揅经室集 (四部丛刊本)/续集集一

续集目录 揅经室集 续集集一
清 阮元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续集集二

揅经室续一集

  尧典四时东作南伪西成朔易解

尧典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宅南交平

秩南讹郑康成本作伪敬致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

成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按此经文春十四字夏

九字秋十三字冬十字有互文见义者有变文见义

者有省文者不必定相齐比经文于夏秋著宅南宅

西之字春冬不言宅东宅北秋则西字两见春则东

字一见夏则南字两见冬无北字而两著朔字夏言

交言致冬言朔言易三时皆言平秩而冬独言平在

元谓在朔易三字主合朔而即包日食言也东作南

为西成皆言测日SKchar2发敛主中气而言也作为也伪

同为作为皆造也言造历法也成者言作为既成也

今尚书作南讹乃东晋人所改汉尚书作南为或作南伪伪与为同故汉书王莽传作南伪史记索隐本

作南为今本史记作南讹者后人因晋本作讹而迁就改之也南伪者创为此历法于南方也钱辛⿰木睂 -- 楣

詹云荀子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又曰不可学不可事而在天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

者谓之伪是伪即为字也元谓此姑勿论荀子言性之是非但以伪字而论是伪即尔雅作造为也之为

而非诈伪之伪讹误之讹明矣周礼冯相氏郑注平秩南讹宋本作南伪此尤汉时作伪之据也盖说文

为训母猴象形初义也后人即假借为作造之为而或加亻旁成伪字此第二义也又训为诈伪之伪此

第三义也后人祗知伪为诈伪之伪而不知其本是作为之为故不得不𡚶改伪字为讹为讹矣说文有

讹字讹乃俗造也平秩者谓日纒分节气而次弟出于东次

弟交于南次弟入于西羲和设仪器测量逐日刻记

辩豑之也辩豑之义见于史记尔雅说文矣平辩也见史记

又见尔雅秩本作豑次弟也说文豊部豑爵之次弟也虞书日平豒东作据此知尚书古文豑与秩同有

次弟之义大戴记孔子言历有顺逆顺逆即南北朝言盈缩之法亦即今西洋言高卑之法二分二至渐

为次弟一月有一月之盈缩次弟一节有一节之高卑次弟一日肓一日之交易次弟所以日辩秩也辩

秩之法最古矣又案平秩史记作便程盖秩之失声与程之呈声近也诗柏舟日居月诸胡迭而微迭韩

诗作臷臷字不见于说文玉篇说文袛有𢧤字韩诗当是𢧜字也说文大部之𢧜与秩迭程声相近故诗

巧言秩秩大猷说文作𢧜𢧜大猷也诗胡迭而微亦言次弟更相食也微者日月食之名故诗十月之交

日彼月而微此日而微微谓光隐匿国语越语日月微者注谓微者亏损薄食是其义也据此秩迭程𢧤

相通之音义知东作西成南为亦复兼测日月之食不但朔易之专主测合朔日月食矣非谓春

耕秋获也如东作西成南伪但言农事则觇星务农

愚夫妇人皆能之何用羲和远出乎农事别有稷官

岂羲和之职乎亦岂羲仲但教春耕而不观秋获和

仲但司秋获而不课春耕乎且朔之极北不生五谷

所谓朔易者又何农获可盖藏乎汉书王莽传以东作南伪西成等事

为农事赵岐注孟子齐东野人引书东作为农事是农事之文始于王莽非始晋孔传又案尚书大传虽

列尧典之东西南北然但言其方位而已未尝言作成二字是农事也朔易二字伏传史记皆作伏物物

乃朔字篆相近之讹伏当如五星伏逆参则伏之伏伏朔者月伏于朔也何以明平在

朔易之为主合朔言日食也朔者月死尽而未初生

与日但同经度相屰而不同纬度则为合朔若同经

度而又同纬度日月人目三者相直则必日食日为

月食以臣迕君之象屰莫甚焉屰本逆字后世逆字行而屰字废见说文

逆迕也遇也此朔字造字从屰之初意若解字当云朔从月以屰屰亦声月

逆食日之日也许氏说月一日始苏此后义也月至三日始生明若朔日同在纬度即使子时台朔亥时

亦祗相离十二度断不能苏生明也又案古人既造从屰从月之朔字即造从亡月壬之望字专言日与

月相对望也望者月亡即言月食也日为地隔月不得光肓亡象焉月食未有不在望者且望从壬凡壬

廷皆有对直之义故尔雅日直也此与朔义相并至于人之望人乃因日月相望之初义而生为第

二义望望二字皆可假借为用不必定分望字为人之望人曲取出亡在外望其还之义说文所解非初

义也盖唐虞以前造历时本有定朔定气原非平朔平气因日月食定在初一月半而特造朔望二字即

以为初一月半之定名夏商后羲和失职食不定在朔望故周汉之间解字者不敢以食义专属于朔望

而别生始苏出亡之义矣且后世历法不密以致前后失朔尚造朓朒两字古人于日有食之不宜有有

字尚以月得义又何疑于朔望之不专造两字为日月食之初义哉但言察朔于北而不言察望于南者

朔定而望亦定也盖合朔时刻虽不定何方而尧命和叔专

司合朔者则在北方故书曰宅朔方尔雅曰朔北方

也北固以朔名其方者也经不曰北易而曰朔易明

是特著此字从日月起义而以四方为后起之义也

朔之曰易亦以日月相易起义也说文引秘书说日月为易似即古尚

书说专指朔易之易非周易之易人目在下日在月上见其交易也故日月相并为明月在日下为易

日月食非朔望不定朔望亦非日月食不定东西南

北里差时差交会高下亦非日月食不能同定于一

日之间故唐一行曰日月合度谓之朔无所取之取

之蚀也此三言直接尧舜以上历法盖非蚀即非朔

不朔即不蚀因蚀造字因蚀定名仓颉之学与羲和

同也春秋日食不在朔无论矣自汉至隋二百九十三食而非朔者入十三唐五代一百一十食而

非朔者三自一行以后始有定准盖仓颉之时日食必朔定朔定气其法本密故用日月食之义特造朔

望二字设尧舜时日食不能定于朔尧舜岂不对此朔望二字而有愧哉盖夏以后羲和失职至汉皆踈

隋唐至宋元又渐密以至于今最密如尧舜之时不曰平秩曰平在者尔雅

曰在察也此在即在璿玑玉衡之在义比平秩尤专

重也是此四段共四十六字皆言天象实测造历之

法亦即用日月食四方一齐辩验之法交食之验有食分深浅有

加时早晚有起复方位此非四方极远设官同时并测不能相较而准验万世天算皆始

于此也唐开元元至元我 朝康熙皆分地实测之最远而准者岂唐虞之日月星辰远近交会

不及于此东南西由日纒发敛辩秩之而得中气之盈由

中气以挍朔数而作之为之成之也朔则由合朔之

数辩在之而得朔数之虚以挍中气且得日月食相

交易之数也故下文即幷四方测算既定者而命之

曰汝羲曁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

成岁也绎此句则知尧时本是定朔定气以无中气之月置闰非如春秋时归馀于终及秦汉皆

用平朔平气否则朔字望字何敢必以日月食之义造之闰月所置何以不日定岁终而日定四时也是

故尧时有定朔定气原难臆知而由造朔望二字及以闰月定四时句绎之则古密周踈断断然也

礼冯相氏掌十二月十二辰二十八星辩其序事以

会天位郑康成引尚书东作南伪西成朔易以为序

事会位之注此郑氏书注未以东作南伪西成朔易

属农事也何也冯相氏所序之事断非农事是元说

似与郑氏意合也保章氏掌日月之变动即日月食

也所与尚书不同者历法在周为因故不过辩其序

事志其变动而已若羲和则是创造历法之祖故曰

作为成朔也嵎夷旸谷昧谷幽都自是地名南交则

其初本非地名所谓南交者亦以夏之日行交出于

赤道之极北二十三度半确为中国极南致止之处

因此起名义也交阯北极出地十八度夏至日午表无北影阯同止同趾其始虽

非以地名起义然后人因此即定为地名交阯日南

交州皆沿其义而名之也盖曰夏至之日交极北止

于此南地也犹朔字但因上古专司日月合朔在北

而虞夏时即名北为朔方也禹贡日朔南暨黄赤二道随节

气以成交距月与日会皆有交道日月食由于有二交而今特

著南交者盖专言夏至日永之黄赤道交以定极南

致止之位也平秩南为者言辩次南方之日SKchar2及日

月之交而造历法也敬致者即周礼冬夏致日孟子

可坐而致之致此言测夏至之日表景至短北来止

此也冬则与此相反而相比可省文矣虞夏书备言

置闰浑天即璿七政中星诸法不应于定朔日食之

法竟不一言及之不知古圣人以日月食为灾异恐

惧修省然其食也本有一定之纒度虽有一定之纒

度而天象示变之时亦适与人事相应圣人知之而

不详言之惟包其事于秩在之中而以朔易二字寓

其法故唐虞羲和之道于后世之法无所不包若天

算不密食不在朔而以为异或知食有一定而不惧

天象之变皆非也诗曰十月之交此交亦言日月交距朔日辛

卯日有食之日有食之四字自是唐虞以前恒语有字从月说文日日有食之不宜有也此

自是唐虞以来相传之故训不然尧典内有字何以造从月哉造字之后直至周诗始见日有食之之句

而孔子春秋内凡日有食之皆用古法书之也不苐此也凡造字皆有初义其字见于何代则其义即起

于此代之前朔望有三字固显然义起于唐虞之前矣又如曁字亦见于虞夏书矣说文日曁日颇见也

既小食也然则此曁字从既亦专为日食而造言日为月食偏见不全也从旦者即今卯时带食半见也

有字曁字皆日月食造字之初义也有鳏在下汝羲曁和乃假借字用之也然则许叔重解朔望二字曷

以曲为始苏廷臣之说𫆀曰周汉以日食为变异汉时尤因此多所省諌故叔重反收朓朒二字与尚书

五行传合而不能言朔有定也又霸为月霸霸与魄同月全魄乃晦汉书律历志日死魄朔也凡由晦而

朔即为改革之象霸从革得音且得义故易曰天地革而四时成周易六十四卦独以治历明时属之革

者岂非以尧舜治历定四时日月食皆以朔易月霸为本欤易日革已日乃孚窃谓已者改也改从已得

音得义革者改也此已日乃孚之已犹通借为戊巳之已故六二日已日乃革之而九四则直著之日有

孚改命矣改命即汤武革命也改从已㪅从丙革改㪅皆一声之转故孟子日日月之食及其㪅也

诗也可以明虞书交朔之义矣此解乃元多年蓄念

未著于书甲申岁贴此经试学海堂多士无见及此

者乙酉岁白露节雨足秋凉始笔之为篇

  释闰

周礼太史闰月诏王居门终月礼记玉藻闰月则阖

门左扉立于其中案此门皆明堂之门也虞夏以来

之古礼也然此惟月朔行朔礼时暂居之暂立之以

终一月之政事耳若竟谓常居之常立之以终一月

无论郊外明堂非王者常居之地即城内路寝亦断

无居门终月之事未可以辞害义也即居青阳左个总章右个等皆

谓暂居行朔礼也明堂分东西南北十二堂个当于何月后置闰王即当以其方之门居之立之明堂之

法与历法相关也周礼惟言闰月王居门中而不言十二月所居者已括于颁告朔一句之中郑氏

注此曰于文王在门谓之闰许氏说文收闰字于

王部曰馀分之月五岁再闰也告朔之礼天子居宗

即明闰月居门中从王在门中周礼闰月王居门

中终月也案此许郑之说皆是尧舜以前之古说元

著明堂论由周明堂月令溯至黄帝神农或疑明堂

月令乃秦吕氏之说即使周有此制而尧舜以前未

必即有十二堂个之制非也礼逸篇王居明堂礼郑

氏康成以为殷礼引之以注月令可见王居堂个门

皆上古之制且管子尸子吕览淮南子等书或不可

据尚书虞书亦不可据乎虞书曰以闰月定四时闰

字始见于此此明明是王居门中之字会意确无可

疑若唐虞以前不以无中气之月置闰又无明堂王

居门中之制曷为仓颉已造此王居门中之字乎故

唐虞以前明堂堂个之制不可考而可据闰之一字

以定之况虞书所谓宾于四门辟四门者舍明堂更

以何门当之是故虞夏书内字字皆可考据即一闰

字而古历法明堂之制皆明矣余著尧典东作南伪西成朔易考已言及

尧舜时本有定朔定气以无中气之月置闰矣以此证之更合矣余著明堂论已言郊外明堂与城内路

寝有别矣以此证之更合矣黄帝之时岂不知或主节气或主月朔二者皆可以授民时乎黄帝尧舜则

主十二月朔为岁以无中气之月置闰成岁者彼时羲仲羲叔和仲三家必有建议欲以节气为岁不主

朔闰者尧则考古法而合气与朔以定之及合羲和四家之法而断之晓谕之以为但主辨秩节气为岁

不置闰不便于授民时也必须主平在朔易以闰月定四时成岁朔定于月闰定于朔始明白使民共见

也今时大小西洋法皆主节气为岁而不置闰月唐时九执历巳如此今广东澳门夷人皆以冬至第七

日为元旦行贺礼昔宣城梅氏谓和仲宅西之法畴人子弟流入西夷亶其然矣

  明堂图说

明堂异名同实及上古中古之分元于已未岁以前

已著论明之矣岁庚寅学海堂经解刻成复取近代

诸家之说而验其图皆未能确也依月令当有八个

而考工记惟有五室断不相合戴氏乃除太室而以

四室置之外四隅即名之为个而共互之谓明堂之

左个即青阳之右个总章之右个即𢆯堂之左个其

说过巧窃有未安且即如其说而四隅丈尺犹于经

文有不能相合之处元乃别为图移四室于堂背四

隅重屋之下而以四堂之后八角接之如此则与经

文丈尺合室为室个为个不相假借且于上圆下方

重屋之制亦合即匠人据此筑基构木而造之亦必

能成之非𥿄上空谈也爰更分析为十说幷图以明

 考工记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

 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此经文明白可据

 当从此以起度数东西九筵者八丈一尺也周尺约当

 今尺六寸强八丈一尺六折算当今四丈八尺六寸南北七筵者六丈三尺

 也当今尺三丈七尺八寸此明堂南一堂之丈尺经不言东

 西北三堂者丈尺相同举南可槪三方也城内庙

 寝亦袭此名曰明堂然惟向南一面耳而郊外明

 堂则四面四堂若云五室全在此南面一堂九七

 筵之中而无三堂则行诸大礼断不能容断无是

 事也南堂定而三堂亦定矣举一反三也

 今定为收四室于堂背四隅重屋之下而以四堂

 之后八角相接之何所据乎此于经文无显据惟

 使堂成为堂庙成为庙个成为个室成为室在四

 方则可成王居之礼在中央则可成祼禋之礼亦

 可成重屋之制耳五室主五行似当置室于堂之正中然正中则为太庙四太庙

 之后共以中央太室为室而四隅四室郑氏注谓木室东北火室东南金室西南水室西北者古说

 如此故西堂名总章赤与白谓之章白金赤火合不与水合故金室在西南馀室类

 钟鼎文每有作此形者古钟鼎铭每日王格太室此形即四堂背五室之形也

 毎室四戸两夹囱乃考工记世室四旁两夹窗白

 盛之文成伯玙礼记外传衍之为每室四达一室

 八窗之说大戴衍为九室三十六戸七十二牖之

 说即东京赋之八达九房之说此盖因汉明堂而

 误五室为九室与考工不合也孔氏广森礼学卮

 言读考工世室四旁两夹为句窗白盛为句此为

 特识四旁者四堂之旁也两夹者左右个也此个

 与五室不相涉也元更谓窗者凡四面不明之处

 皆加窗至于当用几十窗不能臆断白盛者盛义

 如城如防此言四面皆用墙如城如防而白之且

 多用窗也释名曰城者盛也尔雅曰山如防者盛

 是其义也

 五室之制奈何按四方之堂宽皆九筵此四堂之

 背四角相接是明堂之北距𢆯堂之南青阳之西

 距总章之东皆九筵也以此方九筵之地为太室

 及四室每室止用二筵丈尺恰可相容凡言室者

 皆庙屋内划出之名非建五小屋于露处之地可

 名为室也然则奈何曰此五室皆当在重屋圆盖

 之下若于太室四角立四大柱或再倚四堂之背

 木室之西之南火室之西之北金室之东之北水

 室之东之南立八大柱如图中○者即柱础处楚

 辞天问淮南子皆有八柱之说则可上载圆屋幷

 遮五室矣

 重屋上圆下方之制奈何按重屋见于考工记上

 圆下方见于大戴记皆是古制此中央九筵之地

 假使立大柱出乎四堂背之上而加以圆盖之屋

 则是上圆之重屋矣圆盖须比九筵为大乃不霤

 雨水于五室也九筵方径当今尺四丈八尺六寸

 约须径今尺六丈有馀之圆盖方能盖之至于圆

 屋之下方屋即四堂之背之上必可虚之以吸日景而

 纳光也其每一方屋皆有四阿前阿水外霤后阿

 水内霤内流在堂背与室之间必有沟水出四角此最古最大之中霤而圆盖之

 霤又流于四方堂屋之上也此乃大槪为说耳假

 使匠人为之即可合丈尺而成之堂崇一筵加以堂之楝宇重屋

 圆盖之高约须通高今尺六丈有馀四堂纵横方今尺二十丈四尺六寸至于立柱立

 墙梁栋楹𢈧戸窗诸制古匠不传难臆撰然逸周

 书之四阿复格重亢重即内阶旅楹堤唐山墙等

 制甚详知古时匠氏必有构造之法今虽不可考

 但使今匠为之必有暗合古法者何也大段不错

 小处不妨以意匠定之也即如逸周书有旅楹之制考五室重屋四堂八

 个非多楹不能成之旅者众也陈也众楹陈列于四方内外也诗殷武旅楹有闲袭其名也又逸周

 书有堤唐山墙之制今定白盛为墙者释名城盛也尔雅山如防者盛注曰堤防檀弓郑注曰防形

 旁杀平上而长是也明堂之墙如何筑造经虽无明文然由此可知四堂之背周围有墙四堂左右

 亦皆有墙如防如城特有窗戸四达通明通路耳明堂位达乡乡即窗也唐与䧜同广雅释宫日䧜

 堤防也逸周书有内阶之制今考九阶皆在四外若由堂入室平行则无阶矣曷为有内阶也意明

 堂亦如觐礼坛制有三成也或者堂一成由太庙入至四室之地为二成由四室之地入至太室为

 三成是以公玉带明堂图内有昆仑之名尔雅曰三成为昆仑邱是也逸周书有复格之制说文格

 木长貌复格者其五室重屋八柱四柱之长者两层相复乎逸周书有重亢之制亢与抗同高举抗

 拒也意为重屋中有两重横木在各柱之间者高举抗拒乎逸周书有重郞之制郞与廊同或堂与

 室有两重廊乎又大戴礼盛德篇明堂又有蒿宫之名云周德蒿荗大以为宫柱学者哂其诞是也

 但蒿柱诚诞而蒿宫之名则有自来周礼载师以宅田土田贾田任近郊之地故书郊或为蒿杜子

 春云蒿读为郊是蒿地即郊地也曰蒿地者犹莱田也明堂曰蒿宫者犹之日郊宫也宫宜在城内

 今在郊故曰郊宫郊宫即蒿宫也乃求其解而不得造为蒿可为柱之说此皆秦时迂腐博士之所

 为无怪拾遗记更衍为十丈神蓬之说矣然若因此哂蒿宫二字之名亦诞则又非矣

 程氏瑶田释宫小记述中霤云古初有宫室时不

 过为廇然之物以覆于上当如车盖或如今之蒙

 古包如无柄伞即古栋宇之遗象古者明堂圜其

 上以法天上栋下宇之初殆亦圆其上者欤此说

 明堂上圜下方之象最合然则太室重屋者最古

 最大之中霤之制也清庙者太室也若为圆屋出于四堂之上则盖茅轻稳礼

 亦宜之四堂用瓦为宜矣

 个之义奈何案个与介同古经子中毎通用初学

 记引月令个即作介个介相同即是一堂两旁夹

 室之义也考工记梓人为侯侯有上两个下两个

 亦皆具旁夹之形即庙寝之东西厢东西夹也左

 传昭公四年使置馈于个而退是非明堂尚可袭

 名称个何况明堂乎

 戴氏曰四正之堂皆曰太庙四正之室共一太

 室故曰太庙太室此说则甚合其图之所以丈尺

 不合者何也按其图直以明堂之东西九筵分为

 三以其中为明堂太庙以东为明堂左个即青阳

 右个以西为明堂右个即总章左个四面皆如此

 如此则与经文室二筵三字不合矣何也以明堂

 三分之一当一室则明堂左室应宽三筵深七筵

 无论与室二筵宽深之数显然不合且是长方之

 形若以明堂为主则此室向南者宽三筵向西者

 宽七筵若以青阳为主则此室向东者宽三筵向

 南者宽七筵何所适从乎且中央容太室之地丈

 尺亦同不能定矣

 汪氏述学之图谓明堂秪一面向南之堂无东

 西北三面之堂以月令为诞𡚶不经非也闰月王居门中

 见于周礼岂十二月反不著王所居礼逸篇有王居明堂礼之名此篇必在汉书志明堂阴阳三十

 三篇之内今皆亡矣吕氏大戴所采古礼必本于此馀详余释闰篇中若然者则无

 论九筵七筵尚不抵今大府之大堂岂成钜制试

 思九阶当如何安置且其图分九筵为五而平列

 五堂以五室居五堂之后乃经文室二筵五室当

 有十筵室比堂多一筵断不能合也

 王平日所居听政之路寝曰明堂者此地之制准

 郊外明堂四方之一袭其名也郊外明堂即月令

 之明堂有四堂八个重屋五室非城内庙寝也洛

 诰周公之明堂即此制也近代汪氏述学金氏

 礼笺皆以觐礼后半段觐诸侯之地秪有门坛

 无屋遂谓明堂屋为𡚶非也洛邑周公之明堂非

 坛乃屋也孝经宗祀明堂之宗从宀无论矣禋古文亦

 周书曰王入太室裸使无屋室王安所入觐礼

 后段为门为坛祀方明者此乃王巡狩不定何地

 盟会诸侯之觐礼也即东巡岱宗之明堂亦必有屋若无屋而惟有坛齐王何

 由欲毁之自古惟闻明堂未闻明坛况考工记匠人所记之明堂确

 为王都郊外之明堂未可以城内庙寝当之无论

 逸周书明言明堂四阿左氏传言清庙茅屋显有

 屋室皆在郊外不能指为城内庙寝即考工明言

 明堂度九尺之筵室二筵矣复曰室中度以几堂

 上度以筵宫中度以寻矣明此度几之室与度筵

 之室不同几为城中路寝之室筵为郊外明堂之

 室也仪礼觐礼自篇首至于飨礼乃归此前段乃

 诸侯觐天子于王都之正礼常礼也且归则归矣

 曷又祀方明乎其后段自诸侯觐于天子为宫坛

 朝日祀方明以下别为一事乃天子出巡方岳及

 不定何地盟会诸侯之觐礼也是以秪立门坛全

 无堂室成王盟岐阳置茅蕝晋侯觐践土作王宫

 皆其事也国语晋语日成王盟诸侯于岐阳置茅蕝设望表说文引作致茅蕝表坐左传

 僖公二十八年盟于践土朝于王所晋侯作王宫于践土出入三觐此等觐礼当用觐礼后段门坛

 之礼后段之礼为此等事而设也方明之事惟有此等觐礼行之

 朝日之后反祀方明义主盟誓有如此日月山川

 也否则堂堂王都巍巍明堂及至大祀之时秪凭

 四尺之方明木乎然则此门坛者茅蕝之意也又

 郑氏觐礼注后段谓四时朝觐受之于庙此后段

 门坛谓时会殷同也此亦有误城内之庙或一二

 国诸侯来觐则于此行前段之礼若时会殷同应

 在近郊者则于明堂行之即周公明堂位之礼也

 此礼无方明若会盟于远地及巡方岳不定何地

 始用后段门坛方明之礼必非王在京城近郊之

 礼也后段言拜日于东门外者此门乃坛之东门非京师之东门也

  孝经郊祀宗祀说

孝经圣治章之大义有二端一则孔子以孝祀属周

公其人专谓洛邑不属成王也一则宗祀之宗见于

召诰洛诰多士也乃读者忽之不察幷清庙维清小

毖亦不得其解矣盖周初灭纣之后武王归镐夷齐

既死殷士未服者多战要囚之未能和睦无怨不独

武庚之叛也此时镐京尚未以后稷配天以文王配

上帝也各国诸侯亦未全往镐京侯服于周故曰武

王末受命也末无也况成王又幼有家难哉于是周

公监东国之五年与召公相谋就洛营建新邑洪大

诰治用陟配天之殷礼祀天与上帝以后稷文王配

之后稷文王为人心所服庶几各诸侯及商子孙殷

士皆来和会为臣助祭多逊始可定为绍上帝受天

定命也若使武王成王在镐郊祀宗祀而诸侯殷士

不全来臣服助祭即不能定为易姓受天命也但成

王此时不敢来洛基命定命于是三月召公先来洛

下宅十馀日攻位即成惟位而已各功工未成也三

月望后周公来达观所营之位知殷民肯来攻位遂

及此时洪大诰治勤于见士即用二牛于郊以后稷

配天且祭社矣召诰之用牲于郊即孝经之郊祀配

天也于是始为周基受天命矣计自二月至夏皆功

于新洛邑明堂各工然明堂功虽将成尚未及配天

基命之后行宗祀之礼于是周公伻告成王成王命

周公行宗礼洛诰之宗礼即孝经宗祀文王于明堂

之礼也周公宗祀当在季秋幸而四海诸侯殷士皆

来助祭矣十二月各工各礼迄用有成上下无怨人

心大定为周祯福而无后患成王始来洛邑相宅记

功宗之礼即命以功宗作元祀矣成王于是时复冬

祭文王武王但二骍不祀上帝又入明堂太室祼王

宾亦咸格使人共见无疑仍即归镐命周公后于洛

守其地保其民是成王但烝祭文武而未祀天于郊

祀上帝于明堂也此孔子所以举配天专属之周公

其人孔子若谓虽以武王灭商之大武末能受命臣

我多逊惟周公以孝祀文王配天始能定命臣我宗

多逊也此孝经至德要道上下无怨四海来祭之大

义也此义久蓄于心未笔于书因福补疏孝经于此

事引证繁复囿于旧说不彻经义是以说此教之至

于各经可推明此说者命福引证之

尚书洛诰曰四方廸乱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

迪将其后

多方曰尔乃迪屡不静我惟时其教告之我惟时其

战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

洛诰曰亦识其有不享

 福案此诸侯尚未尽服殷士民亦屡叛民未和睦

 上下有怨未行配天之礼之事也家大人曰王氏

 引之读四方廸乱未定句于宗礼亦未克敉句公

 功迪将其后句孙氏星衍尚书疏及之而经义述

 闻不存此条者自因说文引书亦未克敉公功为

 句未敢破之也但宗礼即宗祀汉人未发此义故

 许读师传如此其实王读是也此处弟一未字指

 四方乱定弟二未字指克敉宗礼明是两事故以

 亦字夹于其间公功迪将其后即克敉宗礼也汉

 读未可墨守也若以公功属上则于宗礼外又有

 公功似非经意矣

召诰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

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

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

寅位成

 福案此召公先来成位庶殷肯来攻位伏生尚书

 大传周公营洛以观天下之心于是四方诸侯率

 其群党各攻位于其庭周公曰示之以力役且犹

 至况导之以礼乐乎然后敢作礼乐即其事也

召诏曰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

营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

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诗思文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福案此乃周公来祭天以后稷配天之事也牛二

 天与后稷二牲也

洛诰曰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𦙍保大相东

土其基作民明辟

 福案此成王因诸侯殷士民反侧未定初不敢来

 洛之事也及天基命者乘此配天礼成之时基受

 天命也定命者行宗礼定受天命也

洛诰曰今王即命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

受命笃弻丕视工载乃汝其悉自教工王若曰惇宗

将礼称秩元祀

 福案此成王命周公行宗祀之礼之事也曰功宗

 曰惇宗将礼曰臣我宗多逊曰于宗礼亦未克敉

 凡此宗字皆明堂之宗祀也读者皆不察之功者

 明堂宗祀工之大者诗肃肃谢功申伯之功皆言

 大工也用众急事曰攻庶民攻之攻位洛汭是也

 工力盛大曰功谢功申功功宗功作元祀是也

诗清庙曰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

维清曰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维周之

小毖曰予其惩而毖后患又曰未堪家多难

我将曰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仪式型文

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之

康诰曰周公初基作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

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周公咸勤

多士曰比事臣我宗多逊王曰告尔殷多士今朕作

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宾亦惟尔多士攸服奔

走臣我多逊

召诰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

诗大雅文王共七章五十六句

礼记明堂位全篇

 福案此皆周公在洛明堂行宗礼诸侯殷士皆来

 助祭以定天命即孝经所谓四海之内各以其职

 来祭也大约此时惟周公申明天之命文王之德

 反复以夏殷之事诰治之诸侯殷士始肯服之始

 能成此大礼诗所谓肇禋迄用有成者即克敉宗

 礼词气宛然可见也否则诸侯殷士叛服未定宗

 祀几乎不能有成周家更多难无祯矣绎诗书各

 句情事可见故孔子切指周公其人再绎诗文王

 七章则全是在镐而追言作洛祭文王于明堂配

 天之事其情更见矣清庙之多士即尚书之多士

 我将之将即惇宗将礼之将肇禋即肇称殷礼初

 基也清庙即明堂维清即清庙也多士曰臣我多

 逊又曰臣我宗多逊明明多一宗字必非闲字孔

 传训宗礼为尊礼殊空也

君奭曰故殷礼陟配天多历年所

洛诰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

 福案此可见配天之礼本于殷礼洛邑新祀实殷

礼也又家大人云诗颂之肇禋及此肇称之肇皆

当即与兆同兆者坛之营域即洛郊攻营之位不

当专训为始犹诗访落之落即洛诰之洛加艸为

落从洛起义义不专于始也周礼小宗伯曰兆五

帝于四郊诗生民曰以归肇祀笺谓肇者郊之神

位于郊祀天诗又曰后稷肇祀笺亦云郊祀笺盖

 以礼记表记作后稷兆祀为据也书肇称殷礼亦

 言在洛郊为兆位举行殷礼此时周公未行周礼

故但曰牛二盖二牛皆白礼记明堂位诗鲁颂白

 牡即皆守殷礼之遗也洛诰末曰文王骍牛一武

 王骍牛一前郊不言骍是白牡明矣

礼记中庸曰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

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武王周公其达孝矣

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召诰曰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受天永命

 福案据此可见镐京武王未率四海行配天配上

 帝之祀与孝经相合不然何以孔子必曰则周公

 其人学者习读伪武成而不计当年受命之难也

 尚书大诰序曰周公相成王将黜殷微子之命序

 曰成王既黜殷命是殷命之黜在成王周公之时

 殷命未黜周未能言受天永命也

礼记月令曰季秋大享帝

 福案此当是周公初祀明堂之月也

多方曰今尔奔走臣我监五祀

洛诰曰公功迪将其后监我士师工

 福案周书奔走臣我凡三见此监字亦非闲字家

 大人云文王世子称周公居摄尚书无摄字而有

 监字监即监国之义后儒于此略不省之不知成

 王命周公监东国洛见于洛诰即多方之臣我监

 五祀也监五祀即周公居摄之五年也臣我监即

 臣我周公也郑康成书注戊午蔀五十五年甲申

 为周公居摄五年作召诰刘歆三统历谓作召诰

 在居摄七年此不知尚书监五祀经文中本有明

 文郑氏康成深明历算定为五年推算召诰各日

 月悉合然亦未知监五祀即居摄五年此汉以来

 未发之义也

洛诰曰承保乃文祖受命民

洛诰曰乃单文祖德

 福案此两文祖即虞书受终于文祖之文祖后人

 解为文王祖德失之矣盖周之明堂即唐虞之文

 祖史记尧本纪集解引郑康成书注曰文祖者五

 府之大名犹周之明堂即此义也盖居摄五年作

 洛诰时尚未立明堂之名犹沿古文祖之名至六

 七年制礼之后始有明堂之名也孙观察星衍云

 周书尝麦解维四年孟夏王初祈祷于宗庙乃尝

 麦于大祖合之淮南主术训有神农以时尝谷祀

 于明堂之说则知史所云大祖即明堂也又曲礼

疏引孝经说云后稷为天地之主文王为五帝之

 宗此亦郊祀宗祀之古义也

洛诰曰孺子来相宅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文王骍

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

王宾杀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王曰公子小子其退即

辟于周命公后王曰公定予往已王命周公后作册

逸诰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福案此成王冬始来洛之证此时明堂已成行冬

 烝祭礼祭毕仍归镐命周公后保洛也以上证明

 家大人说孝经之郊祀即召诰之用牲于郊孝经

 之宗祀即洛诰之宗礼功宗也

  宗礼馀说

余既为孝经宗祀即尚书宗礼之说矣馀意未尽兹

复著之曰宗之为字也乃屋下祭天帝故从宀从示

仓颉造字之始指事会意巳定矣所谓宗尊也特其

声义耳虞书曰至于岱宗岱当绝句宗绝句柴绝句

此唐虞以前泰山下本亦有明堂明堂祭礼本名曰

宗之始也虞书曰肆类于上帝即郊也禋于六宗即

宗礼也宗礼以配帝配五帝故曰六非宗礼外别有

六宗也若以至于岱宗为句则至于南岳曷不曰如

岱宗礼而祗曰如岱礼明宗字单读也月令曰祈年

天宗周书世俘解曰宪告天宗此天宗皆指明堂宗

乃实字若空训为尊则天尊为不辞矣宗祭必燔柴

故又特造柴字燔柴必有烟烟从火垔声籀文𤎟从

宀𡨾古文此皆与禋字同义故禋以柴烟为初义絜

精为后义也故禋之籀文又作𡫚矣周公在洛所以

拟唐虞文祖造成宗祀之屋以严父配天帝也明堂

宀内祀五帝即以文王配五帝五帝即上帝上帝即

天帝同一燔柴而宗祀天与后稷配天异者郊无宀

宗有宀此为分别也周公初成明堂祗以文王配天

而不及武王至五年冬成王始来洛烝祭岁禋祀文

武用两骍入明堂太室裸而不祀天帝此又其分别

也武王杀纣不如汤放桀未尽善也故义士殷民多

方多士不服末能受命此不必为武王讳周公摄政

若不来洛践阼亲行宗礼以收天下之心则天下必

不保为文武成王之天下此不必为周公讳惟周公

毅然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且克敉宗礼之

后始名宗曰明堂福案周公营洛邑时一则日乃单文祖德再则日承保乃文祖受命

民一则日宗礼再则日功宗不似孝经直曰宗祀文王于明堂者此年周公尚未敢作礼乐未敢改立明

堂之名不得不称古名于诸侯多士之前后人因不知此即明堂而忽略宗字也考工记曰周人明堂此

周公归政后之名也制礼作乐归政成王退就臣位此所以为

孔子所心悦诚服者也岂新莽所能假托万一哉盖

周公乃文王之子义士殷民心服后稷又心服文王

服文王即服周公是以臣我监五祀攸服奔走臣我

宗多逊故周公探其心之所素服者而收其心多方

多士之心既收然后归政于成王然后义士殷民亦

不再反复矣否则周公不践阼于洛不敉宗礼多方

多士义士殷民曰杀我天子者武王也成王武王幼

子也能西东南北无思不服哉迂儒既讳周公之践

阼复饰武王以受命进退无据皆非也

  大雅文王诗解

余已谓大雅文王之诗皆周公宗祀明堂以后之事

令福载入孝经疏矣惟说诗之义未显传笺亦有误

解兹复解示之曰文王在上乃宗祀明堂指文王在

天上故曰于昭于天非言初为西伯在民上时也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言周之建邦虽旧迨宗祀明

堂基命定命之后天命又新非言新于文王在时也

传笺皆非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此言文王在明堂陟则天

上降则庭止也至于在帝左右更是明言宗配上帝

之事岂有文王生前而谓其陟降在帝左右者乎

此周公所以示成王及周士殷士之诗也亹亹文

王令闻不已者亦言文王令闻至宗祀时犹不已非

生前也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者言文王穆穆陟降

祭者敬其庭止也周士与文王孙子能同百世故文

王在天亦寕也不但多周士而又有殷士裸将于京

此指宗祀明堂臣多逊之后又至镐京助祭也王之

荩臣此王指成王荩臣兼周士殷士言之也殷之未

䘮师克配上帝此言明堂本是殷礼殷本宗祀先王

配上帝惟因䘮师故今周文王在明堂配上帝也仪

型文王万邦作孚言宗礼克敉惟以文王之德为仪

刑万邦始心服万邦心服始可谓之新受天命也且

上天之载虽无声无臭之可寻然在帝左右之文王

其仪刑万方作孚则赫赫在上故曰于昭于天首尾

相应也此文王之诗七章大义必合孝经尚书明堂

宗礼之义观之始大明白也此诗不及武王一字伐商之事别以大明之诗

述之其旨微矣

  咸秩无文解

书洛诰曰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

又曰称秩元祀咸秩无文此两言无文者谓无诗也

古人称诗之入乐者曰文故子夏诗大序曰声成文

谓之音又曰主文而谲谏郑康成曰声谓宫商角征

羽也声成文者宫商上下相应主文主与乐之宫商

相应也孟子曰不以文害辞赵岐曰文诗之文章然

则周公祀明堂之时但秩序祀礼仍用殷礼而乐则

殷乐诗不可用周乐诗又未敢遽作故曰咸秩无文

也周颂及文王之什等诗皆周公祀明堂归政后在

镐京所作也

  释佞

虞夏书无佞字祗有壬字任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

壬而难任人是也故尔雅曰允任壬佞也此佞字当训材巧

至商周之间始有仁佞二字佞从仁更在仁字之后

此二字皆非仓颉所造虞夏商书三颂易卦爻辞皆无仁字仁字始见于周礼大

司徒六德知仁圣义中和故佞与仁相近尚不甚相反周之初尚

有用仁字以寄佞义者不似周末甚多分别也论语雍也

仁而不佞可见仁佞尚欲相兼不知其仁始言佞异于仁鲜矣仁非绝无仁犹之孔壬异于不孔之壬也

说文佞巧讇高材也从女仁声春秋襄三十年天王杀其弟左氏作佞夫

公羊作年夫国语晋语佞之见佞果䘮其田皆仁声之证也段氏谓小徐从仁声是也巧是一

义材又一义柔讇又一义御口给又一义属文时当

用何义则可以何义释之书金縢曰予仁若考者言

予旦之巧若文王也巧义即佞也佞从仁得声而义

随之故仁可为佞借也古者事鬼神当用佞金縢之

以佞为美借仁代佞者因事鬼神也故论语孔子谓

祝𬶍之佞治宗庙即金縢仁巧多材多艺能事鬼神

之义也所以金縢借仁代佞可省女字也金縢曰乃

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史记以王发代元孙二字训

若为如此言武王不如周公也上文曰予仁若考此

考字当指文王若亦当训为如言周公如文王也此

五句文势相同一正一反𦂳相对属不应下若字训

为如上若字训为顺也不应不若旦有所指之人若

考无所指之人也训上若为顺则与下不若旦戾异

矣史记鲁世家明明以旦巧二字代予仁二字此巧

字即训金縢仁字仁读为佞佞即巧也非可以金縢

考字越仁若二字代巧字也巧与考本可假借但此

处考字实指文王非巧字之假借江氏声尚书集注

以巧字抵考字而训之又知经中仁若二字无著遂

谓仁若二字为衍非也后世佞字全弃高材仁巧之

美义而尽用口讇口给之恶义遂不敢如史记以巧

佞属之周公矣且古人毎谦言不佞者皆谦不高材

不仁巧也左传成十三年寡人不佞成十六年诸臣不佞昭二十年臣不佞国语鲁语寡君不

佞晋语吾不佞皆训才若佞全是恶岂古人皆以喜口讇口给

之小人待人而自居于不口讇不口给之君子乎是

故解文字者当以虞夏商周初周末分别观之虞夏时尚

无仁字何有佞字惟有壬字任字耳其言壬任者乃巧言令色之人自谓能堪当重事而绩终不成其恶

在力不能任而以巧言令色妄任之遍考群经壬字任字无恶训孟子尚以为伊尹之圣矣孔壬者甚自

负任也而难任人者不轻易用自任之人也尔雅之允任壬佞也此佞字尚是周初高材之义非恶义使

允为恶则惇德允元又将何说乃汉人说尚书者一槪以周末之佞义释虞夏周初之壬任字恐非也又

孙氏星衍古今文注疏云此两不字当读为丕皆语词事鬼神者谓生而主其祀事非谓死而事之

  释来

来者麦也象形自当以麦为本义来至假借为后义

也说文来周所受瑞麦来麰也二麦一夆象其芒束

之形天所来也故为行来之来凡来之属皆从来诗

曰贻我来麰据此来为瑞麦则麦为常麦义在前而

来为瑞麦义在后矣然麦从夊其字由来孳乳而生

之来文也麦字也仓颉造字来先麦后不得云周始

有此瑞麦也况虞书曰凤皇来仪已有来字是来字

明为仓颉所造唐虞以前有此文即有此物天所来

者当始于黄帝之时而后稷武王时又来耳二麦一

夆实为不常有之瑞麦嘉庆初年嘉兴曾出此麦传

示至苏州钱辛楣先生见之作文记之以解二麦一

夆之象矣

  左传引康诰解

康诰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

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

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

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𢑴大泯乱

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左传僖公三十三

年臼季曰康诰曰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共不

相及也昭公二十年苑何忌曰在康诰曰父子兄弟

罪不相及案以上经传三条义似相反周公康诰之

语甚严有刑无赦之文而臼季苑何忌之语甚宽有

不相及之文自孔颕达以下皆未得其解窃谓康诰

之意谓父虽不慈而子则孝子虽不孝而父则慈

虽不恭而兄则友兄虽不友而弟则恭如此则可偏

罪之不相及若兹父子兄弟交相大乱则应用文王

法刑无赦翫兄亦不念亦字则交乱之意可见左传

之语乃古人括康诰之大义而说经也左传中引诗

书而为说者甚多或疑左传为康诰逸文非也康诰

整齐必无逸文即有逸文亦不至语甚相反且不相

及也文辞亦不类周书周书内岂有相也二字乎又

王充潜夫论曰尧圣父也而丹凶傲舜圣子也而叟

顽恶鲧殛而禹兴管蔡为戮周公祐王故书称父子

兄弟不相及也后汉书肃宗本纪诏曰书云父不慈

子不祗兄不友弟不恭不相及也郑志赵商问康诰

之说门内尚宽此皆汉人用左传说康诰之义非专

引康诰文也

  释训下篇

余于释训篇言顺训二字常相通借又于诗得义同

字变之例后人不知毎毎两解失古人本义如昔所

举褒姒烕之进退维谷之类是也癸未冬适雷州偶

于肩舆中忆抑诗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有觉德行

四国顺之知此亦义同字变也四国顺之即是四国

训之与上四方其训之无异诗人变其字为顺以书

之也抑诗无竞二句乃引烈文无竞二句旧文而证

之也若曰烈文常谓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矣果有

觉德行必四国训之也顺即训也训即顺也此诗反

覆于训行之义其九章曰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德

之行此顺字亦是训字之通变与四国顺之相同

哀二十六年诗四方其训之唐石经岳本俱作顺盖左氏本作顺顺训无异也夫曰告之话

言此明是我以言训之也训之即诲谆谆用为教也

顺德之行之德行即有觉德行之德行也诗申伯之德柔惠且

直揉此万邦闻于四国揉即上柔字上柔为刚柔之柔下揉为揉之即左传吾且柔之之柔加手变字也

周人以诗说诗自抑始诗之训诂传自孔子故有物必有则始诗之考证自孟子由此观之虽周亦助始

又礼记坊记君陈曰女乃顺之于外顺亦训之假借

字宋人以为谀顺且咎成王失言此不知伪古文及

假借也

  释敬

古圣人造一字必有一字之本义本义最精确无弊

敬字从苟从攴茍篆文作苟非苟也茍即敬也

加攴以明击㩽之义也警从敬得声得义故释名曰

敬警也恒自肃警也此训最先最确盖敬者言终日

常自肃警不敢怠逸放纵也故周书谥法解曰夙夜

警戒曰敬虞翻易逸象曰干为敬易曰君子终日干

干夕惕若厉书曰节性惟日其迈日迈者日乾乾也

周书以无逸名篇国语敬姜论劳逸之义为千古至

言孔子叹之此敬姜之所以为敬也欲知敬字之古

训本义试思敬姜之论即明矣非端坐静观主一之

谓也故以肃警无逸为敬凡服官之人读书之士所

当终身奉之者也至于孟子论性有曰四肢之于安

佚也性也年老之人久劳于事养神之人不勤于学

皆乐于安佚或知安佚不可为训也于是有立静之

一字以为宗旨者非也惟闻孔子闲居未闻孔子静

坐惟闻孔子曲肱而枕孟子隐几而卧未闻孔孟瞑

目而坐惟闻礼君子欠伸侍坐者出未闻君子瞑坐

侍者久立盖静者敬之反也年衰养神者毎便于静

乃讳其所私便而反借静字以立高名则计之两得

者也虽然年老之人必不能如强壮者终日肃劳矣

或推古人养老之义少安之可乎然孟子曰四肢之

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终当以茍攴

节之也此节性之一端也

  云南黑水图考

禹贡黑水有二一在雍州一在梁州名同而地异

黑水相隔远阻断不能通盖黑水亦晦黑之义非色海晦也故四

海之称皆荒远晦黑之义禹贡之黑水亦皆荒远晦

黑之水之通名也禹贡曰华阳黑水惟梁州此以东

北华山西南黑水定梁州之域此句经文显朗可据

故梁州之域必远包滇池黑水以南始合经文若以

今泸水当之则梁州祗有四川不包云南矣淮海扬州一海

字远包闽越犹此黑水二字远包云南也且泸水即金沙江即江水之上

游导江虽自岷山岷山以上禹时未曾别名黑水犹

之导河自积石积石以上未闻不名河而别有名也

故华阳黑水惟梁州之黑水即是导黑水入南海之

黑水此水近在滇池之南梁州之域可见矣禹贡曰

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此经文三句朗如日星

求入南海之水于滇之南今有三焉南盘江由粤西

至粤东入海礼社江由交阯入海澜沧江由南掌入

海此三大水既入南海安得不谓之黑水而反以不

入南海之泸当之乎吾固曰求导水之黑水不可得

当于入南海之水求之求三危不可得雍州三危与导水三危亦

名同地异当于入南海之水上游求之求华阳黑水之黑

水不可得即于经文入南海之黑水合之然则今滇

南入南海三水上游之间广南开化临安普洱顺寕永昌六府非所谓

三危欤考梁州黑水者自汉以后言人人殊予惟以

经文定经文馀不必辨矣又滇省城东北十馀里有

黑龙潭潭上有龙王庙唐梅在庙东坡上此潭庙甚古莫知

其始汉书地理志滇池县有黑水祠余谓今滇池上

之黑龙潭庙非即古华阳黑水之黑水祠欤或者潭

东唐梅宋柏之间今之三清道宫即汉祠故址而潭

北龙王庙即神祠所迁降者欤滇池与南盘江礼社

江切近百里前汉有黑水祠礼亦宜之

  中庸说

中庸为子思所作自天命之谓性至父母其顺矣乎

似中庸篇之大义已止于此自鬼神之为德已下似

别成一篇与中庸无涉此乃子思专言祖德配天俟

百世之圣人虽孔子生前不得位不敢损益三王制

作礼乐而至诚为学治天下之道能使百世天下人

皆齐明盛服承祭孔子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孔子

之神洋洋乎与尧舜文武之配天相同此子思之微

词也此应别有篇名但子思明哲保身不敢明著篇

名而接存于中庸篇之后以授于传经之弟子门人

耳康成郑氏注祖述尧舜四句以为孝经春秋二经

之事浅人诧之不知此必子思微词传礼之门人述

之郑氏尚得之于古礼说耳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

也此说当传之子思汉志中庸说当与郑说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