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七十八
日得录十八
编辑训语五
编辑欲知八阵之势。则先晓八佾之制。欲知八佾之制。则先究八卦之数可也。前八后八。左八右八。纵列横列。各为八队。分而为八阵。合而为六十四队。而八佾亦然。每佾之人。如其佾数。则是亦八八六十四。而如八卦之演为六十四卦。八阵八佾八卦。其理一也。
八阵三成之论曰。道里之远近。以步计之。一里为三百六十步。十里为三千六百步。百里为三万六千步。为一日之长程也。以四纵五横。计其立人开离八步之数。则少成之前后。为四百二十四步。合开巷二十四步。则为四十八步。左右为三百五十二步。合开巷二十步。则为三百七十二步。而前后为一里而馀六十四步。左右于一里。未满八步。中成大成。视此递加。中成约用十里。大成约近百里。焉有百里广野之可铺八阵之体耶。大抵洛书出而九宫分。九宫分而八卦立。八卦立而十二干支定位。先天河图之气。流行于其中。甲庚丙壬乙辛丁癸为八干之正气。戊己二干则无定位。而握奇之法其要者。精神分则八将分掌当部。八曲合则一将领八部之将为大成。此其大略也。道里之远近。军众之多寡。皆不系于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之不测无穷。神筹妙用。然初学入德之门。亦莫过道里兵众之先须领会。故韩信多多益办。汉高又能善将将。韩信逢汉高然后。可以展骥足。若以一言明其所以展之由。则亦不过曰分数明三字。分数明则奇正变化之事。皆当行其所无事。故分数之糟粕。惟道里兵众是也。
八阵之妙用。即八八生生之理。而欲晓其理则当先观门路。以八阵之众。布九畴之阵。从一而入。由二次由三次。由四五次。由六七八而出乎九。先知此理。然后馀可类推。就洛书之义。而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然后智筹自开。不劳而晓然矣。
八阵之奇正。如刚柔之相须。水火之互济。经权之兼用。不可偏废。欲象天地人则为三才。欲仿阴阳则为两仪。欲效直锐曲方圆之状则为五行。以至六花也八阵也九宫也。莫不有奇正之则。而所以用之者。正为主而奇为佐。
八阵之旗。先制河魁及帅字旗。近年舟桥。于中央红箭门。所以竖此旗者。盖象风云龙虎奇正阖辟之为发号施令之所也。
八阵之图多方阵。耳目亦惯。圆阵图又好。
八阵之奇出于正。天地风云正也。龙虎鸟蛇奇也。又合而言之。则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为正。而各于其中。又有其奇。
八阵之方位。观于河洛可知。而石阵垒图广图及鱼复浦沔阳有之。沔阳之石垒尤神奇云。八门金锁阵图。详载石垒之制。可按而知也。
八阵图之理能解得。则今之兵学指南中五营五司三部六司。亦可为无敌之兵。
八阵之说。已载于握奇经。八阵之法。亦有金鼓螺角。以见行之制言之。则二鼓一金为天。二鼓二金为地。二鼓三金为风。三鼓四金为云。四鼓三金为龙。四鼓四金为虎。四鼓五金为鸟。五鼓四金为蛇。金鼓之间。各加一螺角者向东。加三角向西。四角向南。五角向北。靴音不止者。师不整。金革息而角音不止者。师并旋。
修养以至于延年益寿。即先儒格言。而汉帝所谓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者。亦确论也。大抵摄生之方。无过于修炼。程子风烛之喩。正谓此耳。烛微物也。犹且寘之密室。欲其燃之拖到深更。况人之身比烛。其轻重何如乎。节其饮食固可。间服药饵亦可。须调气血而专精神。使三宝之气不劳而不泄。然后可责少病。而延年益寿。即次第间事。眼者神之牖。鼻者气之户。尾闾者精之路。而精为根柢。气为主宰。神为灵觉。故曰元气实不思食。元气会不思睡。元精足不思欲。三元全。陆地仙此语。不但有益于医身。亦可以医国。言路譬则血脉也。士气譬则元气也。血脉通元气实。则国治而身安。不啻如烛照龟卜。此国祚所以祈天永命。与修养引年为并称者也。
古人云坐多于行。默多于语。质多于文。恩多于威。让多于争。介多于泛。闭门多于出户。懽喜多于嗔怒。福自无量。予所以窃常味之者。但恩多于威。则非威克厥爱之意也。圣人有言曰。爱之能勿劳乎。故劳之之不足。至于苦。苦之之不足。至于困。然后增益其所不能。自然工到极处。真个为乐育之恩。威反为恩。谓之尽君师之责也。予为尔等诵之。
尝阅汉魏古诗。见陌上三叟年各百馀岁。相与锄禾莠。问所以得此寿之由。其诗曰。上叟前致辞。室内姬粗丑。二叟前致辞。暮卧不覆首。三叟前致辞。量腹节所受。旨哉三叟之言也。予尝书之壁间。以为常目之资。一则远色可以固精。一则摄生可以引年。一则节食可以无病。平生服膺。自可得力。
人在气中。如鱼在水中。须看古镜重磨方调息箴。为学而主静。心在腔子里。如程门教人之且教人静坐是也。调息之法。必先用工于静坐。静坐则澄心。澄心则怡神。怡神则呼吸自然安稳。呼时气自上而下。吸时气自下而上。循环升降。无少作辍。则人固无病。工到纯亦。然而用力太过。则反费心气也。故主敬之工。亦惟曰平平存在。略略提撕。
我东泽堂李植取古人修炼之法而著成一方。大抵欲使心息相依。则热降水升。其言极有理。
每临卧。将两足心相摩则气自舒。予当夜辄试之。初似用力。久有神效。尝闻磻溪柳馨远之后孙明渭。亦行此术云。
凡人所谓有酒量者。为酒所使。欲节不能节。岂非可笑之甚者。当节而节。虽半勺不近于口。欲饮则饮。虽十斗如鲸之吸。是可谓有酒量。故曰惟酒无量。乃知无量之酒。方可谓有量之饮。
少时。人有劝日梳者。近年始为之。头目清快。睡思自至。摄生家梳头。常以百二十为度。或云梳发千遍。其发不白。黄庭经曰。发宜多栉。今人之罕能日梳者。政坐于夙兴之不能为也。
南草之益于人。当暑涤暑。气自降故暑自退。当寒御寒。涎自温故寒自防。饭后赖以消食。便时能使辟臭。欲睡而睡未至。吸此则睡来。以至吟诗做文与人语及静坐时。无不有益于人者。古人惟张新丰稍解此趣味者。
呑津极好。而姑生疏未熟。赤龙之搅水。浑嗽津甚未易。然吸草不唾。便成工夫。不曾将唾器置诸左右。其益甚多。
兔丝子添精益髓之药也。产东国者最佳。春五夏三秋七冬十。采之如法。以地黄汁拌匀而服之。即双补之圣药。虽日以为课也。亦无妨。酒蒸者尤好。或曰不见火之药。不必作茶汤。虽作末和酒。或姜汤吃亦好。近年当暑有渴证。吃兔丝子。能止渴。本草亦云消渴。煮汁饮之。果然矣。
夜交藤。昔有何首乌者服。而因以人名名其药。将此物吃十年。生多男。寿至百馀岁者有之。而山奴,山哥,山伯,山翁,山精。各有其效。嘉靖初。邵应节献其方。即七宝美髯丹也。予于年前制此丹。连进数剂。不觉有自然之神验矣。
古庵心肾丸。可谓无双圣药。予于少时多热。才能食食。日吃牛黄金银花之属以为课。自二十岁后至三十后。吃心肾丸。如苏合元之大者。日呑百许个。如是者十馀年。间又作汤兼进。前后所吃。可以石计。此首医康命吉。自春邸时朝夕不离。习知予气禀而然耳。昔有二故相闻此。一云极不可。一云极可。大抵药味亦随其气禀而然。予于鹿茸。年来不近口。而又有二重臣。一则偏嗜乡茸。不足。代以唐茸。一重臣闻鹿茸二字。辄掉头。性味之合与不合。如人见之各殊。有如此。
清心饮。甚好于气热者。盖莲子之为功。即清心补脾。降火而然也。与逍遥散兼饮。岁以为常者。止渴与清热。不可但以克伐之燥剂责其功。若莲子能润耳。逍遥散中芍药当归等种亦然。而逍遥散即医学入门痈疽药也。又治妇人月经不足之证。且不载于医鉴。而康命吉素富于医术。排众议进此药。乃得奇效。
枸杞子。春夏采叶。秋采茎实或梗皮。久服轻身益气云。而渍酒亦可。有人力劝之。近于泥滞不能吃。教近臣等曰。今人气血。多不及古人。若将此物吃。其效必多。古之河西女子吃此而寿过三百九十五岁。又有汉时使者之得此方吃者。寿亦过于三百。况今人气禀乎。命作酒分赐近臣。
桑枝茶。即领相洪乐性家用洪旭浩所命而课服者也。予亦效而吃之。果有效。但无膈热者不可吃。况以石英水煎取者耶。若以黄梅枝〈俗所谓生姜木〉兼用。则颇制凉味。然有冷痰者决不可吃。而有益于膈热实多。大抵桑枝多在于郊外。而虫食者过半。须取家园中嫩枝为可。且桑叶丸。古人亦称之。医书所谓君药用十分。臣药用七八分者。此茶之谓也。
神枕法。医鉴曰。柏枕长一尺二寸。高四寸。空中容一斗二升。用药芎䓖,当归,白芷,辛夷,杜蘅,白术,稿本,木兰,川椒,桂皮,干姜,防风,人参,吉更,白茯苓,荆实,肉苁蓉,飞廉,柏实,薏苡,款冬花,白薇,秦椒,蘼芜凡二十四物。以应二十四气。加毒者八物。以应八风。乌头,附子,藜芦,皂荚,菵草,矾石,半夏,细辛。凡三十二物。各一两皆锉。以毒药上安之满枕中。用布囊以衣枕。枕之百日。面有光泽。予近始试之。而木梙子枕亦好。又其次马皮枕亦好。
予之数十年受用而得力者交感茶。其方不过曰便香附,白茯神,橘皮。而时加人参沉香而进之尤好。近来水土人多滞痰。多吃泥滞之药。则虽鹿茸,地黄。反无益焉。兼用疏达之剂。则香附,茯神胜于参术。此意不可不知。
年前选医书。名之曰寿民妙诠。而此只钞脉理药性。近又钞药方。编成一书刊行。必有效利于人。有一老帅盛言威灵仙之效。有一文宰盛言铁液之效。有一阁臣盛言苍术之效。有一大臣盛言马加木之效。有一侍从盛言槐实之效。各以收效之技能言之。予谓老帅曰。威灵仙虽好。非酒痰则岂有效乎。谓文宰曰。铁液虽好。非热腔则反有害矣。又谓大臣阁臣曰。马加木不足言。苍术勿多吃。又谓侍从曰。槐实欲吃。则当试石英水之不滞。〈原任直阁臣尹行恁丁巳录〉
元子宫开讲日。教曰。先正于我家。有四朝宾师之义。予则尤以千载旷感。常有朝暮遇之心。今师傅以其家之人。负山林之望。首膺是命。事有不偶然者。予甚嘉悦焉。
杨文公家训曰。养其良知良能。当以先入之言为主。贾太傅之言曰。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虽以大圣人姿禀。若论始初入得。则当以闻正言见正事为本。
一日礼行。风动天下者。其惟乡饮酒乎。
乡饮酒。即乡人聚会饮酒之礼也。享于堂东北。祖阳气之所始也。宾主象天地也。介僎象阴阳也。三宾象三阳也。让之三也。象月之三日而成魄也。四面之坐。象四时也。天地严凝之气。始于西南而盛于西北。此天地之尊严气也。此天地之义气也。天地温厚之气。始于东北而盛于东南。此天地之盛德气也。此天地之仁气也。主人者尊宾。故坐宾于西北。而坐介于西南以辅宾。宾者接人以义者也。故坐于西北。主人者接人以仁以德厚者也。故坐于东南。而坐僎于东北以辅主人也。
南陔,白华。孝子之诗也。乡人饮酒。必用此乐。此之谓推本。
金文正从祀圣庑之论。自昔已然。而今番决意行之者。盖亦数件大义中一事也。
画像以祀之非礼也。程子已论其非。今番先正家致祭。并揭遗像而受之云。于礼甚未安。
自古称君民之德。必曰聪明。仲虺曰。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说命曰。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又曰。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泰誓曰。亶聪明作元后。如此者非一二。中庸亦曰聪明睿智足以有临。易亦曰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为人上者。不可不以聪明为治。观于此义。可知也。
人心不宜顷刻少放。然亦不可一向拘束。少放则有走失之患。拘束则有窒碍之弊。学者当于此审察而并用工夫也。
仁专言则包义礼智。而其体甚大。不知者只以不忍之心偏看则过矣。
中庸率性之道一句。自性而言。万事万物之理。自事物而言其当然不易之理。只是一理贯通。无内外无彼此耳。
虽是堂堂大义理。而有毫发计较之心。则斯为利而已矣。
射中鹄。亦诚也。
凡人之发言行事。在审己而已。不必恤世人之浮议。天下有一定之理。而无一定之事。恤人而不审己。则终为无主宰之人。士之立朝者。尤宜深戒。
一世之才。足以周一世之事。每仰古人为不可梯级。而谓今人卑不足有为。此亦过矣。盖求之则有矣。而但虑区别未易。需用未尽耳。
君子苟欲学道。当以见识为本。事行次之。有人于此。力量才器。虽足以树立事功。苟无见识而可以明知。则于人之是非善恶。事之内外本末。时有茫然而不能鉴别。如此则处置何由得宜。施措何由得当。故曰学贵乎先明见识也。
善端每发于夜气清明之时。人与天地之气。同一清明。于此可验。
孟子曰文王望道而未之见。谓望天下有治道太平而未得见也。予尝三复斯言而深味之。
春秋之法。中国而用夷道。即夷之。扬子所谓在门墙则麾之。在夷狄则进之者。深得此义也。
春秋特书春王正月。明此义。则知王与天同大而人道立矣。
君子小人。辨之最难。此时君世主所通患。而历观前史。小人道长时多。君子道长时少。盖小人善中人主之所欲而急于进取。故君子每为所阴中挤去而不自觉也。此是阴阳进退之一大机会。人主所当深察而猛省处也。
君子未必皆迂阔。而常以迂阔见弃。小人未必皆综核。而常以综核见用。君子未必皆好党。而常以好党见疑。小人未必皆无朋。而常以无朋见信。
予之立大一统一副规模。扶阳而抑阴。尊中国而攘夷狄。内君子而外小人而已矣。
矫时救俗之道。莫先于正士习。喜事自用。游谈无根之徒。不但为渠一身之放倒而已。好言人是非。妄论朝廷得失。其流之弊。有不可胜言。予不欲闻士子有此行也。
儒生替行台阁之事。斯文事外。凡有朝廷惩讨之举。无论事之大小轻重。率皆封章争辨。自许以士气士论。而其实则无非不诚实好哗之辈。不耐安坐读书。必欲于无事中求有事而然。士林之羞耻。已无可言。而朝廷之不尊。亦由于此。予于向日馆学应制书题。有激而发者存。欲其观感而知所丕变也。
士以端坐读书为拙计。宰相以学问事功为二致。予将何以哉。
近来山林之士。多以废举不仕隐居求道为高致。此与圣人博施兼善之义。有所不同。而其清名雅望。流风馀韵。自然为多士之矜式。朝廷之人。亦不敢放倒拘检。轻自去就。有所恃而自劝。有所惮而不为。尝谓山林有一贤士。无异庙堂得一良辅。猛虎在山。藜藿不采者。此之谓也。
孝庙奋发大志治法政谟。一洗汉唐之陋。而其所与经纶谋画者。率皆岩穴宿德之士。若改玉以后。勋贵诸公。一向任事。则规模必不能如是之光明正大矣。
自古有天下国家者。莫不以辅导储嗣为先务。而贾太傅所谓闻正言行正事者。莫先于左右之先得其人。大臣之请举册礼也。虽以迟待之意下教于筵席。而妙选左右之道。亦不可少缓。无论朝绅与草野儒士。就其中得文学行谊著称者若干人。出入讲席。朝夕亲近。不必别立官名。如家人朋友之礼。不知不觉之中。自然有熏陶观感之益。则其为冲年启沃之方。未必为少补。选左右而闻正行正之要。亦莫先于此矣。
上殿未尝苟同。下殿未尝失色。此古君子公耳忘私之义也。甲之所可。乙不敢否。乙之所是。甲不欲非。则此晏子所谓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者也。喜同而恶异。不但于学问工夫最忌。朝廷言议之间。尤宜深戒。〈原任直阁臣南公辙丁巳录〉
摛文院宿斋日。召诸近臣。分馈御馔。教曰。此处与慈殿差备只隔。故每予出斋。则慈殿必亲备朝夕饭及盛馔而赐之。今日亦然。思与卿等共饱慈德。有此分馈耳。
慈宫年龄逾卲而气度逾康。予所衣服饮食。至今多亲加看检之时。以至侍侧之宫人辈服著。亦或手自裁制。少有闲暇。必有笔砚之役。未尝一日无事度晷。勤孜之性。自少已然。实非常人所企及也。
慈宫诞辰。召接大臣阁臣。教曰。周甲翌年。俗谓之过甲。设宴称庆。多如周甲之时。其事本无所据。然以情理揆之。亦甚近当。盖寿至周甲。人所难期。故当年之喜。喜其亲之复逢降生之初度也。翌岁之庆。庆其亲之克享难期之高龄也。当年之喜。喜中有惧。惧者为吾亲之自此渐老也。翌岁之喜。喜而愈喜。喜者为吾亲之愈老而此喜愈可长也。予于今年今日。庆忭之心。尤倍于昨年。而从今以往。维千维万之日月。莫非予彩服蹈舞之时也。世俗之过甲称庆。亦可谓礼缘于情也。
慈宫近来。每以册子消遣。故手誊之卷甚多。而比又取列圣御制。尽为翻谚。亲自缮写。为三十馀卷。而字样极细。几如蝇头。首尾若一。穿珠贯玑。精工神妙。殆不可喩。眼视之无减。已万庆幸。而心力之少不衰倦。尤可钦仰悦服也。
元子聪明甚过人。古今事一经其耳。辄无遗忘。尝问诸臣家世。故予偶举诸家名祖官职名号答之。后试叩之。逐一记识。其慧性如此。然姑不以课读督之者。盖不欲文辞之太夙就耳。
元子性喜施与。每见人。必劝予有所赐给。其心良由泛爱而然。
开讲定期。教曰。元子生长宫中。未与外人相接。虽时见卿等。亦未尝加以礼貌。今就傅在迩。不可不稍习仪节而后见贤者也。
开讲日。先行师傅相见礼。次讲小学书。元子动容周旋之间。讲读酬问之际。睿容温凝庄肃。英音清和洪畅。粹烨之仪。俨然天成。一堂臣僚。瞻望欢忭。上于帘内望见。天笑不霁。礼毕筵退。上携元子手。将入谒内殿。顾教诸臣曰。俄者礼容之中度。又胜于日昨习肄之时。不亦奇哉。此举即元良生长后初经之大役。而合规如此。予心嘉悦。当复如何。今日之喜。岂但予一人之庆。乃宗社千万年无疆之福也。
慈宫诞辰。教曰。庆忭之诚。年年倍深。而今年适当闰月。欲于闰月是日。奉设小酌。以寓祈祝衍庆之意耳。
春秋大义。与辛壬义理之正大光明。可以有辞于天地之间。予所阐发讲明者。炳烺如彼。公严如彼。虽万世在后。必无惑也。圣人复起。必无易也。
先朝明陵展礼之幸。予多从行。而出宫常在夜半。故至黔岩昼停所。常侍寝于幕次。而予幼时睡性不帖。每披拨衾具。回辗露卧。先朝必随予所卧而覆之。及明常笑教曰。予纳冲子于怀。不得接目。慈爱抚恤之恩。何敢一息或忘。而每当侵夜动驾。辄思此教而感慕冞增也。
予不能悠泛送日。酬务之暇读书。否则虽射的。必有事焉耳。
予法予自用之。不可以受诸人。亦不可以与诸人。
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圣。予不敢希。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心。予不敢失也。
朱子尝以自家有太阳证。倒是病痛处为说。然人有太阳证。然后方能做得英雄事业。
古人遇事。便大胆担负去。今人才遇事。却著许多计较在肚子里。
道理非别般难知之事。且如吃饭打睡等时。求个恰好适当。便是道理。
士夫风气之衰懦。未有如近日之甚。予实惧之。
危言危行。未必为身之灾。荣辱祸福。顾不在命乎。士大夫但当正身励操。言其所欲言。行其所欲行。务去碌碌态尔。
苟幸无事。是今人大病痛。
予所深憎者。即荫仕之人。盖均是家世。均是人物。而不肯勤力做业以取功名。才得一初仕。便把科举。置之度外。惟欲博得守令。闲坐温饱。其立志之卑下。不亦甚乎。
所御之室。牵架补漏。新旧龃龉。每岁辄加修理。计其费过之物力。足以新建一殿宇。人多以此劝之。然葺理志在苟完。刱营事属兴工。故至今仍旧耳。
筋力强之愈固。聪明养之愈新。
凡人夜分而寐。清早而起。然后精神凝聚澄淑。觉得身轻气畅。若只耽睡嗜卧。则筋骨便软懦。志气便昏滞。
内廏。有自御极后所乘之马。几二十年。老且瞎。不堪复乘。而每当行幸。不忍废弃。必以仗马自随。年前竟故。至今常思其驰驱尽力之功。为之恻然。
用夏变夷难。用夷变夏易。盖人情如水。喜趋污下故耳。
有所不为然后。能有所为。有所不欲然后。方有所欲。故曰居视其所安。又曰观过而知仁。
予虽深处九重。不遑自暇于万几。然其心未尝不溯揽千古。周游八表也。
予视朝绅。实无偏倚处。特世人以偏倚之心测予。
尝诵杜甫良工心独苦之句。教曰。予于朝廷之人。随其所长。俾各遂性。而世罕有知予心者尔。
人徒知雨露之能生物。而不知霜雪之为生物之本也。
治心之要。当以寡欲为先。
原情于众毁之中。垂德于不报之地。予窃乐为尔。
予未尝食言于人。
虹贯后。或者以为去岁尝有此异。而民国无一事。百谷大熟。上闻之教曰。邪淫之气。每干太阳。虽曰无所验。其敢慢弛于心。
人之患。在不耐烦。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离毕则有雨。自古谓然。向来太阴躔于毕度。而依旧惜干。天象之不可测如此。
予有信人如己之癖。一与之交。便自倾倒无蕴。故往往反生弊端。然既曰相好云尔。则何可不推赤心也。
今人鲜有自守其心者。每每舍己主见去。学别人样子。邯郸之步。东家之嚬。安得不取笑于识者乎。
一者无二之称。可彼可此。可耦可对。非一之体也。
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不偏不倚之谓中。两在之谓神。一贯之谓道。中人以上。可以语此。自郐而下无讥也。
尧舜率天下以仁。而天下从之。善则人斯服焉。岂将顺之谓也。
闰月十八日进馔后。教整理诸臣曰。今日庆忭之心。实与前月是日一般。而如此盛热。肴羞珍洁。色味新鲜。自进觞之时。以至撤床。而器皿之属。亦无所损。此皆卿等诚意所致。予实与荣也。
日前召见漂海还归人前卫将李邦翼。则漂到台湾中。彼处人闻是朝鲜人物。接待之节。甚是恭敬。钦慕我国。不啻如外夷之向中国。问其所以。则彼处亦知朝鲜之能讲春秋之义而然云。以此观之。春秋大义。虽似空言。其为光鲜于天下。当如何也。
感应之理。物无不存。而况于人乎。
昔人云百病皆可医。唯病俗者不可医。大抵为士子者。虽不得不进取科宦。亦须高著眼目。洁持心身。不堕尘臼中。而窃观今人鲜不入醉梦之关者。政坐狃染俗习。病根深著故耳。
圣人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医巫。夫恒者诚之道也。诚者心之主宰也。吾心一有不诚。则万事万物。从而堕于虚伪眩惑之中。故曰不诚无物。吾心一于诚而无少间断。则见理自明而应物自顺。推以至于金石可透。豚鱼可孚。故曰诚者天之道也。彼欲为医巫之技者。尚不可不恒其心。况士大夫之事君处世乎。
教贱臣曰。尔辈毋自轻其身。常宜矜式。古人诗云藉曰未知。亦既抱子。方今尔辈年齿渐多。官位渐显。岂容自逊志趣。滚度平生耶。
教贱臣曰。杜子美诗云四邻耒耜出。何必吾家操。朱子尝爱诵其语。而予亦爱之云尔。凡人于芬华利欲之际。若能覰得此旨。则庶乎寡过矣。
心犹豫而未决。口嗫嚅而不发。予所大不取者。
短于此者长于彼。故古人之佩韦佩弦。各取彼之短。为我之长。由是言之。人不可自矜其长。忽人之短也。
人固不可以无才。然只知才之为贵。而不知所以扩而修之。则其才适足以自误。反不如无他技能之为无害也。试以近日言之。喜浮薄乐放纵。流入于背经干常之科者。皆坐于挟薄艺而无实学之致。可不戒哉。〈原任直阁臣金祖淳丁巳录〉
则即理也。言各有一定自然之法。不可得而过。不可得而不及也。如耳目口鼻。有耳目口鼻之理。君臣父子。有君臣父子之理。推之万事万物。莫不皆然。此乃所当然而不可易者。道理合当如此。故曰所当然也。此非人力所强。人于有生之初。即禀此理。此乃天之所与也。故曰所以然而不容已者。
论延平静中体认未发之旨曰。体认之时。便是思也。思则侵已发界至。而人之一心。平居湛然虚静。无少偏倚。然后应事之际。方无差错。静时若先纷扰。发何能中节。如天地造化。自十月纯坤。阳气敛藏。霜雪凝沍。草木凋落。阳虽生于下。而隐而未露。春来发生之功。专资于敛藏凝固。濂翁之言静。程子之说敬。皆此理。
论二气之良能曰。造化之迹。只是阴阳两端而已。二气流行于天地之间。万物赖之以生成。此所谓鬼神也。凡盈于天地者。死生屈伸。消息阖辟。无非鬼神。而山川流峙。日月盈虚。雷霆风雨。乃分明有迹之鬼神。此所谓良能也。此乃借孟子良能之名。以形容此理之本然。
几者动之微也。动则著矣。善恶之几。固其大者。而每事各有其几。人所不见。己所不觉之中。其几已萌。故善为学者。先察其微而存遏之。
论诚与仁字之义曰。仁是心之全德。诚是行之实处。所从言者虽异。而仁则无不诚矣。诚则无不仁矣。盖人之生也。具天地之理。故腔子里所蕴。无非生意。而生意才发出。则自赤子入井。以至于仁民爱物。覆冒四海。而无不自此推扩之。这里曷尝容一毫私意利欲。无私意利欲以间之则一矣。一则便是诚。仁与诚无二致。
知行二字。如车轮鸟翼。不可偏废。诸儒说得已尽。而所谓真知者。知善之可为。恶之不可为。如饥食渴饮。水不可蹈。火不可狎。如此方为真知。知得一分。行得一分。知得十分。行得十分。若知有所未真。则行有所未逮。今之学者。只将名目度数。较絜辨论。如言明德与性。同乎异乎。太极是统体乎。五行是各具乎。说得一场好话而已。古人所谓知行两进。决不如此。
古之人君。频接贤士大夫。或论古诗文高下事得失。仍及时政阙遗。民生疾苦。所以上无遗照。下无滞情。今时则一有燕闲引接。外间辄有妄度。转成辞说。甚至于兴讹造虚。人皆疑惧。今日之俗。诚末如也已。
虽儒生辈。见一技一艺之超出于侪流中者。望其决科登庸。甚于当之者之待榜。
士于出身之初。当以楸黑为期。而今也则不然。昼夜揣摩。只在于清官美衔。安有所谓名节。
近日风习。以义理二字。作为钳人之欛柄。一有不槪于人意者。辄抉摘吹觅。驱之以背驰义理。此所以人莫敢言。夫义理之名。即制事合宜。灿有条理之谓也。此自有一副不易之则。具于人心。在于事物。与天地而长存。苟或有真个违畔大义。背弃天则者。人得以诛之。岂可以此容易加人。此不可不察。
予不能善待戚臣。故积被其忤。自在春邸。备经艰险。至如近日五条谤书。必有所指使。而予则一于包含而已。
君臣之际。贵无相隐。廷臣之尽言于予者。虽其言涉于危妄。终无后灾。予之本性然也。
近日廷风之较计揣度。转入巧奇。甚者几至如仇士良之密相传授。世道习尚。胡至如此。
人当有一副执守。不随时变易。若朝东暮西者。何事不可为。至于先病后瘳。昨非今是之类。又不可责之以一例。名实真假之间。但当随所处而观之。
怀尼之事。邪正淑慝。自不可逃于公议。丙申以后。虽或有小屈伸。而观于予所以处两家者。可知也。然而先正所以处尹者。或不无过中。如句践延广之说。彼或不心服也。
宋文正致祭时。欲暂奉祠版于宋洞云。而连冈之地。即尹鑴所居浦洞也。先正一生所深恶而痛斥者鑴也。先正之灵。其肯安于是乎。予飭令勿往者此也。
先正致祭文中子朱子后复有朱子一句。可见予平日尊仰之心。
人主之职。在于敬天恤民。其次尊贤也。予于宋文正出处之正。树立之大。深有旷感者存。所以尊尚之者备至。而世人之所以尊之也。徒尚浮夸。往往骇瞻。非但大有违于予意。亦非先正平日规范。此是世人无识见之致也。
今人固不如古之人。而亦无非士大夫也。然出言或恐有棱。处己或恐有方。务在圆转。打成一俗。以此取容。以此窃禄。言论风裁。尚矣无论。立朝几年。初无一言一事之可称。予不知其人他日行状与谥状。将何所记也。
经术文章。钱谷甲兵。岂可人人求备。即与寻常簿书。刍牧之才。亦难得见。人皆言才难。未有如今之甚焉云。而予则以为不然。即今士大夫风气。实多寒心。经义则不辨句读。文章则耽看小品。制行出言。初不近似于谨饬。持身放倒。了不知改。开口鄙悖。恬不知耻。遂成莫可矫之俗。是固由于导率之失其方。予甚愧之。虽然。其终不可矫乎。先自尔等近臣。交相勉励。痛祛此习。则远臣观感。其必有岁计之效矣。
灯夕适值庙享。其翌日夜。召诸臣宣馔。教曰。年年此会。故事也。节日虽蹉过。而终不可全废。故今夜所以特召。诸君但知予心可矣。阁臣中一人家远未及到。临筵屡发怅恋之意。又令诸僚传之。
慈宫诞辰。乙卯以后。每设酌而进之。今年以有私亲祥事。慈心怆恻。不欲受酌。予情虽无穷。而人子之道。顺志为上。故不敢强拂。
近臣有新进而骤承恩遇者。恒教戒之曰。其进锐者其退速。此是人鬼关。切宜谨毖。又恐其虑害全身。渐随俗套。则曰士当以名节二字。恒著胸中。阅世渐熟。则当初志气。易就消磨。此又不可不戒。
师傅及旧僚之子有在迩列者。待之优异。以故人之子称之。凡有不逮处。教戒之谆谆如也。或加之以罪罚谴斥。冀其玉成。
燕服恒戴幅巾。教曰。幅巾是礼服。而近日廷臣戴此者绝罕。至于一种风气。斥以服妖。互相禁戒云。尤可惊怪。自今其洞谕之。毋令如前。
予对廷臣。未尝言相法好否。
予于饮食。无偏嗜之物。亦无不能食者。随所遇而进之。
予性本疏阔。于自己事。全不致意。当食之时。下箸于一味。则往往忘其有他器。而自谓于民国事。尽心劳神。未尝少忽。
予本无内宠。此则庶不愧于古先哲辟。外廷亦或知之矣。
古之士夫。砥砺名检。尤于财利。视之若浼。今则上自朝绅。下至布韦。所竞在刀锥之利。言之足可羞。
近来风俗。一以悭啬为要道。凡今之居于藩邑者。无知旧间赠遗之礼。古人所戒。在于货贿及门苞苴入都。何尝与问赆常礼而废之。此可见迫隘之一端也。
予性不能含忍。见人之依阿娈卷之态。必痛说而劈之。故多取怨于人。御极以来。酷受訾毁。至有不堪闻者此也。
予事亲之礼。虽不及古昔圣王。而自谓于情文之间。用第一义理。所以严守典礼。牢不变改。前后敲撼怂恿。多有不可说者。而予之所秉。终始如一。
向来一队人所秉执果好矣。予之进用者亦此也。世人谓予之严于义理者。多赖金奉朝贺之赞襄云。而其实奉朝贺。特将顺其美而已。
诸臣虽或有过失。随轻重示警而已。未尝对人抉摘言之。有善亟奖。犹恐不彰著。恶则掩覆。
尝以华城修治事。对近臣喟然教曰。有志者事竟成。今予筑斯之本意。大小臣庶。几知予为所重。〈原任直阁臣李始源丁巳录〉
今人之每事不如古人。只是于道理。都无见得耳。
我国之阀阅世族。予则曰有似乎春秋之列国。齐鲁晋宋。不得其政。迭相侵伐。邾莒滕薛。寖以削弱。胥为呑幷。而周室随以陵夷。然则世禄之裔。簪缨之族。或替令闻。隳其家声。或遭诖误。自取僇戾。岂惟其人之不幸。实亦朝廷之大不幸。顾予所以尤惓惓于全保二字。盖以此也。此个苦心。在廷臣邻。苟能有感孚丕应底意思。则自当自爱而自好。慥慥焉惟善之是图矣。
人惟内不足故避嫌。今俗嫌路太广。官师薄规。辄托引咎而自画。缌免疏戚。亦诿并庸之盛满。内既不诚。外又无据。岂今人廉耻磊磊落落。居然较胜于古人而然也。特其工于自谋。占个方便。一切以掠其名而逃其实。为能事活计。谁复直前做去之人哉。嘻亦可叹也已矣。
小人行险而徼幸。罔之生也。幸而免。虽或幸矣。倒有大不幸者在。〈检校待教臣沈象奎丁巳录〉
汉制祠灵星。舞用童男十六人。以象教田。古所谓烦奏之舞是也。朱载堉律吕精义。载其谱甚详。童男十六人。两两相对。手执农器以舞。第一对教芟除。手执镰。第二对教开垦。手执䦆。第三对教栽种。手执锹。第四对教耘耨。手执锄。第五对教驱爵。手执竿。第六对教收获。手执杈。第七对教舂拂。手执连耞。第八对教簸扬。手执木锨。教田既毕。农事已成。讴歌舞蹈。答谢神明。右绕一周。致词八句。曰大禹圣人。谟训有云。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春祈田祖。秋报灵星。其重农务本之义。可与豳风一篇。并行而不相悖。又有天下太平之舞。亦用童男十六人。舞者将就位。持帗者先入致词。曰五谷收成。仓廪丰盈。风调雨顺。天下太平。鼓桐第四十一拍而成天字。又十拍而成下字。又十拍而成太字。又十拍而成平字。遂唱青天歌而退。此又豳风篇末万寿无疆之义也。或以其制之始见于后汉。谓之俗乐。然周礼云祈年田祖。龡豳雅击土鼓。以乐田畯。又乐师云凡舞有帗舞。郑司农谓社稷以帗。郑康成云帗析五彩缯。今灵星舞子持之是也。据此则汉之灵星祠。即周之里社。其舞即周之帗舞。安得谓之俗乐。国初灵星之祭。列在小祀。今五礼仪。具载仪式。而以其沿袭开元礼。故帗舞之制。阙而不著。后寖因循。幷与祀典而不举者久矣。今年夏。予以敦本教修旷礼之义。命内阁玉署之臣博考已行之礼。广询大臣儒臣。行且修明之。而独其用乐之节。或谓腔谱未详。或谓唐宋亦不用乐。今不必舍近而泥古。予将先以太平舞制。仿用于军乐。以试其可用否也。
做事。必先从盘错处开将去。
私家宴会之用油蜜果。本系禁条。近日则嫁娶寿宴之会。往往有高排数尺者。侈靡如是。财安得不匮。〈检校待教臣徐有榘丁巳录〉
仁智而无勇。则竟做仁智不得。譬之四时。秋冬虽管收敛之功。春夏亦未尝不包个收敛底意。自芒而芽。自蓓蕾而千紫万红。春之收敛也。嫩叶柔枝。参差茂遂。各极其条达之致者。夏之收敛也。是故木火之交。金水之会。风雨以振荡之。霜雪以凝聚之。一步进一步。一节深一节。四时之象。变化推敓。飞潜动息。各正性命。而最是三阳之机。蔼乎万物之始。知善长之说者。其惟圣人乎。
唐太宗。世所称假仁借义之主。而如呑蝗一事。非为民苦心。岂强而为之者乎。可谓高出世主也。
五六月旱。晩始得雨。谓筵臣曰。从玆至秋。无非用心之日。而亦不敢发之声色。惟有暗积其诚。默为之祷而已。
冬雷无岁不然。上天玄远。虽未知其所召在何。一言之善。荧惑犹徙。苟予力行。宁不能消弭一岁冬雷乎。此无他。对越之诚。有时间断也。一息之顷。虽似毫忽之微。才间断。便属得肆境界。可不惧欤。
许以风闻。始自武后。今之台阁。亦用此例。而其弊则先儒言之详矣。且论事自有体段。论人亦有浅深。苟非关系甚重。不可不断其平生者。何必著得一笔句断之语然后为可也。时有台臣论启一守令贪鄙状。有赋性云云语也。
善将。是汉祖难及处。解衣夺符。惟其掌握。要使收放之柄。蔑不在我。不然。韩彭绛灌。智非不渊。勇非不鸷。安能受羁靮如辕驹乎。武臣之一资半级。比文选。尤不惟嚬笑之爱。不如是。衣解而不知感。符夺而不知畏。其忧岂击柱喧呼而止乎。〈原任直提学臣李秉模戊午录〉
岁首。因大臣礼堂请上慈殿徽号。以纶音颁示。他日教曰。欲说慈德。彤管莫状。明大义于湮晦之馀。扶国势于艰危之际。一部春秋。赖有慈功。协和绥靖。周益公赞明宣之语。而我慈圣。以此四字助我先王。保佑扶持。欧阳公赞宣仁之语。而我慈圣。以此四字卫我寡躬。宜其歌咏。播于声诗。尊名光于典册。而慈衷谦挹。不敢自有。今予顺承慈志。益昭慈德。岂不百倍胜于涣鸿号迪彝章。徒贲物采。徒侈瞻聆耶。
尝侍清燕。谓贱臣曰。名以士流者。为其识义理也。苟当义理精微之关。醉于弥近之乱。惑于似是之非。如操一小艇。出没于风涛澒洞之中。而所谓梢工莫辨东西。有载胥及溺之忧。无人涉卬否之意。则诚不满岸上人之拍手一呵。如是者曷足称士流哉。
贱臣尝奏以奉朝贺金锺秀请于景慕宫上号时改竹册为玉册。人或谓锺秀以是献谄。自为免死之计云。教曰。宫仪一遵下太庙一等之典。一以示不贰本之大义。一以寓固所尽之至理。中庸所谓祭以大夫之礼是也。上号时竹册之改为玉册。四字之改为六字。即若宫享时三牲六佾。园奉时羽仪石物之酌量称停。虽不敢汰其制。亦不忍俭其事。今以梦相之承奉于换竹为玉。而归之于纳谄自占免死之计云。则此非公言也。竹与玉之间。要欲参错身计。则大于此至难言之缅服一事。何以挺身独言于满朝搢绅之所不言耶。
教曰。缅服果差违于礼制。而吾则特以义起之礼。决意断行。盖于某年。诸臣不得行应行之制。则略仿世俗追服之例。正其谬而伸其哀。此正无于礼而合于礼。是为礼之微旨也。吾之所执如此。梦相之异同于将服之前。烂漫于已服之后。其诚可贯金石。其迹可作柯则。其勇不愧贲育。其心不知身家。以如许之人。乃于竹玉界限。宁或昧然。须与讲明此个事理。无为无识者从以和之也。
教曰。风凉催秋。空有陵驾之思。不已迂乎。义日益坏。理日益晦。道日益远。学日益渝。洋学之乱真悖正。涓涓者至于滔滔。今之在朝者。殆若醉生梦死。怀爵禄而已。贱名检而已。无人说得真个辞辟之义。人与鬼。中国与夷狄。隔如一线。每中夜以思。何夜不栗然而寒心。今人纵不能饮月支扫大漠。伐石纪功于燕然山上。并与陈腐之束阁空谈。未曾留意于点检温绎之方。较看数十年前。反为落下几层耶。及今讲明之道。决不可放忽。而矫时正俗四个字。亦当兼著在胸中耳。〈原任提学臣沈焕之戊午录〉
夜对。教儒臣曰。自古人君。虽庸主昏辟。非不知用君子则兴。用小人则亡。而君子必退。小人必进。终底于乱亡者。直由于理不明故也。〈原任直提学臣金载瓒戊午录〉
予之一念洞属。惟在祀典。太庙景慕宫大享。岁一亲祼之外。为轸百官军兵之劳。虽不得不命摄。而顾予忱诚。实有如不祭之叹。每于享事之夕。别遣承宣。自享官入就位。至于彻笾豆望燎。必令传语入禀。闻礼毕然后。始乃就寝。筵臣有言帝王之孝。与匹庶有异。节宣之方。不可不念。教曰。如此然后心安。心安然后体安。
予在春邸时。扁于燕寝曰弘斋。盖取君子弘毅之义。而十数年前。揭于门楣曰荡荡平平室。近又书壁曰万川明月主人。诸臣庶几知予微意否。
每于佳辰名节。颁赐贵近。自昔伊然。立春有彩胜。人日有银幡。冷节有蜡烛。端阳有宫袍纨扇。伏日有肉。重阳有柑橘茱萸。嘉平有羊。惟所谓岁馔。古所未闻。而东俗最重是节。故亦不能不循俗。〈直提学臣徐龙辅戊午录〉
春。拜园至华城。有欠安节。诸臣求对曰。此时展拜。圣怀增怆。易有添损。请即回銮。上曰。予以陟降之心为心。苟有添损之虑。则一番旷礼。何可顾也。而慈宫封书教若曰。至尊动驾。事体莫重。咫尺园寝。不为展省。则八方瞻聆。必多惊动。且以平日孝思。不得拜园。驾还之后。又当过用圣心。姑就行宫。静摄一两日。行拜园礼回銮为宜。慈教之出寻常万万。非予所及也。翼日圣候快复。诣园行礼。周谂冈麓。乃还宫。
慈宫宝龄渐高。而未尝一日暇逸。予之衣服馔膳。皆躬自照检。至于宫人侍御针线之具。亦莫不曲施轸念。灯下亲写蝇头细字。列圣御制。历代女史等大编帙。手加编誊。排日课书。不以为劳。顾予酬接机务。何敢言疲也。
士大夫留心被服。便无足观。而惟子路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不亦难乎。
予于朝夕两时外。未尝频御膳羞。机务之暇。或朝膳过午。夕膳侵夜。园幸回銮路中停跸。夕至始兴。有晩食当肉之喜。闻诸臣一日四五食。犹患饥乏云。如此而甚事可做。
今日晴明日雨。今之台史。渠何能知。占法六亲。文书为雨兆。子孙为晴征。而子孙者。主福德喜气。祈晴祈雨。祈则一也。人情所在。喜气先见。此等处政合反看。
人臣之难进易退。所以尊朝廷裨世教。不独为一身去就也。古则虽位至卿相。无官则以乡为归。入而仕者。亦皆散处于山厓郊坰。近来则未闻有乡居宰相。问舍卜居。必求近于朝市。此岂疏附奔奏之诚。贤于古人哉。特四维日坏而然也。
历代年号。当以唐太宗贞观为第一。观者。观乎天文。观乎人文也。贞者。贞则复元。有循环不穷之意。
义理有极至处。下此一等。则便非义理。〈直提学臣李晩秀戊午录〉
文章富贵与后世之名此数者。人之大愿存焉。历观古来。常患难兼。此皆物理然也。今人不及古人福力。而妄欲兼而有之。此亦人欲胜耳。无其德而兼之。则吾知为盈也。盈者天必欲亏之。而地必欲变之。鬼神之所害。而人道之所恶也。
十二月三日。召见诸阁臣。教曰。每年是日。召见卿等者。上以不忘先大王慈覆之恩也。下以欲使后生新进闻而知之也。又教曰。乙丙奸凶之酝酿排布。乃是天理人情之外。戚里之害。自来如此。彼不及见者。又乌知当时安危迫在呼吸之状乎。〈原任直阁臣南公辙戊午录〉
昼之所事。宵而自检。尚多不能自慊处。则岂望一世之尽厌其心哉。
谚云既乘马。思牵辔。此谓人欲渐滋之长也。试观近来仕宦之人。始虽疏逖。才一假借。便欲突过他人。玆岂非乘马思牵之类乎。〈原任直阁臣金祖淳戊午录〉
天下不可知者。宋徽宗事也。花石供奉。毒流江浙。民不聊生。至于亡国而终未悟。每读史至此。为之一骇也。
内阁即图书清府。而以钱谷间事。登诸关文。著印行会。岂不为可耻之甚。李义骏之诋詈。无非沧浪之取也。
事神之道。当以至诚用孚。渎则不可。湖西道臣祈雨至于六七次。不几渎乎。以此而求感通。神其肯惠我。
尝御朝膳。指盘中葵菜而教近臣曰。汪信民以咬菜根为做事之本。而予则谓咬菜非难事。予所御羹亦菜根。而其味政佳。何至于不可堪。
先朝俭德。高出百王。而宫中故事。虽挥巾等属。以纹缎为之。予则固不敢也。
慈宫宝龄渐高。每当庆辰。喜惧之心。逐年益深。愈恐日月之易迈。恨不能以绳系也。
天道无私。惟善是辅。王者无亲。惟德是谌。王者之道。只是体天。
假令十分之中。九分是公。一分是私。当以私边看。九分是王。一分是霸。当以霸边论。公私王霸之分。顾不严欤。推之百千万事。无不皆然。虽以十分为准。犹惧一分之未尽。况不以十分为准。则何望其纯不已。
申若枢事。虽曰蠢愚不足责。而自有丙丁以来。虽闾巷童穉。犹知有尊攘之义。今于台阁之上。有此等语。此莫非正学不明。大义寖晦而然。岂非惕然处乎。
戚幸之祸人家国多矣。而未有如甲乙年间。予之所处。亦异于先朝辛壬。而几为凶焰所逼。予之痛嫉深惩。非为予一身之私也。嗣服以来。亲近士大夫。以易戚畹之势者。亶出苦心。〈原任直阁臣李始源戊午录〉
岁且暮矣。自计一岁之功过。功无可纪。过有未改。蘧瑗之觉非。岂必真有其非。亦岂到五十以后始觉其非也。学日进则心不自满。惟其不满。是以觉非。既觉其非。过无可悔。以予今日岁计之心。一一点检。不觉为之瞿然尔。〈原任直提学臣李秉模己未录〉
清燕之暇。仰聆圣教。若曰天下之义理至精。世上之事端无穷。譬之如子莫之执中。虽近于固执。以其不能择善。终归尾生之守柱浪死。胡广之中庸。不偏于一隅。以其不识时措。竟若冯道之为长乐老。君子之时中。致吾之知。必到十分地步。然后辨㫼至精之义理。酬应无穷之事端。而勇往急于破竹。剖判沛若决河。行其所无事。无往不自得耳。〈原任提学臣沈焕之己未录〉
每当慈宫诞辰。顾予喜惧之心。岁深一岁。而况于今春睿候康复之后。欢祝之忱。尤当如何。仰述乎国朝故事。俯循乎中外群情。饰喜称庆之举。何待廷臣之陈请。而事亲之道。顺志为大。慈宫谦抑之教。每以豫大为戒。故急于承顺。大臣礼堂按例之请。犹不能从。而诞辰应行之礼。亦不敢举。只以不腆馔品。略寓年年祝庆之诚。整理诸臣。尚庶几知予心也。
乙卯慈驾幸园之礼。诸臣庶几知予本意矣。甲子是举。亦不可已。而凡事豫则立。凡厥仪卫之备。供亿之需。不烦经费。不用民力。善为措划之方。有司之臣。不可以不豫加商度。〈原任直提学臣徐龙辅己未录〉
暮春。驾诣庆煕宫。教近臣曰。予于丙申后。未尝多日临此阙。回忆问寝侍汤时事。窗轩栏陛。触目无非追慕处。况今讳辰隔日。于焉之顷。已二十四年。瞻望元寝。怆怀无以自抑矣。
壬辰后时御无所。还都之初。驻跸闾舍。庆煕仁寿诸宫。皆癸亥前所建。其后一无土木经营之役。列圣朝崇俭之盛德。可以仰见。此阙。亦不甚宏丽。而位置极整齐。制作极坚固。今过百馀年。无异新构。如工匠之类。昔胜于今如是矣。
君臣相与之际。诚而已。不诚无物。苟有这个诚字。虽万变交于前。自有一心相照处。
九分王一分伯。伯足以沮王。九分义一分利。利足以害义。所贵乎纯一无杂也。况王伯并用。义利双行乎。
擎拳曲跽。小节也。而经礼三千。曲礼三百。皆是物也。此所谓防范也。人无防范。则荡然无所不至。诗岂不曰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乎。〈直提学臣李晩秀己未录〉
明道言常思天下君臣父子有多少不尽分处。此言极有味。在廷诸臣。苟无违于明道此训。则其于为忠为孝。庶几无大过。汝亦常以此意思存心。无为明道罪人也。
不饮酒。亦是时体中一端。盖纵之则实近于狂药。而节之则有助于和气。且微醺半醉。真态可见。古来名硕。多有以酒名者。近来则龌龊成习。此亦可见世变也。
整齐严肃。虽是外面工夫。而欲为持敬。舍此难求。持敬先从不卧始。
东坡每事。必反程子。故程子静坐。东坡喜卧。此可见东坡心术之病也。
尝于筵中。命承旨书传教。仍教曰。此是予无心拈出。信口呼写者。而在下者抉摘字句而观之。因此而为窥觇之梯。此亦近来痼弊。
科出之试制。一付之命官主文。其差等高下之际。未尝以一言可否。曰欲观造化。
尝入侍。对读儒券至夜深。元子侍坐。无少倦色。静听读音。玉手为之低昂。自非心诚好之。岂如是哉。元子时方七岁也。
予于经义讲论。自有欲罢不能之痼癖苦心。每机务有暇。引接臣僚。所雅言者诗书也。所讲讨者义理也。言之不足。必讲确之。讲确之不足。必箚录之。乐与贤士大夫。日孶孶为事。接见则言皆出入经传。未接见之时。则亦必往复论难。有暇则必为。既始则不辍。所成者积有卷数。一以之温故而知新。一以之牖蒙而发愚。然此只是自娱而已。姑不编入于内阁所编御制中。而会当有编示诸僚之日。汝亦有意为此事否。予虽未之学。为汝师则自以为优优。汝须退以某卷经书起疑而质问也。贱臣承命以退。时方读孟子。乃敢逐日箚纳。每奏一纸。辄不住下答。尽七篇凡若干日编成。命名曰邹书春记。亲制小序而弁之。斯荣也古未之闻也。
曾闻汝读书。以多行略读为法。多或至百有馀行。而读不过二三十遍。此非读法。万行书十读。不如十行书万读。今以后。切须精思细究。读必务多。书无求广。以为将来需用。而经学非别件物事。看得中庸大学甚详熟。又熟看朱子书。以求其端。以立其本。则他经自可类推。此予所经历过。为言于尔。尔须另念。〈检校直阁臣金近淳己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