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迹 孤云集
卷一
作者:崔致远
1926年
卷二

咏晓

编辑

玉漏犹滴,银河已回,仿佛而山川渐变,参差而物像将开。高低之烟景微分,认云间之宫殿;远近之轩车齐动,生陌上之尘埃。晃荡天隅,葱茏日域,残星暎远林之梢,宿雾敛长郊之色。华亭风里,依依而鹤唳犹闻;巴峡月中,迢迢而猿啼已息。隐暎青帘,村迥而鸡鸣茅屋;熹微朱阁,巢空而燕语雕梁。罢刁斗于柳营之内,俨簪笏于桂殿之傍。边城之牧马频嘶,平沙漠漠;远江之孤帆尽去,古岸苍苍。渔篴声浏,蓬艸露瀼,千山之翠岚高下,四野之风烟深浅。谁家碧槛,莺啼而罗幕犹垂;几处华堂,梦觉而珠帘未卷。是夜寰萦,𣋠天地晴,苍茫千里,曈昽八纮。潦水泛红霞之影,疏锺传紫禁之声。置思妇于深闺,纱囱渐白;卧愁人于古屋,暗牖才明。俄而曙色微分,晨光欲发,数行南飞之雁,一片西倾之月。动商路独行之子,旅馆犹扃;驻孤城百战之师,胡笳未歇。砧杵声寒,林峦影疏,断蛩音于四壁,肃霜华于远墟。妆成金屋之中,青蛾正画;宴罢琼楼之上,红烛空馀。及其气爽清晨,魂澄碧落,蔼高影于夷夏,荡回阴于岩壑。千门万户兮始开,洞乾坤之寥廓。

寓兴

编辑

愿言扃利门,不使损遗体。

争奈探珠者,轻生入海底?

身荣尘易染,心垢水难洗。

澹泊与谁论?世路嗜甘醴。

蜀葵花

编辑

寂寞荒田侧,繁花压柔枝。

香经梅雨歇,影带麦风欹。

车马谁见赏?蜂蝶徒相窥。

自惭生地贱,堪恨人弃遗。

江南女

编辑

江南荡风俗,养女娇且怜。

性冶耻针线,妆成调管弦。

所学非雅音,多被春心牵。

自谓芳华色,长占艳阳年。

却笑邻舍女,终朝弄机杼。

机杼纵劳身,罗衣不到汝。

古意

编辑

狐能化美女,狸亦作书生。

谁知异类物,幻惑同人形?

变化尚非艰,操心良独难。

欲辨真与伪,愿磨心镜看。

秋夜雨中

编辑

秋风惟苦吟,举世少知音。

窗外三更雨,灯前万古心。

邮亭夜雨

编辑

旅馆穷秋雨,寒窗静夜灯。

自怜愁里坐,真个定中僧。

途中作

编辑

东飘西转路歧尘,独策羸骖几苦辛?

不是不知归去好,只缘归去又家贫。

饶州鄱阳亭

编辑

夕阳吟立思无穷,万古江山一望中。

太守忧民疏宴乐,满江风月属渔翁。

山阳,与乡友话别

编辑

相逢暂乐山春,又欲分离泪满巾。

莫怪临风偏怅望,异乡难遇故乡人。

芋江驿

编辑

沙汀立马待回舟,一带烟波万古愁。

直得山平兼水渴,人间离别始应休。

春日,邀知友不至

编辑

每忆长安旧苦辛,那堪虚掷故园春?

今朝又负游山约,悔识尘中名利人。

留别西京金少尹

编辑

相逢信宿又分离,愁见歧中更有歧。

手里桂香销欲尽,别君无处话心期。

金川寺

编辑

白云溪畔刱仁祠,三十年来此住持。

笑指门前一条路,才离山下有千歧。

梓谷兰若独居僧

编辑

除听松风耳不喧,结茅深倚白云根。

世人知路翻应恨,石上莓苔污屐痕。

黄山江临镜台

编辑

烟峦簇簇水溶溶,镜里人家对碧峰。

何处孤帆饱风去?瞥然飞鸟杳无踪。

伽倻山读书堂

编辑

狂奔叠石吼重峦,人语难分咫尺间。

常恐是非声到耳,故教流水尽笼山。

长安旅舍,与于慎微长官接邻

编辑

上国羇栖久,多惭万里人。

那堪颜氏巷?得接孟家邻。

守道惟稽古,交情岂惮贫?

他乡少知己,莫厌访君频。

云门兰若智光上人

编辑

云畔构精庐,安禅四纪馀。

筇无出山步,笔绝入京书。

竹架泉声紧,松棂日影疏。

境高吟不尽,瞑目悟真如。

云峰寺

编辑

扪葛上云峰,平看世界空。

千山分掌上,万事豁胸中。

塔影日边雪,松声天半风。

烟霞应笑我,回步入尘笼。

旅游唐城,赠先王乐官

编辑

人事盛还衰,浮生实可悲。

谁知天上曲,来向海边吹?

水殿看花处,风棂对月时。

攀髯今已矣,与尔泪双垂。

润州慈和寺上房

编辑

登临暂隔路歧尘,吟想兴亡恨益新。

画角声中朝暮浪,青山影里古今人。

霜摧玉树花无主,风暖金陵艸自春。

赖有谢家馀境在,长教诗客爽精神。

秋日,再经盱眙县,寄李长官

编辑

孤蓬再此接恩辉,吟对秋风恨有违。

门柳已凋新岁叶,旅人犹着去年衣。

路迷霄汉愁中老,家隔烟波梦里归。

自笑身如春社燕,画梁高处又来飞。

吴进士归江南

编辑

自识君来几度别,此回相别恨重重。

干戈到处方多事,诗酒何时得再逢?

远树参差江畔路,寒云零落马前峰。

行行遇景传新作,莫学嵇康尽放慵。

春晓偶书

编辑

叵耐东流水不回,只催诗景恼人来。

含情朝雨细复细,弄艳好花开未开。

乱世风光无主者,浮生名利转悠哉。

思量可恨刘伶妇,强劝夫郎疏酒杯。

暮春即事,和顾云友使

编辑

东风遍阅百般香,意緖偏饶柳带长。

苏武书回深塞尽,庄周梦逐落花忙。

好凭残景朝朝醉,难把离心寸寸量。

正是浴时节日,旧游魂断白云乡。

张进士村居病中见寄

编辑

一种诗名四海传,浪仙争得似松年字也

不惟《骚》、《雅》标新格,能把行藏继古贤。

藜杖夜携孤屿月,苇帘朝卷远村烟。

病来吟寄滨句,因付渔翁入郭船。

泛海

编辑

挂席浮沧海,长风万里通。

乘槎思使,采药忆童。

日月无何外,乾坤太极中。

蓬莱看咫尺,吾且访仙翁。

题舆地图

编辑

昆仑东走五山碧,星宿北流一水

姑苏台

编辑

荒台麋鹿游秋草,废院牛羊下夕阳。

碧松亭

编辑

暮年归卧松亭下,一抹伽倻望里青。

希朗和尚

编辑

步得金刚地上说,扶萨铁围山间结。

苾蒭海印寺讲经,《杂花》从此成三绝。

龙堂妙说入龙宫,龙猛能传龙种功。

龙国龙神定欢喜,龙山益表义龙雄。

磨羯提城光遍照,遮拘盘国法增耀。

今朝慧日出扶桑,认得文殊降东庙。

天言秘教从天授,海印真诠出海来。

好是海隅兴海义,只应天意委天才。

道树高谈龙树释,东林雅志南林译。

斌公彼岸震金声,何似伽倻继佛迹?

三三广会数堪疑,十十圆宗义不亏。

若说流通推现验,经来未尽语偏奇。

颢源上人

编辑

终日低头弄笔端,人人杜口话心难。

远离尘世虽堪喜,争奈风情未肯阑?

影斗晴霞红叶迳,声连夜雨白云湍。

吟魂对景无羁绊,四海深机忆道安

新罗贺正表新罗王作,下幷同。

编辑

臣某言:

元正告始,景福惟新。伏惟皇帝陛下膺干纳祐,与天同休。臣某诚欢诚喜,顿首顿首。臣蕃伏自立国承家,开疆拓土,皆乃仰攀天荫,方能俯静海隅。遂从先祖而来,每庆新正之德,年无阙礼,史不亏书。

近属雾暗鳀岑,波惊蜃壑。臣虽聿修有志而式遏无功,久阻梯航,难逃斧钺。且天鸡报晓,能首唱于遐陬;海燕逢春,得躬投于巨厦,而臣顾惭卑迹,莫逮微禽。伏限权守远蕃,不获随例奔走,称谢行朝,无任贺圣恋恩凫藻耸踊之至。谨差陪臣守仓部侍郎金颖,奉表陈贺以闻。

让位表

编辑

臣某言:

臣闻“欲而不贪”,驾说于孔门弟子;“德莫若让”,腾规于国行人。苟窃位自安,则妨贤是责。臣假威天眷,承乏海隅,虽非法令滋彰,未免寇盗充斥。遑恤于后,勇退为先,敢言善自为谋?实虑刑兹无赦。中谢

臣以当国,虽郁垒之蟠桃接境,不尚威临;且孤竹连疆,本资廉退。矧假九畴之馀范,早袭八条之教源?言必畏天,行皆让路,盖禀仁贤之化,得符君子之名。故笾豆馌田,鍦矛寄户。俗虽崇于带剑,武诚贵于止戈,爰从建国而来,罕致反城之衅。向化则南闾是绝,安仁则东户何惭?是以直至臣兄赠太傅臣,远沐皇泽,虔宣诏条,供职一终,安边万里。

而及愚臣继守,诸患倂臻。始则黑水侵疆,曾喷毒液;次乃绿林成党,竞簸狂氛。所管九州,仍标百郡,皆遭寇火,若见劫灰。加复杀人如麻,暴骨如莽。沧海之横流日甚,昆冈之猛焰风颠,致使仁乡变为疵国。此皆由臣守中迷道,驭下乖方。鸱枭沸响于鸠林,鱼鳖劳形于鲽水。

况乃西归瑞节则鹢舰平沈,东降册书则凤轺中辍?阻霑膏雨,虚费薰风,是乖诚动于天,实惧罪深于海。群寇既至今为梗,微臣固无所取材,日边居羲仲之官,非臣素分;海畔守延陵之节,是臣良图。久苦兵戎,仍多疾瘵,深思自适其适,难避各亲其亲。

窃以臣侄男,是臣亡兄息。年将志学,器可兴宗,山下出泉,蒙能养正;丘中有李,众亦思贤。不假外求,爰从内举,近已俾权蕃寄,用靖国灾。然属蚁至坏堤,蝗犹蔽境,热无以濯,溺未能援。帑廪一空,津途四塞,槎不来于八月,路犹敻于九天,不获早托梯航,上闻旒扆。虽光被,无忧后至之诛,奈蛮夷寇多,久阻遄征之使?礼实乖阙,情莫遑宁。

臣每思量力而行,辄遂奉身而退。自开自落,窃愧狂花,匪刘匪雕,聊全朽木。所𫖮恩无虚受,位得实归。既睽分东顾之忧,空切咏西归之什。谨因当国贺正使某官入朝,附表陈让以闻。

起居表

编辑

臣某言:

伏承銮驾巡幸华州。孟春犹寒,伏惟皇帝陛下圣躬万福。伏以岁巡袭福,时迈腾谣。臣处蓬海之一隅,想沟池于万仞。中谢

臣闻《龟爻》演颐则象箸省方,《麟史》扬蕤则言标展义。是故,谚称“吾何以助”,《商书》美“侯来其苏”。伏惟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陛下,三纲开仁,两阶敷德,用人惟旧,恕物自新。既俾黄巾服七纵七擒之略,何妨翠辇恣一游一豫之懽?莫不仙掌开途,封祝寿。三峰太守,欣避舍以迎恩;万国行人,竞来庭而送款。既叶歌之乐,伫观封之仪。

臣致寇多惭,隳官自责。跛鳖跼桑津之浪,莫遂骏奔;宾鸿翥莲岳之云,徒增健羡。伏限风涛阻路,不获随例扈从,无任仰望仙跸结恋屏营之至,谨附表起居以闻。

谢嗣位表

编辑

臣某言:

前权知当国王事臣是亲叔。臣自亡父赠大傅臣及次叔臣相次亡没,叔权守蕃服。疾故相仍,至乾宁四年六月一日,恳推蕃务,令臣主持。官吏甿黎,再三留请,臣亦固辞付托,未欲遵承,而乃阻群情,遥归私第。臣顾惟冲藐,谬袭宗祊,俯冰谷以兢魂,仰云天而跼影。中谢

臣闻难进易退,乃君子之用心;徇公灭私,实古人之陈力。口夸者甚众,躬行者颇稀,而臣叔,志切立人,言深责己。

以为:“火生于木,而火猛则木焚;水泛其舟,而水狂则舟覆。当国大饥频致,小盗相寻,本恣豺狼之贪,渐矜鸿鹄之志。其以藏奸鼠窃,始闻胠箧探囊;乘势蜂飞,遽见分城剽邑。遂使烟尘匝境,风雨愆期,群戎益炽于东陵,馀粒莫栖于南亩。加复龙虎节则去沈辽壑,凤凰使则来辍中途。有辱恩荣,莫伸诚效,实多违者,亹恐滋焉。慎思三命而恭,决计一辞而退。”

当蕃具寮墙进,庶族云趋而泣请曰:“天灾所行,地分难免,以斯自咎,未见其宜。受帝命为期,让王爵非晩。”又以慈逾十起,礼过三辞,叔谓臣,涕随言下曰:“顾兹一境,异彼三方,何则?改服章,奉正朔,仰遵帝国,俯缉侯蕃。故昔玉皇赐诗先祖曰:‘礼义国为最,诗书家所藏。’又顷皇华元季方者来纪鸡林政事诗云:‘但美诗书教,曾无鼙鼓喧。’古哲侯静理斯在,而今也郡邑遍为贼窟,山川皆是战场,岂谓天殃偏流海曲?都因懵昧致此寇戎,罪不容诛,理宜辞职。冀令一国兴让,惟在二人同心,引而进之,勿效疏受。”

臣以叔少私寡欲,多病爱闲,时然后言,志不可夺。显拒拥辕之请,终追脱屣之踪。臣也作室资功,倚门承念,能贤之举,存殁悬殊;谢安相任之机,始终加慎。而且董戎犹近,诸盗多乖,磨铅而盘错未除,漏网而凶狂益甚。至使水无芥船,陆绝蓬轮,不获早遣下僚,仰陈忠恳。岛外,驰魂馀愠之风;帝桥边,沥胆朝宗之浪。臣伏限权叨蕃寄,莫能奔诣行朝,无任望恩兢惧之至。

谢恩表

编辑

臣某言:

臣叔权守蕃务日,俱表陈请追赠。去乾宁四年七月五日,先入朝庆贺判官、检校尚书、祠部郎中,赐紫金鱼袋臣崔元还国。伏奉制旨,亡祖故鸡林州大都督、检校太尉臣,太师;亡父故持节充宁海军事、检校太保臣,太傅,仍各赐官告一通者。宠降天家,光融日宅,举瀛区而增感,告泉隧而倘闻。固知喜是悲端,益验荣为惧本。中谢

臣伏以当蕃,家崇地义,国仰天慈。故昔远祖政明,仰求《礼记》。玄宗圣帝别赐《孝经》,灼见化成,著于实录。臣谨案《记》曰:“子孙之守宗庙社稷者,其先祖有善而弗知,不昭也;知而不传,不仁也。”又据《经》曰:“立身扬名,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臣以亡祖赠太师顷遇咸通中,化行而天下同风,德被于海隅出日。东暆跼迹,北极驰心,守遐蕃而莫遂观,奉儒道而唯期至。虽在公无暇,而嗜学自娱。《中和》、《宣布》之歌,钦承往哲;太平织锦之作,景仰前修。遂著《求贤才赋》一篇,《美皇化诗》六韵,盖乃餐和柔远之德,挺秀登高之才。示之乡人,翫为家宝,敢谓殁而不朽?粗亦粲然可观。

以亡父赠太傅臣。近属乾符末,寰海之风波稍起,关河之祲沴旋兴,寇逼,驾巡。先臣爰披袂,冀请缨,齐征下濑之师,决徇太朝之难。故东面都统淮南节度使高騈非因绠短,欲假鞭长。但审先声,将观后效;上陈蕃款,外振军威。是蹑前规,无亏远虑。而属本道故青州节度使安师儒谓彼越庖,阻兹叩楫,言虽顾后,意或忘前。专驰使人,来约兵士,以此远俗之忠诚莫展,先臣之遗恨斯多。则臣大父之仰遵文德也既如彼,先考之愿助武功也又如此。

当国顾自武德,至于开元,每见告终,皆蒙餙往,而乃追宠偶为中绝,遐方实所大羞。臣亡父愿竭孝思,恳遗悲嘱。臣叔以初凋韡萼,益痛《蓼莪》,深仰泽于云天,觊追荣于冈岵。不匮之情虽可恕,无厌之罪实难逃。岂料伏蒙睿慈,俯允丹请,特假上公之贵爵,分霑外裔之冥魂?大孝尊亲,一方多幸,小人怀惠,万死何酬?

且如太师也,远则文王比干,近则德宗郭尚父。又如太傅也,王陵少戆,尝属具瞻;胡广中庸,始阶真拜。虽复存殁难比,华夷有殊,而宠渥霑幽,宸波浸远。惟祖惟考,非勋非劳,“节彼南山”,益愧三师之秩;“放诸东海”,惟钦百行之先。所冀《诸侯章》则永作国章,《孝子传》则少裨家传。希骥于“以亲九族”,叔庶几;刻鹄于“有怀二人”,臣仰止。伏限卑栖四郡,追恸九原,不获奔诣天庭,泣谢云陛。

谢不许北国居上表

编辑

臣某言:

臣得当番宿卫院状报,去乾宁四年七月,渤海贺正王子大封裔进状,请许渤海新罗之上。伏奉敕旨“国名先后,比不引强弱而称;朝制等威,今岂以盛衰而改?宜仍旧贯,准此宣示”者。纶飞汉诏,绳举周班,积薪之愁叹既销,集木之忧兢转窃。惟天照胆,何地容身?中谢

臣闻《礼》贵“不忘其本”,是戒浮虚;《书》称“克慎厥猷”,惟防僭越。苟不循其涯分,乃自掇其悔尤。臣谨按渤海之源流也,句骊未灭之时,本为疣赘部落,靺羯之属寔繁有徒,是名栗末小蕃。尝逐句骊内徙,其首领乞四羽大祚荣等,至武后临朝之际,自营州作孽而逃,辄据荒丘,始称振国

时有句骊遗烬、勿吉杂流,枭音则啸聚白山,鸱义则喧张黑水。始与契丹济恶,旋于突厥通谋,万里耨苗,累拒渡之辙;十年食葚,晩陈降汉之旗。初建邑居,来凭邻援,其酋长大祚荣,始受臣藩第五品大阿餐之秩。后至先天二年,方受大朝宠命,封为渤海郡王。

迩来渐见幸恩,遽闻抗礼臣藩,同列,所不忍言;用和,以为前诫。而渤海汰之沙砾,区以云泥。莫慎守中,惟图犯上,耻为牛后,觊作龙头,妄有陈论,初无畏忌。岂拘仪于隔座?寔昧礼于降阶。

伏惟陛下居高劼毖,视远孔昭。念臣蕃之骥或羸而可称,牛虽瘠而非怯;察彼虏之鹰饱腹而高飏,鼠有体而恣贪。永许同事梯航,不令倒置冠屦,闻府之仍旧,验命之惟新。抑且名位不同,等衰斯在。臣国受官极品,彼蕃假《周礼》夏卿,而乃近至先朝,骤霑优宠。戎狄不可厌也,其犹病诸。

遂攀国之争,自取之诮,向非皇帝陛下英襟独断,神笔横批,则必槿花乡廉让自沈,楛矢国毒痡愈盛。今者远绥南越之深意融春;罢省东曹,魏祖之嘉言同晓。自此八裔绝躁求之望,万邦无妄动之徒,确守成规,静销纷竞。臣伏限统戎海徼,不获奔诣天朝。

谢赐诏书两函表

编辑

臣某言:

臣亡兄故国王臣先差陪臣试殿中监金仅等,奉表庆贺先皇帝西幸銮驾归阙,仍别付表称贺斩枭贼黄巢。伏蒙圣恩许降敕书两函,别赐奖餙者。乌轮上处,鸾綍飞来,分辉滋绝域之荣,感化激佳城之恨。中谢

臣以当国,昔者质代,多虞,佳人犹合浦珠移去,壮士若延津剑化来,胥兴邑落,助守藩隅。是以辰韩秦韩之名,乐浪拟浍浪之字。但属焚书馀弊,犹随避地之徒;师古成规,久昧移风之术。是处衔十寻之发,何人传五色之毫?国语《孝经》,殊难化俗,床头《周易》,罕见知名。

而乃臣亡兄赠太傅臣,生知教,雅善言,茂才则何翅铮铮?善话则实馀衮衮。故得身文耀俗,心画超伦,每惭为屏外之臣,惟愿逐壶中之客,形于歌咏,深于叹嗟。至如虞松五字之难,免求于锺会谷永万条之《易》,见赏于王充,未遇己知,颇希自试。

顷者仰承先皇帝罢狩锦川,言归绛阙,又闻东诸侯齐驱虎豹,显戮鲸鲵。难胜拊髀之欢,冀写由衷之恳,手成草奏,口绝技词。虽粗殊西北之流,能期至海;且未擅东南之美,敢望动天?而仰蒙睿慈俯念忠款,远飞还诏,特越常规。鸾凤双函,俪影指鳌山之路;虬龙一札,联行入鲽水之乡。是乃自天降无价之珠,举国为不朽之荣。

伏睹诏旨节文曰:“必在秉心弥固,服义不忘,勉修正朔之仪,用契车书之美。冀使赫曦之绩首冠于他方,䨦霈之恩常霑于尔土者。”臣闻昔第五伦每见光武诏书,即顾等辈而叹曰“是真圣主也”,恨不得见之耶。臣今奉圣君诏旨,若承慈父诲言,其于仰圣之深,怀德之切,倍万伯鱼矣。有以见天上之诏惟照也,能委照于日边;日边之人谓仁乎,永归仁于天上。

且臣蕃途程逾二万里,朝贡仅三百年,许申父事之仪,继献子来之款。每奉诏敕,皆成义方,先祖既奉以周旋,裔孙固服之无斁。至如开元御寓,海不扬波,类锡王言,诞敷文德。仍以臣先祖兴光宪英父子但能慕善,累赐八分御札,莫不龙腾凤翻,彩笺由是益光,神笔至今犹润。分宝玉于伯叔之国,则尝闻之;赐银钩于夷狄之乡,所未见也。其诏旨则曰:“殆比卿于,岂复同于蕃服?”又至大历年中,天降语曰:“在九州之外,可比诸侯;于万国之中,乃为君子。”此皆爱忘誉过,小国之所不堪。

伏惟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陛下丕承列圣,光宅群方,举典、谟、训、诰之宗,警戎狄蛮夷之辈,行看万国合作一家。臣所痛伤,亡兄臣先晞薤露,阻奉芝泥,生为飮化之身,殁作负恩之魄。其所赐戒敕,臣谨已缄诸玉笥,护以金函,授侄男,俾传国宝。当铭于座,书在绅,入则勖励三卿,出则抚柔百姓,粗成功于式遏,仰裨化于时雍。

臣今者殷树辞春,匏系远,道之云阻,魂飞截海之鹰;天不可升,目断凌云之鹤。不获奔波诣阙,称谢殿庭,无任贺圣恋恩抃跃战惧屏营之至,谨奉表陈谢以闻。

百济遣使朝北魏百济王作

编辑

臣立国东极,豺狼隔路,虽世承灵化,莫由奉藩,瞻望云阙,驰情罔极。凉风微应,伏惟皇帝陛下协和天休,不胜系仰之情。

谨遣私署冠军将军、驸马都尉、弗斯侯长史馀礼、龙骧将军、带方太守、司马张茂等,设舫阻波,搜径玄津,托命自然之运,遣进万一之诚。冀神祗垂感,皇灵洪覆,克达天庭,宣畅臣志,虽旦闻夕殁,永无馀恨。

遣宿卫学生首领等入朝状新罗王作,下同。

编辑

新罗国当国:差遣宿卫学生首领入朝,请附国子监习业,谨具人数姓名,分析申奏如后。学生八人、崔慎之大首领八人、祈婥小首领二人。苏恩

右臣伏睹太宗文武圣皇帝实录,贞观元年,宴群臣,奏《罢阵乐》之曲。上谓侍臣曰:“朕虽以武功定天下,终当以文德绥海内。”寻建学舍数百间,聚四方生徒。无何,诸蕃慕善,酋长请遣子弟受业,许之。

自尔臣蕃益勤航栈,螟蛉有子琛赆与偕,遂得庇身于米廪之中,励志于稷山之下。学其四术,限以十冬,虽惭入之贤,不减浴之数。况遇开元阐化,大设衢樽,挹彼注玆,自近及远?每降汉使,精择儒,两锡天章,一变海俗。故得乡无毁校之议,家有断机之亲,虽扑作教刑,仅同刑措。且礼闻来学,惟竞学优,是时登笈之子分在两京,憧憧往来,多多益办。

至今国子监内,独有新罗马道,在四门馆北廊中,蠢彼诸蕃,閴其中绝。祗如渤海,无籍胶、庠,惟令桃野诸生,得侧杏坛学侣。由是海人贱姓、泉客微名,或高挂金牌,宁惭附赘?或荣昇玉案,实赖馀光。虽乖业擅专门,可证人无异国。

臣窃以东人西学,惟礼与乐,至使攻文以馀力,变语以正音。文则俾之修表章,陈海外之臣节;语则俾之达情礼,奉天上之使车。职曰翰林,终身从事。是以每遣陪臣执贽,即令胄子观光,而能视鲸浪为夷途,乘鹢舟为安宅,锐于向化,喜若登仙。况近者蕃臣之宽猛乖宜,荒服之凶顽得便,瓢则顿改其乐,席则愈嗟非温?

仰闻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陛下俯徇群情,崇加懿号,以圣文冠上,光武弸中,能使大邦无军旅之事,至于小邑有弦歌之声。以此臣蕃鸿渐者随阳是思,蚁术者慕膻增切,竞携持而避乱,愿匍匐以投仁。

臣今差前件学生等,以首领充傔,令随贺正使守仓部侍郞级餐金颖船次,赴阙习业,兼充宿卫。其崔慎之等虽材惭美箭,而业嗣良弓,用之则行,利有攸往。辄以多为贵者,岂亦远于礼乎?金鹄是故海州县刺史金装亲男,生在中华,历于两代,可承堂构,免坠家声。

臣敢以兴学为先,求贤是务,买书金则已均薄贶,读书粮则窃觊洪恩。且千里之行,聚费犹劳于三月;十年为活,济穷惟仰于九天。幸遇圣朝诞敷文德,伏乞恕撞锺之无力,怜击磬之有心,垂慈于磁石引针,周急于浮埃生甑。特赐宣下鸿胪寺,准去龙纪三年,随贺登极使判官检校祠部郞中崔元入朝学生崔霙等事例,敕京兆府,支给逐月书粮,兼乞冬春恩赐时服。所冀身资饱学,无忧馁在其中;迹异暗投,不愧艺成而下,更霑荣于挟纩,终免苦于易衣。

臣以目想莺乔,心攀骥乘,仰趋丹陛,俯羡青襟。实贵儒宗,轻浼宸鉴,无任望恩怀德技痒切瑳之至。

奏请宿卫学生还蕃状

编辑

新罗国当国:先具表奏宿卫习业学生四人,今录年限已满,伏请放还。谨录姓名奏闻如后。金茂先杨颖崔涣崔匡裕

右臣伏以当蕃地号秦韩,道钦。然而父师之始教,暂见躬亲;孔司寇之欲居,惟闻口惠,郯子则徒矜远祖,徐生则可愧顽仙。是以,车书欲庆于混同,笔舌或惭于差异,何者?文体虽侔其虫迹,土声难辨其鸟言,字才免于结绳,谭固乖于成绮,皆因译导,始得通流。以此敷奏天朝,祗迎星使,须凭西学之辨,方达东夷之情。

故自国初,每陈蕃贡,即遣横经之侣,聊申慕化之诚。惟涣无鲽水之灵,挺鸡林之秀者,不遂他山攻石,徒劳陆海探珠。属文则高谢葳蕤,曾莫从心所欲;发语则犹多涩譶,未免惟口起羞。步易违,歌难和。然则梯航执礼,每愿勤修;笾豆司存,深惭懵拙。若虑耗关中之米,无因搜席上之珍。

故臣亡父先臣赠太傅遣陪臣试殿中监金仅充庆贺副使,入朝之日,差发前件学生金茂先赴阙习业,兼充宿卫。其崔涣崔匡裕二人,金仅面叩玉阶,请留学问,圣恩允许,得厕黉中。今已限满十年,威收二物,衔泥海燕,久污雕梁;遵渚塞鸿,宜还旧路。况乃国境尚多离乱,家亲切待放归?虽乖大成,辄具上请,靡惭窥豹之说,冀试搏萤之功。

伏乞睿慈俯徇故事,特赐宣付属国所司。令准去文德元年,放归限满学生太学博士金绍游等例,勒金茂先等幷首领辈,随贺正使级餐金颖船次还蕃。庶使驾马成规,无辞十驾之役;割鸡新刃,聊呈一割之能。臣义重在三,情深劝百,冒犯宸衮,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新罗王与江西高大夫

编辑

贞观中,太宗文皇帝手诏示天下曰:“今欲巡幸,问罪。”盖为句丽犷俗,干纪乱常。遂振天诛,肃清海徼,武功既建,文德聿修。因许远人亦随贡士,以此献豕而无愧,逐迁莺而有期。

惟彼句丽今为渤海,爰从近岁,继忝高科。斯乃录外方慕善之诚,表大国无私之化,虽涉于贱鸡贵鹄,或类于披沙拣金。靖恭崔侍郞放宾贡两人,以渤海乌昭度为首。韩非老聃之传,早已难甘;何偃刘瑀之前,其实堪恨。纵谓簸扬糠秕,岂能𫗦啜糟醨?既致四邻之讥,永贻一国之耻。

伏遇大夫手提秤,心照台,作蟾桂之主人,顾鸡林之士子。特令朴仁范金渥两人,双飞凤里,对跃龙门,许列青襟,同趋绛帐,不容丑虏有玷仙科。此实奉太宗逐恶之心,守宣尼择善之旨,振嘉声于鳌岫,浮喜气于鳀溟。

伏以朴仁范苦心为诗,金渥克己复礼,获窥镜,共陟堂。自古已来,斯荣无比,纵使糜躯粉骨,莫报深恩;惟当谷变陵迁,永传盛事。弊国素习先王之道,忝称君子之乡,每当见善若惊,岂敢以儒为戏?早欲远凭书札,感谢眷知;窃审烟尘骤兴,道路多阻,未伸素恳,已至后时。空馀异口同音,遥陈善祝;虽愿挥毫颂德,难尽微诚。

惟望早离避地之游,速展济川之业。永安区宇,再活烝黎,不独海外之祷祠,实为天下之幸甚。

与礼部裵尚书

编辑

昔者句丽卫国,负险骄盈,杀主虐民,违天逆命。太宗文皇帝震赫斯之盛怒,除蠢尔之群凶,亲率六军,远巡万里,龚行天罚,静扫海隅。句丽既息狂飙,劣收遗烬,别谋邑聚,遽窃国名,则知昔之句丽,则是今之渤海

当国自贞观中,偏荷殊恩,永安远俗。仍许桑津之学者俾随槐市之生徒,遂有负笈忘疲,乘桴涉险,编名献赋,遂趋于金马门前;举迹升仙,得到于巨鳌山上。无何,异俗亦忝同科,自大中初,一彼一此,春官历试,但务怀柔。此实修文德以来之,又乃不念旧恶之旨,有以见圣朝则恩深含垢,渤海则志切慕膻。既非莫往莫来,则亦何先何后?

然至故靖恭崔侍郞主贡之年,宾荐及第者两人,以渤海乌昭度为上。有同瘠而肥,谁验昭而聋?淘之汰之,虽甘沙砾居后;时止则止,岂使并流?车书纵贺其混同,冠屦实惭于倒置。

伏遇尚书高悬藻鉴,荣掌桂科,既照胆以无差,固推心而有待。前都统巡官、殿中侍御史崔致远幸将薄技,获厕诸生,先啖牛心,得为鸡口,免与侯争长,不令将怀嫌。实逢至公,得雪前耻,变化深资于一顾,光荣远播于三韩。自此已来,未之或改,遂绝积薪之叹,益惭刈楚之恩。

今则崔致远奉使言归,怀材待用,粗有可取,无辱所知。示使鲽水儒流,鸠林学植,竞励观光之志,皆增向化之心。斯乃尚书洞炤九流,精修四教,善诱风行于阙里,深仁波及于互乡。欲知举国怀恩,惟愿经邦佐圣,无思隐雾,早遂为霖。

拜谒难期,瞻攀莫极。但遇金风之爽节,远想音徽;每吟珪月之晓光,空劳梦想。聊凭雁足,略染鹅毛,欲代申拜赐之诚,惟恨非尽言之具。

青州高尚书

编辑

伏以尚书道习《圯书》,家传《渭诀》。资润南山之雾,威德日彰;抚宁东海之波,远方风靡。加以察俗则地犹开䤳,训兵则谷亦磨铅。自分忧于距岱之藩,能变俗于临淄之境,指夷而作牧,岂矜千驷马之名;招以为宾,宁效五羖羊之礼?美声能大,新命匪遥,伫连耀于六阶,永施恩于千里。

某依栖宇下,密迩壶中。裨海虽深,顺风斯在,永言瞻祷,不舍斯须。其他幷令所司,各具公牒谘白。

上太师侍中状

编辑

伏以东海之外有三国,其名马韩卞韩辰韩马韩高丽卞韩百济辰韩新罗也。高丽百济全盛之时,强兵百万,南侵,北挠,为中国巨蠹。皇失驭,由于征

贞观中,我太宗皇帝亲统六军渡海,恭行天罚。高丽畏威请和,文皇受降回跸。我武烈大王,请以犬马之诚,助定一方之难,入朝谒,自此而始。后以高丽百济踵前造恶,武烈王请为乡导。

高宗皇帝显庆五年,敕苏定方统十道强兵、楼船万只,大破百济。乃于其地,置扶馀都督府,招辑遗氓,莅以汉官。以臭味不同,屡闻离叛,遂徙其人于河南总章元年,命英公李𪟝高句丽,置安东都督府。至仪凤三年,徙其人于河南陇右

高句丽残孽类聚,北依太白山下,国号渤海开元二十年,怨恨天朝,将兵掩袭登州,杀刺史韦俊。于是明皇帝大怒,命内史高品何行成、大仆卿金思兰发兵,过海攻讨。仍就加我王金某为正太尉,持节充宁海军事、鸡林州大都督。以冬深雪厚,蕃、汉苦寒,敕命回军。至今三百馀年,一方无事,沧海晏然,此乃我武烈大王之功也。

致远儒门末学,海外凡材,谬奉表章,来朝乐土,凡有诚恳,礼合披陈。伏见元和十二年,本国王子金张廉,风飘至明州下岸,浙东某官,发送入京。中和二年,入朝使金直谅为叛臣作乱,道路不通,遂于楚州下岸,逦迤至杨州,得知圣驾幸高太尉差都头张俭监押,送至西川

已前事例分明,伏乞太师侍中俯降台恩。特赐水陆券牒,令所在供给舟船、熟食及长行驴马、艸料,幷差军将监送至驾前。此所谓太师侍中,姓名亦不可知也。不度涯分,冒渎严威,下情不任攀恩恋德,兢惕战惧之至。

襄阳李相公让馆给启

编辑

致远启:伏以孔圣绝粮,乃兴讥于滥矣;孟轲传食,尝致问于泰乎。斯乃志在属厌,心无苟得,每寻言于知足,常励节于责躬。

伏念致远四郡族微,七州学浅,俯习先王之道,虽自勤修;仰瞻夫子之墙,固难攀谒。今者整尘衣之陋质,趋露冕之清威。酒瓮饭囊,莫逃诮;行尸走肉,岂逭嗤?敢矜穿叶之功?惟切断根之叹。

伏蒙相公念以来从绝域,远诣乐郊,特赐奖怜,荣垂抚恤。厚霑馆谷,免嗟藜藿之餐;每捧簋飧,但饱盐梅之味,莫不恩深啖炙,迹忝食鱼。才远谢于徐郞,空能实腹;病惟惭于吴客,即恐腐肠。

昨者辄具恳诚,敢陈辞让,未蒙允诺,再赐支供。遂使息燃桂之穷愁,饫𬊤橙之美馔,昏烦自释,枯悴将苏。然仅历五旬,常霑三饭,诚惭献凤呈祥而却是凡禽,每愧养牛负重而不如羸㹀。虽异于若塡巨壑,实同于如履薄冰。

切缘致远久役旅游,又萦微恙,精神沈顿,气力疲羸。未获走拜旌幢,整持簦𪨗,犹滞身于客舍,惟恋德于高门,重写肺肝,仰尘视听。伏惟特垂朗鉴,俯察微诚。所赐馆给熟食,伏乞处分停供。所冀免耗稻粱,暂安萍梗。食非求饱,能遵易退之言;泌可疗饥,得避难盈之刺。干渎尊威,下情无任。

凡三首,转转誊写,字多舛讹。谨俟知者。

编辑

新罗伽倻山海印寺结界场记

编辑

尝闻大一山释氏援金言而警沙界云“戒如大地,生成住持”,盖发心业之谓也。故大经曰“世及出世诸善根皆依最胜尸罗地”。然则地名相协,天语可寻。国号尸罗,实波罗提兴法之处;山称伽倻,同释迦文成道之所。而况境超二室,峯耸五台?俨玆隆崛之奇,宛是清凉之秀。

由是门标海印而云蔚义龙,道倚山王而风严律虎。賲兴三于胜墍,年仅百于和居。而顾结界嵚崟,权舆龌龊,议谐改作,律许开张。

遂于乾宁四载之秋,宴坐九旬之杪,爰谋拓土,伫俟布金。莫不地媪斋心,天神悦目。矧在山中仙境,真为海外福场?然金界易标,珠轮难莹,如或有心不敛,其犹无翅欲飞。身同乎玉叶随风,生何可保;戒异乎金波出海,亏必难圆。况今象法将衰,魔军竞起,观日暮而途邈,虑烟深而火熸。道训曰“其安易持”,儒书云“不戒谓暴”,制惟人道,可不勖欤?

画界四周,悉数如左。谅所谓起屋三层,昇楼四级。好是高山易仰,觊无反水难收。则斯地也介如金刚,岿然玉刹,威镇俗而尘斯绝,德胜妖而雾莫侵。且洗心曰斋,防患曰戒。儒犹若此,释岂徒然?欲避鬼遮,勉求神护。

有唐乾宁五祀之陬月也。

善安住院壁记

编辑

《王制》“东方曰夷”,范晔云:“夷者抵也,言仁也而好生,万物抵地而出。故天性柔顺,易以道御。”愚也谓夷训齐平易,言教济化之方。按《尔雅》云“东至日所出为大平”,“大平之人,仁”。《尚书》曰“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平秩东作”。故我大王之国也日昇月盛,水顺风和,岂惟幽蛰振苏?抑亦句萌鬯懋生化,生化出震为基。

加复《姬诗》举西顾之言,释祖始东行之步。宜乎九种勉以三归,地之使然,天所假也。《儒行》篇曰:“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慎静尚宽,博学知服。虽分国如锱铢,不臣不仕。其规为有如此者。”则《大易》之“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幽人贞吉”,其“履道”乎。幽人何谓?梵子或亦近是。援儒譬释,视古犹今。

伟矣哉!天所贵者人,人所宗者道。人能弘道,道不远人。故道或尊焉,人自贵矣。能助道者,惟崇德欤。然则道之尊,德之贵。眷惟法首,方洽物情;必也正名,乃称大德。是由道强名大,德成而上。《礼》称“得位,得名,得寿”,则敦化之说将非是欤?

东人峻堦,义取窥豹。试稽所根,则有童子学士著《荆楚岁时记》云:“昔孙权病笃,道士葛玄往看之。家人闻空中语曰‘既有大德道士,宜为启申’,遂差。”大德之目,或记于玆。后译叶书,广编花偈,如大德舍利弗辈荦荦然者,斑有焉。

三界大师付嘱尊法于邦君国宰,有深旨哉,其故何耶?化俗所资,尊贤是务,意图驯虎,事甚好龙。故有国者欲俾业炽传灯,光逾衔烛,爰崇净号,或表奇林。昔我善德女君宛若吉祥圣化,诞膺东后,景仰西方。时有观光比丘曰智颖、曰乘固,去探赤水,来耀青丘。于是宠彼上乘,擢为大德。

自尔厥后,寔繁有徒,五岳群英竟励为山之志,四海释种能均八海之名,曰瑜伽、曰骠诃健挐、曰毗奈耶、曰毗婆沙。复有彩混禽,号齐璞者,或推忏诵,或采摠持,或举华侪,或酬苦节。斯皆假王纶之所擢,誉重金牌;侔帝纲之相含,光融玉刹。举之若取火于燧,用之犹度木于山。觊使粉躬,终无犯齿。遂制过知非之岁,时满鲁圣学《易》之年,始许迁乔,终期七稔。

其或业敦时敏,德协老成,则令鹗独飞,盖奖鸡奇辩。仍加别字,用庆后生。故幼学十成,谓优昙一现,就是方广、相应二宗也。静则粹山王之气,动则俨海会之雄,譬夫翔空九苞,跖实一角。代上犹忻逢化佛,黉中若虔奉严君,众既肘趋,事皆颐指。然咸能洁己,罕见骄人。寔所谓“高而不危”,“威而不猛”者尔。

抑又学之能讲,言必可师。观其鲸杵腾雷,鹊炉飞霭,仰三尊而有裕,顾四众以无哗。窟现象王,绥举象王之步;座升狮子,高扬狮子之音,天口笼云,海唇鼓浪。既比神锥斗锐,实同明镜忘疲,有问必酬,无疑不剖。或能折角,奚翅解颐?俾遮著者失仪,寄载者知返。每游刃而无畏,欲藏锋而莫能。谁言虐我则仇?允协当仁不让。诱人也,俗以之悟;护国也,道以之兴。经云“受持万偈经,不如一句义”,犹信。

后发前至,其惟是山,何则?有若祖师顺应大德,效成覵于神琳硕德,问老聃大历初年。托窾木以忘躯,寻住山而得髓。穷探教海,俊达禅河,洎遂言归,光膺妙选。乃叹曰:“人资琢玉,世贵藏金。既含天地之灵,亦藉山川之秀。鸟能择木,吾盍诛茅?”越贞元十八年良月既望,牵率同志,卜筑于斯。山灵钧妙德之名,地体印清凉之势。分装五髻,竞拔一毛。

于时圣穆王太后母仪四夷,子育三学。闻风敬悦,誓日归依,舍以嘉蔬,副之束帛。是乃自天获祐,实惟得地成因。然属生徒方雾拥嵒扉,耆德遽露晞林宇,利贞禅伯踵武兴功。依乎中庸,尽住持之美;取诸大壮,焕营构之奇,云矗霞舒,日新月改。自是伽倻胜境,雅符成道之基;海印殊珍,益耀连城之价,既见玉林皆拔,寔同珠岸不枯。

故得开薙则仅一百年,征躬者盈四七德。以诵持同昇者五,由演畅别座者三,是皆行不浮于言,名克保于实。《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竞能敦化,讵欲逾闲?且岳不辞尘,川能注海。可畏者如涌,幷行者自沈。糊口虽资乎地财,炼心惟贵乎天爵。既仰止龙象,盍焕乎鸟踪?遂志粉墉,聊光黛𪩘,庶使入室者堂基顺法,负墙者壁观宜机。如能敏则有功,自得殁而不朽。《获麟》、《晋乘》,其或在玆,希骥徒,云胡不勖?

巨唐光化三禩,天一泰斋腊月雾日记。

新罗寿昌郡护国城八角灯楼

编辑

天祐五年戊辰冬十月,护国义营都将、重阏粲异才八角灯楼于南岭,所以资国庆而攘兵衅。俚语曰“人有善愿,天必从之”,则知愿苟善焉,事无违者。

观夫今昔交质,有无相生。凡列地名,盖符天意。是堡兑位有塘,号佛佐者;巽隅有池,号佛体者。其东又有别池,号天王者;坤维有古城,称为达佛;城南有山,亦号为。名非虚设,理必有因,胜处所与,良时斯应。

粤有重阏粲者,伟大夫也。乘机奋志,尝逞儁于风云;易操修身,冀偿恩于水土。豹变而倂除三害,蛇盘而益慎九思。既能除刬荆蓁,爰必复归桑梓,所居则化,何往不谐?遂乃铨择崇丘,筑成义堡。临流而屹若断岸,负险而矗如长云。

于是乎静守西畿,对从南亩;按抚安土,祗迓宾朋。来者如云,纳之似海,使憧憧有托,能搰搰无辞。加以志切三归,躬行六度。顿悟而朝凡暮圣,渐修而小往大来,皆由贬己若仇,敬僧如佛。常营法事,靡得他缘,实绽火中之莲,独摽霜下之桂。况乎令室素自宜家,四德有馀,一言无失。风闻玉偈,必托于心;日诵金经,不离于手。是乃用慈悲为铅粉,开智慧为镜轮。嘉声孔彰,众善普会,古所谓“不有此妇,焉有此夫”者?

阏粲真是在家大士,蔚为本国忠臣。以般若为干戈,以菩提为甲胄,能安一境,仅涉十秋。气高者志望偏高,心正者神交必正。乃以龙年羊月庚申夜梦。于达佛城摩顶溪寺,都一大像坐莲花座,峻极于天,左面有补处菩萨,高亦如之。南行于溪浒,见一女子,因讯晬容所以然。优婆夷答曰:“是处是圣地也。”又见城南佛山上,有七弥勒像,累体蹈肩,面北而立,其高挂空。

后逾数夕复梦,于城东獐山,见罗汉僧披毳衣,以玄云为座,抱膝面称可其山口云:“伊处道殉命兴法之烈士也由此地领军来时矣。”洎觉,乃念言曰:“天未悔祸,地犹容奸。时危而生命皆危,世乱而物情亦乱。而我偶谐先觉,勉慎后图。今得魂交异征,目击奇相。辄觊裨山益海,宁惭撮壤导涓?决报君恩,盖隆佛事。所愿不生冥处,遍悟迷群;惟宜显举法灯,亟销兵火。”

爰凭胜槩,高刱丽谯,爇以银釭,镇于铁瓮,永使烛龙开口,无令燧象焚躯。其年孟冬,建灯楼已。至十一月四日,邀请公山桐寺弘顺大德为座主,设斋庆赞。有若泰然大德灵达禅大德景寂禅大德持念缘善大德兴轮寺融善咒师等,龙象毕集,庄严法筵。

妙矣是功德也!八觚之九光,五夜之中四炤,无幽不烛,有感必通。则乃阿那律正炷之缘,维摩诘传灯之说,宛成双美,广示孤标者,阏粲之谓矣;锭光如来忉利天女,前功不弃,后世能超者,贤耦之谓矣。

愚也寻蒙遥征拙文,俾述弘愿;遂敢直书其事,用警将来。且道叶忘家,功斯永立;城题护国,名亦不诬。德既可夸,词无所愧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