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村先生大全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九十四
后村先生大全集 卷第九十四 宋 刘克庄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赐砚堂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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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九十四
序
甲申同班小录
合天下选人至多也合天下京状至小也以至小之
数待至多之求难矣况夫修为系乎人遇合系乎天
在人者可勉而在天者不可徼也噫愈难矣苏明𠃔
有言𦲷官六七考求举主五六人谁不能者病其法
之易也然自明𠃔为此言几二百年士大夫未有以
改官为易者何也盖庆历以来荐举之制加密矣敏
者十年滞者或三四十年而后得预于岁引之数夫
惟𨕖 之遴故贤路通得之难故人情劝试之久故
民事练由今之法足矣乌得尚胶前论哉嘉定甲申
春上临轩引陈诚之等故事有题名小录因著其说
于篇首以侈上恩励同志云
和平志〈代人〉
举一世所共荣者曰科目曰官职曰世家而已然是
三者绝续晦显常不可必其或绵延一二百载绝而
复续晦而复显则通天下以为罕见矣夫举一世所
共荣通天下所罕见而萃于一州一邑谓之盛甚可
也况萃于一里乎和平里在邵武县之南乡里有危
氏上官氏黄氏上官氏尤盛自景祐至嘉定此三姓
擢进士第者二十馀人入太学预乡试累累不绝书
起徒步至显官因而传子孙为世家榜籍迭书衣冠
袭起者不可以数计也乌乎盛哉然以科目官职世
家定荣悴盛衰盖近世俗人之论吾闻古之君子所
谓没而不朽者不在是也上官氏对䇿熙寕不附新
法晚入元祐党籍其子留守汴都不屈于虏而死二
公所立如此近于天下之善士矣岂特足以重吾里
哉先民有言谁谓华高企其齐而既以自勉且 勉
里人
送陈东
金华叶潜仲君子人也𭧽仕于抚予捧檄至焉始定
交后十年予从事广西略使府潜仲适漕幕岭
外少公事多暇日予二人㳺钓吟奕必俱神厓洞
束缊育进唐镵宋刻剜苔疾读登𪩘放鹤俯湫呼龙
平生乐事莫如桂州时也既而余二人考举及格同
日出岭潜仲还婺予归莆乃闻潜仲病卒悲夫尚忍
言之陈君子东潜仲客也忽携潜仲手钞诗相访
又出潜仲之子字天启者诗十数首字画句法遂逼
乃翁呜呼潜仲可谓能教子矣东惓惓交𧨏语潜仲
平生辄忼慨涕下呜呼潜仲可谓能取友矣昔人云
生子当如孙仲谋殆为天启发也又云见元宾之所
与如见元宾殆为子东发也
刘圻父诗
余尝病世之为唐律者胶挛浅易僒局才思千篇一
体而为派家者则又驰骛广远荡弃幅足一嗅味尽
麻沙刘君圻父融液众格自为一家短章有孔鸾之
丽大篇有鲲鹏之壮枯槁之中含腴泽舒肆之中富
揪敛非深于诗者不能也矧其贵山林贱城市视蝉
冕如布衣见朱门如蓬戸静定之言多躁动之意少
庶几乎冲澹以自守遗佚而不怨者矣虽然文以气
为主少锐老惰人莫不然世谓鲍昭江淹晚节才尽
予独以气为有惰而才无尽子美䕫州介甫锺山以
后所作岂以老而惰哉余幼亦酷嗜岁月几何颜发
益苍事物夺其外忧患攻其内耗亡销铄不复有一
字矣圻父幸在世故胶扰之外为事物患之所恕
养气益充下语益妙它日余将求续集而𮗚老笔焉
送高上人
儒诋释为夷教义理一也岂有华夷之辨哉吾闻身
毒罽宾诸国皆有城郭君民其法度教令虽不可得
而详窃意其奨忠孝而禁悖逆大指无以异于中华
不然则其类灭而国墟矣如世所𫝊贤沙黄檗之事
在人为悖子在物为枭獍非特中华之所禁固身毒
罽宾之王之所必诛者也凡释皆宗释迦彼以王子
之贵当国统之重不迯则不得去夫贤沙黄檗民
也不迯亲亦可去既迯之又弃之又绝之视其亲冻
饿转死终不与粒饭匕药噫其不识罪福甚矣高上
人禅价重东南慨二师之被诬著论力辨痛先亲之
𭧂露飞锡归窆筑母庵思亲精舍焉国家之扵孝
子小则馈酒饩大则旌门闾奨之至矣然古今孝子
不多见民而孝世以为祥瑞矣释而孝非祥瑞之尤
乎高县人也予县人也将馈之酒饩高斋素将请于
上而旌其闾高无家乌乎吾无所用吾情矣于其行
姑书此附于西山先生赠卷之后
陈敬叟集
宝庆初元余有民社之寄平生嗜好一切禁止专习
为吏勤苦三年邑无阙事而余成俗人矣然少走四
方狂名已出邑中骚人墨客如陈敬叟刘圻父游季
仙辈往往辱与之游主人诗律久废不复有一字常
命少史设笔砚观众宾赋永以为乐尝评诸人之作
圻父得之夷淡而失之槁干季仙得之深密而失之
迟晦惟敬叟才气清㧞力量宏放险夷浓淡深浅密
疏各极其态不主一体至其为人旷达如列御冦荘
周饮酒如阮嗣宗李太白笔札如谷子云行草篆隶
如张颠李潮乐府如温飞卿韩致光余毎叹其所长
非复一事既觧锢墨归卧山中五六年谿上故人独
敬叟书问不绝其交𧨏又过人如此一旦缄其稿来
曰为我序之嗟夫余何足以知君哉追念昔者会集
诸君锐甚颇哀余衰犹能旗鼓助噪其旁今志气销
磨由衰至竭敬叟未知其然顾方援麾挑𢧐余远避
之悲伤感慨殆如伏波曵足土室中矣嗟夫余何足
以序君哉敬叟名以荘榖城黄子厚之甥故其诗相
似云
瓜圃集
近岁诗人惟赵章泉五言有陶阮意赵蹈中能为韦
体如永嘉诗人极力驰骤才望见贾岛姚合之籓而
巳余诗亦然十年前始自厌之欲息唐律专造古体
赵南塘不谓然其曰言意深浅存人胸怀不系体
格气象广大虽唐律不害为黄钟大吕否则手操
云和而惊𩙪骇电犹隐隐弦拨间也余感其言而止
亡友翁应叟尤工律诗集中古体不一二见无乃与
余同病乎然観其送人去国之章有山人处士疏直
之气伤时闻警之作有忠臣孝子微婉之义感知怀
友之什有侠客节士生死不相背负之意处穷而耻
势利之合无责而任善类之其言多有益世教凡
敖慢䙝狎闺情春思之类无一字一句及之是岂可
以律诗而㮣少之耶盖应叟晚为洛学客㳺所至必
交其善士尤为西山真公所知其诗有自来矣既殁
数年子元孺始请余序其集夫作诗难序诗尤难小
序最古最受攻至朱文公始尽扫而去之而诗之义
自见诗之显晦不在乎序之有无也决矣嗟乎作诗
者何人欤䲭鸮七月周公也棠棣召穆公也颂史克
也祈招祭公谋父也黍离大夫也皆古之圣贤也谓
小序不足以知古圣贤之意则有之矣至于寺人伤
䜛女子自誓蟋蟀讥俭硕鼠况贪与其他比兴风刺
往往出于小夫贱隶之口涂之人犹知之而况子夏
孔门之高弟卫宏汉世之名儒乎以高弟名儒之学
问而有不能通匹夫匹妇之情性若余者其敢自谓
知朋友之意乎虽然交㳺三十年一死一生问其人
则曰未详也问其诗则曰未达也其又可乎乃述所
见于篇首顾予文未必能重应叟之诗应叟之诗或
足以重余文也应叟名定别字安然瓜圃其自号云
退庵集
自先朝设词科而文字日趋于工譬锦工之机锦玉
人之攻玉极天下之组丽瑰美国家大典册必属笔
于其人焉然杂博伤正气𫄨绘损自然其病乃在于
太上惟番易三洪笔力浩大不僒于记问不于体
式士之得其门者寡矣退庵居士陈公集文安公之
婿著名淳熙中某生晚不及识公得其遗文十五卷
读之叹曰是提军与三洪对垒者夫文不能皆工
故曽子固劣于诗温公自言不习四六公俪语高妙
殆天界不可学谓简而远近而深有味外之味古文
鍜錬精粹一字不可増损在人其礼法之士在兵其
节制之师欤某常恨古今词人往往词胜理华过实
公启以包吕勉中司以东南民力竭规总饷书上内
相谓文人多托文以济奸上执政谓贫贱戚非造
物之见厄其识度操守如是使公有言责必不受风
旨供副封掌封駮必不奉行中批内降代王言必不
掷笔而发名节扫地之叹而年才五十仕止提辖文
思院世未知公身没言立往往惜其不贵且夀此岂
足以论公欤初密李公闽人其后徙浙尝作研铭使
广东者公之父也今以诗书礼乐帅江西者公之子
也奕叶显融而浙中侨居茅竹数间仅通戸牖帅
贵而不忍改筑曰吾先君之庐也於乎亦足以观公
家法矣
艾轩集
以言语文字行世非先生意也先生乾淳间大儒国
人师之朱文公于当世之学问有异同惟扵先生加
敬于时朝野语先生不以姓氏皆曰艾轩晚为中书
舍人中批某人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先生封还曰
轻台谏羞科目矣天子知先生决不奉诏改授工部
侍郎不拜而去其学问名节如此以言语文字行世
非先生意也然先生学力既深下笔简严高处逼檀
弓榖梁平处犹与韩并驱在时片简𨾏字人巳贵重
今其存者如岣嵝之碑岐阳之鼓矣𥘉先生为布衣
巳重名后贵显于朝爱先生者皆以晚节为
及 掖去国然后吕成公喜曰过江以来未有也乌
乎修而至于先生而前辈责偹之严如此则凡修而
未至于先生者其可以无日新之徳乎其可不畏晚
缪之讥乎向使先生希旨书行必更署不去为李峤
为张说先生一奋其决遂为李籓为𡊮高义利萌于
一念芳臭分于千载故余读先生之书重有感焉先
生没六十年微言散轶复斋陈公某所序者仅十之
二三外孙方之泰访求裒拾彚为二十卷勤于李汉
赵徳矣东阳范侯镕欲锓梓会迫上印不克就毗陵
张侯友乃绪而成之余二大父实率郷人以事先生
者也序非通家子弟责乎敬不敢辞
野谷集〈赵漕汝𬭼〉
古人之诗大篇短章皆工后人不能皆工始以一聨
一句擅名顷赵紫芝诸人尤尚五言律体紫芝之言
曰一篇幸止有四十字更增一字吾末如之何矣其
言如此以余所见诗当由丰而入约先约则不能
丰矣自广而趋狭先狭则不能广矣鸱鸮七月诗之
皆极其节奏变态而能止顾一切束以四十字
乎明翁诗兼众体而又遍行吴楚百粤之地眼力既
高笔力益放卷中歌行跌宕顿挫剸蛟缚虎手也及
敛为五七言则又妥帖丽密若唐人锻炼之作订其
品自元和大历溯于建安黄初者也余旧闻明翁工
诗之尤自珍閟数出鄙语挑战明翁终闭壁不出及
归后村明翁自番禺钞新旧稿见寄嗟乎余㓜交明
翁白首始见其诗盖其深厚不事衒鬻立身行已皆
然不独于诗然也余毎自谓粗知明翁今思昔之知
明翁者浅矣余知明翁而明翁不轻示余如此讵肻
为不知者出哉野谷明翁别墅余在郡日浅未及往
㳺而去此一卷诗最佳未寄园丁四十韵尤高妙
贾仲颖诗
永嘉多诗人四𤫊之中余仅识翁赵四𤫊之外余所
不及识者多矣贾君仲颕余所未及识者之一也君
生风雅之国为社友所推不问可知其诗矣赵讥道
徳嘉兄弟人物如璧君与之友又可知其人焉贾氏
自太傅为西汉文词之宗至以诗名于盛唐岛鸣于
晚唐君岂其苗裔欤观其大篇气力雄㧞音节顿挫
吊湘赋 之遗五七言如灯花寒影里诗句雨声中
如尽开窗户容秋月遍倚阑干看晚山舍人司仓得
意句也君虽不遇以死子嗣其业以行艺于乡信矣
贾氏之多才子耶
水木清华诗
平海军节度推官事之西有泉有梅肃翁采昔人
诗语以水木清华扁其斋寓士同僚从而诗之者
干人余病痹不出户限既不能越邑从君㳺诗律久
废呻吟絫月又不能就一字惟古诗有大序有小序
兰亭诗右军为序桃李园诗太白为序石鼎聨句退
之为序聚众作而一人序之其来旧矣传曰木水之
有夲原肃翁之有本原者乎然则孰为本肃翁以词
赋魁天下集英对策第四而无务色无骄志小心问
学谦虚求益此本也孰为原夫泉民俗富饶贾胡走
集之地仕者鲜不染指肃翁居其间独不为珠犀
涴此原也本盛则末华原澄则流清盖清者可以范
俗华者可以餙治矣
张尚书集
国朝用人尤严资格乾淳间天子益厌拘挛稍于科
举之外擢士张公栻魏公掞之以行进韩公元吉
王公拒刘公孝韪陆公㳺以文章用其馀起山林
遗逸由故家子弟遇合光显者不可殚绝故户部尚
书傃斋张公盖当时亲擢之一也公之学授于家庭
又所交皆天下贤俊而仕当朝廷极盛之时故其诗
冲澹和平可荐之郊庙非如孟郊贾岛鸣其穷愁而
已笺奏润温丽缛可施之典册非如陈琳阮瑀工于
书檄而已在上前论议或累牍或数语详而贯于理
简而周于事凿凿乎有用之言也初公在州县故相
正献公陈公郑卿景望赵卿徳荘争以文墨荐及后
宫达更以才业显为漕总为司农太府为版曹长贰
皆金谷要剧之任考其奏篇如论坊额重和贾价
高又欲取郡县十年以来创増之赋刬除复旧晚牧
婺州遂以蠲租谤于是提卷而作曰此固文靖之
心法而张氏之世徳欤彼以文誉公者特见其外尔
至以才称公者亦岂足以知其内哉莆田使君公之
孙也词学亢宗如雅餙吏既修泮官刊艾轩集乃取
家集而并传焉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公可谓能
似文靖矣使君可谓能似公矣某先君子尝㳺公父
子之门使君有命曰吾子冝序先集某敬拜曰诺
王南卿集
余发番禺送者系路秋暑犹在宿醒未觧坐舟中如
炊甑偶得顺风张帆伸首蓬外紫翠插空舟人曰罗
浮山也意稍舒豁明日县尹王旦携其先大夫义丰
公遗文五卷示余读之终编涣然如甘露之蠲渇洒
然如清泉之濯垢也可谓能言之流矣盖公之言曰
恶蹈袭其妙在于能变惟渊源者得之岂惟文哉
议论亦然故公之诸文变态无穷不主一体论事必
古今㩀义理不祖旧诗高处逼陵阳茶山四六
不减汪綦如王景文集序酹文虽欧公于子美
曼卿不能加矣谓中兴颂异于仲尼讳鲁之义谓归
来辞作于刘裕晋之先世而同结而不敢异誉潜
而失其实者所未知也公㐮敏诸孙常自称将种南
宫对策乞都建业零陵封事论一马可赡五兵冝罢
㩁马晚守濠梁请复曹玮万田修种世衡谢法而仕
止一麾朱文公尝叹公之材略已所不及而不尽用
世必有任其责者余读公之文悲公之志乃取文公
之语冠之编端以行于世且以慰公之子焉公名阮
字南卿义丰所居山名
石塘闲话
六纪百诗寒斋𠩄著捴曰石塘闲话盖大岁五千馀
轴传灯千七百人精英骨髄尽在是矣然佛学起扵
六诸子之后其奇特孤行于天地间有何不可
至李习之柳子厚稍引易论语荘列之书以印证之
此乃儒者不能自求守附于佛非佛之不能自立求
助于儒也余闻佛之妙在于离言语处拈花靣壁岂
有句义可诠注哉其后话头百千则语录五车亦大
繁矣夫方书不为扁鹊设图诀不为变秋设泥方凡
医也按图棋也善读寒斋书者更高著眼目
竹溪诗
唐文人皆能诗柳尤高韩尚非本色迨本朝则文人
多诗人少三百年间虽人各有集集各有诗诗各自
为体或尚理致或负材力或逞辨博少者千篇多至
万首要皆义策论之有韵者尔非诗也自二三钜
儒及十数大作家俱未免 此病乾淳间艾轩先生
始好深湛之思加煆炼之功有岁累月缮一章未
就者尽平生之作不数卷然以约敌繁密胜疏精揜
粗同时惟吕太史赏重不知者以为迟晦盖先生一
传为网山林氏名亦之字学可再传为乐轩陈氏名
藻字元洁三传为竹溪诗此其师槁干中含华滋萧
散中藏严密窘狭中见纡馀当其撚须搔首也摉索
如𧰼罔之求珠斵削如巨灵之施凿纬如鲛人之
织绡及乎得手应心也简者如虫鱼小之古恊者
如韶钧广乐之奏偶者如雄雌二剑之合天下后世
诵之曰诗也非义策论之有韵者也初艾轩没门
人散或更名它师独网山乐轩笃守旧闻穷死不悔
竹溪方有盛名而一饮啄不忘乐轩庙祀之墓祭之
其师友之际如此诗直其土苴耳余少亦苦吟后避
谤且 祸遂废不为然意根除刬久而未尽晚见
竹溪之诗叹曰吾诗可结局矣竹溪林氏名希逸字
渊翁与纲山乐轩俱福清人余与艾轩俱莆田人
王子文诗
古诗皆切于世教𬣙谟定命远犹辰告大臣之言也
敬之敬之命不易哉谏臣之言也之子于征有闻无
声将率之言也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君国子民之言
也禹之训皋陶之歌周公之诗大率达而在上者之
作也谓穷乃工诗自唐始而李杜为尤穷而最工者
然甫旧谏官白亦词臣岂必皆寠主 人饥饿而鸣
哉潜斋年未四十导密旨班列卿使 内牧潜藩言
议风旨闻天下不以诗自名余得其诗读之本学术
隆师友攀忠贤绌邪 爱君如爱亲民如已合
于诗人之所谓六义者盖江湖草野之士白首专攻
不过得数十百篇潜斋方有权位窃意丰于彼者必啬
于此而其诗至二十卷又皆粹美无疵闲雅有味讵
可以常情测度哉抑余有恨焉为 樵川也
岂白尔遂无作乎将靳固不以示人乎昔庐陵半山
二公愈贵愈显其诗愈肆岿然为吾 祖潜斋其尽
发閟藏樵川以后藳锓𫝊之无使异日观者叹曰
陈简斋自大用后不复有诗潜斋当不以余言为僭
也
赵寺丞和陶诗
自有诗人以来惟阮嗣宗陶渊明自是一家譬如景
星庆云醴泉灵芝虽天地间物而天地亦不能使之
常有也然嗣宗跌荡弃礼矜法傲犯世患晚为劝进
表以求容志行扫地反累其诗渊明多引典训居然
名教中人终其身不践二姓之庭未尝谐世而世故
不能害人物高胜其诗遂独步千古唐诗人最多惟
韦柳其遗意李杜虽大家数使为陶体则不近矣本
朝名公者或追和其作极不过一二篇坡公以盖代
之材乃遍用其韵今松轩赵侯复尽和焉出牧吾州
袖以教余退而读之见其揪敛之中有开拓简淡之
内出奇伟藏大功于朴寄大辨于讷容止音节不辨
其孰为孟孰其孙叔也可谓善学渊明者矣客难
余曰昔坡公和篇初出颍滨独云渊明不肯束带见
督邮子瞻既辱于世欲以晚节自拟渊明谁其信之
今吾子推赵配陶将毋与颍滨异耶余曰坡公和陶
于老夫坎𡒄之馀赵侯和陶于盛壮显融之日夫如
是则知贵其身而求乎内矣贵其身者必重名节求
乎内者必外物其去渊明何远之有颍滨复出不
易吾言矣
赵虚斋注荘子内篇
往岁水心叶公讲学析理多异先儒习学记言初出
南塘赵公书扺余曰叶犹是同中之异如某则直异
耳余骇其言而未见其书也端平初余为玉牒所主
簿赵为卿摄郎右铨赵为侍郎朝夕相亲稍窥平生
论著于书易皆出新义虽伊洛之不苟随惟诗与
朱子同且语余曰莆人惟郑渔仲善读书子可之
勿为第二流人郑名樵所谓夹漈先生者余谢不敢
当方欲尽传其书俄皆去国矣耆隽凋落旧闻益荒
太常博士郑君叟道莆为余言虚斋赵公方为诸
经作传余固厚公以书叩问公答云云大指多与南
塘合然靳固未肯轻出曰出之将骇一世矣余既老
病无复四方之役常恨不得挟册以从公㳺一日于
亲友家得公所作逍遥游觧尽黜旧注自成一家
以数明理以理㫁疑如巧历然起一筭子而千岁之
日可知如国棋然下一冷着而满盘之子皆活纳而
辨简而尽心窃叹伏遂从公求得内篇求旨而传录
焉余少亦嗜此书至是悟而笑曰许多年在郭象云
雾中乃今仿佛见𫎇叟户庭矣又悟世儒笺传之学
皆随声接响按模出墼尔如水心南塘如虚斋乃可
谓之善学因漆园之书以推它官其高妙精诣切于
世用抑又可知也昔南塘自以其易学讲干旃厦公
行矣扈跸甘泉开卷迩英其尽取诸书献之 乙览
列之学官与天下共之毋徒藏名山而俟来哲也
唐五七言绝句
野处洪公编唐人绝句仅万首有一家数百首并取
而不遗者亦有复出者冝其但取唐人文集 说令
人抄类而成书非必有所屮取也余家童子初入塾
始遗五七言各百首口授之切情诣理之作匹
女不弃也否则巨人作家不录也惟李杜当别论童
子请曰昔杜牧讥元白诲今所取多 情春思宫
怨之什然乎余曰诗大序曰发乎情性止乎礼义古
今诗至是而止夫发乎性情者天理不容泯止乎礼
义者圣笔不能删也小子识之
本朝五七言绝句
唐绝句诗选成童子复以本朝诗为请余曰兹事尤
难杨刘是一格欧苏是一格黄陈是一格一难也以
大家数掩群作以鸿笔兼众体又一难也黄赵公
常欲编本朝诗辄止其意深矣余病眊旧读不能尽
记家藏前人文集苦不名里中故家书类散落不可
借暇日姑取所尝记诵南渡前五七言亦各百首授
童子或曰本朝理学古文高出前代惟诗视唐似有
愧色余曰此谓不能言者也其能言者岂惟不愧于
唐盖过之矣
中兴五七言绝句
客问余曰吕氏文鉴起建隆迄宣靖何也曰炎绍而
后大家数尤盛于汴都其人非朝延之公卿即交㳺
之祖父并存则不胜记诵之繁精练则未免遗落之
恨去取之际难哉客曰子选本朝绝句亦此意乎曰
固也客曰昔人有言唐文三变诗然亦故有盛唐中
唐晚唐之体晚唐且不可废奈何详汴都而略江左
也余矍然起谢曰君言有理乃取中兴以后诸篇五
七言各𨕖百首内五言最难工前𨕖犹有未满人意
者此编则一一精善矣穷乡无借书处所见 取
狭可恨惟此一条尔至于江湖诸人约而在下姜䕫
刘翰赵蕃师秀徐照之流自当别选客曰文鉴可并
续乎余曰以俟君子
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九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