揅经室集 (四部丛刊本)/续集集三

续集集二 揅经室集 续集集三
清 阮元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续集集四

揅经室续三集

  荀子引道经解

荀子此篇言知道者皆当专心壹志虚静而清明不

为祸蔽故曰昔者舜之治天下也不以事诏而万物

成处一危之其荣满侧养一之微荣矣而未知道经

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机惟明君子而后能

知之元按后人在尚书内解此者姑勿论今但就荀

子言荀子其意则曰舜身行人事而处以专壹且时

加以戒惧之心所谓危之也惟其危之所以满侧皆

𫉬安荣此人所知也舜心见道而养以专壹在于几

微其心安荣则他人未知也如此解之则引道经及

明君子二句与前后各节皆相通矣杨倞谓危之当

作之危非也危之者惧蔽于欲而虑危也之危者已

蔽于欲而陷危也元谓荣为安荣者荀子儒效篇曰

为君子则常安荣矣为小人则常危辱矣凡人莫不

欲安荣而恶危辱据此则荀子常以安荣与危辱相

对为言此篇言处一危之其荣满侧若不以本书儒

效篇证之则危荣二字难得其解矣故解道经当以

荀子此说为正非所论于古文尚书也又考道经者

黄老古说也此等古说周汉之间尚多存者故大戴

记武王践阼篇武王问黄帝颛顼之道师尚父曰在

丹书尚父西面述道书之言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

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然则荀子戴记所谓

道经道书者皆黄老之古说与今老子五千言又少

异且虞书尚无者字何况黄帝之时然则此书亦周

人所托耳

  塔性说

东汉时称释教之法之人皆曰浮屠而其所居所崇

者则别有一物或七层九层层层梯阑高十数丈梵

语称之曰窣堵波见后魏碑及妙法莲华经音义唐以来诗文家称之为浮图误也此

浮图家之杰构即今之塔不可直称日浮图晋宋姚秦间翻译佛经者执

此窣堵波求之于中国则无物无文字以当之或以

类相拟可译之曰台乎然台不能如其高妙于是别

造一字曰塔以当之说文无塔字塔字始见于葛洪字苑玉篇等书绝不与

台相混塔自高其为塔而台亦不失其为台至于翻

译性字则不然浮屠家说有物焉具于人未生之初

虚灵圆净光明寂照人受之以生或为嗜欲所昏则

必静身养心而后复见其为父母未生时本来面目

此何名𫆀无得而称也即有梵语可称亦不过如窣

堵坡徒有其音而已晋宋姚秦人翻译者执此物求

之于中国经典内经典释文所谓典者老庄出有一性字似乎相

近彼时经中性字纵不近彼时典中性字巳相近

性字本是天生自然之物骈拇马蹄之喻最为明显庄子日缮性于俗学以求复其初谓之𫎇蔽之民附

之以文益之以博文灭质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乱无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是庄子此言复性谓复其自

然也晋人读老庄者最重自然故与佛所谓性相近也李习之复性书之复初则窃取佛老之说以乱儒

经显然可见也于是取以当彼无得而称之物此譬如执台

字以当窣堵波而不别造塔字也所以不别造字者

此时中国文人已群崇典中之性字就其所崇者而

取之且若以典中性字之解不若释家无得而称之

物尤为高妙典中之解性字未尽其妙也然而与儒

经尚无涉也唐李习之以为不然曰吾儒家自有性

道不可入于二氏于是作复性书其下笔之字明是

召诰卷阿论语孟子见余所著性命古训内从心从生之性字

其悟于心而著于书者仍是浮屠家无得而称之物

此譬如今人以塔为西域夷人所居甚卑屏之而其

所造所居所崇者必以台且曰此毛诗内文王之灵

台月令内高明之台皆古人礼法之所构造吾所居

所崇必以此及问以尔台何形则曰高妙之至七级

九级六窗八窗栏杆齐云相轮耀日呜呼是直以塔

为台口崇古台而心炫西塔外用台名内用塔实也

是故翻译者但以典中性字当佛经无得而称之物

而唐人更以经中性字当之也佛经明心而见之物

原极高明净妙此与庄子复初之性巳为不同与召诰孟子之性更相去万里特惜

翻译者不别造一字以当其无得而称者而以典中

性字当之不及别造塔字之有分别也

  复性辨

庄子缮性篇曰缮性于俗学以求复其初滑欲于俗

思以求致其明谓之𫎇蔽之民又曰尧舜始为天下

兴治化之流𣻏淳散朴离道以善险德以行然后去

性而从于心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然后附

之以文益之以博文灭质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乱无

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元读庄子未尝不叹其说为

尧舜孔颜之变局也彼所谓性即马蹄天放也即所

谓初也以天放为初而复之此老庄之学也唐李翺

复性之书即本之于此而反饰为孔颜之学外孔颜

而内老庄也内庄已不可矣况又由庄入禅乎文与

搏正是周孔颜曾之学而庄子以为灭溺无以复性

之初然则禅家不立语言文字儒家借良知为宗旨

非以庄子此说为祖乎周孔颜曾之学首重文博后

人才力浅弱不能文不能博有复初之一说焉可以

不读书日安佚而其名愈高孰不乐趋之此亦如六

朝佛典太繁释家别开禅学可以不说一切经而面

壁见性也

  书东莞陈氏学蔀通辩后

朱子中年讲理固已精实晚年讲礼尤耐繁难诚有

见乎理必出于礼也古今所以治天下者礼也五伦

皆礼故宜忠宜孝即理也然三代文质损益甚多且

如殷尚白周尚赤礼也使居周而有尚白者若以非

礼折之则人不能争以非理折之则不能无争矣故

理必附乎礼以行空言理则可彼可此之邪说起矣

如朱子议与赵纮等不合朱子晚年与李季章书曰累年欲修仪

礼一书厘析章句而附以传记近方了得十许篇似

颇可观其馀度亦岁前可了自此之后便可块然兀

坐以毕馀生不复有世间念矣又曰熹今岁益衰足

弱不能自随两胁气痛攻注下体结聚成块皆前所

未有精神筋力大非前日之比加以亲旧凋零如蔡

季通吕子约皆死贬所令人痛心益无生意决不能

复支久矣所以未免惜此馀曰正为所编礼传已略

见端绪而未能卒就若更得年馀间未死且与了𨚫

亦可以瞑目矣荅应仁仲书云所喻编礼如此固佳

然𨚫太移动本文恐亦未便耳老病益侵而友朋相

望皆在千百里外恐此日不能成为终身之恨矣荅

叶味道书云礼书未能得了而衰病日侵恐未必能

究竟此事也又荅李季章书云国君承祖父之重康

成注贾疏其义重备若已预知后世当有此事者

子所据者乃礼记䘮服小记不继祖与祢句下孔疏引郑志荅赵商之文故朱子有向无郑康成则此事

终未有断决之语建炎以来朝野杂记所载不误而此书以为郑注贾疏则又涉及仪礼䘮服传父为长

子三年句下疏文也憸人舞文弄法迷国误朝饰邪说以蔽害

之甚可叹也又庚申易箦前一日与黄直卿书云䘮

礼详略皆已得中矣臣礼一篇兼旧本今先附案一

面整理病昏且倦作字不成所怀千万徒切凄黯此

朱子一生拳拳于君国大事圣贤礼经晚年益精益

勤之明证确据若如王阳明诬朱子以晚年定论之

直似朱子晚年厌弃经疏忘情礼教但如禅家之

简静不必烦劳不必凄黯矣适相反矣然则三礼注

疏学者何可不读盖未有象山篁墩阳明而肯读仪

礼注疏者也其视诸经注疏直以为支离䘮志者也

岂有朱子守孔颜博文约礼之训而晚悔支离者哉

此清澜陈氏所未及亦学海堂诸人所未言者故特

著之

  学蔀通辨序

道光八年春粤中学人寄学蔀通辨来滇请序元谓

此书

四库全书目录载在子部儒家注云

内府藏本是此书曾为

内府所藏而非外省所进也此书专辨朱陆异同推

尊朱子

四库书提要曰朱陆之书具在其异同本不待辨王

守仁辑朱子晚年定论颠倒岁月之先后以牵就其

说固不免矫诬然建此书痛诋陆氏至以病狂失心

目之亦未能平允元于东园清暇重加披阅遵提要

之言手将病狂失心等语加以删削而还之盖除此

所刚则皆表章正学之要言即有过激之论无非欲

辨朱子之诬粤中学人固当知此乡先生学博识高

为三百年来之崇议也

  文韵说

福问曰文心雕龙云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

者笔也有韵者文也据此则梁时恒言有韵者乃可

谓之文而昭明文选所选之文不押韵脚者甚多何

也曰梁时恒言所谓韵者固指押脚韵亦兼谓章句

中之音韵即古人所言之宫羽今人所言之平仄也

福曰唐人四六之平仄似非所论于梁以前曰此不

然八代不押韵之文其中奇隅相生顿挫抑扬咏叹

声情皆有合乎音韵宫羽者诗骚而后莫不皆然而

沈约矜为创𫉬故于谢灵运传论曰夫五色相宣八

音协畅由乎元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

昻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

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又曰自

灵均以来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韵天成皆暗

于理合匪由思至又沈约荅陆厥书云韵与不韵复

有精粗轮扁不能言之老夫亦不尽辨休文此说乃

指各文章句之内有音韵宫羽而言非谓句末之押

脚韵也即如雌霓连蜷霓字必读仄声是也是以声韵流变而成四六

亦袛论章句中之平仄不复有押脚韵也四六乃有

韵文之极致不得谓之为无韵之文也昭明所选不

押韵脚之文本皆奇偶相生有声音者所谓韵也休

文所矜为创𫉬者谓汉魏之音韵乃暗合于无心休

文之音韵乃多出于意匠也岂知汉魏以来之音韵

溯其本原亦久出于经哉孔子自名其言易者曰文

此千古文章之祖文言固有韵矣而亦有平仄声音

焉即如湿燥龙虎睹上下八句何等声音无论龙虎

二句不可颠倒若改为龙虎燥湿睹即无声音矣无

论其德其明其序其吉凶四句不可错乱若倒不知

退于不知亡不知䘮之后即无声音矣此岂圣人天

成暗合全不由于思至哉由此推之知自古圣贤属

文时亦皆有意匠矣然则此法肇开于孔子而文人

沿之休文谓灵均以来此秘未睹正所谓文人相轻

者矣不特文言也文言之后以时代相次则及于卜

子夏之诗大序序曰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又曰

主文而谲谏又曰长言之不足则嗟叹之郑康成曰

声谓宫商角徵羽也声成文者宫商上下相应主文

主与乐之宫商相应也此子夏直指诗之声音而谓

之文也不指翰藻也然则孔子文言之义益明矣盖

孔子文言繋辞亦皆奇偶相生有声音嗟叹以成文

者也声音即韵也诗关雎鸠洲逑押脚有韵而女字

不韵得服侧押脚有韵而哉字不韵此正子夏所谓

声成文之宫羽也此岂诗人暗于韵合匪由思至哉

王怀祖先生云三百篇用韵有字字相对极密非后人所有者如有弥有鷕济盈雉鸣不求濡其𮜿牡凤

凰梧桐鸣矣生矣于彼于彼高冈朝阳菶菶雍雍萋萋喈喈无一字不相韵此岂诗人天成暗合全无意

匠于其间哉此即子夏所谓声成文之显然可见者子夏此序文选选之亦因

其中有抑扬咏叹之声音且多偶句也乡人邦国偶一风教偶二

为志为诗偶三手之足之偶四治世乱世亡国偶五天地鬼神偶六声教人伦教化风俗偶七八化下刺

上偶九言之闻之偶十礼义政教偶十一国异家殊偶十二伤人伦哀刑政偶十三发乎情止乎礼义偶

十四谓之风谓之雅偶十五系之周击之召偶十六正始王化偶十七哀𥥆窕思贤才偶十八其偶之长

者如周公召公即比也后世四书文之比基于此综而论之凡文者在声为

宫商在色为翰藻即如孔子文言云龙风虎一节乃

千古宫商翰藻奇偶之祖非一朝一夕之故一节乃

千古嗟叹成文之祖子夏诗序情文声音一节乃千

古声韵性情排偶之祖吾固曰韵者即声音也声音

即文也韵字不见于说文而王复斋楚公钟篆文内实有韵字从音从匀许氏所未收之古文也

然则今人所便单行之文极其奥折奔放者乃古之

笔非古之文也沈约之说或可横指为八代之衰体

孔子子夏之文体岂亦衰乎是故唐人四六之音韵

虽愚者能效之上溯齐梁中材已有所限若汉魏以

上至于孔卜此非上哲不能拟也乙酉三月阅兵香

山阻风舟中笔以训福

  学海堂策问

儒字造字之意何在儒名始于何代儒行始于何时

鲁孔子时颜曾诸贤之儒行所尊尚者何等事所讲

习者何等事其大指何在当细绎鲁国圣贤言行在

孝经论语大小戴礼记诸经经文内者以求儒之正

本大原而释之至于荀杨及汉唐宋各家之说且不

必涉及不必辨论

自东晋刘宋至隋兼北朝其间经史诸学皆是极精

极博极明敏之时南北朝人学力之专之锐之深非

后人所能窥企中唐以后人蔑视六朝不知唐初诸

经正义及敕修诸史无不本于南北朝人或攘或掩

实存而名亡后人于南北朝之书多不能解即如陆

法言等之音韵分部幸为中唐以后人所不能解故

未经攘乱韵学自  国朝顾江戴段诸君始明古法穷极精力然皆久在陆法言等所定范

围之其馀如三刘熊徐等之于经疏吕忱李登等之

于小学庾蔚之崔灵恩等之于礼服徐广臧荣绪姚

察等之于史传皆非唐人所能及唐初人犹读南北

朝人之书天宝后知其学者鲜矣试论而表章之

今大小西洋之历法来至中国在于何时所由何路

小西洋即今港脚等国在今回疆之南古天竺等处

元之回回历是否如明大西洋新法之由广东海舶

而来大小西洋之法自必亦如中国之由疏而密但

孰先孰后孰密孰疏其创始造历由今上溯若干年

准中国之何代何年西法言依巴谷在汉武帝周显

王时确否六朝番舶已与广东相通故逹摩得入中

国中国汉郄萌已有诸曜不附天之说后秦姜岌已

有游气之论宋何承天立强弱二率齐祖冲之立岁

差等法皆比汉为密与明来之大西洋新法相合是

皆在达摩未入中国前也至于唐时市舶与西洋各

国往来更熟元之回回法明之大西洋新法如是古

法何以不来于唐九执法之前九执法又自何来且

西洋又何以名借根方为东来法也其考证之

唐宋人每轻视汉魏六朝人以为无足论无论宋齐

疏义断非唐以后人所能为即如邵公之为人绝无

可议其学如海亦非后人所能窥公羊之学与董子

繁露相表里今能通之者有几人哉不能通之而一

槪扫之可乎试为汉何邵公赞

  四书文话序

唐以诗赋取士何尝少正人明以四书文取士何尝

无邪党惟是人有三等上等之人无论为何艺所取

皆归于正下等之人无论为何艺所取亦归于邪中

等之人最多若以四书文囿之则其聪明不暇旁涉

才力限于功令平日所诵习惟程朱之说少壮所揣

摩皆道理之文所以笃谨自守潜移默化有补于世

道人心者甚多胜于诗赋远矣唐宋诗话多文话少

而明以来四书文话更少非无话也无纂之者也余

令学海堂诸生周以清侯康胡调德纂之诸生共议

分二十四门编之一原始二功令三格式四法津五

体裁六命题七程文八稿本九选本十墨卷十一社

稿十二元镫十三名誉十四考核十五师承十六风

气十七兴废十八流弊十九起衰二十假借二十一

咎毁二十二谈薮二十三轶事二十四五经文虽未

甚精详然已积卷帙矣录成二部一存粤东学海堂

一携归江南盖江南遗文旧说为岭南所无者尚多

俟再令家塾子弟补成之时甲申冬日

  摹刻诒晋斋华山碑全字跋

嘉庆十四年余摹刻汉延熹华山碑未翦本于北湖

祠楼其右方缺石一由全缺者七十八字半缺者三

十三字因以家藏欧阳文忠公华山碑跋墨迹摹补

于缺空处俄入京师得见成亲王所藏已翦本虽无

碑额题名而余碑缺字彼皆未缺遂借钩入未翦本

缺空处道光三年在广州购端州巨砚材复摹刻成

亲王本未缺之字及后铭词内民说二字同置祠楼

若雨石并拓遂成全碑矣好古者以两拓本翦补合

装为一碑可留欧公书而分装之亦可

  两浙金石志序

余在浙久游浙之名山大川殆遍录浙人之诗数千

家成两浙𬨎轩录刻之访两浙帝王贤哲之陵墓加

以修䕶成防䕶录刻之以其馀力及于金石刻搜访

摹拓颇穷幽远又勒成两浙金石志一书尔时助余

捜访考证者则有赵晋斋何梦华元锡诸君子许

周生兵部宗彦亦多考订增益且录全稿以去勿勿

十馀年矣道光四年粤中有钞本十八卷校原稿文

有所删钟鼎钱印之不定为浙物者亦多所删然亦

简明可喜李铁桥廉访率浙人之官于粤者校刻

之不两月而工毕今而后藏板于浙印书通行使古

金石自会稽秦石刻以下迄于元末皆著于篇好古

者得有所稽不亦善欤夏五月望日书于岭南节院

之定静堂

  宋拓醴泉铭残字跋

凡六朝唐人之碑别有一种笔力良由制笔之工尚

存古法今世之笔特湖州工人所造便于松雪笔法

耳于北朝隋唐之碑直是不合试细观此碑笔当用

何等柱豪何等裹毛精思巧制若得此等笔则古书

法不亡矣

  与学海堂吴学博兰修

自陆法言等定四声韵为二百六韵之后唐人作诗

赋并笮为宽沿至今祗一百六韵矣以今韵为今诗

文则可若作古赋诗辞而用今韵不今不古识者哂

之至于唐宋以来独用通用浅人所为巳鲜依据或

且臆以时俗土音动辄乱用直似以元人剧曲之韵

拟唐人为律赋更不如今一百六韵矣岂有不明音

韵篆文训诂能上拟相如子云者哉即如昌黎进学解韵臆用无法

世罕知其谬者然则将奈何因思古韵之分合近惟金坛段

氏若膺六书音均表十七部为善如之脂支咍四韵

唐人皆并为四支合用孰知群经楚辞皆断分三部

绝不相混文选亦分不通用乎高邮王怀祖先生精

研六书音韵欲著古音一书因段氏成书遂即辍笔

余三十年前即闻此论然其分廿一部甄极诗骚剖析豪芒不

但密于段氏更有密于陆氏者子屡欲并广韵而以

古音分部使便于拟汉以上文章辞赋者取用之迄

未暇为之计学海堂中年兄深揅古音曷就段氏精

审之而进以王氏之学定为古韵廿一部以群经楚

辞为之根柢为之围范庶无隔部臆用之谬乎或曰

汉习文章之韵已有出此围范者奈何以此限之荅

曰汉晋文章齐梁之韵虽宽而之支脂等韵未曾通

杂若学汉晋文辞而更能谨守此汉晋以上之韵取

法乎上拨乱韵而反之正不更善乎况以今韵一百

六韵而并为廿一部已宽之至矣学者亦何惮而不

用此韵哉年兄试再与堂中林曾杨诸子商榷写定

即如廿一部至质须在各韵中将各字提摘而岀而删去彼韵之字即可在堂中栞板

成帙不过数万大字即可嘉惠学古之士子虽老亦

乐得观之且可以分授家乡子弟矣庚寅闰月

  虞山张氏诒经堂记

唐人云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然则人生所见数

十年耳将欲使后人见今如今人见古传圣贤之事

记文史之详殆非书不可虞山张氏金吾世传家学

代有藏书不但多藏书至八万馀卷且撰书至二百

馀卷不但多撰书抑且多刻书至千数百卷其所纂

箸校刻者古人实赖此与后人接见也后人亦赖此

及见古人也是诒经堂诗史阁求旧书庄诸地皆罗

列古今人使后人共见之地也此于古今人谓之有

功于已谓之有福夫遗金不如诒经犹徒为一家读

书计耳曷若以书公之天下后世乎世之有金者无

所不为独不肯用之于书若是者谓之无福若在已

无学术焉则虽有之肯之亦无能用之若是者亦谓

之无福虽然福不可擅也福虽不可擅而有功以𥙷

之则其得此福而居之也岂不宜哉因诒经堂主人

求记而论之如此

  金子青学莲诗集序

已丑春子青子以诗集寄滇南元于东园暇日往复

披读如见久别之友且益慨然于其才与遇也子青

子诗惊采绝艳宛委沉郁兼慕唐之三李而得其神

理长吉短命而子青则甚寿义山坎𡒄且有毁而子

青为名门之婿处即使之幕恬淡不干荣利有誉于

时太白得入翰林而子青无官然太白仙才固不以

翰林重且今人读唐人诗者无不醉心于义山而于

令狐氏则无闻焉文章之事固有不能以位竞者欤

子青子何愠焉子青近年之集皆客隐于竹西草堂

所作也元竹西人也弱冠后惟持服三年居竹西计

子青子诗之在竹西者前后数十年湖山登眺交游

赠荅读其诗忆其地怀其人岂能无故乡旧友之感

哉韵语一函长江万里年如逝水思切停云聊寄数

言解慰此情云尔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