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书 (四库全书本)/卷17
御纂朱子全书 卷十七 |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十七
论语八
先进第十一
先进于礼乐章
问先进于礼乐此礼乐还说宗庙朝廷以至州闾乡党之礼乐曰也不止是这般礼乐凡日用之间一礼一乐皆是礼乐只管文胜去如何合杀须有个变转道理如今日事都恁地侈靡某在南康时通上位书启只把纸封后来做书盝如今尽用紫罗背盝内用真红事事都如此如何合杀问孔子又云吾从周只是指周之前辈而言曰然圣人穷而在下所用礼乐固是从周之前辈若圣人达而在上所用礼乐须更有损益不止从周之前辈若荅颜子为邦之问则告以四代之礼乐问如孔子所言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又云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
钟鼓云乎哉此皆欲损过就中之意曰固是此等语最多又云观圣人意思因见得事事都如此非独礼乐如孟子后面说许多乡原狂狷亦是此意乡原直是不好宁可是狂底狷底如今人恁地文理细密倒未必好宁可是白直粗疏底人〈语类〉
从我于陈蔡章
问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曰此说当从明道谓此时适皆不在孔子之门思其相从于患难而言其不在此耳门人记之因历数颜子而下十人并目其所长云耳
问徳行不知可兼言语文学政事否曰不消如此看自就逐项上看如颜子之徳行固可以备若他人固有徳行而短于才者〈以上语类二条〉
回也非助我章
旧曾问李先生颜子非助我者处李先生云颜子于圣人根夲有默契处不假枝叶之助也如子贡乃枝叶之功〈语类〉
颜路请子之车章
问注以为命车何以验之曰礼记言大夫赐命车〈语类〉问颜渊死孔子若有财还与之椁否顺之曰不与丧称家之有无颜渊家夲无则其无椁乃为得宜孔子若与之椁便是使颜渊失宜孔子必不肯盖椁者可有可无者也若无棺则必与之矣曰孔子若有财必与颜渊为椁盖朋友有通财之义况孔子之与颜渊视之如子耶所谓丧具称家之有无者但不可以非义他求耳〈荅石子重○文集〉
门人厚葬章
门人厚葬是颜子之门人不得视犹子以有二三子故也叹不得如葬鲤之得宜此古注说得甚好乂简径〈语类〉
季路问事神章
或问季路问神章曰事君亲尽诚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神则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赋许多道理自然完具无欠阙须尽得这道理无欠阙到那死时乃是生理已尽安于死而无愧
问人一理人能诚敬则与理为一自然能尽事人事之道有是理则有是气人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是如此否曰人且从分明处理会去如诚敬不至以之事人则必不能尽其道况事神乎不能暁其所以生则又焉能暁其所以死乎
亚夫问未知生焉知死先生曰若曰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才说破则人便都理会得然须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来所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者须要一一尽得这生底道理则死底道理皆可知矣张子所谓存吾顺事没吾宁也是也
或问季路问神章曰世间无有聚而不散散而不聚之物聚时是这模样则散时也是这模样若道孔子说与子路又不全与他说若道不说又也只是恁地
问伊川谓死生人一而二二而一是兼气与理言之否曰有是理则有是气有是气则有是理气则二理则一〈以上语类五条〉
尽爱亲敬长贵贵尊贤之道则事之心不外乎此矣知乾坤变化万物受命之理则生之有死可得而推矣夫子之言固所以深暁子路然学不躐等于此亦可见矣近世说者多借先圣之言以文释氏之旨失其夲意远矣〈荅廖子晦〉
问子路问事神一章谊谓由聚散故有生死由幽明故有人而所谓理则无有聚散幽明之异也学者求尽乎理可也尽乎事人之理则神之理不外是知其所以生则死之理可见亦即其著见者而致其知实其行而已不然将求诸恍惚茫昧之域终亦不知焉耳矣曰亦善然事人之道未易尽所以生者亦未易知也〈荅方宾王○以上文集二条〉
闵子侍侧章
冉有子贡侃侃如也侃侃刚直之貌不必泥事迹以二子气象观之赐之达求之艺皆是有才底人大凡人有才便自暴露便自然有这般气象闵子纯于孝自然有訚訚气象
訚訚是深沉底侃侃是发露圭角底行行是发露得粗底
问訚訚行行侃侃皆是刚正之意如冉求平日自是个退逊之人如何也解有此意思曰三子皆意思大同小异求赐则微见其意子路则全体发在外闵子则又全不外见然此意思亦自在三子者皆有疑必问有怀必吐无有遮覆含糊之意曰岂非以卑承尊易得入于柔佞卑謟三子各露其情实如此故夫子乐之曰都无那委曲回互底意思
问訚訚行行侃侃曰闵子于和悦中却有刚正意思仲由一于刚正闵子深厚仲由较表露问子路不得其死然曰然者未定之辞圣人虽谓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变其气习亦必有以处死
或问子路死于孔悝之难死得是否曰非是自是死得呆出公岂可仕也又问若仕于孔悝则其死为是否曰未问死孔悝是不是只合下仕于卫自不是了况孔悝亦自是不好底人何足仕也子路只见得可仕于大夫而不知辄之国非可仕之国也问孔门弟子多仕于列国之大夫者何故曰他别无科阙仕进者只有此一门舎此则无从可仕所以颜闵宁不仕耳
子路死孔悝之难未为不是只是他当初事孔悝时错了到此不得其死卫君不正冉有子贡便能疑而问之有思量便不去事他若子路粗率全不信圣人说话必也正名亦是教子路不要事卫他更说夫子之迂若由也不得其死圣人已见得他错了但不如鸣鼔攻之责得求之深虽有不得其死及正名之说然终不分晓痛说与他使之知不要事孔悝此事不可晓不知圣人何故不痛责之〈以上语类六条〉
子贡问师与商也章
问师也过商也不及看过与不及处莫只是二子知见上欠工夫曰也不独知见上欠只二子合下资质是这模样子张便常要将大话盖将去子夏便规规谨守看论语中所载子张说话及夫子告子张处如多闻阙疑多见阙殆之类如子张自说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此说话固是好只是他地位未说得这般话这是大贤以上圣人之事他便把来盖人其疏旷多如此孔子告子夏如云无为小人儒又云无欲速无见小利如子夏自言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之类可见又问参也竟以鲁得之鲁却似有不及之意然曾参虽鲁而规模志向自大所以终能传夫子之道子夏合下浅狭而不能穷究道体之大全所以终于不及曰鲁自与不及不相似鲁是质朴浑厚意思只是钝不及底恰似一个物事欠了些子〈语类〉
柴也愚章
吴伯英问柴也愚因说柴尝避难于卫不径不窦使当时非有室可入则柴必不免此还合义否曰此圣人所以言其愚也若夫子畏于匡微服过宋料须不如此
参也竟以鲁得之曾子鲁钝难晓只是他不肯放过直是捱得到透彻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略绰见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样敏底见得容易又不能坚守钝底捱得到略晓得处便说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子更不放舎若这事看未透真是捱得到尽处所以竟得之
曾子以鲁得之只是鲁钝之人却能守其心专一明达者每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专一〈以上语类三条〉
回也其庶乎章
敬之问回也其庶乎屡空大意谓颜子不以贫窭动其心故圣人见其于道庶几子贡不知贫富之定命而于贫富之闲不能无留情故圣人见其平日所讲论者多出亿度而中曰据文势也是如此但颜子于道庶几却不在此圣人谓其如此益见其好子贡不受命也在平日圣人亦不因其货殖而言贺孙因问集注云颜回言其乐道又能安贫以此意看若颜子不处贫贱困穷之地亦不害其为乐曰颜子不处贫贱固自乐到他处贫贱只恁地更难所以圣人于此数数拈掇出来
问吕曰货殖之学聚所闻见以度物可以屡中而不能悉中尝记前辈一说曰自太史公班固列子贡于货殖下与马医夏畦同科谓其所至诸侯莫不分庭抗礼天下后世无不指子贡为竖贾之事子贡孔门高弟岂有圣人之门而以贾竖为先乎屡空无我者也其学则自内而求货殖自外而入非出于己之所自得也特其才高凡接于见闻者莫不解悟比之屡空者为有闲矣曰此说乃观文叶公所作审是集中之语盖吕与叔之遗意也乍看似好而道理恐不如是盖屡空者空乏其身也货殖则对屡空而言不能不计较者是也范氏曰颜子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天下之物岂有能动其心者此说为得之〈以上语类二条〉
屡空只是空乏之空古人有箪瓢屡空之语是也但言颜子数数空匮而不改其乐耳下文以子贡货殖为言正对此相反而言以深明颜子之贤也若曰心空则圣人平日之言无若此者且数数而空亦不胜其间断矣此夲何晏祖述老荘之言诸先生盖失不之正耳〈荅潘恭叔〉
问集注解回也其庶乎屡空章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窃疑又字似作两截盖乐道故能安贫而安贫所以乐道也曰世间亦有质美而能安贫者皆以为知道可乎更思之〈荅赵恭父○以上文集二条〉
子张问善人之道章
问善人之道曰善人之道只是个善人底道理所谓善人者是天资浑然一个好人他资质至善而无恶即可欲之谓善他所行底事自然皆善不消得桉夲子自不至于恶若是常人不依夲子便不能尽善流而为恶但他既天资之善故不必循途守辙行之皆善却缘只是如此而无学故不能入圣人阃室横渠之解极好〈语类〉
论笃是与章
问论笃是与章集注云云详此文义恐只是说不可以言取人下文又言不可以貌取人何也曰色庄便是兼著貌字〈荅赵恭父○文集〉
子畏于匡章
或问回何敢死伊川改死为先是否曰伊川此话门人传之恐误其间前后有相背处今只作死字说其曰吾以汝为死矣者孔子恐颜回遇害故有此语颜子荅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颜子谓孔子既得脱祸吾可以不死矣若使孔子遇害则颜子只得以死救之也或问颜路在颜子许人以死何也曰事偶至此只得死此与不许友以死之意别不许以死在未处难以前乃可如此处己遇难却如此说不得〈语类〉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章
问据贺孙看来仲由冉求气质不同恐冉求未必可保仲由终是不屈曰不要论他气质只这君臣大义他岂不知圣人也是知他必可保然死于祸难是易事死于不可夺之节是难事才出门去事君这身已便不是自家底所谓事君能致其身是也如做一郡太守一邑之宰一尉之任有盗贼之虞这不成休了便当以死守之亦未为难惟卒遇君臣大变利害之际只争些子这诚是难今处草茅说这般事似未为切己看史策所载篡易之际直是难处篡弑之贼你若不从他他便杀了你你从他便不死既是贪生惜死何所不至
问孔门弟子如由求皆仕于季氏何也曰只仕便是病了尽高底便不肯仕如闵子曾子是也但当时不仕则已仕则必出于季氏盖当时鲁君用舎之权皆归于季氏也又问子路未易屈者当时亦仕于季氏盖他虽不能行其道亦稍知尊敬之曰说道他尊敬不得才不当仕时便教他尊敬也不当仕次日见先生先生又曰夜来说尊敬话这处认不得当下便作病而今说被他敬去仕他若是个贼来尊敬自家自家还从他不从他但看义如何耳
问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张子韶解此谓当其微有不可则随即止之无待其事之失过之形而后用力以止之也曰子韶之说不通与上下文义不相贯近世学者多取此说爱其新奇而不察其不当于理此甚害事不可不知也〈以上语类三条〉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章
子路非谓不学而可以为政但谓为学不必读书耳上古未有文字之时学者固无书可读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读书而自得者但自圣贤有作则道之载于经者详矣虽孔子之圣不能离是以为学也舍是不求而欲以政学既失之矣况又责之中材之人乎然子路使子羔为宰夲意未必及此但因夫子之言而托此以自解耳故夫子以为佞而恶之〈荅陈明仲○文集〉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章
读曾晳言志一章曰此处正要理会如子路说比及三年可使有勇冉有云可使足民不知如何施设得便如此曾晳意思固是高远须是看他如何得如此若子细体认得这意思分明令人消得无限利禄鄙吝之心须如此看方有意味
冉求公西赤言皆退让却是见子路被哂后计较如此说子路是真此四人气象好看
曾点之志夫子当时见他高于三子故与之要之观夫子不知所以裁之之语则夫子正欲共他理会在
或问如或知尔则何以哉逮诸子以可用对而曾点独不荅所问夫子乃许之何也曰曾点意思见得如此自与诸子别看他意思若做时上面煞有事在或问如何煞有事曰曾点见得如此时若子路冉求公西华之所为曾点为之有馀又曰只怕曾点有庄老意思或问曾点是实见得如此还是偶然说著曰这也只是偶然说得如此他也未到得便做荘老只怕其流入于荘老又问东莱说曾点只欠宽以居之这是如何曰他是太宽了却是工夫欠细密因举明道说康节云尧夫豪杰之士根夲不贴贴地
问夫子令四子言志故三子皆言用夫子卒不取而取无用之曾点何也曰三子之志趣皆止于所能而曾点气象又大志趣又别极其所用当不止此也又曰曾点虽是如此于用工夫处亦欠细密
先生令叔重读江西严时亨欧阳希逊问目皆问曾点言志一叚以为学之与事初非二致学者要须涵养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之地则无事不可为也先生曰此都说得偏了学固著学然事亦岂可废也若都不就事上学只要便如曾点样快活将来却恐狂了人去也学者要须常有三子之事业又有曾点襟怀方始不偏盖三子是就事上理会曾点是见得大意曾点虽见大意却少事上工夫三子虽就事上学又无曾点底脱洒意思若曾子之学却与曾点全然相反往往曾点这般说话曾子初闲却理会不得他但夫子说东便去学东说西便去学西说南便去学南说北便去学北到学来学去一旦贯通却自得意思也
他父子之学正相反曾子是一步一步踏著实地去做直到那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方是然他到这里也只是唯而已也不曾恁地差异从此后也只是稳稳贴贴恁地去到临死尚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也依旧是战战兢兢不曾恁地自在曾晳不曾见他工夫只是天资高后自说著如夫子说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这便是狂简
问集注云曾点之学有以见乎日用之间莫非天理流行之妙日用之间皆人所共曾点见处莫是于饥食渴饮冬裘夏葛以至男女居室之类在曾点见则莫非天理在他人则只以济其嗜欲曰固是同是事是者便是天理非者便是人欲如视听言动人所同也非礼勿视听言动便是天理非礼而视听言动便是人欲植曰即是五峰所谓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否曰是
曾点之志所谓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程子谓便是尧舜气象为他见处大故见得世间细小功业皆不足以入其心
上蔡说鸢飞鱼跃因云知勿忘勿助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点之意看来此一叚好当入在集注中舞雩后
问前辈说鸢飞鱼跃与曽点浴沂一事同不知曾点之事何缘与子思之说同曰曾点见日用之间莫非天理问何以见曾点见日用之间莫非天理曰若非见得日用之间无非天理只恁地空乐也无意思又曰诸子有安排期必至曾点只以平日所乐处言之曾点不说道欲做那事不做那事又曰曾点以乐于今日者对诸子以期于异日者对又曰某今日见得又别节次日问节取先生所注一叚看不见与昨日之说异曰前日不曾说诸子有安排期必至曾点无之〈以上语类十一条〉
问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一章夫子既语之以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正是使之尽言一旦进用何以自见及三子自述其才之所能堪志之所欲为夫子皆不许之而独与曾点看来三子所言皆是实事曾点虽荅言志之问实未尝言其志之所欲为有似逍遥物外不屑当世之务者而圣人与此而不与彼何也集注以为味曾点之言则见其日用之间无非天理流行之妙而用舎行藏了无与于我是虽尧舜事业盖所优为其视三子规规于事为之末不可同年而语矣某尝因是而思之为学与为治夲来只是一统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三子却分作两截看了如治军旅治财赋治礼乐与凡天下之事皆是学者所当理会无一件是少得底然须先理会要教自家身心自得无欲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程子所谓不得以天下挠己己立后自能了当得天下事物者是矣夫子尝因孟武伯之问而言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圣人固已深知其才所能办而独不许其仁夫仁者体无不具用无不该岂但止于一才一艺而已使三子不自安于其所已能孜孜于求仁之是务而好之乐之则何暇规规于事为之末缘他有这个能解横在肚皮里常恐无以自见故必欲得国而治之一旦夫子之问有以触其机即各述所能子路至于率尔而对更无推逊求赤但见子路为夫子所哂故其辞谦退毕竟是急于见其所长圣门平日所与讲切自身受用处全然掉在一偪不知今日所存便是后日所用见得他将为学为治分作两截看了所以气象不宏事业不能造到至极如曾点浴沂风雩自得其乐却与夫子饭疏食饮水乐在其中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襟怀相似程子谓夫子非乐疏食饮水也虽疏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谓颜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要知浴沂风雩人人可为而未必能得其乐者正以穷达利害得以累其心而不知其趣味耳夫举体遗用洁身乱伦圣门无如此事全不可以此议曾点盖士之未用须知举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天理自然之安方是夲分学者曾点言志乃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无入而不自得者故程子以为乐而得其所也譬如今时士子或有不知天分初无不足游泳乎天理之中大小大快活反以穷居隐处为未足以自乐切切然要做官建立事功方是得志岂可谓之乐而得其所也孟子谓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孟子所谓君子所性即孔子颜子曾点之所乐如此如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物各付物与天地同量惟颜子所乐如此故夫子以四代礼乐许之此浴沂风雩识者所以知尧舜事业曾点固优为之也然知与不知在人用与不用在时圣贤于此乘流则行遇坎则止但未用时只知率性循理之为乐正以此自是一统底事故也龟山谓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只是率性而已外边用计用较假饶立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如子路当蒯聩之难知食焉不避其难而不知卫辄之食不可食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后来所成就止于如此正为他不知平日率性循理便是建功立事之夲未到无入不自得处夫子之不与其有以知之矣所见如此不背驰否乞与订正曰此一叚说得极有夲末学者立志要当如此然其用力却有次第巳为希逊言之矣〈荅严时亨〉
问集注中说曾点处有乐此终身一句不知如何曰观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岂不是乐此以终身后来事业亦偶然耳若先有一豪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注中若无此句即此一转语全无収拾荅他圣人问头不著只如禅家擎拳竖拂之意矣〈荅甘吉甫○以上文集二条〉
颜渊第十二
颜渊问仁章
克己复礼如通沟渠壅塞仁乃水流也
克己复礼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
克己则礼自复闲邪则诚自存非克己外别有复礼闲邪外别有存诚
克己复礼所以言礼者谓有规矩则防范自严更不透漏
克己复礼为仁与可以为仁矣之为如谓之相似与孝弟为仁之夲为仁由巳之为不同
一于礼之谓仁只是仁在内为人欲所蔽如一重膜遮了克去己私复礼乃见仁仁礼非是二物
林安卿问克复工夫全在克字上盖是就发动处克将去必因有动而后天理人欲之㡬始分方知所决择而用力也曰如此则未动以前不消得用力只消动处用力便得如此得否且更子细次早问看得如何林举注中程子所言克己复礼乾道主敬行恕坤道为对曰这个也只是微有些如此分若论敬则自是彻头彻尾要底如公昨夜之说只是发动方用克则未发时不成只在这里打瞌睡懞憧等有私欲来时旋捉来克如此得否又曰若待发见而后克不亦晚乎发时固是用克未发时也须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始得
或问克己之私有三气禀耳目鼻口之欲及人我是也不知那个是夫子所指者曰三者皆在里然非礼勿视听言动则耳目口鼻之欲较多又问克者胜也不如以克训治较稳曰治字缓了且如捱得一分也是治捱得二分也是治胜便是打叠杀了他
克己复礼不可将理字来训礼字克去己私固即能复天理不成克己后便都没事惟是克去己私了到这里恰好著精细底工夫故必又复礼方是仁圣人却不只说克己为仁须说克己复礼为仁见得礼便事事有个自然底规矩准则
亚夫问克己复礼章曰今人但说克己更不说复礼夫子言非礼勿视听言动即是克己复礼之目也颜子会问夫子会荅荅得来包括得尽巳字与礼字正相对说礼便有规矩准绳且以坐立言之巳便是箕踞礼便是坐如尸己便是跛倚礼便是立如齐但如此看便见又曰克己是大做工夫复礼是事事皆落腔窠克己便能复礼步步皆合规矩准绳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复礼工夫也释氏之学只是克己更无复礼工夫所以不中节文便至以君臣为父子父子为君臣一齐乱了吾儒克己便复礼见得工夫精细圣人说得来夲末精粗具举下靣四个勿字便是克与复工夫皆以礼为准也克己复礼便是捉得病根对证下药仲弓主敬行恕是且涵养将去是非犹未定涵养得到一步又进一步方添得许多见识克己复礼便刚决克除将去
因论克己复礼洽叹曰为学之艰未有如私欲之难克也先生曰有奈他不何时有与他做一片时
吕与叔说克己从那己物对处克此说虽好然不是夫子与颜子说底意夫子说底是说未与物对时若与物对时方克他却是自家已倒了几多所谓已只是自家心上不合理底便是不待与物对方是又曰吕与叔克己铭只说得一边
国秀问圣人言仁处如克己复礼一句最是言得仁之全体否曰圣人告人如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之类无非言仁若见得时则何处不是全体何尝见有半体底仁但克己复礼一句却尤亲切
孔门弟子如仁字义字之说已各各自暁得文义但看荅问中不曾问道如何是仁只问如何行仁夫子荅之亦不曾说如何是仁只说道如何可以至仁如颜子之问孔子荅以克己复礼仲弓之问孔子荅以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司马牛之问孔子荅以仁者其言也讱樊迟之问孔子荅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想是仁字都自解理会得但要如何做
问克己复礼即仁乎曰克己复礼当下便是仁非复礼之外别有仁也此闲不容发无私便是仁所以谓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若真个一日打并得净洁便是仁如昨日病今日愈便不是病
一日克己复礼则一日天下归仁二日克己复礼则二日天下归仁
一日存此心则一日有此徳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不是恁地略用工夫便一日自能如此须是积工夫到这里若道是一日克己复礼天下便一向归其仁也不得若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归其仁明日若不克己复礼天下又不归仁
问一日克己复礼如何使天下便能归仁曰若真能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有归仁之理这处亦如在家无怨在邦无怨意思在家无怨一家归其仁在邦无怨一邦归其仁就仲弓告止于邦家颜子体叚如此便以其极处告之又曰归犹归重之意
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向来徐诚叟说此是克己工夫积习有素到得一日果能克己复礼然后天下归仁如何曰不必如此说只是一日用其力之意问有人一日之中克己复礼安得天下便归仁曰只为不曾克己复礼一日克己复礼即便有一日之仁颜子三月不违仁只是拳拳服膺而弗失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今日克念即可作圣明日罔念即为狂矣曰到颜子地位其徳已成恐不如此曰颜子亦只是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除是夫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方可说此
敬之问上面克己复礼是要克尽己私下面四勿是严立禁制使之用力曰此一章圣人说只是要他克己复礼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是言克己复礼之效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是言克己复礼工夫处在我而不在人下面请问其目则是颜子更欲圣人详言之耳盖非礼勿视便是要在视上克己复礼非礼勿听是要在听上克己复礼非礼勿言是要在言上克己复礼非礼勿动是要在动上克己复礼前后反复只说这四个字若如公说却是把作两截意思看了
问颜渊问仁孔子对以克己复礼颜渊请问其目则对以非礼勿视听言动看得用力只在勿字上曰亦须是要睹当得是礼与非礼
非礼勿视说文谓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军尽退工夫只在勿字上才见非礼来则以勿字禁止之才禁止便克己才克去便能复礼又曰颜子力量大圣人便就他一刀截断若仲弓则是闭门自守不放贼入来底然敬恕上更好做工夫
或问非礼勿视听言动曰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如此类工夫却易视远惟明才不远便是不明听徳惟聪才非徳便是不聪如此类工夫却难视听言动但有些个不循道理处便是非礼
元翰问非礼勿视听言动看来都在视上曰不専在视上然听亦自不好只縁先有视听便引惹得言动所以先说视听后说言动佛家所谓视听甚无道理且谓物虽视前我元不曾视与我自不相干如此却是将眼光逐流入闹可也听亦然天下岂有此理坐闲举佛书亦有克己底说话先生曰所以不可行者却无复礼一叚事既克己若不复礼如何得
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上句是说视听言动皆由中出下句是用功处问须是识别得如何是礼如何是非礼曰固是用分别得然紧要在勿字上不可放过
直卿问制于外所以养其中此是说仁之体而不及用曰制于外便是用又曰视听自外入言动自内出圣人言语紧密如此圣人于颜子仲弓都是就纲领上说其他则是就各人身上说
尹叔问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守之于为四句莫有优劣否曰思是动之微为是动之著这个是该动之精粗为处动思处亦动思是动于内为是动于外盖思于内不可不诚为于外不可不守然専诚于思而不守于为不可専守于为而不诚于思亦不可又曰看文字须是得个骨子诸公且道这动箴那句是紧要道夫云顺理则裕莫是紧要否曰更连从欲则危两句都是这是生死路头又曰四者惟视为切所以先言视而视箴之说尤重于听也〈以上语类二十七条〉
天下归仁熟考经文及程氏说似只谓天下之人以仁归之与吕氏赞不同盖事事合理则人莫不称其仁如宗族称孝乡党称弟之比若有豪发之私留于胸中则见乎外者必有所不可揜矣人亦必以其实而称之又何归仁之有〈荅连嵩卿〉
克己之目不及思窃谓洪范五事以思为主盖不可见而行乎四者之闲也然操存之渐必自其可见者而为之法则切近明白而易以持守故五事之次思最在后而夫子于此亦遍举四勿而不及夫思焉盖欲学者循其可见易守之法以养其不可见不可系之心也至于久而不懈则表里如一而私意无所容矣程子四箴意正如此〈荅陈明仲〉
视听与见闻不同声色接于耳目见闻也视听则耳目从乎声色矣不论心受与不受也〈荅石子重〉
问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乎外所以养其中曰由乎中而应乎外是推夲视听言动四者皆是由中而出汎言其理之如此耳非谓从里面做工夫出来也制乎外所以养其中方是说做工夫处全是自外而内自叶流根之意非谓内外交相养与此章之文夲不相戾不须如此分疏也如视听二箴云心兮夲虚秉彜天性亦皆是推夲而言若其工夫则全在制之于外闲邪勿听处可更详之〈荅吕子约○以上文集四条〉
仲弓问仁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紧接著那出门使民在邦无怨在家无怨紧接著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直到这里道理方透彻似一片水流注出来到这里方住中闲也闲断不得效验到这处方是做得透彻充足饱满极道体之全而无亏欠外内闲才有一人怨他便是未彻便如天下归仁底才有一个不归仁便是有未到处又云内外无怨便是应处如关雎之仁则有麟趾之应鹊巢之仁则有驺虞之应问仁者甚多只荅颜子仲弓底说得来大
或问推己及物之谓恕曰推己及物便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工夫却在前面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须是先主于敬然后能行其恕或问未出门使民之前更有工夫否曰未出门使民之时只是如此惟是到出门使民时易得走失故愈著用力也
或问伊川未出门未使民时如何曰此俨若思时也圣人之言得他恁地说也好但使某荅那人则但云公且去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因曰那未出门使民时自是当敬不成未出门使民时不敬却待出门时旋旋如见大宾使民时旋旋如承大祭却成甚举止圣人所以只直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更不说那未出门使民时如何如今恁地说却较淡了
先生自唐石归曰路上有人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恕如以刑罚加人岂其人之所欲便是不恕始得且说如何众人各以意对先生曰皆未分明伊川云恕字须兼忠字说此说方是尽忠是尽己也尽己而后为恕以刑罚加人其人实有罪其心亦自以为当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强之以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者乃其外面之私心若其真心既已犯罪亦自知其当刑矣今人只为不理会忠而徒为恕其弊只是姑息张子韶中庸有云圣人因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即此论也今人只为不能尽己故谓人亦只消如此所以汎然亦不责人遂至于彼此皆自恕而己
问在家无怨在邦无怨曰此以效验言若是主敬行恕而在家在邦皆不能无怨则所谓敬恕者未是敬恕问怨有是有非如何都得他无怨曰此且说怨得是底未说到不是底
希逊问夫子荅颜子仲弓问仁之异曰此是各就他资质上说然持敬行恕便自能克己克己便自能持敬行恕亦不必大叚分别
克己复礼是刚健勇决一上便做了若所以告仲弓者是教他平稳做去慢慢地消磨了譬如服药克己者要一服便见效敬恕者渐渐服药磨去其病也
或问克己复礼者乾道庄敬持守者坤道如何分别曰乾道奋发而有为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之类是也忠信所以进徳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坤道静重而持守如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类是也观夫子告二子气象各有所类〈以上语类八条〉
问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就体上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用上说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就效处说曰此说甚好择之疑出门使民已是用处然亦不妨盖此两事只是自家敬其心耳未有施为措置也〈荅石子重○文集〉
司马牛问仁章
宜久问仁者其言也讱曰仁者心常醒在见个事来便知道须要做得合个道理不可轻易便是知得道为之难故自不敢轻言若不仁底人心常如睡底相似都不曾见个事理便天来大事也敢轻轻做一两句说了
仁者之人言自然讱在学仁者则当自谨言语中以操持此心且如而今人爱胡乱说话轻易言语者是他此心不在奔驰四出如何有仁
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心存则自是不敢胡乱说话大率说得容易底便是他心放了是实未尝为之也若不敢胡乱做者必不敢容易说然亦是存得这心在〈或曰言行常相表里又曰人到得少说话时也自是心细了〉
或问颜子仲弓司马牛问仁虽若各不同然克己工夫也是主敬其言也认也是主敬曰司马牛如何做得颜子仲弓底工夫须是逐人自理会仁譬之屋克己是大门打透便入来主敬行恕是第二门言讱是个小门虽皆可通然小门便迂回得些是他病在这里如先难后获亦是随他病处说〈以上语类四条〉
司马牛问君子章
不忧不惧司马牛将谓是块然顽然不必忧惧不知夫子自说是内省不疚自然忧惧不来
为学须先寻得一个路径然后可以进步可以观书不然则书自书人自人且如孔子说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须观所以不忧不惧由内省不疚学者又须观所以内省不疚如何得来〈以上语类二条〉
司马牛忧曰章
死生有命言禀之素定非今日所能移富贵在天言制之在彼非人力所能致〈荅连嵩卿○文集〉
问四海皆兄弟胡氏谓意圆语滞以其近于二夲否曰子夏当初之意只谓在我者敬而无失与人又恭而有礼如此则四海之内皆亲爱之何患乎无兄弟要去开广司马牛之意只不合下个皆兄弟字便成无差等了〈语类〉
子张问明章
问浸润之谮肤受之愬曰谮是谮人是不干巳底事才说得骤便不能入他须是闲言冷语掉放那里说教来不觉愬是切巳底事方说得缓慢人便不将做事须是说得紧切要忽然闲触动他如被人骂便说被人打被人打便说人要杀盖不如此不足以触动他也又问明而远是见得到否曰是明字说不足又添个远字赞之
或问肤受之愬切近灾也若他父兄有急难其事不可缓来愬时便用周他若待我审究得实已失事了此当如何曰不然所以说明又说远须是眼里识个真伪始得若不识个真伪安得谓之明远这里自有道理见得过他真伪却来瞒我不得譬识药材或将假药来卖我识得过任他说千言万语我既见破伪了看如何说也不买此所以谓之明远只是这些子〈以上语类二条〉
子贡问政章
问民无信不立是民自不立是国不可立曰是民自不立民不立则国亦不能以立矣问民如何是不立曰有信则相守而死无信则相欺相诈臣弃其君子弃其父各自求生路去〈语类〉
棘子成曰章
问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古注只作一句说先生作两句说如何曰若作一句说则惜乎二字无著落
问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如何以文观人曰无世闲许多礼法如何辨得君子小人如老庄之徒绝灭礼法则都打个没理会去但子贡之言似少差别耳如孔子说礼与其奢也宁俭与其不逊也宁固便说得好
棘子成全说质固未尽善子贡全说文以矫子成又错若虎皮羊皮虽除了毛毕竟自别事体不同使一个君子与一个屠贩之人相对坐并不以文见毕竟两人好恶自别大率固不可无文亦当以质为夲如宁俭宁戚之意〈以上语类三条〉
哀公问于有若章
问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百姓既足不成坐视其君不足亦无此理盖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若百姓不足君虽厚敛亦不济事〈语类〉
子张问崇徳辨惑章
问主忠信徙义曰主忠信者每事须要得忠信且如一句话不忠信便是当得没这事了主字须重看唤做主是要将这个做主徙义是自家一事未合义迁徙去那义上见得又未甚合义须更徙去令都合义主忠信且先有夲领了方徙义恁地便徳会崇若不先主忠信即空了徙去甚处如何会崇主忠信而不徙义却又固执
主忠信是札脚处徙义是进步处渐渐进去则徳自崇矣
问子张问崇徳辨惑孔子既荅之矣末又引我行其野之诗以结之诚不以富亦祗以异伊川言此二句当冠之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后之传者因齐景公问政而误耳至范氏则以为人之成徳不以富亦祗以行异于野人而已此二说如何曰如范氏说则是牵合如伊川说则是以富言千驷异言夷齐也今只得如此说〈以上语类三条〉
子张问政章
亚夫问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曰居之无倦在心上说行之以忠在事上说居之无倦者便是要此心长在做主不可放倒便事事都应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著实故某集注云以忠则表里如一谓里要如此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实去做也
问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曰若是有头无尾底人便是忠也不久所以孔子先将个无倦逼截他
问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曰所居是自己事要终始如一行之以忠是对人言之谓应接时恐有不诚处
子张是个有锐气底人他做事初头乘些锐气去做少闲做到下梢多无杀合故告以居之无倦又且不朴实故告之以行之以忠欲其尽心力也〈以上语类四条〉
季康子患盗章
问杨氏谓欲民之不为盗在不欲而已横渠谓欲生于不足则民盗能使无欲则民自不为盗假设以子不欲之物赏子使窃子必不窃故为政在乎足民使无所欲而已如横渠之说则是孔子当面以季康子比盗矣孔子于季康子虽不纯于为臣要之孔子必不面斥之如此圣人气象恐不若是如杨氏所说只是责季康子之贪然气象和平不如此之峻厉今欲且从杨氏说如何曰善〈语类〉
子张问士章
问何如斯可谓之达曰行得无窒碍谓之达在家必达在邦必达事君则得乎君治民则得乎民事亲则孝事长则弟无所不达〈植录云如事亲则得乎亲事君则得乎君之类〉又曰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正是指子张病痛处
周问闻达之别曰达是退一步底闻是近前一步做底退一步底卑逊笃实不求人知一旦工夫至到却自然会逹闻是近前一步做惟恐人不知故矜张夸大一时若可喜其实无足取者
质直而好义便有个触突人底意思到得察言观色虑以下人便又和顺低细不至触突人矣虑谓思之详审常常如此思虑恐有所不觉知也圣人言语都如此周遍详密
问察言而观色曰此是实要做工夫盖察人之言观人之色乃是要验吾之言是与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说将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还不信受他如此则只是自高更不能谦下于人实去做工夫也大抵人之为学须是自低下做将去才自高了便不济事
问质直而好义和靖谓立志质直如何曰这个莫不须说立志质直但只是无华伪质是朴实直是无偏曲而所行又合宜察人之言而观人之色审于接物虑以下人只是一个谦如此便做得去达是做得去又问仁如何以颜色取曰此处与前说相反只是颜色虽做仁者举止而所行又却不如此此恐是就子张身上说
色取仁而行违这是占外面地位阔了里面填不足问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与乡原如何曰却不同那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底是大拍头做要压倒人乡原却是不作声不作气阴沈做罪过底人义刚言二者皆是要誉而天理都不存了曰固是如此但一个是向前去做一个是退来做〈以上语类七条〉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章
陈希真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曰今人做事未论此事当做不当做且先计较此事有甚功效既有计较之心便是専为利而做不复知事之当为矣徳者理之得于吾心者也凡人若能知所当为而无为利之心这意思便自高远才为些小利害讨些小便宜这意思便卑下了所谓崇者谓徳自此而愈高起也
亚夫问先难而后获先事后得莫是因樊迟有计较功利之心故如此告之曰此是后面道理而今且要知先事后得如何可以崇徳盖做合做底事便纯是天理才有一豪计较之心便是人欲若只循个天理做将去徳便自崇才有人欲便这里做得一两分却那里缺了一两分这徳便消削了如何得会崇圣人千言万语正要人来这里看得破
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须是截断了外面他人过恶只自检点方能自攻其恶若才去检点他人自家这里便疏心便粗了
问子张樊迟崇徳辨惑之问何故荅之不同曰子张是矜张不实底人故夫子于崇徳则告之以主忠信徙义欲収敛著实做工夫常人之情好人恶人只是好之恶之而已未至于必欲其生必欲其死处必是子张平日于喜怒之闲用心过当故又告之以此樊迟为人虽无所考以学稼学圃及夫子荅问观之必是个鄙俗粗暴底人故夫子告之以先难后获此又以先事后得告之盖鄙俗则有近利之意粗暴则有因忿忘身之患皆因其失而救之也〈以上语类四条〉
樊迟问仁章
樊迟未达者盖爱人且是汎爱知人则有所择二者相反故疑之夫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能使枉者直便是仁樊迟误认二句只是知故见子夏而问之子夏遂言之至于不仁者远然后仁知之义皆偹
爱人知人自相为用若不论直与枉一例爱他也不得大抵惟先知了方能顿放得个仁也圣人只此两句自包上下后来再与子夏所言皆不出此两句意所以为圣人之言〈以上语类二条〉
子贡问友章
问忠告善道曰告之之意固是忠了须又教道得善始得〈语类〉
御纂朱子全书卷十七
<子部,儒家类,御纂朱子全书>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