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古窝先生文集/卷十

卷九 好古窝先生文集
卷十
作者:柳徽文
1896年
卷十一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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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琐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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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质是天气地质。朱子曰。性是理。无那天气地质。此理没安顿处。太极图解。五行质具于地。气行于天。阴阳五行气质交运。而人之所禀。独得其秀也。已下大学。

章句一篇。发前人未发者甚多。大有简编改易。小至训释厘正皆然。而其辞谦。序中但以补程子所定书中阙漏疏略者自居。然朱子自言一生看大学启蒙。透得前人所未到者。其自任之意。实包在此句中。读大学者。须先以补阙略一语。为此序眼目。然后方见朱子定著章句之功为甚广也。

大旧音泰今读如字八字。章句本例。皆两行分注。与中庸题下中者不偏不倚云云者同例也。明儒既有别行大书之例。则此又当与中庸题注同其义例。且泰大之别。所关甚大。与他章之只载音读不同。学者之诵读。与中庸题注同例可也。

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遗书云云。吕与叔东见录曰。大学乃孔氏遗书。须从此学则不差。唐彦思伊川语录曰。问初学如何。曰入德之门。无如大学。今之学者。赖有此一篇书存。其他莫如论孟。章句合此两录而稍加櫽括。语益明晣。但今人以论孟次之。看作读法次第。如朱子所言次读论孟之意。由是而学亦作先读大学之意。今以本录相参。则可见其与读法次第。各是一说也。

明德新民二事外。更无馀事。而二者必皆真知实践。各极其至。故又言止于至善以该之。下文遂言知止能得之效。与条目中言知行者相应。

人之所得乎天。德也。虚灵不昧。明也。具众理应万事。明德之体用也。

虚灵是兼理气。朱子谓知觉理气之合。如火得脂膏。有许多光焰者。虚灵与知觉一也。今若以虚灵合属气。则无以见夫天命之本体。亦不与上句所得乎天相承接也。况下文本体之明。即此虚灵不昧之谓也。亦可以属气乎。

止于至善之地之止。一本作至。仪礼通解中大学章句及大全经筵讲义。皆作至是。

尽夫天理之极。至于是也。无一毫人欲之私。不迁也。东莱博议曰。所欲不能迁是也。

第一节不分言知行。而已包知止能得之意。第二节不分言人己。而已兼明德新民之事。

物有本末一节。宋景濂以后诸先辈。多以此为致知章传者甚新。然从古圣贤论博文明善之方。未有只言知其本末始终之先后而已。若其本末之分属人己。终始之分属知行。多有其证。如孟子言家之本在身。及始条理终条理之类。可见矣。

得所止之序。此以上例言之。当曰得所止也。而必加序字者。大凡事事皆有知行。自诚意至于平天下。能得之事甚多。不可通融为一。故特言其有次序也。结语只举修身为本。不及其末者。不惟天子以下新民所及。有远近之不同。既不遍举八条。则错举数条。不如就本末之接际。独举修身一条以该上。而又该其下也。齐家既是自天子至庶人之所同也。国与天下有厚薄之别。故下文言本末。又特言厚薄。

纲领统言明德新民。而不分言家国。故结语不及厚薄。条目列书八事。而不对举知行。故结语不及终始。所以互相发也。然本末是一篇大纲。故以此再结之。四章又特以此立传。

经一章章下大书。而凡传文以下分注焉。故明儒别出而又低一字。今人认为传文篇题者。不考于此也。

明德章至本末章。言旧本之误。及止至善诚意正心章章下。与中庸四大节外。诸章章下。本是一例分注。而永乐诸儒幷为大书。于大学则书别行。中庸则本行空二字。此亦当厘正而归一焉。

克明峻德。是明明德之极至。其命维新。是新民之极至。故结之以无所不用其极。以起下章。若三章止于信以上。虽所止无非至善。至下节。方极言其极至之意。

为人君止于仁以下五者。承上文知其所止而言。是兼知止能得也。仁敬孝慈信。本自是明明德之事。而施于君臣父子朋友。则又是新民之及于国与天下者。已兼明明德新民之止于至善也。下两节。又分言明明德之止于至善。新民之止于至善。极赞功效之盛大如此。故朱子特以此置于止至善章之末。亦发前人之未发也。

切磋主取资于人。故著学字。章句讲习讨论。亦以取资于人言之。琢磨主反求诸己。故著自字。章句省察克治。亦以反求诸己言之。不可谓泛说知行两事。

得之之由者。谓先知止而后能得。道学知止也。自修能得也。

纲领中止至善。包知止能得。故止至善章。备言道学自修。以见事有终始之意。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故止至善章。分言明德新民之止至善。以见物有本末之意。然终始只一事而合言之。故不别立传。

道学自修之工。亲贤乐利之业。皆就仁敬孝慈信等处用力。而又推类以尽其馀。工夫方是亲切矣。道学自修。即格致诚正修之事。亲贤乐利。有家国天下之意。

盛德贴明明德。至善贴止于至善。君子小人贴新民。是皆指其实而叹美之也。

咏叹淫泆。讽咏赞叹浸淫盈溢之意。明儒误认乐记淫液之语。而今人遂读从液字。恐当只读如字。

使无讼。明德本也。无讼。新民末也。而今以使无讼为本。听讼为末何也。曰使无讼先其本。而末则不言而自在也。听讼先其末。而本之则无。即所谓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此谓知本。即所谓知所先后也。先儒谓新民为末之末。与听讼为末之末不同。然如是看则见其会通为一矣。

本末章。特以讼明之者。盖我之明德未明。则使民无所忌惮。无所观感。而狱讼日繁。虽以一家言之。无实之人。尽其辞者亦讼也。若必待有讼而后听之。则虽孔子亦止于是非之得中。何以逾于子路之折狱也。故只曰犹人而已。其与人异者。在使无讼一句。如中都自无朝饮之羊。皆是也。岂但狱讼哉。

人心之灵。以虚灵言。体也。莫不有知。以知觉言。用也。应下文之全体大用。朱子曰。知觉乃智之事。南子皓丈言莫不者。谓人心之灵。于天下之理。无不有所知。与下莫不因其及无不到无不明之意。通贯为一。

全体大用。章句初本。作分别取舍。盖分别取舍。即是择之精。而与下诸章好恶爱恶之贯彻始终者。相应尤亲切。而必改以全体大用何也。曰程子格致诸条之意。盖不止于分别取舍。而分别取舍。只就用处言之。已涉诚意工夫。于全体之明。有所不该。故改以全体大用。为取舍好恶之张本。而取舍好恶则须就其所发处。实用其力矣。

格致章结语。独以功效言之。他章则不言何也。曰此章单释格致。无复馀蕴。而下章不叠言格致。故以物格知至断之。若正心修身诸章。一章每释两事。必于后章。申言其意。故不以此谓心正。此谓身修断言之。诚意章单举一事。故便其文耳。

曾子曰者。盖别引他语而明之。如本末章引孔子之语。观其语势。即似与人相对警诲者。与他章不同。

心广体胖。不是说心正身修之事。夫意之实于中心也。形于外体也。且以起下章正心修身之事。

序不可乱。应上心体之明有所不尽。功不可阙。应上已明而不谨乎此。所引经文。是统言之。

致知与诚意。诚意与正心。其工夫之相因。与他条无异。而此于八条。为最初要切。故传文专主此事。说尽无馀。其工夫相因。有未暇焉。而亦与他章互相发也。然犹恐后人不识此义。故章下又发明之。

一有之。质疑为四者之一。沙溪谓如少有。近世先儒皆谓如一番。按朱子文法。多如此处。如中庸章句一有不诚则九者皆为虚文。与吕子约书。一有此则不得为未发。答胡季随书自注一有见闻处。与此语意皆同。当以一番之义为正。

大学不别言存养。然八条目工夫。无非以存养为主。盖自小学中。已收其放心。养其德性。为田地基本。而格致以下。皆自此做去。故或问曰由是格物致知。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云云。是敬之一字。所以成始成终。而皆是存养之事也。朱子于正心章。言敬以直之者。虽似始言存养工夫。然朱子所言敬以格之。敬以诚之者。亦皆见存养之为主也。而南塘谓正心章始言存养。若是则诚意以上。反在存养之前。岂有不存养而能格致诚意也。

之其所与惟其所向。亦是一病。或问谓此章之义。实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盖之其所之病。与有所相似。惟其所向之病。与一有之相似。而今人多以一有之为病。而惟其所向不为病。然只看或问所言一有所向。则失其好恶之平者。其为病可知矣。

幷以旧文为正。不曰幷从旧文。而必曰为正者。章句本据程本而采补焉。但程子则平天下章。多所移易。而不可尽从。故特以旧本为正。为正者。拣择从正之辞也。

爱恶之僻。皆须戒其或偏。然必须先于一家之中戒其偏私。最为亲切。又须就一人上。称量吾之所施。勿偏于爱恶。尤更亲切矣。

莫知其苗之硕。实无所承于上文爱恶等语。此一句若不著切于齐家之事而幷言之何也。曰常人之于爱恶。多循一己之利害。此爱恶之僻而身不修。实由于贪得之病。至于齐家一事。则一家之内爱好偏私。鲜不根于财利。其可谓不切于齐家乎。

所以事君事长使众。观所以字。见其言家国一理。非已说到事君事长使众之事。

立教之本。通指孝弟慈也。单言如保赤子一语。以明三者之皆如是也。识其端而推广之者。三者皆有端緖发见。须识此而推广之。非谓以慈之一事。推广于孝弟也。

兴仁兴让贪戾三者。略与上章及下章孝弟慈相当。论语曰君子笃于其亲。则民兴于仁者。孝也。内则曰必后长者。始教之让者。弟也。孟子曰率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者。慈之反也。但此则只主教成于国而言。上章孝弟慈。主人心所同而言。二者虽皆指国治之事。而语不相叠也。

一国兴仁之兴。若加训解。则只当如论语民兴于仁。集注兴起也可也。而但章句简要。不须训解。诸引诗书处。章句亦多阙训解。可见至于下章则主民心之所同言。故必以此释之。其意专在感发。非失于照勘而不释于前章也。

有善于己。无恶于己。是所藏乎身也。责人之善。正人之恶。是推己而及人也。所藏乎身不恕。所谓求诸人而无诸己。非诸人而有诸己也。此非上文所令反其所好者乎。而能喩诸人者未之有也。此非上文而民不从者乎。虽承上文仁让贪戾之专主动化。而可见推化行于其中。且其为仁为㬥而民从之。与絜矩章好仁好义争民施夺之专主推化者。相贯矣。

诗之宜其家人。本指之子之宜其家人。而传言宜其家人而后教国人。则作齐家者之宜其家人。或问以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论三引诗之意者。其义可见矣。农岩直谓宜其之子者得之。

齐一也。父子兄弟足法。是齐一也。

民不倍。先辈多解以民不违倍上之所为。若是则老老长长。皆可谓之民不倍。何独恤孤为然乎。且章句当别有训释。以明违倍之意。而不然者。以倍字无他义也。盖倍是相偝之义。故郑注曰倍或作偝。夫民之不相恤。即是相倍。上恤孤则民亦不相倍。而为之矜恤孤幼。坊记曰利禄。先死者后生者。则民不偝。郑注曰是不偝死忘生之义也。疏曰以此化民则民皆不偝于死者。此不偝于死。与不偝于孤者。语意相似。况此倍字或作偝。则尤可为一证也。尝以此意语南子皓丈。子皓深以为然。复寄示陶庵讲录。有云一说则谓不违上恤孤之心。一说则谓不负其孤。若曰不违恤孤之心。则老老长长。皆合如此说。何独于恤孤言之乎。不负其孤之说。似是矣。不负云者。即所以恤也。又有一说。谓不偝其孤之父。盖因礼记所云不倍之论而为说者。此言似有据。而亦未知其必然也云云。其不违恤孤之心云者。尤庵说也。其礼记所云不倍者。似是坊记不偝之说。而推及其孤之父者。亦涉太过。其不负其孤云者。正与鄙说相似。

郑注于格物曰格。来也。章句改以竆至事物之理。于亲爱而辟焉曰辟。犹喩也。反以喩己章句。改以陷于一偏。于絜矩曰絜。犹结也。矩法也。章句改以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是皆虽系字句。实为一篇要切处。而至是俱得其正。皆发前人所未发也。

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絜矩者。絜之以矩而使之方也下。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正是絜之以矩使方之义。而上下四方。均齐方正。其效验也。或问所谓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语类所谓即吾心之所欲。以为施于人之则。与此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者。一意也。先儒皆以絜矩二字。解作以矩度之。其义则通而语势微倒。又章句推以度物之上。无用矩意思。故眉岩以后诸先辈。多以絜矩解作絜以方之。以章句之推以度物为絜。均齐方正为矩。又取朱子与江德功书。度物而得其方为证。夫矩字。只解以方。则语类何以曰矩者心也。均齐方正。果是矩也。则只是功效而已。其于所以为方之义。甚远也。故南塘韩氏同异考。以答德功后书。以己之心度物之心。而为所以处之之道。及答周舜弼书。度之以矩而取其方者。为定论。以证以矩絜之之义。今按或问言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夫己心即矩也。人心即矩所施之地也。己心在度物之前。人心在度物之际。则其曰以矩絜之者。固无害于义。而章句语序却不然者。以己心虽在度物之前。而己心所用。重在度物以后。要使己心与人心。各得所愿。一从吾之准则者。即是矩之用也。故章句既言人心之所同。又特言彼我之间。可见矩之为用。正在推以度物。盖以传文语序之本自如是也。是所谓絜之以矩。使之方也。又如下文所恶于上。己心也而在度下之前。毋以使下。己心之所用而在度下之下。民之所好所恶。亦重在好之恶之也。其答江德功前书度物而得其方者。中间固欠用矩之意。然使之之意。包在得其方三字。与只以均齐方正为矩者有异。故后书自不言其非。其与周舜弼书。正说度之以矩而取其方。与章句语势吻合无间。亦可为传文之训诂。此于训释之微倒者。无甚异同。而从前章句中无限生疑者。庶可因此解释矣。

惟善以为宝。仁亲以为宝。承上善则得之。复勘先慎乎德以下所言财货之说。又起秦誓以下好恶及用人之语。中庸言尊贤亲亲。而其曰贱货而贵德。又曰尊贤则不惑。即惟善以为宝而好恶得其正也。其曰同其好恶。又曰亲亲则诸父昆弟不㤪。即仁亲以为宝而好恶得其正也。

命。郑注曰当作慢。与春秋传失官慢也之慢同义。程本曰当作怠。以怠字与命字篆文相近故也。章句谓未详孰是。然郑说似长。当依此读之。若朱之蕃海编心镜言命音慢者。恐因大学而生此音义欤。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此三人字。如人生而静之人。非指他人也。人性之所当好者恶之。人性之所当恶者好之。是岂人之本性哉。此所谓拂人之性也。

自诚意章。已言好恶。以至絜矩章。皆以好恶极言之。盖自一念之善恶。至天下之治乱。其要在好恶公私之间。义利二字。虽篇末始言之。而其几已分于意之诚不诚如何耳。

止至善章。言新民之止于至善。故以亲贤乐利四者总言之。而絜矩章。即是新民之止于至善。故章下复以亲贤乐利总言之。

诸章之末。皆以此谓结之。絜矩章。独不言此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或谓天下之事业无尽。分量极宏。有如大海之不可槩量。不比家国之止此而尽之。故独不以此谓结之。斯言得之。

中庸序。推本尧舜以来至父师之言。即下文其曰天命率性云云也。更互。如不明不行。天道人道更迭交互也。演绎。如自诚明以下诸章。裒演䌷绎也。此篇之旨。支分节解。至巨细毕举。指章句而言也。凡诸说之同异得失。至各极其趣。指辑略或问而言也。略与巨。指首章费隐章末章之类。详与细。指引夫子之言以释之之类。已下中庸。

首章始言天命率性。与下天地位万物育相贯通。故章句亦通言人物之性。与下本吾一体相为终始。其大意。虽包偏全之殊。而主在一原之同。且虽所主者理。而始以阴阳五行相贴说去。则下文气禀或异。固已张本于此。以健顺五常一例言之。则下文性道之同。实为其宗旨。终言天地万物及一軆位育者。其同与异仿此。盖理有偏全者。由于气之偏全。而气之一体者。统于理之一体。则其同其异。各有所主。而有时乎可互相言之。须看得有条理。方得其大意归趣。

道者不可须臾离。故于未发。亦有戒惧之工。则未发之前。亦可以道言。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德也。则已发之后。亦可以性言。

中庸工夫。都在戒谨恐惧。通贯动静而易流于泛忽而不切。其曰不睹不闻。固应下节喜怒哀乐未发。然学者多有转向外物见闻之病。而其病又却有古今之不同。使其旨益远。宋时诸人于戒惧一节。只通作下文谨独工夫看。至论下文喜怒哀乐未发一句。惹出耳无闻目无见之说。是为两项病痛。今人却以不睹不闻。滚合前人耳无闻目无见之说。比宋时诸人。别是一病。故以睹闻作外面声色之见闻。初不知上文所指。正在日用喜怒言动。有离道不离道者。是为可睹可闻也。读者试取或问语类及大全与子约诸书。先究上下议论之绝异。则自可见上文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然者在其中。如司马相如所谓明者远见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未形。扬䧺所谓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云尔。岂复有此空荡泛忽之病乎。今若辨之。而只以朱子答吕子约书中耳须闻目须见。有见闻无见闻等说。作上文不睹闻之解。则其境界一也。而段落有未别。使外物见闻之说。终未易摆脱也。

第三节章句曰不使其潜滋暗长于隐微之中。以至离道之远也。盖道不可须臾离。则可使初无离道。何但不至于远而已。曰未发之前。宜不使须臾之离。将发之际。天理人欲已分。才涉人欲。已为离道。故必加遏绝之工。不使至离道之远也。

君子中庸之中。与中庸其至矣之中。是一意。而中庸章句。以不偏不倚无过不及释之。论语集注改本。去不偏不倚四字。先辈有以集注为夫子本旨。愚意窃谓未发之旨。固子思始发之。然岂父师之传。全无此意。至子思。创见得到比耶。恐此许多中庸字。夫子本兼指已发未发之中。故子思遂因此而发挥之。是所谓述所传之意也。至若论语所载圣人之言。无非就面前有据依处说与人。无一言及于未发境界。故门人只随闻而各记之。是所谓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以故一个夫子说。在中庸兼就未发言之。在论语只据已发言之。一主传道上说。一主教人上说。使各从其类而各得其本旨。如是说。或不悖于朱子本旨否。

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此推言天命之性。与下君子知在我。故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之语相应。

民鲜能久矣。论语无能字。则可见能字之当为句。后世犹或以鲜久为义。观于曾子所谓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则知其文法矣。

舜好问而好察迩言之实。虽不可考。观舍己从人闻善若决江河等语。则舜是好问用中之圣人。又观命九官。必广问于人。询谋佥同然后命之。则可见好问用中之一事也。然必朕志先定。然后择人之善言。此所谓在我之权度。精切不差者也。若非在我权度如舜。而必先定朕志。则虽广询博访。不免有差。人君之学。亦必先乎竆理。此可见舜之为大知也。

义精知也。仁熟仁也。无一毫人欲之私勇也。天下国家爵禄白刃。是知仁勇之事。而各倚于一偏。此则兼知仁勇三者。是所谓中庸也。然此将言下章之勇。故主言勇。而勇者非他。即在知仁上。故兼言之。

和而不流。中立不倚。论者因小注说。动以夷惠事言之固是。然此章主言勇。乃是学者勉强而至之事。若夷惠清和。孟子俱以圣穪之。而朱子皆以不待勉强。自到极处论之。又以孔子为兼乎数子。则圣人不赖勇而裕如者。尤与此章勉强者有不同。愚意窃谓小注一条。只论其气像之相似。不可谓夷惠之断案。抑以及其成功则一也之强。无间于圣人。故如是为说欤。

前章兼知仁而言。故言义精仁熟。此章专言勇。故只言自胜其人欲之私。

道不远人。忠恕违道不远。是指吾性之固有。非忠恕与道少离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推之之事。与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有别。即学者最初下手处。四未能。仁者自无私心。必须禁止私欲然后。可以入道。是所谓去道不远。若从事于恕。熟则便是仁。亦不可以违道言之。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亦以此也。盖恕是求仁之方。故此言费之小者。必自卑近处求之。易曰不远复。是阳之在内。切近而渐进。故以颜子之仁当之。然必自忠恕违道不远始。二十章言费之小者大者。而先言修道以仁。与此章意相承接。

施诸己而不愿。勿施于人。即大学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与此下节所求乎子。所求乎臣之语相对。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即论语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与此节违道不远之语相对。

所求乎子。所求乎臣。所求乎弟。所求乎朋友。责人之言有馀也。以事父。以事君。以事兄。先施之皆未能。在己之德有所不足。责人之言恐其有馀。故必顾在己之行有不足。而其言不敢尽。在己之行有不足。故必顾责人之言徒有馀。而其行不敢不勉。要使言行一致。是于平常易忽之地。谨其言勉其行。岂可求之高远哉。

庸德之行。不敢不勉。行顾言。皆就责己处用力。庸言之谨。不敢尽。言顾行。皆就责人处用力。却尤亲切。

自十三章四章。皆引孔子之言。以明十二章之意。而其中或有子思之言。如十四章子曰射有似乎君子云云。而于费之小者。可谓亲切。若单举此段。则语犹未尽。故子思先言无入不自得。不㤪天不尤人等语。引此以明之然后始得备。下章仿此。

鬼神之义。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见于祭义之篇。其说已详。而郑氏释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为魂。耳目之精明者为魄。盖指血气之类以明之。程子张子更以阴阳造化为说。则其意又广。而天地万物之屈伸往来。皆在其中矣。盖阳魂为神。阴魄为鬼。是以其在人也。阴阳合则魄凝魂聚而有生。阴阳判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易大传所谓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之精状者。正以明此。而书所谓殂落。亦以其升降为言耳。若又以其往来者言之。则来者方伸而为神。往者既屈而为鬼。盖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故阳主伸阴主屈。而错综以言。亦各得其义焉。要须熟玩而精察之。语类阳魂为神。阴魄为鬼。鬼阴之灵。神阳之灵。此以二气言。气之来而方伸者为神。气之往而即屈者为鬼。阳主伸阴主屈。此以一气言也。以二气言。则阴为鬼阳为神。以一气言。则方伸之气。亦有伸有屈。其伸者神之神。其屈者神之鬼。既屈之气。亦有屈有伸。其屈者鬼之鬼。其来格者鬼之神。天地人物皆然。不离此气往来屈伸合散而已。须说阴阳。若论流行底则只是一个。对待底则两个。如日月水火之类。皆是两个。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至所以序齿。五个所以。皆言其所以然。是费之中。有至隐存焉。

十八九章。忽然说得周公制礼等事。而圣人之礼莫大于人伦。故特言丧葬祭祀之礼。出于人情之至。而达乎天下之大。事事无不各极其至者。是所谓费之大者。而许多节文。莫不各有所以然之理者。是为隐也。

十三章至十五章。皆言费之小者。读此三章。须看道之切近。不可外求之意。十七章至十九章。皆言费之大者。读此三章。须看道之广大。无处不在之意。

取人以身。反求诸己也。修身以道。道不远人也。修道以仁。率性之谓也。

尊贤也亲亲也。王道之本。故周公之言治。亦云尊贤而亲亲。又谓鲁公云不弛其亲。亲亲也。不使大臣㤪乎不以。尊贤也。又所以敬大臣也。故旧无大故不弃。敬贤也。又所以亲亲也。无求备于一人。体群臣也。且考之周鲁之政。莫不以尊贤亲亲为本。孔子之告哀公者。是周公之遗法。此可见所传之一致。而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者。不外于是也。苟使举而措之。亦犹是也。大学以惟善为宝。先于仁亲为宝。是尊贤而亲亲也。其曰惟善为宝者。即此贱货贵德之谓也。平天下之道不外乎此。子夏贤贤易色。先事父母能竭其力。是尊贤而亲亲也。其曰贤贤易色者。即此去谗远色之谓也。学问之道。不外乎此矣。

前言费之小者。说君子之道四而错举人伦。此兼言小大。又说天下之达道五。则率性之道。此其大者。大学止至善章及治国平天下章。皆主人伦上说。二书之相为表里可见。

知之成功。皆循乎达道。而复其天命之性。所谓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章句言自彊不息则其至一也。此彊字。以明知之成功而一者之属乎勇。

所存。就天命之性上说。所发。就率性之道上说。

修身之道非一事。而以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总之者。盖修身之最初下手处。在动容貌正颜色。

豫则立。是诚也。下文所推诚身是也。若只言诚身。则明善又在其中。故下文言诚者及诚之者。而不思不勉。择善固执。是兼明善诚身二者而言也。明善兼言生知以下。而择善学知以下之事。诚身兼言安行以下。而固执利行以下之事。此发下章自诚明自明诚之语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得而治。是非要得位而治民。谓己之德不足以孚于上。则不足与于治民也。若论获乎上之本。则其德足以信于朋友然后。足以获乎上而能治民矣。

章句择善学知以下之事。而于大舜大知。必言择之审而行之至何也。曰众人有人欲之蔽。故必择善然后行之。舜则自无人欲之蔽。故不待择善然后行之。然此特就好问察言处。择其善择其言。在我权度精切不差者。是舜之生知也。若其问于人而行之。如孔子之虽知必问也。舜之命禹曰惟精惟一。其精之一之。即择之审而行之至也。

博学之审问之五之字。皆诚之之之字也。

学问思辨与笃行五者。皆以勇而能至。而此但以知仁分属者。以其分而言也。自弗得弗措至弗明弗措知也。弗笃弗措仁也。此但以勇言者。以其等而言也。以其分而言。不思而得。博学之。至明辨之弗得弗措。至弗明弗措知也。不勉而中。笃行之。弗笃弗措仁也。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勇也。以其等而言。则不勉不思知也。博学之以下仁也。弗能弗措以下勇也。

有不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此一段。皆反说以见用功之最力。勇之事也。故与十一章所言半涂而废。当强而不强者相照应。

章句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尽。对下章曲致而言。巨细无不尽。则不但善端发见而无不诚矣。精粗无不尽。则不待推致以造其极而无不极矣。

动则变变则化。与上章言尽人物之性者无间矣。孟子虽不如孔子之自诚明。而自曲能有诚。到得动变地位。故言思诚人道之下。复言诚能动物。此亚圣人身所履历者也。

成己仁也。成物知也。系辞以知周万物属阳。道济天下属阴。此言知动而仁静也。又以仁者见之属阳。知者见之属阴。此言仁动而知静也。论语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又以知动仁静而言。太极图中仁属动。正义属静。又以仁动知静而言。此章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又以知动仁静而言。孟子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又以仁动知静而言。盖静者体动者用。仁与知各自有体用。故互相为体用。以对待言则曰仁义。以终始言则曰仁知。所谓贞则复元是也。朱子答陈器之书。元不生于元而生于贞。盖由天地之化。不翕聚则不能发散。理固然也。仁知交际之间。乃万化之机轴。此理循环不竆。吻合无间。程子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者此也。

二十七章言人道。而其曰大哉圣人之道。则已至于知之成功而一之境。如三十章言天道。称仲尼之事。

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即大德之敦化。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各尽其道。犹未知全体之一也。及闻夫子一贯之旨然后。知一理之贯乎万事。此所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也。与万物幷育而不相害。道幷行而不相悖。无间矣。

尊德性。先于道问学。盖致知者非存心则不能致其知。存心者又须致知而能存其心。此大小相资。而若论其本原。存心为先。自首章已先言存养工夫。省察之际。又必先知天理人欲而后。方能遏人欲而存天理。朱子书二十篇要旨。都在存心致知二者。圣贤所示入德之路。莫详于此者以此也。

敦厚崇礼之下。继以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者。语意似不甚相衬。然上节所言道之极于至大至小者。皆是申明道之无适不有。无时不然之意。而此以居上为下。各尽其道者继之。深体味之。语意正相吻合。下二章无限事业。皆从此章尊德性道问学中流出者。自可见矣。

有位也必有德也。居上不骄。戒有位而无德者。为下不倍。戒有德而无位者。其言足以兴。有德而有位也。其默足以容。有德而无位也。明哲保身。谓语默当其时。不使灾及其身。不但指无道之时而言也。

二十七章言礼仪威仪及崇礼。所以发下章制礼作乐之事。与十八九章所言礼乐相贯。又言苟不至德及待其人。所以发下章虽有其位。苟无其德。正与二十章其人存则其政举相贯。

愚而好自用。居上而骄也。贱而好自专。为下而倍也。居今之世。反古之道。国无道也。灾及其身。非明哲保身也。

二十八章言人道。而引孔子之事以明之何也。曰天道人道。及其成功则一也。如上章尊德性道问学等语。是入德之方。乃诚之者之事。至此章所言人道之极功。与天道不异。则此引孔子之事。又何不可。是故下言天道。称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即与此一般。

二十八章言为下不倍。而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兼言在上也。二十九章言居上不骄。而上焉无征。下焉不尊。兼言在下也。

有位无德。有德无位。皆不敢作礼乐。观十七八九章。大舜武王。德为圣人。尊为天子。而作礼乐之事可见孔子所言吾从周。观二十章。孔子言文武之政。而不及制作之事可见。

王莽周武帝。无其德而欲行古制。是愚而好自用。秦时诸生。东京党人。无其位而讥议时政。是贱而好自专也。皆不免灾及其身。此圣人之丁宁垂戒者。所以为中庸而无过不及也。

建诸天地。质诸鬼神。皆是知天。考诸三王。百世以俟圣人。皆是知人。而天地是有形底。鬼神是无形底。故质诸鬼神而无疑为尤至。三王是已往底。百世圣人是将来底。故百世以俟圣人为尤至。下文只举二者。而四者皆在其中。

小德主知而言。故先言聪明睿智。生知之质也。大德主行而言。故三十二章。先言经纶大经。安行之事也。前章尊德性。极乎道体之大。道问学。极乎道体之细者。与此相类。

宽裕温柔以下。是言小德。以众人所见处言。经纶立本以下。是言大德。以圣人自知处言。盖众人但见小德之各当其可。圣人能知大德之全体浑然。

仁义礼智四者。孔子文言已发之。中庸孟子申明之。理之一字。孔子系辞文言说卦已发之。中庸于智言理。故格物为竆理。孟子又以义理申明之。

至圣。以众人而见其细事之各极其至也。至诚。以圣人而见其全体之真实无妄。

三十一章。言小德川流。而溥博渊泉。兼言大德也。三十二章。言大德敦化。而经纶大经。兼言小德也。

于人伦各尽其当然之实。所谓经也。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所谓纶也。

诚者纯乎天道。故诸章论天道处。多言天地生物幷育幷行等说。以明圣人之道。诚之者尽乎人道。故诸章论人道处。多言德性问学制礼作乐等说。以明圣人之事。非有天地之道。又有圣人之道。与之相似而已。天地万物。只是一理。而圣人至诚无息。即是天地之道。所谓纯乎天道。故曰其天其渊。非特如天如渊而已。

下章聪明圣智。是上章聪明睿智之至诚。所谓至诚。非至圣不能知也。上章配天。是下章知天地之化育之至诚。所谓至圣。非至诚不能为也。

不惟喜怒之发而中节。未发之时。亦须敬信。不惟喜怒之著于赏善罚恶而后。民劝民威。不待赏不待怒。而民自劝而畏之。此怒字即喜怒哀乐未发之怒。不赏不怒。所谓不大声以色也。

声臭气也。无声无臭。是形而上之理也。与首章天命之性相应。

论语首章集注。先言人性皆善。而以明善复初。释学之一字。此可见学之一字所包甚广。而为论语一书头脑也。已下论语。

孟献子之五友不有献子之家者。可谓无谄。献子之友此五人也无献子之家者。可谓无骄。若乐与好礼。是孔颜之事欤。

集注曰。不可骛于虚远。而不察切己之实病。夫磋之磨之。所以益求其精也。乃以虚远目之何也。盖既切而复磋之。既琢而复磨之。若无切琢之功。而先求磋磨。毕竟无着摸处。如行远不自迩。登高不自卑。是所谓骛于虚远也。

事虽为善。而意所从来有未善。如朱子言齐桓伐楚事是也。下说以由为行。按汉书循吏传。辄亲见闻。观其所由者。亦指所以行其所为者也。如楚庄伐陈。正其弑君之罪。所为虽善。而观其所以行之。则不但正其罪。而又幷其国。是行之未善也。如上说则所由在所以之前。如下说则所由在所以之后。察其所安。如郭李皆举义兴唐。所为皆善。其所从来。皆为国之忠则所由亦善也。及回纥入寇。子仪闻命即行。而光弼独按兵不进。其心不安于义。故其终必变至此。而本情宣露。安得以匿之哉。

武之未尽善。集注曰。善者美之实。夫美之所以然。即是当时所行之见于乐也。今者乐崩未可考。而大武之词。散见于周颂。大武之乐。槩见于乐记。自誓师渡河。至周召皆坐。其曲折皆可想见。至于韶则虽无可考。而敕天赓歌。便是韶之词也。且自舜典格于文祖。以至咨四岳命九官。皆济济德让。穆穆布列底气像。便是韶之成也。其乐之曲折。因此而可想见。今于舜典及武成。可见箫韶大武之成也。今于赓歌及周颂赉酌诸篇。可见箫韶大武之词也。此见诗书之互相发明也。以此推之。尧典可见大章之美。禹贡可见大夏之美矣。

富贵贫贱取舍。是审其义理之分。即省察工夫也。终食造次颠沛不违仁。是道不可须臾离。即存养工夫。存养省察。交致其功。

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子路此等处。是曾西所谓先子之所畏也。

博而不约。必畔于道。如后世记诵之学是也。不博而径约。亦畔于道。如后世释氏之学是也。必须知行幷进然后。可以不畔。颜子之择乎中庸。由于博我以文也。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由于约我以礼也。其到得不违仁地位。只是不畔于道之事。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皆曾子专用心于内。不求高远。所谓守约也。观下章所称颜子之事。则知颜子者惟曾子。而颜子嘉言善行。未传于世。然今看此章所言。则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而不违仁之道。亦不外此矣。

论语前十篇。终于乡党。以著圣人容色言动之详。其后十篇。类例小变。且其文体或有类家语者。其编集若有更端。故前十篇。以此篇终之。

孔子教颜子在论语者。只有答问仁问为邦等数章。然论为邦。斟酌四代之礼者。惟颜子得闻。则于此便见博文之诲。论为仁。言克己复礼者。惟颜子得闻。则于此便见约礼之诲。然学之博则必须择之精。然后可以守之约。克己工夫。非颜子刚明。不能察其几而致其决。明者择之精。刚者守之约。

崇德。即易大传所谓德崇。孔子答子张。言主忠信徙义。答樊遅。言先事后得。虽各因其病而救药之。然以此用力。则其德日崇。即易大传日新之德。故两章集注。以日新日积释之。

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如程伯子常于临民。以正己格物为先。是质直好义也。接人应物。和气温然。是审于接物也。其于辞令。每退让不居。是卑以自牧也。虽异趣之人。必曰伯淳忠信人也。居官理民。所求无所不得。所谓德孚于人而行无不得者也。此非在邦必达。在家必达乎。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如王介甫恭俭自饬。内怀奸慝。是色取仁而行违也。执拗己见。自信太过。是自以为信而无所忌惮也。故虚名日彰。士大夫多倾慕焉。所谓虚誉虽隆。而实德则病矣。此非在邦必闻。在家必闻乎。程子所谓为名者介甫是也。为利者吕惠卿,章惇之类是也。此有清浊之分。而利心则一也。

不仁者远。人皆化而为仁。不见有不仁者。若其远去尔。所谓使枉者直也。孔子曰。惟仁者。能爱人。能恶人。然则舜之诛四㐫。汤之诛恶来。亦所以恶人也。此章所谓不仁者远。似亦有远迸之意。而今谓人皆化而为仁何也。曰以不仁者远。看作远迸之意。则是为举直措诸枉。非能使枉者直也。孔子爱人恶人之说。与此所就而言者不同。不可滚合说去。盖举直措诸枉知也。能使枉者直仁也。是所谓人皆化而为仁。而不仁者自远矣。若以四㐫恶来之事。为不仁者远。则毕竟言知而不言仁。与樊遅所疑无异矣。

明帝,太宗。教亦至矣。而不知所以教也。所以字。当著眼看。大学序所谓其所以为教者。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馀。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伦之外者是也。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是最初下手。苟能从事于斯。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仲弓出门如宾。承事如祭。皆不外此。故程子曰。此彻上彻下语。

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子路固已能之。但不知为国以礼道理。故必要文之礼乐。然公绰之不欲。未必尽合于义。卞庄子之勇。未必得勇之正。若不文之以礼乐。皆非君子之当行。下文见利思义。不欲之合义也。见危授命。勇之得正也。如此则虽无武仲之知冉求之艺。及文之以礼乐。亦可为成人之次也。

洁身高蹈。似不至于乱大伦。而苟果于忘世。长往不返。则便无君臣。无君臣则不惟不能胥匡以生。世间更无为君尽忠。委身全节底人。其坏乱名教。何可胜言哉。故曰君子之仕。行其义也。这义字所包甚广。既不可害义乱伦。又不可忘义徇禄。或仕或止。只成就得一个义而已。若伯夷叔齐避纣北海。所以明出处之义也。不食周粟。所以彰君臣之义也。下章特记逸民之事。以附接舆沮溺丈人之后者。其意亦可见矣。

微子篇周公谓鲁公一章。前后不属。愚意似当在尧曰篇民食丧祭之下。以继尧舜禹汤之事。且章末一节。亦相承接。与中庸九经章相表里。

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是无过不及之事。所以执中也。不教而杀。不戒视成。慢令致期。出纳之吝。皆过不及之事。是不能执中也。

尧舜以来。圣贤相传。只是允执其中四字。而其所谓中。亦非要妙难求。观于此章所言。可以得之。故记者以此附于群圣贤传道之后。举而措之。亦如是矣。

孟子无恒产集注。使民有常产。又为发政施仁之本。盖使民有常产。非是为仁之本。乃发政施仁之本。若言为仁之本。则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谓孝弟也。为仁之本。夫仁者心之德。而发为恻隐之心。故行仁自亲亲为本。当推亲亲之心。以及于民。然仁民之道。必先富之而后教之。则民之从善易而各亲其亲矣。民皆乐生从善。则天下可运于掌。此王道之要。而其序不可乱也。已下孟子。

效死勿去。集注谓国君死社稷之常法。又引公羊传所言国灭君死之正。此正字。即常法之意。夫孟子以此言于文公者。谓如太王之德则可。不然则效死而已。世之人君。当知效死勿去之为常法。若无太王之德而欲为去豳之事。则鲜不败事。故周之平王。以堂堂天子。尽去西都八百里之地。忘其复仇之大义。夫去国图存。在太王则可。在平王则不可。且在宋真宗之世。非冦莱公则宋之为南宋久矣。集注所云常法。其旨深矣。其后如南宋之帝昺。皇朝之毅宗。能不失君死社稷之大义。求之近古。只此二帝而已。若谯周,冯道之辈。尤为孟子之罪人。后世为人君与为人臣者。可不监于此乎。

养气一章。扩前圣所未发。孔子生知安行。不赖勇而裕如者。孟子则由择善固执上做去。而择之精执之固。非勇则不可。知言养气。是择之所以精。执之所以固。孔子三达德之训。至孟子。始扩而明之如此。

首篇皆答齐梁之君。而劈破义利关头。次篇始与门人答述。而又论王霸之分。若浩然章。独言知言养气之事。至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之说。即是王霸之所以分。自人皆有不忍之心章以下。不与人答述而自言者。于此始发明仁义礼智四端之所发。览者当致意焉。

第二篇十章十一章。若置之第四篇沈同陈贾二章之间。则时世先后甚协。然前二篇。皆是与王论政事征伐之类。此篇自孟子将朝王以下。皆言孟子出处行事。而此二章所答沈陈之问。亦是孟子语默之得宜。与上下诸章类例相贯。当时记事者之意。亦可见矣。

孟子辟邪说。是从知言养气中出来。非知言。何以分别是非。如是之明。非养气。何以担当自任。若是之严。故圣人复作。不易吾言等语。与养气略同。

行有不得。谓不得其所欲。如不亲不治不答是也。君子之爱人治人礼人。非欲得其所欲。凡人行有所不得。是在我者有未尽故也。见其如此。则必反求诸己。但修其在我者而已。不期乎得其所欲也。此所谓无所为而为者。至于天下归之。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如南轩之论敬中所劝也。如欲得其所欲而为之。则是发政施仁。乃所以求王之所大欲也。

自在下位不获乎上。至思诚者人之道。皆孟子所闻于子思者。自至诚而不动者以下。乃孟子之言。所谓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诚之至于动物。则自然变而化矣。孟子之学。虽未能生知安行。而自曲能有诚。已到动而变之境界。

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观于首篇诸章可见。皆以遏欲存理为主。而未尝及齐王之事。所谓先攻其邪心。至工师大木之喩。王无亲臣之语。始论政事之失用人之非。而亦引此以攻其邪心。荀子语。于此章之旨。正相发明。而集注引之极有力。

朱子曰。告子曰食色性也。与孟子所谓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逸也性也似无异。然孟子则以为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告子则因而发仁内义外之说。此所以流于异端也。盖食色之性。如所谓气质之性。只看他四字。似不至为病。至下文仁内义外。然后流于异端。故孟子亦用嗜炙之说。以斥义外之非。亦不曾辨破四字。

求放心章小注饶氏谓仁人心也。是把心做义理之心。又曰若把求放心。做收摄精神。不令昏放。则只说从知觉上去。恐与仁人心也不相接了。其意若曰求放心即是求仁。学问即是求仁之方。如讲习讨论。玩索涵养。持守践行。皆是学问也。所以如此者。无非所以求吾既失之仁也。陈清澜学蔀通辨。以为此说似得孟子本意。与集注程朱说异。程朱说求放心。乃是先立个基本。而后从事于学问。寻向上去。玩孟子文义。学问即所以求放心。程朱之意。则学问在求放心后。今按朱子尝曰仁字心字。亦须略有分别始得。李先生说孟子言仁人心也。不是将心训仁字。此说最有味。又答李叔文书曰。求放心不须注解。只日用十二时中。常切照管。不令放出。即久久自见功效。义理自明。持守自固。不费气力也。若添著一求仁字。即转见支离。无摸索处。观此二条。则求仁与求放心。不可滚合为说。已分晓矣。又按心经注所引朱子集注。与孟子见行集注不同。或是朱子初本亦如此。故心经所引。饶氏所闻。皆出于此未及深考。晩来改定之本欤。窃意学是向上之许多工夫。求放心是操存持敬工夫。以次第言之。学问恐须先于操存。且学问之道无限量。而求放心。是有捉摸下手处。不须说学问所以求放心。孟子若要说得此意。当别著稳语。不必恁地龃龉了。而况所谓求仁字。尤似著不得。至于通辨之书。本斥禅家养神而作。故其书多有功于圣门。独于此条。以仁字心字衬贴起来。而反不屑于程朱定论。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