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坞集/卷十
日籍
编辑辛亥。国恤终丧。隔在数月。而家儿曾忝侍从班者也。因山时身病未赴。小祥时余病又未赴。今又未赴。则是三年不奔丧也。分义亏矣。道理蔑矣。固当追赴。少赎前罪。遂送行。
使儿曹治葛为腰绖。而为二股之制。傍有疑之者曰。葛绖四股是古礼。而今为二股者。亦有可据欤。答。尤庵先生不从四股而为二股之制。先生所行。为世所则也。安敢不遵用。〈先生伯氏祥日在迩故治之。〉
明川朴生来问。族人以微暖狱事。被人所告。不服而死于狱。其妻金氏。必欲报仇雪冤。不行葬而蓬首跣足。或诉营府。或吁京司。或击申闻鼓者。岁卛再三。卒得上彻宸听。特下处分。雠冤始乃报雪。故将谋行葬。而在殡已为九年。此变礼也。凡节多可疑。且金氏初不发丧制服。其言曰必复雠然后。始乃制衰行丧也。今始服丧。欲终三年。坚不可夺。此果于礼何如。答。葬虽过时。其礼当如常仪。而葬之后月行练。又后月行祥。祥而即吉不复禫。此开元礼也。当依而行之。寡妇则当初发丧。制衰奔走。于雪雠何不可之有。而既失于前矣。今莫之追也。今玆所欲为者。寔出恳迫情理。恐禁遏不得。虽无于礼。似当任其所为而已。但几筵。孝子行祥撤之。寡妇朔望凭哭。惟是虗位之设耳。以次子在外亲死年久后始闻丧照例。则恐似如此。
凡天下事。在为之者专志久习与否。初不系事之难易也。今夫工匠碁弈之曲技小数。不专久。则不能精其业成其艺。况上于此而大者。岂可以或作或辍。而遽望有成于期月间乎。及其不成。则曰事诚至难。不可为也。其实非事难也。乃不用专习之功焉尔。如苟专习。亦何难之有。今人之病。正坐在里许。不能离脱得出。每为之叹息痛慨矣。偶看八面锋。有曰居今而效古。诚难也。愚则曰居今而效古。要之于目前诚难也。要之以持久不难也。何者。天下之事。不习则不能。不久则不精。庖下之解牛也。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十九年之后。刀刃若新发于硎。非习于解之之久乎。纪昌之视虱也。数月之间。始浸大焉。三年之后。如车轮焉。非习于视之之久乎。事之在天下。大抵然也。此说正与余意合。玩味之馀。录其文以备自警。
锺善问。顷见金友观衡。以为尚书自作之义易知。天作之义难晓。何谓天作耶。余曰。凡莫之致而自至者。是天也。天作蘖云者。极言不自己作也。非谓天故为我作蘖也。孔子陈蔡之厄。岂自作所致耶。观此。可知天作云者。是莫之致而自至。而不自己作言也。
独居尽日。不见人来。却无俗事尘累撼揽心胸。对案有许多邃古人与语。开户有满庭花卉之怡颜而已。自顾心下清洒可乐。宋龟峰诗天几无迹处。淡不与心违者。虽不敢谓其先获我心。而亦似不能无依俙乎这境也。
夜半睡觉。见月光入窗。拓窗出外。阴云扫除。天宇澄净。群喧静息。江山寥廓。但有月色盈庭。微烟轻斜于远山之颜。自顾胸襟。便觉与鸿濛相会底意思。或散步于庭中。或趺坐于轩上。此时此乐。难以言语形也。既而乐尽而入室。鸡亦报晓矣。
晨起默坐。点检平生。徒提为学之虗声。而无复为学之实功。虽口不绝于圣贤之言。身不离于圣贤之行。而只自慕悦企望而已。不曾下真切恳笃工夫。故思索而无进学益智之可言。容辞而无收敛齐肃之可言。忿欲无所惩窒。善过无所迁改。修于身者。如是灭裂。是以居乎家而教不行于子孙。处乎乡而德未孚于比邻。是乃深阎。无知无能一愚夫耳。然今虽耋且病。不觉察则已。既觉察则岂可以耊病自沮。而不思所以补旧失收新得于一息未泯前乎。若一二年不死。则一二年用力也。幸或天假之十年。则十年用力也。是一二年或十年间。不害为悔非自补之人。而不遂为浪生浪死之归也。可不勉哉。可不勉哉。
或人问。有人将行其母祥祭于来日。而忽闻外祖父丧。外孙之于外祖父母。服则小功。而以亡者言之。实父子也。行祭得无未安耶。答。礼未殡前废练祥。以期为断。而不及其下。只当从之而已。何敢妄容他说乎。若忌祭则五服之人成服前。虽缌小功当废。此有先儒说。
舜齐问。同闬崔某丧十六岁殇子。虞祭祝。虽殇子与成人子。一体称子某云。而别无措换欤。答。陶庵以为只书名不妨。然莫知其为殇。据礼记童汪踦之文。子下添童字可也。又问撤灵几于何时欤。答开元礼虞而除之。而先儒以此为太遽。当待服尽撤之云。又问卒哭有无如何。答开元礼不立主虞而撤灵座则无卒哭矣。家礼则立主视开元礼稍备。故尤庵以为无乃亦有卒哭耶。无乃云者。盖有持难之意也。南溪以为卒祔似难卛易行之。但入庙时当有告礼行事之节。陶庵以为入庙者不可无祔祭。既有祔祭。则又不可无卒哭云。
孙儿养双鸠。为巢于窗外壁上。每夜更递换。必振翎仰首微鸣以度。未尝废停。盖为其职分所当为而不假强为也。今日其一为猫所伤。儿孙怜之。特置于座间。夜中犹闻能修其职而不惮病苦者。余不觉感叹曰。彼微物。尚能尽其职分于病苦殆死之地。今余则以天地间最灵。年虽耄耊。病虽沉淹。亦自起居饮食。有同平常。而以老自托。以病自沮。就便择安。恬嬉不事事。偸惰昧陋。日甚一日。其有愧于微物深矣。因记牛溪集中。牛溪栗谷秋夜同宿。闻群虫喞喞争鸣而叹。〈牛溪叹曰。微物尚能尽其职分。至于此哉。栗谷叹曰。知觉多者。深于利害。择利而就安。怠惰而日偸。所以人不能尽性。而天机自动。不假修为。尽其天职。乃出于微物也。牛溪以栗谷此言。为超诣之见云。栗谷卒后。牛溪又尝秋夜兴感于虫声如昔年。题诗曰。草根风露冷侵身。勤苦声声夜向晨。感尔微虫能尽性。白头重愧最灵人。万事空馀百病身。候虫声里坐侵晨。秋风情境依然在。落月无端照旧人。〉遂搜得本集。三复之馀。欲以语于儿孙。而儿孙迷昏不可晓。傍无他学子从宿者。乃掩卷而书叹辞。以备自省。
午间乘暖。就话于宗兄调病之室。及于先世奉祭之诚。宗兄曰。吾家自高曾以来。诚孝相传。而高曾之孝。惟得于家牒所录闾里传诵。吾祖考兄弟。则吾幼时见其每当祭日。兄弟必整冠裳致齐。彻宵不寐。鱼肉蔬菜之羞。必致新鲜。宰割烹饪。必任于子侄妻妇。而不令婢仆代之。吾先考当家后产业凋残。恒不免恶衣食。而祭享必致丰洁。海津定主人给贳牛。约以其贳直。当祭贡鱼。故每祭必用鲜错。而无有临时窘迫。每值讳辰。必前一日。洒扫设卓床。置香炉烛台诸具。至夕明烛以待晓矣。今观吾子孙所为。事生事亡之道。不满于父兄所见。家中遗法。扫地尽矣。相与叹息良久而罢。
或人问。人有远行未返。亲死于八月卄三日。而闻讣于闰八月十二日。来年变除。欲用八月十二日。则在亲死之前矣。欲用九月十二日。则实为闻讣翌月矣。何以处之。答。此年闰月遭丧者。后年以闰所附之月所遭之日行事。其来古也。然今此则欲行于八月十二日。则实为亲死之前。情理所不可也。不得不以八月卄三日本死之日。行变除也。丧期日月实数则已满也。或未为大妨否。
金庾彦德源士人也。尝师事某人。其师死而无嗣。庾彦谨护其冢。有人潜葬于傍侧。庾彦欲使掘移。累度争讼而不得。末乃冒国禁。躬自发瘗。被谪富宁。吃苦不悔。久后宥归。北士多赆以诗章序文。乌乎。生三事一。民之大义。而鲜有允蹈者。金生之处于君亲者。远不能详。而此一事亦可推知也。余居吉之路傍。而金生之宥归也。未及闻知。不克出饯赠言。至今以为恨矣。家儿戾洛时。教以过德源。寻问存否。存则就而礼焉。如或不存。亦访其子。家儿报书曰谨如教寻问。则金生父子。皆已没矣云。
令来学诸人。每日所授课读外。或昼或夕。气疲意倦时。辄各取一书前所未见者观之。用新意思。而不晓处。必反复沉思。使通之后已焉。一以广见闻。一以开文眼。是乃先师龟岩先生教法也。
亡长侄善馀生乙丑没乙未。得年仅三十一。幼性颇豪放不羁。有冶游流荡底意态。父母忧之。逮胜冠后。顿弃前习。一心干家治务。以奉先养亲。族党邻里间。善为承接。不失和睦。才长于经办。虽遇饥岁。甔储告裕。己庚大无。余孤捿穷谷。侄能继粮以给。使余五口眷集。饱而无饥也。余尝以诗上先伯氏曰。有玆能干子。八字好无双。虽近于谑语。乃深喜而贺之也。岂意以渠劲骨盛气而早死乎。实家运之大不幸也。到今家事零落。难可收拾。益切思汝。而九原不复起。痛叹痛叹。
余昨年以来。夜则失睡。今冬尤甚。或竟夜不交睫。近得一事以自遣。试于枕上。念取旧日所诵圣经贤传中明白真切处。或三两句或数十言。反复究绎。说心之味。时或胜昔。凡吾之𠎝尤锄克。气质矫揉。其方法尽在是矣。闲杂思虑乍往乍来者。因此可遏不上。心气赖此或庶滋润和豫。实为功于养疾养心。不为不切。此吾近日独得之要方也。
正卿配金氏丧逝。此嫂性质和顺。得夫党欢心。与吾家檐宇逼连。步武相错。而一脔之鲜。必分馈于吾。一盏之酒。必请于夫子。邀吾共饮。儿小疾恙之微。虽夜必来视。今焉已矣。不可复得。而且一门老妇人。凋落殆尽。后来妇人。将于谁观德而取模乎。
伯仁,川若论及君子小人之辨。伯仁曰。虽君子岂必无过可议。虽小人岂可无善可取。然君子则用心仁厚。故行己处事。间或招人瑕点。而终不能以揜其贤。小人则用心猜薄。故行己处事。间或得人称誉。而终不能以盖其恶也。盖人之善者尊而亲之。不善者进而劝之。此仁厚用心处也。人之善者嫉而沮之。不善者挤而陷之。此猜薄用心处也。吾知伯仁此言。有为而发。而其警之也深哉。
余于所作过。恶其闻于人告者。及得于自省者。幷籍记之。以图改革自新。而目其篇曰内讼。又书惩忿二字于壁。寓目存戒。而志气本昏惰。不能着实检制。终是不离旧日窠窟。而无复分寸转脱者。凡篇中所言。壁间所揭。徒空文耳。虗志耳。有何益哉。以是自愧。取而坏毁之。因成俪文一联得闻过多惮改。果安在其名篇之意乎。遇忿不思难。得无负于书壁之志也二十八字。自治之不诚如此。何得免君子之弃而小人之归耶。
余劝煕侄看礼记曰。葬前读丧礼。葬后读祭礼。古人已行之事也。虽在平日无事时。所当讲究。况守制孝子乎。且礼者使人正容谨节。由于规矩者也。汝诚于是书。参考节文。讲究旨义。能知其不可去。则不惟见今葬祭为无失。其于收定心虑。会束筋骸。大有所益也。古人云居丧进学。正为此也。
伯仁曰。宋廷郁事。有人所难及者。廷郁非饶财者也。以中人产业。能节缩。或有羡馀。当今岁之歉。出所储谷如干斛。分于兄弟。其兄卖田以偿债。廷郁久而后乃知出己钱。退还其田曰。为弟者有财。而使兄卖田缩产。则于理得乎。于情安乎。廷郁能保持天衷。不渝于薄俗。可为众人师表。余于廷郁此事。不觉钦服。而伯仁好人之贤。不没其善。可谓仁人之用心也。
十二月十五日。是日为立春也。欲命学子作春词。而或散或去。因记昔辛酉季冬。先师龟岩先生选俊士十五人。使食公粮公馔。会于彰烈祠之烛龙书堂。图书讲讨。衣冠进趍。娓娓可听。济济可观。余以他郡人。亦与其会焉。立春适在是月。先生令诸生各制立春词。先生首制俪文一联曰。整襟而坐。讲究天人。许多圣经贤传良朋益友。乘兴而出。发舒情性。无限佳山秀水霁月光风。馀皆各制一联。以经先生批评而用之。或楷或篆或草以揭楣。甚盛举也。到今恰满五十一年。虽历历如在即。迹已成陈。抚伤之馀。聊玆识之。
许杭问。有人弃寡母而去。十年不还。其母无他子。只有一孙而今病且死矣。其丧祭。谁当主之欤。答。欲以其子为主。而使人摄事。则其子方不知其母之死。非如闻丧有故未奔之比也。虗而不实。莫甚焉。不可为也。欲以孙代服。则不服父丧。而遽承祖重。人子情理。所不忍为。亦不敢为。然丧终不可无主也。不得已则孙以期服主丧。而丧则三年不撤几矣。虞卒时。当以待父而不还。祭终不可阙之意。具由告于几筵。而祭用孙告祖之辞。及小祥大祥而父终不还。则告辞行祭亦如之。依礼撤筵或可耶。
壬子。有丐者乞饭于户外。命厨婢与之。而顾语在侧子侄曰。此皆吾同胞㷀独无告者也。诚可哀而恨无财力济活也。因及琼厓丘氏事。使儿辈益信仁惠之必可为。天道之终不舛也。琼厓在天下南海中。去中华万里外荒徼。而丘氏世居焉。有丘普者。乐善好施。值郡大饥。封其涂殍者百馀冢。每当清明。必洒饭设奠。以慰无归孤魂。至其孙濬。策名清朝。为皇明一代大儒。至登黄阁。是为文庄公。而学者所称琼山先生者也。论者以为文庄之生。实自于其祖积德云。
先君墓下小丘。有馀穴可容棺处。余意勿问合不合于地家法。死而埋于此。不离父母膝前。可以自幸而自慰也。择以明日。开圹筑灰。祠土地祝文曰。窃见古人。预为卜山。以拟身死葬骸者。今依此例。先父母墓下。卜定馀穴。玆涓吉辰。开茔筑灰。异日归化。便即安处其中。敬荐酒馔。用揭微虔。神其鉴之。
北青姜文一言鄙邑金学渊者。昨年随全守默来诣门下侍教者也。世居海曲。最贸贸愚蚩。不识衣裳之何制。礼让之何仪。学渊资性美嘉。自幼见人善行。辄欲慕效之。能从人授书识字。其父大喜之。家甚贫。不胜饥馁。然所欲书册。必辛勤拮据买与之。今行年逾冠。言行举止。自有儒士仪度。摆脱渠家之陋污。见忤于其祖。邻里亦咸排讥。去冬遭母丧。执丧甚戚。昼夜不脱衰绖。朝夕哭及馈奠等节。以礼行之。贱子在家。已闻其颠末。今行迂路历唁。果如所闻。而见其戚羸之容。令人感动云云。余一尝见学渊。而今闻其行。极可钦服。昔茅季伟不遇郭有道之奖就。则其终于陈留一野夫已矣。今学渊与文一同郡而居。乃学渊之幸。愿文一招而进之。教导训勉。绩学饬躬。俨然为诗礼士。则岂非君子成人之美乎。文一逊谢非其任而意则然之。
去秋。余蒙恩授中枢职。是三品正班。故亡室锡号淑夫人。而尚未告荣。今值忌辰。始奉恩旨。改题神主告辞曰。往岁庚戌。余年七十。以侍从臣父。蒙优老恩。秩进绯玉之荣。翌年辛亥。职跻三品正班。亡室从蒙淑夫人赠号。圣泽所加。幽明咸感。念昔相从。克艰克勤。助我实多。岂意暮年。宠荣独至。而夫人不少须以共享。是可悲也。玆奉恩旨。改题神主。恭惟神灵。服此恩命。用伸谨告。
公积问。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窃闻此训为操存要诀矣。所谓主一者。当如何用力。余曰。朱子尝解之曰主一只心专一。不以他念杂之。如读书时只读书。着衣时只着衣。做了一件。又做一件。请试就君今日所事上。祖朱子说而推衍以晓之可乎。君方读朱子书。如今日看此前一首。即专心致志。只看此一首。后一首虽好。不可要看。直待此一首反复诵玩。虽累日必十分分晓然后。始乃换后一首看。此主一用力之方。而用力之久。自当有功。日间凡事。莫不尽然。可以类推也。
许正达问。长子出远。闻丧最晩。几筵当随长子除衰之期而退撤。在家诸子虽先满阕制。几筵在寝。其兄居庐。似不可以平人自处。未知如何。答。所问切当于情理。情理攸在。礼缘以餙。先儒已尝论此矣。嫡子除丧前。诸子当略依心制样。以俟其期也。
余尝为重以持之。拙以行之两句箴辞以自勉。若果能持重。则宜心气坚定而寡暴遽粗轻之失。果能行拙。则宜退在人后而少矜耀浮夸之习。顾省平生。空言无践。愧向子孙道也。然使子孙继吾所勉。而佩服无坠。则吾之望也。
庭菊一无结蘂开花。失却渊明东篱佳趣。此无他。秋旱太甚。而阙灌水培根之功。条叶虽存。不能自下滋息。注通于上。八月念间。如觉其故。儿孙提水注根。节序已晩。虽勤无及矣。因语儿孙曰。花事人事。其理则一。苟及时而得其养则长。后时而失其养则消。汝若不及时勤业。蹉过盛壮则悔不可及。观于此菊。亦可警发。儿孙童稚。岂能深解此意。如余者方坐在里许。莫知所以为计。
授一儿以孟子求放心章。依集注数数解释。而初受蒙儿不能晓。因念客夏。与姜文一讲此。文一言此心才操。则便觉杂念纷然。此何也。欲常操不放而杂念退听。其道何以。余曰。不足怪也。平日许多年。久放不收。任其杂念之纷然。乃到有意收敛。始觉其如此耳。然操之之方。恐无别个奇巧。只惟敬乎。为敬之方无多说。亦惟有事无事。提掇此心。随时随处。凝定专一。靡容他适而已。如静坐则心在静坐上。读书写字则心在读书写字上。应事接物则心在应事接物上。若动若静。习个专一。无有二三。至于久而熟。则庶几常存而虗直。杂念不敢干其间。余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从事者。今为吾子陈之。愿吾子勉之。
或问。夫妻偕没。同殡如何。答。异殡是当。而同殡恐亦似无害于理。尝闻尤庵行吊。遇同殡处。则便向男位所安。行拜礼。观于此。夫妻偕丧同殡。世盖颇有也。
李宜赫问。姑姊妹之夫。似有服而无服何欤。答。服以相报为义。故退溪论此曰。彼于我以妻亲不为服。故我亦无可服之义也云。
李达闻问。大学序文分六节看。可得闻其详欤。余曰。与其从人问之。莫若自我求之。苟能熟读玩味。其于造构间架前后段落。玲珑透彻。则自当知六节所分矣。凡读书之法。莫不皆然。都在自己穷究。不可专靠人口。盖近日后生辈读书。专事搜猎剽窃。雇耳佣目。故以是警之。又语之曰君归取此一书。如不知有他书。专心致志。不拘遍数。不限岁年。待其通贯浃洽。无可疑处。然后易以他书可也。
癸丑。回思少时有诗曰志大包宇宙。方是丈夫身。如今广占远想。而无复恳笃真工。以实其言。徒然八十年间。怛怛劳心焉已矣。遂续成曰甫田莠桀桀。还为不好人。盖所志当期远大。而必须实下工夫。勉勉做去。不然则费劳而无成。志大果何益哉。
偶搜书架。得瑞村金公世重大任诗藳。三渊金先生诗。亦附在焉。肃庙丙申先生之北游也。金公就谒呈一律。曰遁世辞荣有几人。嗟公遐趣绝凡伦。吟边绿水青山色。度外红尘紫陌春。天地为家斯富贵。云松作伴是清真。壮游南北胸襟豁。归弄金刚月一轮。先生步韵和赠。其题云瑞村金斯文一再来访。辄惠以琼律。殷勤至矣。卛尔口占。以酬来美。诗曰逢君知是读书人。论事论文揔有伦。且复细商弓汉志。未曾同赏宝山春。休嗟别路千重隔。所贵交情一点真。努力遐途齐足目。看他鸟翼与车轮。其下云丙申闰春日。金子益和。又有一绝。曰四海同胞孰异身。交花万树一般春。投桃报李风流在。便觉交情格外新。其下注之云三渊次圣征韵。未知先生此二诗。载文集否。或当时刊集时。不及收拾。未可知也。聊玆录之。
甥仲侄许洨称叹其侄兴孙诚孝曰。其母自七月病卧。证甚怪险。到于今不少减。兴侄昼夜侍病。衣不暂解。其母坐卧。必手自扶将。至于溲屎。亦必身奉之。其母所思之味。虽难得者。必求进而后已。一昼夜七八次进食。而必身临厨下。监视烹饪。山居食贫。而百方措办。病厨所供。不乏珍味。未尝须臾懈。故以病证观之。则如不保朝夕。而能经年延活者。虽谓之赖其子之诚孝可也云云。余已知此儿至诚救亲病而嘉之。今得其详。益不胜叹赏。
家儿问。人有遭亲丧数月后身死。立后所后父。既非长子。则于所后祖。虽无代父服三年之礼。亦可追服期服欤。答。不当追服。先儒已论之矣。丧服小记。生不及祖父母诸父昆弟。其父税服。己则不。郑注生于他国。而祖父母诸父昆弟。皆在本国。不及识之。今闻其死而日月已过。父则追服。己则不服。通典北齐张亮驳之曰。生不及者。是己未生之前已没云云。陶庵尝答如今日之问曰。今此所后祖丧。在己未出后之前。则可以张亮所云己未生前已没之事准之。以不当追服云。
吕大胤文彦问。曾孙承重而孙妇在。则当服承重服耶。抑只服本服耶。答。先儒已有此疑。或以为服本服。而退溪据丧服小记所从虽没也服一段。以为当服承重服。其后尤春两先生皆以退溪说为的确。当以此为正云。故世皆遵行。
明川金正字返丧之期将迩。其家使人问。或说在远外丧出。既已瘗埋。而启瘗行丧。则不可迎柩入寝堂。而外构厅堂以殡云。未知如何。答。此是陋俗。不可从也。凡缘情而文餙之曰礼也。是故情安则礼得矣。人家或父或子作客。不幸死于远地。数月而返丧。则迎入平日居处之堂。父母妻子抚尸凭棺号擗。殡于堂以待葬期。幽明间情理。固自如此。不然而旅棺始返。直自迎置外次虗厅。则与旅馆权殡。初何尝异哉。死者知不知。有难测度。而于生者之情。必不安也。极非是极非是。
春夏以来。病中看退溪集书类数十卷。其与学者论学往复。温厚而明辨。精切恳到。令人可得其方而用力焉。昔松岩之学于农岩金先生也。先生劝看退溪文字者以此也。
煕侄问。来日将行从叔卒哭。而馔具太略。来来日祔祭尤太略。无宁待小祥。依殷礼行之如何。答。卒哭明日。有故不行。则行于小祥。虽有殷礼可据。乃不得已也。今则非有故。拘于祭具不备也。凡祭具称家有无。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家禴祭。此言在诚而不在物也。以丧家窘乏言之。来年亦犹今年。虽一盂饭一器羹。行之于来来日可也。昔慎独斋金先生行时祭也。每位只设粟米饼石鱼数尾。而极其净洁云。此可为贫家行祭之法。
李万庆问。告子弟祝式。或只云告弟某。告子某。是称名不称官也。或云告弟某官。告子某官。是称官不称名也。或云告弟某官某。告子某官某。是幷称官与名也。未知三者。当何适从欤。答。称名不称官者。备要文也。备要大东之周礼也。称官不称名者。同春先生所行也。同春大贤也。陶庵云弟某子某之其字。官号与名。似当幷包于其中。此则官与名幷称之说也。陶庵亦大贤也。三者从违。在行之者所择如何耳。
甲寅。金鼎一定叔问。人有将行亲丧祥祭。而侄妇前二日死。祥祭行废。问于韩中执。答以殡后择日行祭。或以韩说为不是。未知如何。答。杂记同宫丧则虽臣妾。葬而后祭。异宫则昆弟之丧。殡而后祭云云。而馀亲初不举论。则恐似只以期为断。而但沙溪答人问。据此为言。而不但曰期丧既殡后择日行祭。必曰期以下既殡后择日行祭云云。韩友所见。以此为据也欤。
李允植问。允植仲父友爱兄弟笃至。允植亡父得疾。仲父忧煎救治。无异至诚之子之于父母。非求药问医不出外。昼夜在病侧。前后八年如一日。及其病革。断指出血以纳口中。冀或延生。怜允植之幼孩失怙。抚爱保养。无间于己子。人孰无伯叔父之亲。无如我仲父也。允植之意。欲于仲父百岁后。本服期制尽后。仍服心制以尽三年。未知如何。答。心制非服也。乃哀有未尽而自伸于心者也。如君所意。恐似不悖于理。不别制心制服色。凡居处不自同于恒人。则无心制之名而有心制之实也。
吴命圭问。先兄死于瘟疫。而其病也。思食狗肉。而以俗方禁忌不能进。兄嫂赵氏以为痛恨。不忍食狗肉。因幷断鱼肉。疏食者六十年。年几九十而没。临终遗命子孙。三年内馈奠。练祥等祭。用素勿用肉。终丧合椟后祭奠。不可一位肉馔。一位素馔。当幷设肉。子孙欲不从则有违于亡者之意。欲从之则三年素祭。不忍于子孙之情。极难处云云。答。赵氏此事。绝世离常。烈烈卓卓。可以耸动人。钦叹钦叹。然死后之礼。与生时之行不同。假使赵氏死于夫丧中。葬前象生用素。葬后事神用肉礼也。故之生而致死之。之死而致生之。俱为不仁不智也。且昔尝闻一士人父死。不殡而行葬。出于其时事势不得已也。其母恒以此痛恨。临终遗命其子不殡。其子难之。问于乡之大儒。令不遵遗命。依礼殡之。此可为傍照。然则赵氏之不成遗命。不足为冥憾。子孙之不奉遗命。无害于孝道也。
金范九自京归言入京因舜齐。暂停于宋子洞金朔宁外舍。即尤庵先生旧宅也。静僻明秀。咫尺城市。喧闹不到。舍后绝壁削矗。刻曾朱壁立四大字。其傍有截岩。每遇雨。自岩上集水成瀑。下射岩面。刻清瀑二大字。又其傍平地。有大石面平如盘。刻今古一般四大字。皆尤庵笔也。字画劲健。鑴刻亦精云。
公积问。父祖为子孙讼冤伸枉。得无所嫌耶。答。唐柳珪擢为拾遗。以居家不禀于义方。奉国岂尽于忠节。被劾于给事中萧傲,郑裔绰。当时柳氏家法冠一世。而其子孙乃以不孝蒙毁。诚是诬枉。珪之父尚书仲郢。祖少保公权。俱上章讼冤。上令免珪官。在家修省。〈事见裵延裕东观奏记。〉以此观之。古人亦有为子孙讼冤。不以为嫌也。
闻某人伤于酒食生病。因及易节卦节饮食之义。煕侄问节字字义。曰凡事物各有分限恰当处。节本是分限之义也。人须守此分限。使无过是。故字书训节为止。止者止于所当止之地。不犯越畔界也。然人之情意。每当所欲之事。过之者多。不及者少。故古人于过之处用节字。如云节欲节食节哀之类。皆是防其过之义也。
一学子问。欲做一事。而事难难成。必欲做成。其道何以。曰此无别法也。只在立心专一如何耳。请以物喩之。猫之捕鼠也。四足据地。首尾一直。目睛不瞬。惟其不动。动则鼠无所逃矣。此专心在鼠。而无他念以间之也。人之才分。虽有限量。苟能专心致志。则亦何患于做不成乎。我正宗大王尝曰。肯心所指。无事不成。怠心所指。无事不毁。大哉圣人之言也。今曰事难难成者。正所谓不为也。非不能也。诚以圣言上两句为勉。下两句为戒。则无复不能之患也。
往岁壬寅。醇溪李承旨〈正履〉以北青府使。为北所秋围考官。试讫而归也。历路委枉陋居。曾未相识而亦未相闻也。一见如旧。膝席赐颜语移晷。懽如也。听其谭论。瞻其容貌。好贤乐善。恺悌君子人也。归后两次驰书。盈幅衮衮。无非开昏警惰。劝诱勉进之辞。余心甚感藏。翌年公卒于官。承讣悼伤。久不能平。继又梅山洪祭酒丈书来相吊。惜其位不满德。而有断弦埋玉之悲之语。益知公之贤。见重于先生长者。而僻乡聋闻。未谙公之世德矣。今偶得公祖考遗安处士墓表读之。处士讳辅天字汝翼。庄宪大王别子桂阳君璔后裔也。治身温雅而有礼。为为己综物之学。虽在𤱶畒。不忘当世之忧。性孝事亲。奉承无违。及丧含敛衣裳之具。亲执纤悉。不属以子弟。与其弟友爱笃至。及弟登第。每以古道饬励。竟使坐谠言谪海岛。直声动士林。处宗族教子孙。人多观感为法。所交游如金赞善〈亮行〉,金祭酒〈履安〉,尹教傅〈得观〉,兪太素〈彦淳〉。皆一代名流。往复论性理。多发微奥。尤谨于礼。酌古今诸家作一书。为家法而行之。自少至老。每晨起谒家庙。居则讽诵经史。力农桑以自给。朝夕会内堂进食。虽粝饭无肉。而上下融融有和气。至撤整肃无哗。平生不苟合于人以求荣利。故竟以士终。士友援古私谥之意。遂因其书室之扁。书其㫌曰遗安处士。窃观醇溪之贤。虽受之天赋。得之学力。而擩染熏习于世德家学者。亦不可诬也。钦慕之深。录其大槩。以为省勖之资云尔。
公积问。祭在朔日。祝文书以朔日干支欤。抑干支朔日欤。答。栗谷集祭文中。一书干支朔日。一书朔日干支。龟岩礼说云朔日干支。而曾见朱子大全。凡干文字年月下。或值月朔。则必先干支后朔日者。多至十馀处。朱子既如是。而栗龟之后干支者。岂亦以先朔日。或无害理故耶。然当从朱子无疑。
家儿还省。连日人多。今日稍从容。父子始相叙积离之怀。又及居官之方。余戒励之曰。当官治事虽多术。然惟直实。最为要切。务尽在我之道理。不用巧谲回互。是乃直实也。人非上智。安能每事得中乎。我之知识不能照察事理。思虑未及周偏物情。错做成过。见责于上官。招毁于僚友。亦可愧心。与弃道理用巧谲。终见败露。身名俱灾者。大有间矣。汝须恒持直实二字。十分着念。
余近日多取前贤文集观之。前贤文集。固多警发人。岂若圣人之明白恳切而包蓄无穷哉。且老昏精力。非广览博识时节。虽终日卷不释手。只自伤明损神而已。终无所益。不如静以存养。馀时将圣训三二句。诵味体思。丝累铢积之为吾有也。
吾家后生。惟汝和为翘楚。门户之寄。实不为轻。而早丧父母。又无兄弟。家务丛委。学业不专一。余语之曰家务生人所免不得。然志坚立则不患妨业。今为汝计。一边干务。一边攻业可也。当于一日内。分立四课。朝而有朝课。昼而有昼课。夕而有夕课。晨而有晨课。不自暇逸。无所阙废。纵时月计而不足。乃年岁计而有馀。此外无他别般巧𧗱。只惟责志而已。且人生此世。不可得以再生矣。既不得再生。则此生安可不惜乎。一年内此月为可惜。一月内此日为可惜。果知其真可惜。则自不得悠泛无为。浪度此世也。大禹惜寸阴之训。将至诚血心。恳恳说与后人也。
吕弘一问。弘一丧长子。是累世承统也。当服斩。而弘一先出子殇亡。则此子以体而非正论。而不可服斩乎。答。尤翁有两说而不同。一则曰看仪礼为长子疏。不曰长子死。而必曰第一子死云云之说。则可知矣。一则曰程太中家传。太中年八十丧长子。指明道也。明道之兄有应吕,天锡而皆幼亡。明道得为长子也。据此则虽有幼亡之兄。而其次之为长子无疑。既为长子而承祖之统。则何可不为服斩乎。凡长子云者。以成人而言。若在殇年则不得为长子。故家礼无斩殇之文。
仲睿来见。言洞里李光应者。有至性于父母。父尝于耳下项中生瘿瘇。或言他人耳下项中肉为良药。光应心自语以为外人谁肯为外人病。不爱肌肤而断割乎。遂潜自割项中肉以饲之。母亦尝病危剧。光应斫指进血得甦。父得不起之疾。累月委席。光应昼夜侍病不离侧。终始如一日。丧父未阕服而又丧母。前后五年。居庐之节多可观云。
君子之言行。当无间隐显。一如青天白日。正大光明。无有隐蔽。未言未行而不愧于心。既言既行而不愧于人。愧于人者人得议之。愧于心者鬼得诛之。人议犹可避。鬼诛不可逭。甚可惧也。是以君子无所不谨。余于某人事。益验其不欺诬也。因书以自警焉。
家儿所请清阴诗次韵。老昏无意思。使玄圣翊代制其序。曰清阴金先生尝左官为高山道察访。留题咏一绝。至今驿壁。板刻犹存。家儿莅任来。兴叹于先贤往迹之久而有传。摩挲敬诵馀。录写元韵。远送示余。且谓后人多追和者。余亦忘僭续貂。惟欲托名左方为荣。岂敢为诗云乎哉。此则余自制之。诗曰阴老遗题也感情。邮灯何夜坐花檠。使我闻风千里外。高山万古揭清声。
舜齐称洛士金洛铉之为人曰。金是沙溪后孙也。尝与侪类语及士夫之游宦者。或不胜情欲。宠淫娼妓。极以为非曰。好色人之通情也。卜妾定居。多至两三。此则正色。无不可也。以士夫之贵体。岂可犯贱娼不正之色乎云云。观此一事。其人志操坚确。可知也云。
乙卯。高山遣今年监营抄启道内忠孝烈实迹一纸。永兴府故濬源殿令张汉变。事亲至孝。养志养体。极尽其诚。父年老目盲。汉爕不离侧。每食执匙箸以进之。出入奉杖屦以导之。至于溲矢之役。一不任他人。四载如一日。及父死。执丧以礼。三年不懈。长兄贫甚。卖传来祭田。出自己财。赎之还纳。一乡敬服焉。咸兴府故学生李忠源。即孝子和陵参奉得庆六代孙。孝子益孙第三子也。事亲孝。亲病也。尝粪断指。遭丧致哀。自合礼节。每值先讳。号慕如初终焉。乡里称祖孙三孝云。明川府故学生楚重燕。至诚事亲。亲病也。尝粪祷天。及其没也。昼则居庐。夜则守墓。啜粥三年。终丧。构屋墓下以居。瞻依先灵。终身不忘父母也。乡人艳称之。洪原县故赠户曹参判洪汝滉。当丙子胡乱。倡义募旅。赴本县县监宋谌南山之阵。合势御贼。宋谌先殉兵。汝滉收瘗谌尸。权摄县事。收散卒力战。竟破贼军。虽得全。身被六箭。疮甚而死。邑人感其忠节。立祠曰敬忠。而偕宋谌祀之。勒碑曰殉节。而幷宋谌铭之。独㫌褒之典。只及宋谌而不及汝滉。后人恨之。其曾孙夏任。至孝根天。六岁遭丧。庐墓哀毁。几至灭性。时人名其庐墓洞曰孝洞。其玄孙达源妻朴氏。天性婉顺。达源早死。朴氏哀毁逾节。三年不梳不沐。及其祥日。潜欲自杀以下从。傍人觉之。谕晓以夫死而无他弟兄。舅在而无所就养。朴氏义其言。竭诚奉舅。及其病谻。斫指进血。乃得回甦。竟以天年终。逮其禫日。号哭呕血自绝。远近闻见者。莫不奇且悲之。永咸洪地步稍阔。张李洪忠孝。今始得闻矣。惟楚公邑境邻接。与公孙曾游好。故得公行实详悉。每恨其至行埋没。不为㫌显于世。今乃终彻天聪。为之庆幸。
朱夫子答林伯和书。日用应接心虑隐微之间。每每加察其善端之发。慊于吾心而合于圣贤之言。则勉厉而力行之。其邪志之萌。愧于吾心而戾于圣贤之训。则果决而速去之。记昔先师龟岩先生书揭此训。往往举以诵告于侍坐诸生。恳恳切切。余以童子。亦或听之。今其遗音尚在耳。而老衰昏惰。鲜有发明先生遗教。惶惧无地。
崔弘道敬直问。先人受优老恩。资乃通政阶。而妻封夫人。教旨不幷降。无教旨而称封未安。故先妣神主。不敢题封称。未知如何。答。所行甚当。妇人封称。从夫实职。不从资级。沙溪有定论。
公积言吉城社李邦植妻富平李氏。即故卫将吉运之从女也。嫁未数岁。其夫夭死。李氏当其皋复。一次大声哭擗后。手裁寿衣。缝纫必勤。不借他手。昼夜勤速。无越敛期。既入棺。又大声号擗后。引一小姑入库藏。指米馔曰某瓮某架所贮。葬虞当用之。某瓮某架所贮。卒祔及朔望当用之。子其识之。辞色闲如平常。傍观者以为今方玄木掩形。寡妇五内分崩。何念及他。祭需虽重。措置指画。此非其时。或阴讥而暗骂之。其夜潜出后园自经。翌晨家人始觉而跟寻。已无及矣。族党乃相与嗟叹。办具治丧。与其夫同日合葬云。闻来耸叹无已。
端川池学穆向岁来访。余病不及款。今又再寻。勤意可感。观其为人。质实无伪。言皆由衷。但所欠者。文识不优耳。前此屡听于往来之言。咸一口称池生尽善人也。幼时受学于某公。其业不过解蒙而废弃。某公身后。一子废疾流饿。未能有室家奉祭祀。池生悲其师之穷畸。修其墓隧。立石以识之。每值亡日。辄设祭以哭之。如祭父母也云。
丙辰。景五尝游京师。谒金朔宁在晋。是沙溪先生后孙也。寄景五诗一律。盖自叙。而一联云报国定惊加马齿。爱身不忍价羊皮。诵其诗。可知操守。钦仰钦仰。
镜城李现模自京奉龟岩先生追赠教旨而来。此事本体大。而一年间。松老褒崇。既成于前。龟翁加㫌。继而又成。实斯文盛会也。后学之庆幸兴起。当如何哉。第闻昨年春。一道儒生。伏跸陈疏。圣上下其事于该曹。该曹寝不回启。松老褒崇。实成于大臣建请。而儒疏之力。无所与焉。龟翁事。北儒在都下者。缓颊于公卿间而提起于该曹。腊初入启。传曰。依所愿施行。该曹以执义拟望。上允许之。执义之赠。非不荣宠。而视先生道德。犹有歉焉。该曹之以执义为请者。谓此职之㫌赠。可称于此人之学行焉尔。既不能深知先生则亦无足怪也。观于启辞结尾之语。可知矣。
或人问。同闬罗某无子而身故。寡妇取从侄子为后。发丧制服矣。到今门议以为吾家大宗绝嗣。累世坟墓。无人主护。此儿将欲立为宗孙。当脱丧罢养。未知于礼如何。且某小室方有遗腹。若生男则寡妇之意。欲以其儿奉祀。此亦未知如何。答。舍己父而父他父。立他子以为己子。是何等重事乎。天伦一定。不可移变也。此系未立前从此从彼。指一议定可也。初终立后时。一门许之。天伦已定之后。一门欲改之。不成事理。父子之伦。何可无难于忽定忽罢乎。适自归坏伦乱常之科也。至于遗腹男。虽曰己出。既立他子为长子。则当以次子论也。
韩宗哲问。祭时考妣虽合椟。出主敛主。似有先后。答。出主当先考后妣。敛主先妣后考。伸情夺情之义然也。观于祭先重葬先轻之礼。可知矣。又问子丧中父死。则其子灵几。朝夕上食行不行如何。答以亲丧初终。孝子三日不食之义揆之。成服前。似当废上食。
得会宁百源祠实迹文字。始则刱祠祀三山全公。而鳌岩吴公及长圃李公追享也。全公讳世凤字舜瑞。孝行卓异。用荐除寝郞。辞不赴。道伯与巡抚御史大加褒赏。复其家以㫌之。公文艺出等夷。闻见亦广博。屡举于乡而辄占魁元。尝于东堂试场。策题义奥辞古。一场之士。莫能晓释。聚问于公。左答右酬。愈叩而愈无穷。咸叹服焉。后废科讲究礼学。慨悯本邑八义士功烈之湮郁不彰。首发大论。建祠以俎豆之。屡诉于按藩大人。采访使者。竟至上闻。蒙赠官赐额之恩荣。吴公讳𬬩。德性纯厚。文学高赡。孝友之行。彻于天聪。特除濬源殿参奉。其入直也。有诗述志曰孝友虗名达圣明。殿官为直愧丹情云。李公讳基远字平仲。六岁遭父在母丧。护丧者以其穉孩。不为制衰绖。公固请而着之。哭泣跪拜。无异成人。日辄走哭于墓。裵回不返。族邻感动。构幕于墓侧以处之。不斥名而称之曰孝童。孝童之号。近自邻保。达于乡党。及长专力文学。才业大进。早发监解。赴覆试而归曰。吾父母独子也。今番之行。计里馀四千。往还为日殆一百。又逾每思亲候之安宁与否。馈养之没人监视。情不可堪。亦不可忍也。岂可慕功名远游。而旷亲侧于朝夕乎。遂废科家居。省定之礼。恐或有懈。甘旨之奉。恐或不给。以不得两侍为衔恤。见人有具庆者。辄欷歔泣下。及遭外艰。年几六十。衰病甚。如不支保。执丧谨严。哀礼俱至也。尝教诸子曰。入孝出弟。馀力学文。即吾夫子懿训。以此服膺。终身行之。有馀裕也。有庶弟早死。公抚爱其孤。一如己子。及时昏娶。买田宅以居之。公没后。御史廉得公行实。题其门曰关北第一家。名其社曰彰孝。改其里为孝子里云。此是三公大略也。谨书之。以寓仰慕之诚。
朱命离以其伯祖祖母裵氏殉烈状来示之。裵氏在室。已有婉嫕之称。及归朱氏。凡于承上接下奉先馈宾。非委巷妇女所可及。其夫病死。裵氏即欲下从。以其舅严防而宽譬之故。含痛茹哀。隐忍强生。夫丧既毕。其舅又死。裴氏哭泣必哀。馈奠必亲。禫讫。往哭夫墓而归。换着新制衣裳。布席正卧。自是不复开口饮食言语。积几日而死。命离慨然于卓卓之烈埋没遐荒。见漏于朝家褒㫌之典。告于十州章甫。陈状评台。请启达天陛云。
昨夕。家儿有些不能忍忿之举。余呵谴过分。夜来静里思之。儿之过误。固当被谴。而余之发怒。亦何如是乖度。一生自求变化气质。而不能实用其力故尔。方深悔恨。今早。公积进曰君子之辞气举措。人所瞻慕。故必敬必慎。惟恐或忽焉。昨者先生所为。小子窃惑焉。敢请。余谢曰吾亦悔之。善哉子之规正也。子真以德爱我者哉。子其随失随正。毋或放过。余当虗襟以受也。
窃详言行省检。无他别个方𧗱。只惟穷理存心。是用功之地。穷之之深。存之之熟。则自当理明心定。而遇事应酬。是非了然。可言而言。不可言而不言。可行而行。不可行而不行。一视于义理之所在也。
试思平生所事。不酬初志。浪度八十光阴。到今朝暮待死之日。虽悔何追。所可愧者。吾家自高曾祖祢。诚孝为本。醇谨为德。见慕于州里。今后孙中。不惟不能趾袭其万一。反有坏名贻累之忧。此亶由于老吾行己无状。坠失先训。犯毁家法。无以揭示模效故尔。不正其身而能正人者。决无此理。罪实在我。将谁咎乎。然使吾子孙。赖天之诱衷。一日奋然兴起。思所以追迹先轨。念玆在玆。则吾死而可瞑。然在吾既无素教之实。而徒然深望厚责于子孙者。正如不濬其源而欲其流也。不其左乎。此实老昏。谬思妄虑。亦自可笑。
公积问。有人亲墓在五百里外。将移葬居近处。前期往启旧瘗。舁尸而来。葬日尚远旬馀。而忽遭妻丧。家甚贫。妻丧不得不敛后旋葬。而葬虞凡节。多可疑云云。答。改葬仪当以初丧礼比类也。改葬出柩。与初丧启殡同一类。亲丧之与妻丧重轻不同。方启父殡。不可往行妻葬。葬时行礼。其子权为摄主恐可也。虞祭则礼同宫之丧。虽臣妾。葬前不可行祭。况父殡之方启乎。虞虽急于安神。待葬父毕行之。恐似妥宜。公积曰。尤庵答将葬母而主人遭妻丧。成服后当葬而虞祔行否之问。曰初再虞即行。三虞卒祔。葬妻后择日行之。陶庵答期丧成服前值妻丧葬日之问。曰期服成服前。实为未安。然送终大事。异于平时。祀事退行。亦难似不得不过行。而虞祭又安可不设耶。主丧如以重制未成服。而备祭仪为尤未安。则其子代行。祝辞以父使子为可耶。据此二说。使子代行初再虞。退行三虞于葬父后。未为不是也。答。君之所引援。事虽似同而有异。尤庵所答。是同宫轻丧既殡而行重丧葬礼也。今日则是重丧既启而行轻丧葬礼也。陶庵所答。是期丧成服前行妻葬也。今日则亲丧既启。与期服成服前。所重有在。何可一例比幷乎。但尤庵三虞退行之说。未知果如何也。急于安神。初再三恐无间焉。公积曰。礼葬地远则初再虞行于所馆。三虞俟到家行之。途中遇刚日且阙之。以此言之。三虞恐可因故迟缓。答君言似是。
窃尝惟与人谋事也。谋虑之善否。事之得失随焉。得事之宜者乃利也。失事之宜者是害也。利则固所同趍也。害则亦岂独避乎。若或我避而遗诸人。任其狼狈。则其心地之蔽私险隘。当如何耶。近见一种人。自谓知名于世。而微有这般样者。吁亦可悯哉。然自后生小儿辈视之。为丈人行不敢望焉。以为当然而莫之怪。则其流波之溺人也。谁能御之。为语于在傍某某儿而戒之。
儿子侍话。转及官民相接之礼。余曰。当尽敬礼。彼或倨傲。切勿生不平之心可也。退溪位登宰相。而所居礼安倅。秩卑武人。本县士夫皆轻之。先生尽民主之礼。久而愈敬。其倅尝到渔梁。挟地主之尊。伻邀先生而辞极慢。先生辞以疾。遣子往报。闻者怪怒。而先生终不言其失也。尤庵对地主甚敬。曰城主代君父而来治我者也。慢城主。即慢君也。余少时在先师龟岩先生门下。见先生或遣书于地主。重缄外面。必书化民李某上书。时先生尊既三达。而犹如此致敬也。
韩仁甲问。妇人拜礼。以四为节。与男子以再为节有异。有何可征耶。答。朱子曰古者妇人与男子为礼。皆侠拜也。每拜以二为礼。〈见语类。○今之婿妇交拜是也。〉又问妇人作拜之样。与男子不同何耶。答。朱子曰妇人以肃拜为正拜。肃拜但俯下手。〈见大全周礼九拜辨。〉又问父在母丧在殡。又遭子丧。即行葬。其父离母殡监葬。未知如何。答。子丧或无子。或虽有而幼孩。无他监葬。则暂离殡往监。恐情理禁不得。
丁巳。金继洛问。家礼成服条。五服之亲。各服其服。入就位朝哭。相吊如仪。未知幷包同姓异姓诸亲而言耶。答。五服各服其服。就位朝哭云者。幷包同异姓诸亲言也。相吊如仪云者。别是一节也。只同姓五服行之。异姓之亲不与焉。观于丘仪。可知矣。
闲中看书作小课。适意而止。涵泳义理。浇灌胸次。日间应接。惟务平心和气。徐察事理所在。不为老昏嗔恚所动。此是送残年养病疴之要方。颇觉得力。
崔基律问。曾祖母服未尽。而赴试数千里外。计归来则服尽已久。变除之节如何。答。凡丧期有定限。父母之丧。长子在外。久后闻丧者。练祥退行于闻讣日。而在家诸子变除于本祥日者。丧期定制。不敢过也。故练祥追行而禫不可追行者。亦以此也。以此言之。期功以下有故。未能趁定限变除。或在更月后。则当以过时不祭之例处之。无他变通。
张学信问。祖父母偕丧偕殡。今将行葬。同日同圹。而礼节多与常例有异。未知如何行之耶。答。此一视夺情伸情而行之。系夺情则先轻丧。系伸情则先重丧。两柩同时在途。则当先父柩后母柩。此属于伸情也。下棺当先母后父。此属于夺情也。题主虞祭当先父后母。亦伸情也。但必待父三虞毕后。始行母虞。则日数太远。殊非即安神之本意。故葬日行父虞。明日行母虞。再三虞次第仿行。父三虞不失刚柔日。则母虞虽非刚柔日。所重在父。当以先重后轻。以重包轻之义权之。似无失。皆有先儒说可考。但启殡与奉柩就轝。似属伸情。而愚伏以为夺情而与下棺一例言之。未知如何。
许郁言许亘者。故教授笃之孙也。年方三十馀。居家处族。所行不凡。功缌之亲。比邻居住者八九家。每当春夏之交。探其艰窘。出捐家中经用外赢馀。散赈之。八九家赖以接麦秋。及其报还也。只受本母。岁岁为例。又有一丈老贫甚。与其祖兄弟情好者也。必捐送数十斗而不责报。曰使吾祖兄弟在世。当如是也。此亦岁岁为例。皆是一邻所共见也。尽无愧于六行云。闻来钦叹。古人所谓世未尝无好人者。真不虗也。许教授余之平生厚善也。亘顷尝来见。叙以先契。观其辞气进退。不失法家仪状。心甚嘉尚。今闻此事。益喜教授之有贤孙也。
林哀东润问。将葬父。行柩在涂。闻祖母丧。主人即承重长孙也。其处变未知如何耶。答。曾子问君之丧既引。闻父母之丧。如之何。孔子曰。遂既封〈窆〉而归。注遂。遂送君柩也。父母之丧既引及涂。闻君薨。如之何。孔子曰。遂既封。改服而往。注改服。不敢以私丧之服丧君也云云。以此比类照例。似不无援据。
李秉五问。父母落齿。初丧忘不入棺。葬又忘不入圹而葬。是永葬。无复启墓之时。将何以处之。抑与遗衣服一例奉藏耶。答。与遗衣服不同。奉藏于家未安。又无启圹之时。则不得已埋安于墓上。
病枕。披阅我我录所载本朝前后十二士祸颠末。壬丙二乱事实。毛骨竖竦。心瞻堕裂。上天至仁。何故生此小人。戕杀君子。使邦国殄瘁。放此犬羊丑类。侵凌礼义之国。屠戮无辜之民。肝脑涂地耶。吁其惨矣暴矣。岂天地之气。阳一而阴二。此消则彼长。彼消则此长。终是二者胜而一者负耶。民之生也久矣。不能常安。亦不常乱。当其乱也。虽人事无失。而气数之厄会。适值不可避。则气数人事。相荡互争。纷纷扰扰。糜乱民人。靡攸弭定而然耶。呜呼。天心之至仁。到此亦管遏他不得也欤。
崔才春问。将行妻练祭。而遭同宫伯母丧方在殡。不果行。及葬讫而练期已过。祥又近矣。未知练不追行而直行祥祭否。答。练不可不行。再明行练祭。后月本祥日。行祥祭恐当。才春曰。再明为己卯而非丁亥也。非丁亥而行祭。于礼何如。答尝闻尤庵先生当时祭。虽非丁亥。而用宜祭祀日。曰吾东无卜日法云。据此则再明适为宜祭祀日。不可有疑也。
八月十四日日将下。社隶持礼关来示。大王大妣殿本月初四日昇遐。臣民普切痛陨。即令家儿入城。就殿牌前行哭。吾则病废不能乘马。又不能拜跪。故未克入城。
十八日朝。与一村诸人聚外次。成国服。
李于麟问。鄙弟生六岁。寄育于车某十年。情爱甚厚。车是无亲族无子女。其死也。鄙弟欲服以三年则事非其实。欲全无服则情所不忍。墓忌祭。亦欲终身行之。以报恩情。而既无属称之可言。祝文有无如何。答。礼有同爨缌之文。此正指今日所遭而言也。如其情厚不忍无事。而难施以丧服处。先儒有心制如干月之论。就斯二者。量裁行之。庶乎寡过。至于忌墓祭。设行似合情理。收藏遗衣。忌日出陈。以代神主。设奠行哭。致吾不忘之诚。祝文则既无属称。恐阙之。然瞽说安保无失。当博询也。
奇彦问。人有生子。而适表妹同时生子。遂从阴阳杂家说。相易子以养育之。两家父母之意以为他日身死。当使所养儿服三年。未知如何。答。收养父母服三年。著于礼书。两家之言。似若无怪。然所谓收养者。收养三岁前遗弃儿者也。此儿非被人收养。则不能生活。其恩自与生我者同。故其服亦与生我者无异。今两家子则不然。特易而养之而已。初非遗弃儿收养也。凡事当从实无伪可也。实而无伪之谓理。理之所在。从而节文之是礼也。理或不实。礼何从而节文乎。两家之事。外似收养。而内实非收养也。然为其两儿者。何可无报答也。礼有同爨缌之文。服缌毕服后。自议于心。量恩爱之浅深。服心丧以久近之。恐似合宜。
戊午四月三日。退溪集昨始毕看。不过略绰一经眼而已。有何诵绎沉潜之味乎。虽在少壮时。如此涉猎。卤莽犹不可。况玆老昏。神思耗脱。才接下句而上句已亡。虽尽日不休。至于眼眵口干。而胸中则无毫末浇灌矣。朱书是十年来手所不释。而亦徒费心力。无复所益。然平生所业。舍此无他可嗜。每自哀而自笑也。自今日复看朱子大全书类。
每日试检朝昼所为。善念所发者几何。恶念所发者几何。始发于善念而终流于恶者几何。虽发于恶念。亦或复于善者几何。数其彼此多寡。以验理欲分数。此闲中工夫程课也。却恐懈怠或乘。不能接续。聊记用力之目。以备自省。
许杭言某人家有大怪变。庙中群主自动下地坐。似有人奉置然者。非止一二次。其主人大惊动。方讯卜防厄。此事如何。余曰。此是邪气横干也。在昔亦有之。而能反己修省。使邪怪灭而正道兴。观于商家二宗桑谷雉雊二事。可知矣。岂惑信瞽师俗𧗱。所可禳除乎。然此实其家命运不好之会也。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盖莫之致而自至者。吾于彼亦将无如之何矣。既知无如之何。则只当安心静虑以俟命而已。此顺受其正之义也。不尔而思虑扰闷。手脚忙乱。陷于无稽之杂方虗术。而昧夫在我制宜底正当道理。毕竟无益。适以取讥于烛理安命之人也。遭此变者。不可不审处也。
余今日迫崦嵫。馀晷无几。然一息未泯。何往何时而非吾用功处乎。惟当从事于横渠张子六有之语。〈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瞹有存。〉以待盖棺可也。岂可无所事事而嗒然宴坐。自同于偶人也。奋笔书以自誓。
顷者公举之来也。余特提程子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弃之语。以警策之者。盖公举微带此病也。今反己自省。正所谓舍其田而耘人之田者也。懈意生者。遵道行而中途废者也。暴弃者。自绝于善而不肯为者也。方其遵道而行也。回视自绝于善者。高下相分。当如何哉。天壤之悬。不足以比论也。忽一朝志虑稍倦。辍而不作。无进而有退。九仞掘井之功抛虗。一生志道之勇安在。既知懈之为吾妨学败德之大患。则何所用功而可防此患乎。亦曰洗心涤虑。毋安小成。毋任虚夸。作而不辍。勉焉孶孶。死而后已。则庶或懈无得容其间。而免夫便是暴弃之科也欤。
十二月初十日。近思录自九月看阅。至今日毕看。又取鄙手所抄朱子语类看阅。而兼校正讹字。且以此抄所载。多有发明近思录处。故窃欲详考细绎。以相会通也。
今年深山。无前大雪。至于麋鹿失所走野。有二鹿为人所遂。奔走旷野。乃左右闾村也。众共围而杀之。此鹿本欲求生而反害生。若使固守故薮。忍冻耐饥以过冬得春。则决不至罹此害也。岂独此鹿也。人之遭一时患难困厄者。不能安命处义以俟否往泰来。妄欲逃避。脱身远去。孤寄他乡。或值水火盗贼之灾。无益而有害者。亦何以异哉。
梁生源丰来见。源豊即梁广文希尹八代傍孙也。余问广文公事迹。源丰曰。宣庙朝。差授广文之职。使训引后进。则虽世远宜或有文献可征。而所自著文一字不传。但邑弃载本道都事闻名参寻。设麦饭无愧色。其人归而语朋侪曰北方有颜子也。只此一事而已。余尝闻广文公为吾州始初乡贤。而没没无闻如此。可恨也已。往在正庙辛亥间。李翼宪公文源氏为北伯也。巡到吉州。取览邑乘。见梁公麦饭事。极叹美之。遂以麦饭无愧色为赋题试士。翼宪以后。不复见表出而特称之者也。
己未。奇彦问。大功者主人之丧。为之再祭。再祭是练祥也。禫则不举论。然则亡者妻若子当禫者在。亦不可行禫耶。答。尤庵言当为妻若子行禫云。先儒论此以为主人无禫而废禫者。礼之经也。为亡者妻若子行禫者。礼之权也。尤庵是从权而言也。
窃惟上元药饭之荐。已见于前贤礼书。〈击蒙要诀。〉可行不可废。而今世或有偏执饲乌之说。不祭于祖先而生者独享之。是果安于心乎。先儒论此曰其初虽起于饲乌。渐成风俗。节物有宜。为其子孙者。于是日也。安得不追思祖先。思有以荐享之乎。又有曰俗节时食荐享。皆是平日奉进祖先之物也。刱始所由起。何必究核。〈此因荆楚俗冬至。豆粥以辟疫而言。〉先贤立论既如此。某家所行。未知其果如何也。
崔希彦问。三年内朔望奠。设馔左右。何以异耶。答。家礼只有朔奠而无望奠。朔奠是月朔之奠也。其礼殆与祭礼比隆。故谓之朔祭也。吾东望奠行之已久。则不可卒废也。亦不可比隆于朔祭。故饭羹因朝夕上食仪。馔亦减品。以存降杀之意耳。
语类节约。病前看毕。病后久废看书。今始略理旧课。取论语日诵七八章或十馀章。而精耗意短。病馀尤甚。不能周思广索。只诵正文。
金时衡问。礼前丧禫不可行于后丧中云。则虽后丧大祥已经。而前丧禫期犹未过者。亦可通言之欤。答。所谓前丧禫不可行于后丧中者。指后丧未大祥而言也。若后丧已经大祥。而前丧禫期犹未过。则不可阙。虽前后丧禫期同月。亦当视丧之先后而次第行之。有先儒说可考。
论语正文。自首篇至末篇。通诵二十遍。次诵孟子而遍数依上例。
大一年来。息意功名。取心经,朱书节要而诵味之。作为没身家计。每相见。多所问难。而出于沉思潜究之馀。非临时所办。其进将不可量。后生真可畏。
余病卧中。罕见外人。所接者惟子孙及交游而已。虽子孙交游。其酬应间言辞上。亦岂无往复乎。不问细大。每日必检察其得失。得之则中心怡然而悦。若失之则中心愕然而惊。必思改而勿复。此于清思虑镇躁轻之方。似有益。近来闲中用功节度也。
朴麟恒四从妹适李家郞者。只上奉老姑。或其郞出则姑妇相守而已。结草为屋。仅容居留。老姑经年病笃。殆不省人事。其郞求药适外。新妇提瓮出汲。及其归则自灶下火起。遍于室中。欲扶病姑出外。则非弱力所可为。而独自避出。则情理所不忍也。遂身自覆蔽姑上而拥救。邻里望见火光。急赴救之。毁壁出二人。姑则在妇下。无甚受烧而多歙烟气。奄奄就尽。新妇在姑上。烈焰所及。衣裙成灰。浑体烧烂。不数日。姑妇皆死。麟恒过余道之如右。噫。使此妇独自脱身出牖。则亦可以避火全身。而不忍于其姑。抱持同死。其孝可谓至矣。况闻其年才及二十。以陋阎穉妇。能办此大义。尤令人起敬。
李纲洌问。为人后妻主其夫祀事者。当前妻之忌辰。不得不祭。而祝文称谓。当云何。答。前后妻相称。绝无古据。恐似无祝文。而只设馔献酌而已。
八月初十日。病卧垂死中。细检平生所为。无一可言者。只惟忠信谨勤四字。乃平生所从事。而愿欲得力受用者也。今无一分受用之效。罪在我矣。尚谁咎乎。然平生从事。在此不在他。今日持归泉下。以借手见师友者。实惟此四字。无复他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