡也齐衰不杖为吉拜先

拜后稽颡是故手拱至地举之又博颡也杖齐衰以上为

凶拜先稽颡后拜是故博颡举之又手拱至地也拜者为

宾也颡者为已也公羊传公再拜颡失国去宗庙故颡非

丧非失国无稽颡者其颡非礼也是故颡拜之变也明迫

也䭫首顿首空首非拜之变也容皆舒焉其䭫首顿首空


首奈何空控也手拱至地首控于手曰空手施之于臣焉

说文顿下手也䭫不首也空手而引首至地下于手即举

曰顿首行于敌焉顿首而不即举曰稽首致于君焉䭫稽

也说文留止也周公拜手稽首正也王拜手稽首非正也

示不臣尔矣振动两手击也抃拜也奇拜一拜也褒拜再

拜也倚拜持节拜则杂汉仪焉非正诂也是故䭫首顿首

空首从首得义也其首皆下衡也稽颡无容变文曰吉拜

凶拜不从首得义也振动奇拜褒拜手皆至地从手得义

也其首皆平衡也肃拜手不至地亦从手得义也首俯而

已容经俯首曰肃坐是也夫三代之仪亡矣汉徐生以颂

为礼官天下郡国有容史颇讲求焉然不尽如古也学者

何幸而生三代之盛哉

说弁一

弁说文作㝸象形释名形如人手之弁合汉舆服志度长

七寸高四寸其制如覆杯前高广后卑锐古者杯俱椭长

淮南子曰窥于盘水则圆杯水随随读为椭是也弁制椭

故有高广卑锐之异有高广卑锐故如人手之弁合焉后

世礼家率图如覆盂不知杯因不知弁况礼乐沿革之大

者其转而相讹甯有既邪学者甫涉礼书即有意聚讼庶

几慎其言可也

说弁二

周礼弁师王之皮弁象邸注下柢也古者冠冕弁皆冠于

发取其冠曰冠取其俯曰冕取其槃曰弁以弁有柢知冠

与冕皆有柢也其有柢奈何凡冠发者必坚正柢所以为

坚正也汉之帻晋之巾周之幞头皆自额以上则用通帛

焉陶宗仪曰古者冠自额以上后世设巾帻故止加冠子

发此言非也古者敛发以纚如后世之巾帻焉皮弁止高

四寸施之于额无以覆纚与发知宗仪之妄也

说弁三

郊特牲委貌周道也章甫殷道也母追夏后氏之道也言

玄冠也汉委貌如皮弁章甫母追其诸不相远欤周弁殷

冔夏收言爵弁也诗厥作祼将常服黼冔毛传夏曰收周

曰冕古士以爵弁为冕冕而祭于公即爵弁服也三王共

皮弁素积言皮弁也噫昔人礼经明正大率如此而后世

多紊之皆求深与博之过也

说钩

古者大带以禬结鞶带以钩楚辞若鲜卑只注滚头带即

钩也晋语钩近于袪荀卿子缙绅而无钩带是也汉鞶带

玉钩䚢䚢者钩牝也唐宋定带銙之制自十三至七为差

然首皆用钩通考开元中带钩穿带本为孔宋始周折之

是也明制前三銙曰三台鞶带始废钩好事者因以钩钩

画今所传多古带钩小者甲带钩及佩钩以为画钩者市

井之言耳夫服御以适用而巳后世徒为美观如带之銙

于环带何损益邪君子观于钩而知先王之礼乐无虚设

者也

驳史伯璿月不受日光辩

中西法皆言月星无光受日光以为光儒者言天亦主之


惟史氏伯璿以为不然其辩月光非受日光曰物之影必

倍于形地与水十万里对日之冲影当倍此以天度计之


一度二千六百里有奇地影二万里当掩八十馀度如月

本无光则月行在日冲八十度内当为地影所掩望日及

望前后月皆无光矣此言非也凡形在光与光所冲之闲

以远近为影之大小如径丈之室置火东堵规形之径三


寸者去火五尺而中表焉其影至西堵倍三寸耳何也光

与光所冲相去均也引之令去火二尺五寸则去西堵七

尺五寸而影不啻再倍之再引之去火寸则且百十倍之


而西堵皆掩矣何也去光近去光所冲远也若移之去火

七尺五寸则去西堵二尺五寸其影如形之径三寸焉移


之去西堵寸影亦如之何也自中表以往去光远去光所


冲近皆如其形以为之影焉故也今法地周九万里径及


三万里日之岁轮距地一千六百万里又五万五千里有


奇月之岁轮止四十八万二千里有奇月行在隔地日冲


之日地去日至远去月至近影宜如其形三万里而月之


岁轮其周得三百万里有奇以不及三万里之影在三百

万里之中而以月之经纬度与日之经纬度推之地影之

掩月暂矣此月所以不恒食食亦止一二时而复也何至


有掩八十馀度之说邪其辩星非受日光曰月受日光自


一几而弦而满以去日远近为差经纬星近日远日皆满


是星自有光不受日光可知此言亦非也今法以远镜测


太白光时晦时上下弦时满盖太白伏见轮附日而行在

日下则晦日上则满日旁则弦与月均为受日光无疑辰

星小于太白伏见轮附日㪅近晦弦满如太白而合散无

常占验家以为变化犹龙者其理有三人之视辩乎大惑


于小一也光远则光所烁得圜体之半近则过其半焉光

力胜也二也辰星得水之气太白得金之气光烁金常得

圜体之半烁水则如无质焉而皆能彻三也金水星与月

其岁轮皆在日天之内故各以其度与质受光同不同若

此荧惑岁轮去日一千万里有奇岁星岁轮去日一万一

千万里有奇塡星岁轮去日二万四千万里有奇恒星十

九万万里有奇皆在日所行轮之外凡在光之外绕光旋

行者自中视之所受之光皆满焉此荧惑岁星塡星恒星

无晦弦之故也至星不为地影所掩亦有说焉凡形在光

中其见于光所冲之影必有所绝径三寸之影法当十二

丈而绝地影不及三万里法当一千二百万里而绝太白

辰星之行附日不居隔地日冲为地影所不至既不能掩

荧惑岁星塡星恒星之行有时居隔地日冲之舍其距地


皆在一千二百万里之外地影巳绝亦不能掩此地形能


食月不能食星之故也今法多出欧罗巴测经纬星大小

及相去里数本不可尽信近又改定之而星体及远近高

庳之大概则信焉故据之以质史氏后之君子必有以知


其不诬矣

驳朱锡鬯书杨太真外传后

唐书元宗纪开元二十五年四月乙丑废太子瑛及鄂王


瑶光王琚为庶人皆杀之十二月丙午惠妃武氏薨二十

八年十月甲子以夀王妃杨氏为道士号太真天宝四载


八月壬寅立太真为贵妃数事皆大恶皆日之此史家之

慎也朱检讨锡鬯据宋敏求唐大诏令谓开元二十三年

十二月二十四日册夀王妃二十五年正月二日为道士

号太真作意与史背敬按唐大诏令非完书传写多误脱

其时日本不足为据又检讨之说于本事皆不相应何也

唐制纳后凡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皆下制书非册也至册

后之日始宣册授册宝即吿期其日奉迎皇太子亲王纳


妃亦然检讨谓册夀王妃始纳采嗣行六礼非受册即八

夀邸此言非也太真之号以居内太真宫如归真观在安


仁殿后是也太真为道士已入宫元宗欲掩人耳目故迟


天宝四载方册为贵妃耳检讨谓自道院入宫非自夀


邸入宫此言亦非也以是考之即使如检讨之说二十三


年十二月册夀王妃二十五年正月为道士是迎入夀邸


已越一年不能为太真讳矣况太真以惠妃薨后入宫惠


妃薨在杀太子二王之后岂有四月方杀太子二王而正


月太真先巳入宫之事哉是太真为道士实在二十八年

非二十五年甚明白在寿邸且六年益不能为太真讳矣

检讨之说于太真之节不能有丝毫之益徒使天下之人

窃意如是大恶千百年后尚有人绿饰之则何惮而不为

恶是决伦纪之闲而长淫秽之志也又历志武后永昌元

年初用周正以十二月为腊月建寅月为一月武后纪皆

书正月腊月一月至十月此武后改正法也窦后被杀在

长夀二年腊月乃建丑之月检讨谓窦后忌辰在建子正

月中宗用夏正即以建寅正月为忌辰顺宗方改建子十

一月其说甚荒谬检讨生平多颠倒旧闻以就已说然此

风盖汉宋大儒所不免以致群经破碎后学迷误其可惜

千百于检讨所著后之学者可不慎哉旧唐书于二十八

年十月不书以夀王妃为道士而书甲子幸华清宫即新

书妃为道士之日于天宝四载八月书册太真妃为贵妃

太真道士之号而已称妃其意益微而显矣惟旧书事在

甲辰与新书壬寅不合盖新书据下诏之日旧书据礼成

之日耳

杂记

凡彗孛皆地气腾至冷际以上天气摄之合为形故天运

而彗孛随之所系之次舍不可易天狗流星之属也亦地

气所腾火沸金金抱土金土就下故不为天气所摄激而

坠焉云气乍聚乍散不系次舍以所见之地为占宝气埋

则聚岀则散亦占所见之地不系次舍晋书张华传雷焕

日斗牛之闲常有异气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

达于天耳因问曰在何郡曰在丰城即补焕为丰城令掘

狱得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大阿遣使送一剑与华

华报书曰详观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以不至此𨹟妄之

说也焕豫章人去丰城百里当以望气踪迹得之因干华

华托斗牛神其说耳又越绝书楚王使干将欧冶子作剑


三曰龙泉太阿工市吴越春秋吴王使干将作剑二曰干

将莫邪晋书合之𨹟妄乃至于此嘉庆十一年四月十九


日舟过丰城记此

世说殷洪乔作豫章郡临上都下人因附百许函既至石

头悉掷水曰沈者自沈浮者自浮殷洪乔不能为寄书邮

世说言石头皆指秣陵之石头如王敦住石头苏峻至石

头是也豫章之石头见晋书周访及侯安都传今世说此

条蒙作豫章郡而曰既至石头其豫章之石头欤其时朝

野多故豫章大镇或书有不可达者故托辞为此抑为州

将者以此耸人听闻豫绝系援皆未可知世说列之任诞

非也八月二十八日过石头记此

甯都民多立庙祀汉高祖州志言州北八十里为高祖祖

墓故祀之此言鄙野无故实地志之谬多此类也汉书高

祖纪赞曰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则有秦晋梁荆之巫注范

氏世祀于晋故有晋巫范会支庶留秦为刘氏故有秦巫

刘氏随魏徙大梁故有梁巫后徙丰丰属荆故有荆巫是

汉之先世自晋而秦而魏而丰较然可数于甯都不相涉

赞又曰丰公盖太上皇父其迁日浅坟墓在丰鲜焉是丰

公葬丰也太上皇葬栎阳昭灵夫人葬小黄丰公以前当

葬梁甯都无高祖祖墓可断已汉制郡国皆立庙然必巡

幸所至者其时豫章郡治今南昌高祖未尝至而甯都又

未置县以山谿隶雩都益不宜有庙北汉刘晟南汉刘䶮

皆号高祖然北汉沙陀人南汉彭城人其时甯都为杨吴

李唐所据与南北汉为敌国亦不宜有庙唯十国春秋载

刘䶮之祖自上蔡徙闽或甯都为道所经有旅葬者故后

世祀䶮欤䶮奢虐为民害数十年然则甯都凡祀高祖者

其庙皆可毁也十一月八日过甯都记此

杂说

西域闻见录言京师望北斗直北少迤西而已而西域望

北斗较京师更迤西按西域在京师西南几三万里视北

斗应迤东矣而反迤西者何哉盖地之体九万里地平之

上中国所见日岀入东西不及五万里而黄道邪倚天中

日行自东而东南而正南而西南而西以入于地平凡人

在地平皆据向日为南西域当日历西南而西之道则西

域向日之南乃中国之所谓西南矣既向中国之西南视

日则背中国之东北而北斗岀其右故以为较京师更迤

西夫天地有形质可测者也自众人至圣人其视于天地

无殊目焉而已颠倒转移若此况人性之深微天道之蕃

变众人之所见必不能同乎圣人者哉故君子观道必要

其备立言必求其安盖庶几所见之无眩

职方外记言极北有鸟鱼国半年无日其地离南陆甚远

日行南陆为地气所障改秋分后无日台郡杂志言海中

有暗嶴亦半年无日盖在地极南离北陆甚远日行北陆

则为地气所障也北史称北方日入尚见博烹羊胛熟日

已东升其地当在鸟鱼国之南地气尚不障日而地之圜

体渐迤渐小故日行空中之时多入地平之时少耳观于

此知有形者必有所限隔穷极虽光气至虚亦有限隔穷

极焉心之灵如光气耳记曰虽圣人有所不知是也若知

之本体则无限隔穷极当以养复之学者不可不察也

真人府印说

江西贵溪县真人府印凡大小四其三皆曰阳平治都功

印案宋仁宗时安福县官林积以张鲁败于阳平故印称

阳平治都功闻于朝毁之林君之识非人所及然其言有

未尽者鲁弟卫败于阳平时鲁在南郑非鲁败于阳平且

治都功未竟其说敬官江西真人府以三符至故为说以

通之异𫟍钱唐杜明师梦人入其馆是夕谢灵运生其家

送杜治养之注治音稚奉道家静室也此印文治义也后

汉书百官志郡守有功曹主选署功劳通典督邮监属县

有南西东北中五部功曹之极位前汉书文帝纪遣都吏

巡行注今督邮是也此印文都功之义也三国志张鲁传

来学道者初名鬼卒受本道已信号祭酒各领部众多者

为治头治都功其即治头欤鲁之祖道陵本沛人隐鹤鸣

山在今四川剑州鲁之父衡继之鲁据汉中今汉中府也

阳平关即今府属褒城县之阳平驿为汉中之厄鲁既用

鬼道阳平当设治以治之然自鲁祖父至鲁及子富以降

魏入许下无居阳平者惟卫尝筑城于阳平今子孙居贵

溪为其道数千年止用阳平印不可解也其一印中为交

午以达于四际中与四际各围以朱白围其方中左右各

二左为文袤置之右为文平置之有阴阳变化之理乃鬼

道符记也夫真人府所以惑人者印也而鄙诞不经如此

其他可知自东晋以来士大夫奉其道者不可胜数皆附

会神仙夸饰变异以神其说亦独何欤

得姓述

吾恽之初不详所自岀明洪武中吴沈纂天下姓得一千

九百有奇恽姓始著官谱以为岀于汉平通侯杨恽子孙

徙安定遂以名为姓敬考谢承后汉书平通之孙杨豫自

徙所上书乞还本土是未尝以名为姓也意者豫之后方

易姓欤颜师古匡谬正俗引晋灼汉书音义证杨有盈音

意者自杨而之盈自盈而之恽为音之近欤皆不可知而

吴沈之书已五百年舍是别无可依据故言吾恽之得姓

必本平通侯敬十世祖东麓府君黄山集载元之季有发

冡者得碣曰汉梁相国恽子冬之墓故推子冬为始祖如

是而已不详其名不详其仕时不详其世次东麓府君生

明成化中距元亡不百年事当得实而嘉靖中所辑私谱

载子冬府君之名曰贞道考新莽至东汉无二名其附会

可知载仕时曰谏梁王刘永曰避王莽之难东迁考刘永

为梁王在王莽伏诛之后其附会亦可知载世次曰自子

冬至方直凡四十四世然皆一人耳而展转垂一千二百

馀年于理不可信曰二十六世原为齐平江路总管曰三

十七世𦺆为唐洪都制史考元始置平江路唐置洪州无

洪都此皆事之不可信者故敬窃意恽姓世次自子冬至

直府君当别为一表于表序详辨之而表方直府君为

世次之首方直府君长子曰绍恩府君居河庄为恽姓北

分之祖子孙若而人次子曰继恩迁上店为恽姓南分之

祖子孙若而人如是则可以示后世矣夫氏族之学自秦

汉之世多所淆讹如以国以邑以氏以官为姓于诸姓中

最为可据然古之民居是国则从其君之姓居是邑则从

其大夫之姓所岀已不可问况至后世中外递更贵贱互

易而谱之者必欲强为之说不至自诬其祖几何后之事

吾谱者庶几其慎之可也

           无锡宣颕达丽中

           吴县徐敦仁爱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