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于于集
卷六
作者:柳梦寅
1832年

墓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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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议政府领议政、行司赡副正柳公神道碑铭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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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我高兴柳氏高丽忠烈王时显,未究其派源何所也。始兴阳有五部曲,高兴其一也。高兴杨柳洞柳氏旧址也。闻之古老,以所居多柳,故因姓焉。又曰:“柳氏居是地,欲繁其姓,多种之柳也。”未知是否。

始祖讳丽朝丞相,佐沈王入中国。世祖改赐名清臣,命词臣诗之。清臣,不复还本国,本国谥之曰英密公。其遗像二幅来东,皆赵松雪孟𫖯所撰而书之者。其在中国有二子。今沈阳有碑,悉记其时从王诸臣。东宁卫姓人,岂其裔耶!

始在东国,有一子讳有奇,《高丽史》称攸基有奇攸基方音同,亦未知孰是。是生侍中讳季名臣也。其镇全罗,有威惠。顺天长生浦赴援,望风溃。军士悦之,作《动动曲》以美之,语在高丽乐志。恭愍王鲁国大长公主大起影殿,民苦之,谏而死,语在《高丽史》及阳村权近碑文。

入我朝,康献大王为其子求官,觉而悲之,追赠濯忠靖公,求其子湿官之。湿十五,用文中第,官至典书,以中军摠制鏖对马岛,有佐命勋。不惬,乃老退兴阳别墅,口不言朝廷事。馀二十年卒,葬高山县月老谷,谥襄靖公

是生讳生讳好池,幼时与飞将南怡角勇力,互胜负。预知不令终,引好池高兴,卒葬菜谷好池还京师,再中武第,官至珍岛郡守。郡有妖病民,好池塑石立山椒,妖遂遁,后有文人李胄谬比之金同者流,文载《续东文选》。好池异人也,郡有驰球场在绝壁,人马所不着,邑民迨今异之。彼竖儒,何足以知之?葬在摠制墓下。

好池生讳,儒士也。尝犯夜如李广霸亭,遂发愤弃文,捷武举,官至判官。善草隶,有传家墨迹。杨蓬莱士彦虩虩称赏,谓“得之正宗,弁东国”。葬在摠制墓上。

生司谏讳忠宽,即公大王父也。富气槪,结发为申判书公济甥,衣冠华靓。判书柳公辰仝亦弱冠,好任侠,熟视司谏,推之潢污中。司谏笑而易服,不示色。辰仝握其手曰:“始吾韪子貌,尝子意气,子可交也。”遂与为莫逆交。及金安老颛国,张甚势焰,无不焦灼。司谏于公济丧,对吊客奋臂数安老,满座稍稍引去。司谏有文武全材,腹稿大庭策,捷文科,又善射,先中命处,世皆服,由基飞卫不多也。为养出牧锦山,大夫人年已耋,百味俱爽,箸不下珍羞,司谏请所欲。大夫人曰:“向见耘者在野,夫炊黄粱,妇洗萝葍,欲是之尝。”司谏与内下庭,手自炊黄粱择萝葍进之。邑民闻之,咸薰其孝。卒赠都承旨。

生讳,寔公考也。官至主簿,赠吏曹判书、兴瀛君,子梦寅推荣之以也。考有诗名,洪相国骚家哲匠,盛推之,称善学。又工书,楷草俱绝伦,继家风。孝友出天性。父母别与臧获、田土饶甚,可以不待禄周一生,悉破券分同腹。居丧不口菜果,哀礼两尽,每月朔、十五日,备酒食参家庙如礼,一生不替。不幸不第,补荫,尝督忠清时兴邮,吏卒安之,有遗爱,至涕洟者。葬杨州洪福山笔峯之麓司谏墓趾,妣亦祔其封。

妣,庆基殿参奉闵袆之女,其系骊兴也,亦梦寅追荣,繇淑人封贞夫人。,文宰孝悦之孙,任宰之子也。能文章,中进士魁有名。妻朴氏,元勋朴元宗之弟,有闺则。妣之容貌行谊,皆类朴氏,仪范整肃,匪礼不行。家有祀事,亲操刀几,虽祈寒,达曙不倦。抵八十犹然,子妇请止之,不从曰“吾心安焉”。早寡,诲男子殚义方,资衣粮游学四方。不使家中钱谷布帛挂齿牙,教一女夫人。学邃博,尽百家书,家国有大事,一门就咨决焉,时人譬之曹大家

兄弟凡五,公即第二也。讳梦彪,字应炳嘉靖癸卯年生。生聪敏,学早诣,始受业于宋琼兪任所,皆硕师闻人也。及长,博无不彻,诸子百氏、天文、卜筮、诗学、道家,蒐猎殆尽,非独四书六经诸圣贤书而已,览一过,平生贮㬼臆不忘也。万历壬辰,奴犯长安,公奉老母避寇杨州墓山。寇卒至,挺剑枝母,公与弟梦熊以身翼母,倶受锋。梦熊死之,刃公胁,创深见腑,死而甦,母得全。难定,朝家旌孝烈,以梦熊死故旌其闾,公活故旌不及,孝则一也。

薄命不成名,六十后以童蒙教官,训诲精至,当世称得其人。升拜典狱主簿,转司评,未几济用监灾延厥司,下理罢,人多冤之。逮今上朝复官,监兔山县,因平山山城缮筑劳,升令振威县振威密迩上都,南甸通衢。公年临七十,常苦折腰,行官符吏部曰:“国典,七十例不许莅民。”遂解印归,当时冒法者多嫌之。入朝为典簿,俄陞缮工佥正、司赡副正,两司权萆,正佥副寔长官也。万历四十四年丙辰十一月,以寿终于家,得年七十四。因为原从一等推勋及录亨难功臣,追封至领议政、纯忠补祚功臣、兴城府院君,加封夫人贞荫夫人。越明年丁巳,葬之春川南山外寺谷壬坐丙向之原。

公慈详仁爱,人有饥寒,惄然凛然,如己冻馁之,煦煦护养若不及,不以己贫窭啬之,从弟李君穷而死,其孤岁三十无室,公之为兔山,出己财,婚其地士族人,远近钦其仁。

夫人李氏铁城,远祖以书隶入妙,鸣一国,国多遗迹。其后有参判李陆者,号青坡居士,文章高一世,有文集行于世。至参判,夫人之考也。栗谷李珥铭其碑,其世系、子孙,俱载其文集。

夫人明达犹善男子,办家事皆得宜,论国事得失,俱合于理,御群下犹子女,群下亦父母视。壬辰之乱,流转西塞,举家寒饿。夫人孽族柳师从之女丧二亲,行丐到门。夫人畜于家,衣食之,及可笄,具资财嫁之。梦见师从衣紫长衣,百拜于庭以谢之,觉而说其梦曰:“昨梦师从来谢以我活其女也,但身着紫长衣。长衣,女服也。何其异耶?”其女在傍放声哭曰:“吾父死乱离,敛无衣,吾母脱己衣衣之,冥中所着,必其衣也。”闻之者皆下涕曰:“公与夫人仁爱俱出性,能字人之孤而嫁娶之,俾门中怨旷者有归。宜夫积善馀庆,致三子二女之俱荣贵享天禄也。”洎公卒,夫人执丧如礼,不以老少懈,既阕服,时年七十六。长子拜大司谏,次子拜承旨,季子为弘文校理,夫人谓其侄曰:“时事多虞,人各有是非,三子俱忝右职,非愿也。老妇既终丧制,欲从此逝矣。”是岁万历四十七年二月夫人卒,四月,葬祔领相墓。

长男嘉善大夫、瀛洲君,其次男再中文科及第,阶通政为承旨,其次女适文科正郞尹昈,其次男文科吏曹正郞,其次女适大司宪柳庆宗有一女三男,女适察访宋荣业,男一曰于墷平陵察访,二曰于垾进士,三曰于垶幼。侧室有女,适士人崔行生一男幼,生四五岁,能属文,馀女幼。尹昈生二男一女,长曰振海幼学,次曰收海进士,皆夭,女幼。生数子女,皆幼。

猗欤嘉哉!兄弟三人,悉以一世名臣,文章冠时。三家接霤而居,奉两亲,各罄诚孝,每日吉辰良,盛盘羞开寿宴,张优乐以飨之。都城大夫士具庆者,罕有与伦,一国荣之。吁!凡人有才有德,不得自其身施,必发之子孙,大阐其庆福。天之报之,虽似不速而迟,身与子孙,奚择焉?况假之寿,于其身亲见之哉?独恨夫一生贫悴,未展其所学,受诸子荣飨,曾未满周星。吾一家父子兄弟之恸,曷有其已?呜呼痛哉!

梦寅铭神道,文者公物也,其可以一家私焉?古人为文识父母兄弟之茔者,何限?谨拭涙而为之铭曰:

中世之士,标掠经史。书不盈箱,青云万里。

公破万卷,悉藏皮里。纤钜罗穿,是非义理。

商确千古,衎衎询询。多士侧耳,满听皆新。

向人兼爱,于我何忤?言无悖出,蹍巿何怒?

所蓄者宏,所施何约?十室三品,名位何薄?

于身虽晚,于后则速。一家五人,簪笏如簇。

岁时伏腊,百牢以荣。华筵秩秩,满座公卿。

一朝永辞,位冠百辟。邦人濡染,曰莫如学。

观我领相,惟德是食。之山高,江水镜净。

卜葬新兆,万年维永。

赠礼曹参判、行平海郡守车公神道碑铭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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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在东晋太元中,而有姓济能者,事新罗味邹王为丞相。郑知常《西京野史》称“济能刘累之后。箕子来东,以四族俱,济能之先,即其一也”。其后有登国,有殷甫,有延广,有徽曼,有,有温伯,有,有,有娄汉,有盾堦,有段式,有,有渡康,有俭夫,有建申,至丞相承穑、司空恭叔,凡传十八叶,为丞相者十四世也,其奕世茂阀可想。

宪德王彦昇弑君自立,承穑父子阴图报国雠,事露窜匿高句丽俜州,蒙其祖俭夫妻姓,变承穑柳桓恭叔柳淑。自此传五世至孝全,当丽祖南征,办车乘餫军饷,功甚钜,复孝全旧姓为,因籍延安,食邑千户,封大匡伯

孝全生太保秀毗秀毗生广评侍郞季邻季邻生内史用杞用杞生侍御中丞伯炤伯炤生平章茂铜茂铜西平伯稽汉稽汉俜州伯子顺子顺生谏议幼垲幼垲生三韩大将仲规仲规生太仆寺事举首,寔生若椿兵部侍郞、若松丞相。若椿之子德威为右军兵马使,德威之子为参政,之子受阿为郞将,受阿之子松祐中兴伯显宗朝平崔忠献之孙之乱,录卫社功,升所居县为复州。入元朝讨贼有勋,特赐祭器,年一百七岁,为奸臣林衍所害。其似续有曰得珪官都摠制,曰蒲温官丞相,曰宗老官知防御,曰原𫖯官谏议。

谏议于末,退隐平山水云洞。时犯议起,我康献大王忧之,与恭定大王便衣访原𫖯,语其颠委。原𫖯举义理,力言其不可。康献大王义之,诺而去。曁开国将策勋,原𫖯力辞曰:“家世仕丽朝,已五百年,况左胁金鳞彼昏尚在,何敢二心,蔑我先人忠烈耶?”曁康献大王定都汉阳,以故旧召之,至则舍诸禁中,会天雨。上携原𫖯手,步出东苑,袖拨葱种数升,散之草间曰:“昔予访子西村,日晏饥甚,饫子场葱。今手种此,欲留我故人以食之,所以志旧意也。”今之瑞葱台,即其地。一日又与之后苑,辟左右,语及轮传宗社事,原𫖯大惊曰:“殿下独不见两祖乎?若之何发此言?早知如此,死不敢来。”上曰:“吾为公改之。”因力求去,上亦不敢留。

时权臣河仑郑道传咸傅霖赵英珪,皆门孽出也。原𫖯直书诸族谱,四人厉牙,抵巇谗之曰:“原𫖯以逆贼郑梦周外从兄弟,不来佐命,且以冢嗣元妃从祖行,将不利于太弟。”率家兵杀原𫖯松京,夷其属八十一人,其子中郞将安卿自缢死。厥后恭定大王察其冤,追赠赞成,惠庄大王降旨,录用子孙,至恭顺大王朝,命儒臣朴彭年撰《雪冤记》。

自谏议父子死不辜,稚儿尚义逃窜延喘,尚义宝仁东西南北于糊口。宝仁继成流徙还故都,始业武为护军,散职也。继成广运习经籍,屡举不胜,因乡选为教授,冷官也。数千载三韩大姓,至此而替极矣。教授娶铁原崔渍女,以正德丁丑九月二十六日生公。

公讳,字荫叔,生聪明,十岁诵诗书。受学于花潭徐先生荫德所,贯通经史,又能美词翰,绝异畴类,弱冠魁乡解。嘉靖丁酉,捷进士。癸卯,登文科甲科第二,例授内赡寺直长。其历官也,内之成均、户曹、奉常、校书、承文诸司为佐郞、主簿、校理、校勘等官,外之通津黄州海州平海高城诸邑为县监、郡守等官。八为典籍,五为直讲,三为判官。立朝三十馀年,官才四品,处怀恬如,不以沦滞芥意。其莅邑,慈祥简宽,吏民亲爱之。治高城有𪟝,因方伯褒启,特赏以表里。平生不问生产有无,只对架书数千卷,晷继膏以自娱,训后进不懈,所居多成才。出宰山水,萧散怡愉。高城仙郡也,得佳处起小亭,号海山亭,人称岭东楼观第一。万历甲辰,求补平海平海亦仙境也。以其才起草土,不安簿领,明年二月十一日,病卒于郡,享年五十九。

公所著文集五六卷,失于兵火,所收拾秪若干篇,惜也。公结发,见知遇于金慕斋安国,益掞文擩学,自此著名当世。其登第,与卢苏斋守慎联榜,苏斋文苑哲匠也,推引公词章,喋喋不离口。其为直讲也,有士子姜文佑者能文章,以庶孽锢其举。国法,应举者必受先进荐状,四馆许其科,中世法弊,士子或摸之。文佑变其名,模典籍安海及公名署。知之,欲告言官。公曰:“文佑往年削其科,今年又削之不祥。吾宁受辜,有不忍也。”发之,削文佑科锢之。明年目疾丧明,每叹公之德不可及。

公尝差典祀官,祀恭靖大王园寝。恭靖大王在位才数年,传位于世弟恭定大王,世代已远,只祭寒食而庶羞不蠲。公别致诚虔,斋沐洁身,又令膳夫、祠仆汤洗如己,修粢盛酒馔,无不躬视。祭罢夜未艾,归斋房假寝,有宫人传呼曰:“殿下御正殿,引见。”公冠服陞伏榻下。王若曰:“向者祀官只循故常,飨不恪,又不涓洁。今尔尽诚礼,庶品皆可御,予用嘉之。闻尔母有疾,予赐尔良药识之。”时太夫人在松都,患带下之疾苦甚,药不效。归路见两大鼶争一大鱼,盘中天,堕之马前,即鳗鳢也,其大尺馀。鳗鳢,带症上药也。公归以奉太夫人,病立愈。

夫人李氏系出牙州,习读继元之女,万户顺命之孙。妇德完备,闺门雍睦。后公十八年而殁,合葬于长湍白龙山先茔,其原卯坐酉向。生五男三女,长曰殷辂,未冠而夭。次曰金辂,为族兄佥使希吕之后。次曰天辂,丁丑文科,奉常寺佥正。次曰云辂,癸未文科壮元,亦佥正奉常寺。以天辂云辂并录原从勋,赠公礼曹参判,妣贞夫人。次曰夏辂。长女适内禁卫田得春,次适张应凤,次适忠义卫李汝春天辂娶宗室锦川正女,生一男一女,男曰转坤,女幼。云辂娶宗室高山令女,生三男深极浑极渊极,女二人幼。

殷辂髫龁有奇才,与文人崔岦李山海高荫命等齐名,世称八文章。十四魁乡举,十七病死。疾极,有青衣童子立于席上曰:“天上新建白玉楼,招汝作记。”殷辂辞曰:“生年未二十,未报父母恩德,若为我请上帝丐我数十年,俾得终孝,死无恨矣。”惎童子去,久而复来曰:“天上别无人可替汝记者,上帝不余颔,汝其速行。”是夜父母之梦亦同。临殁端坐与诀曰:“不幸夭折,终负吾父母,当䜣上帝,七日还来侍侧。”言讫而殁。死后七日,天辂生,其面目极肖。

公没之夜,天辂哭泣昏仆,髣髴见公袍笏踞床,曰:“来天辂云辂!我往冥府,主壁大官据案厉声曰:‘汝何不以文章分与两儿,空持到此?可速往分之。’吾故暂来也。”仍出怀中一物,莹然如玉,大如盘者曰:“此乃文章也。”手劈为两段,分与兄弟。跪受俯伏,因忽不见,天辂遂苏。天辂文章,如江河滂沛,云锦炜烨,晷刻之间,注笔千万言,虽数十手,不及写,一下笔,不加点窜,愈益奇。云辂攻《易》,颇通蕴奥,其为文不起稿,展纸立写,挥洒如电扫风驱,而皆雄伟着实。

万历乙卯年三月朔,日有食之。开城留守赵振候之曰:“是日也,日食于奎之分。古者日食于奎之分,文章之士必殒,谢灵运范晔之死,亦应是灾。今闻佥正车天辂病革,得无应是灾乎?”未几天辂果卒。

呜呼!公之殁已四十五载。其二子皆当世词宗,其所与往返,以斯文相与者,凡几何人耶?为先人贲其墓道,宜择文章之最高绝者,而必待梦寅拙辞者何也?今者其兄虽已逝,其弟之眼眶尤大,梦寅何敢轻发小巫之言,贻大巫捧腹乎?独惜乎轩辕之姓,扰龙之裔,随箕子而东,上下数千年,取台鼎如拾芥,而至季叶祸乱荐臻,以致子孙迋邅,彼卑门小派不辨鱼、鲁之夫,犹炜煌金紫,矜耀于一世,以如许巨阀雄才,帖耳于百僚之底,卒不能骋力高衢。岂夫人才夺天工,为造物所忌克者非耶?宜夫为善者怠也。遂备叙其本标,系以为之铭。铭曰:

辽哉家世,小典之裔。

权舆有熊,诞降黄帝

以上叶戾良反,氏是陶唐

御龙豕韦

厥系不常,箕子受封,唐胄来从。

鼻祖车公,肇之东。

,俱二十宗。

中世变,五传复旧。

忠贞世守,荐罹殃咎。

家运跖盭,絜絜靡届,故邑是戾。

天摩之山,与圣居匹。

㠥峗嶱嵑,㠑岿嶻嶭,俯压松阙

后江洪波,通源洛河

澎濞滉漾,滀溚漭泱,入于西洋。

王氏覆轸,人杰殪殄。

地灵郁愍,悠久不泯。

蚡蝹英精,痈疣光晶。

溃决不停,敷发濬明。

公于是生,高文丽藻。

大破懊恼,亹然天造。

一命潦倒,拂刺素志。

卷怀入地,畴拔蕴抱?

上天曰吁,非我汝孤。

怜汝拘拘,报汝纡馀。

双璧瑛瑛,有烨其英。

不位而亨,非公非卿。

子云门生,相如难兄。

螘伏,蒲服,不敢与京。

白龙之坡,斧堂嵯嵯,贞珉有峨。

我文不阿,千秋不颇。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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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右议政、行同中枢南窗金先生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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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初名方进,后改以玄成,字馀庆。先妣梦大星降其室,扬彩照烂,遂有身。生二岁,摸摩壁间书,爱而不舍,长者咸奇之。八岁入《小学》恒也,而五岁通其书,好弄惟笔札。十五贯经史,日晨省已讽读,不劝而勖。先考尝曰:“此儿才气拔凡,授以《大学》,自解如破竹,异日当大成。”二十,果中司马试。二十三,明经占文科。是时考知善山府,设恩荣宴,循时风赏臧获若而,固以有姊辞。考勉从之,成其美。

入校书郞,升延曙察访,务抚邮卒,秋毫不封己。官满迁工曹佐郞,为养出牧牙山县,时监司权克礼以私忿殿之。家居二年,昧爽兴,奉两亲尽愉婉,志养当于牛羊。复拜典籍,历正礼、工郞,俸禄尽归父母,无自私。后令文化,再考还,冰蘗之操犹前。万历壬午,妣寝疾,沐浴祝天,血手掌调剂。及不救,哭泣之哀,行路亦悲。未十日所考亦卒,澌瘠几不胜丧,庐于墓下,衰绖不去体,不一迹其家。荐食号慕之隙,斥所嗜诗赋曁他书,惟礼书在手,如是讫三年。有无分同胞,田仆非老荒,不自取,至如书策杂器,一任姊择取加数,己不与焉。姊亦感其义,不忍占。

其守牙山,小心抚字,及归行李淡如,邑人题前任人案曰“金某清白,古无有”云。亡何拜锦山,时龟峯宋翼弼,通儒也,累父愆将坐。公力庇之,罢官,亦义也。逮壬辰难,冒兵戈追大驾于成川行在,除礼曹正郞兼备边司郞。陪回銮,到延安载宁。岁荒兵构,亲党望哺坌集,先生赈活之。对饥民至垂涕,而自奉则甚菲,递寓凤山村舍,虽屡空不色。入为司赡、司宰、军器等正,出牧仁川骊州槐山诸邑。入朝值开都监刊《东文选》,与其局者酬功,特陞通政阶,转朔宁守。先王晏驾,拣当世妙笔,写玉册,礼竟复阶嘉善,例拜中枢,移敦宁同知,几八年不迁。

丁巳秋,重新箕子碑,如平壤缮写。其还也,门生要于路,曰:“朝中论废大妃,大臣率百官方在庭,不参者死。愿先生姑勿归,以俟事已。”先生曰:“死生,命也,吾安敢巧避?”遂还朝,终始不齿其请,以此坐废。后数年岁馑,朝廷闷其饿,禄之终已。以天启元年辛酉岁十月,病终于正寝,享年八十。因生时首录某勋原从,追封右议政,即台位也。生蕲公辅,死假虚衔,失于人得于天,其又奚悲?

先生貌虽侵,双眸浻然,其居太学,诸生状之以晕字,盖美其了也。究其实,金如精玉如润,寸寸尺尺,遵于绳墨。侍二亲,左右无违,处两丧,诚孝闻于人。凡祭祀之日,虽祈寒,必盥沐清斋。平居昧朝梳如,正冠巾拜先庙,出入告,至老益虔。无他兄弟,事一姊如事母。当乱离,历典专城,必迎诸邑,不以冒邦禁为解。其居家也,虽一杯羹一脔味,犹分少绝甘。又多时迎侍,单其款,迨卒也,摧伤逾恒礼,天性也。使婢仆,皆先恩爱后榎楚,一家十口举雍雍感戴。晩而好《近思录》,坐尸立齐。言不及家事,尝宰邑,家人恳之曰:“公一德清俭,不肯少置张弛,今虽饱,奈后饥何?愿作居闲计。”先生正色曰:“一日饱,亦天恩。宁饥死,不可拂性自占,汝言无再。”以是家人不敢欺以私。

平生业文雅,吏能非所长,而所在遗爱在民。自少虽衽席间,未尝闻戏慢之色。检束和易,口绝人臧否,慎独乐善,不以巧伤拙。乌喙视酒,桑门远色,衣止盖体,食才充肠。处心制事,无内外矫揉。尊人以自卑,践言而懋实。虽古之君子,恐未能过也。栗谷先生李珥大加赞扬,将荐以为台侍,未果下世。牛溪征士成浑亦曰:“吾今日得见古人,金某是也。”月汀尹相公根寿常谓:“清修介特,当代第一。”月沙李廷龟顾天使,特奏递杨州牧,偕候义州柳西坰朱天使亦如之,非止取诗若笔也。

先生于文章少许可,而如申玄翁李东岳安讷李芝峯睟光,许同调互唯诺,车五山天辂柳于于梦寅眼高千古,与先生异趣,而亦未尝不赏音其文章。长于诗,措言命意,切近的当,黯然长油然光,自立一家。其笔法脱胎赵松雪,而精劲简丽,有自得之妙,凡公私碑版、屏障,辉映于遐迩,而特其馀事耳。

先生于财利脱略也,从弟李应佑、甥成汝学俱贫,阙樵汲助,捐己有分与两僮,人咸难之。夫人有一奴家甚饶,死无子女,主家收其家若财,时制也。或劝随俗,夫人亦惎之。先生曰:“乘人死货其物,使彼无此,谁肯顾无嗣者之丧与祀?”卒不问,贫者重财,世情也,不以苟得为幸,清风洒然,可以警俗,闻者多之。是以权石洲曰:“南窗节行最也,其次文章,其次笔法。”识者谓之知言。先生无嗜好,所爱惟书籍及佩刀而已。至于山水膏肓,抵耋艾犹不痊,每遇一水石稍清妍,辄吟咏忘返,飘然有遗世长往之趣而终未遂。前年秋,澌惫方剧,挈子侄往游天摩逍遥诸山以遣兴,其志亦可想也。

先生无嗣续,取同姓疏族某为后,先先生死,有子有南服先生丧。天祐善人,无后而有后,亦可哀也。金氏系出金海,即新罗首露王之后也。簪缨数千年,至季叶衰替不振。先生先考讳彦谦,字茂业,诵六经,逮子氏书无不读,捷文科,仕历八邑宰。尝曰:“起布衣,百口官廪足矣,敢念家私?”其丧也,家无含米,乞诸邻。其操节文章经学,盖世传也。官至原州牧使,而赠左赞成。所谓天之报施善人者,于死不于生,何耶?

李氏,进士重卿之女,广州人,绰有妇德。夫人李氏,璿派也。事舅姑荫,事先生顺,收鞠兄弟之子若己出,闺仪多可观者。先先生二十九年而逝,葬高阳木稀道,先生卒,合窆焉,岁辛酉十一月也。

梦寅弱龄,居与先生接巷,服先生行谊,闻人所未闻。又尝抠衣受学,至白首尊慕,顾知公者,莫余若也。盖先生为善,惧人之闻知,凡善之行于家于身者,黭黖而莫之彰。世徒知诵其诗玩其笔,而不知蕴诸中者比此百之。若先生者,实士夫中隐君子也,惟知者知之矣。成君汝学撰次其行迹,属梦寅梦寅不让,述其本剽。汝学学颜,官别提,学舅固穷,倡诗倾一代,寔梦寅髫龁友也。

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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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而立令公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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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万其国,一国何其小哉;一国有亿其人,一士何其眇哉?天何自我?吾信之莫。天不能不祐斯人欤?胡早与之爵禄?天不欲不厄斯人欤?胡夺寿之此促?将纷纷总总不克区分其淹速乎?岂个个了了随其人善恶而还复乎?抑自生自死,自穷自通,天不与其间乎?或短此或修彼,或啬前或丰后,使人不究其端乎?后我而生,偕我而达,轶我而官,前我而殁,厌于玆欤?待乎彼欤?问之不答,卜之难谛。莫知其然,自古无不然。呜呼!奈何乎天?因系之以诗曰:

承明同被和新诗,贺节分裾寄别词。

每荷知心容倔语,可堪临老唱哀辞?

桃花深院空尘榻,碧树佳城但桂卮。

追想风楹酣畅处,忍过西巷访吾姬?

龙仁继善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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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弟兮将安归?之山,山㠑岿,水涟洏,林木茀骫,不如君之居高堂深室乐怡怡。之山,井庐罕,人烟断,山鼬、谷鸟昼号而夜窜,不如君之居左琴右书乐衎衎。昔余来也,屣履以逆,壶觞以话,日继夜,今胡为不语不笑,问而不答?我始焉不信,中而疑。出此铭旌,撤此灵帷,彼坎然者,子之宫耶?此生几许年?此行何匆匆耶?天之赉才,子独侈,子之文章,世寡媲。用于此,病其不博;施于彼,其必有绰。岂白玉之楼,催成上梁之词?将天孙之机,命作织锦之诗。蛾眉遗睇目流光,罗幕馀春锦衾香。青藜玉堂兮一梦,涅槃归路兮几千里之熹微。吾弟兮将安归?

坡州赵汝实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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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哀哉!

事有对,物有偶。

人之伦,友簉五。

气相求,病同怜。

业贵侔,矧齐年?

子与台,弟昆间。

投分雅,弱冠初。

生死异,今焉如?

呜呼哀哉!

俶同籍,属西黉。

君赋赡,我诗清。

科联名,士齐艶。

君先鞭,袍笏俨。

我马后,魁甲忝。

较骊黄,互争长。

一梦回,悉亡羊。

呜呼哀哉!

门何巍?焕先阀。

藻之烨,才无匹。

众何能,车上儛?

独坎坷,与伍。

竹半符,了一世。

人饶才,合垂戒。

呜呼哀哉!

碧斋,女如花。

青溪,侮释迦。

修理山南家。

动相与,知茹蓼。

名为祟,赏音少。

韩愈黠,东野痴。

駏蛩分,斗箕睽。

席尘凝,别多时。

长相思,而至斯。

呜呼哀哉!

五马归来,从坡山兮。

再叩柴扉,惊老颜兮。

相逢浃旬,遽承凶兮。

奔号莫及,天梦梦兮。

南池有漼,菡萏香兮。

故宅人亡,孰举觥兮?

我思故人,皆鬼录兮。

白首人间,惟我独兮。

送子曷归?临江哭兮。

大兴县监辛汝和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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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噫乎君,人之生世。

巧劳于拙,钝完于锐。

物成易亏,器华先弊。

君之处物,匪钜匪细。

不高不下,不阐不闭。

谓贱已过,谓贵不逮。

虽无时誉,亦无人毁。

早成任子,何恨不第?

享禄专城,何慕权势?

寿不上不下,焉比夭岁?

多男多女,不患无苗裔。

瞻彼荣达,率多锢替。

祸溢于地,福不满眦。

君独无忧,为乐泄泄,

得禄则饱,失官奚涕?

同君莲榜,义同兄弟。

弱龄论交,白首为誓。

先鞭非早,后殿非滞。

毕竟同腐,谁论硬脆?

送子何时归?余有陨难制。

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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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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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生希庆,号村隐,长安寒微人也。无手业,所事惟诗礼,抵老不易他技,虽穷饿,犹恬如也。知生者怜其老不易名,劝托名都监,蒙例赏加折冲阶。年七十,常闲居。

余观吾东方自箕子以来,分别贵贱殊甚,至季叶,尤重科举。虽有宏才邃学奇儁之士,不幸出于贱孽,则不令齿仕路。如地位不当繇文武科进者,于译于医于阴阳、算数、监天、相地,皆有科,以应时用,下此则为胥徒农工贾仆隶,各遂其生谋。设从事文字,亦皆自书其书,其书非诗书,有业之侪类,目笑之以为迂。中世有鱼无迹朴继姜郑玉瑞以词章名,徐起朴仁寿权千同许亿健以学行称,当时大夫士多假之颜色,不以贱隶视,毋论名实端窾,槪是百年间寡闻者也。

刘生所处卑,不得应科第,则入他技以图生,乃其职也。早学诗,不事生产,与别监白大鹏酬唱若埙箎,一时搢绅诸彦多奖誉之。始游东湖读书堂,见名官佳什和其韵。相国思庵公朴淳大嘉赏之,仍教以唐诗,俾成其才。时朝士尚理学,必绳以《家礼》、《小学》,洪可臣徐仁元许鏛安敏学之辈许生以可教,教之《家礼》。

于居家孝友及冠婚丧祭节目度数,无不尽其详,参以《仪礼经传》、《杜氏通典》、《丘氏仪节》,悉用时人所不用之文,按图籍、先儒遗论,毕究其终始。故士有丧,咸请生执礼经,论五服之制,仰生口以成礼。又尝事亲,单其诚孝,居丧也哀礼俱至,众以此益荫之。名儒许筬爱之特甚,当其使日本也,欲与白大鹏洎生偕,生以养老辞,独以大鹏行。逮壬辰之乱,巡边使李镒大鹏中事,强之同行,大鹏死军中。生益孤,犹不废旧业,栖遑食贫,遇物辄哦咏以自遣。

长安之北村,有净业院,地僻近山,有清泉一条出岩洞间,买其地居之,手种桃杏四五树,累石为小台,日坐卧其上,名之曰枕流台,仍有诗若干首。今之文士,若车五山天辂李芝峯睟光申玄翁金南窗玄成洪鹿门庆臣许蛟山任疏庵叔英曺岘南友仁成双泉汝学,或登其台而赋之,或见其诗而和之,或闻其风而赠之,总诸篇成一帙,悉以文鸣世者也。

若余则与生识面,已四十年。始游壮义洞清风溪,时李泼家住溪上,爱生清疏,引于其家。余与洪生永弼遇生于永庆殿前,曰:“子不识刘生乎?此诗人也。吾伯叔父莫逆交也。子何见之晚?”伯叔即骚家哲匠天民圣民也。余奇生为人雅朗恭谨,通晓古礼,且能诗,指雨后青山,呼韵使赋之,生应口对曰:“石带苔痕老,山含雨气青。”余爱其清丽,常往来心曲,自此颇相款。今者裒其卷,要余文,不遇虚返者数矣。及得观之,生之好文学,七十犹笃,于是乎君子人矣。余虽不佞,窃不自逊,妄期以不朽。其赠生不以诗、序、纪而以传者,欲使刘生志业,永有以传之也。

万历乙卯,某书。

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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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校里报礼曹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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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事,有无其名而有其实者,真也非乎?而无花果是也。有有其名而有其实者,全也非乎?而主召宾是也。有有其实有其名而世不用者,命也非乎?而玉在椟是也。有有其实有其名而世欲用,自不为世用者,隐也非乎?而深山之材、幽谷之兰是也。又有使夫无名有实、有实有名、有名实世不用、世欲用自不为世用者,皆能暴而扬之,而不用之用犹胜于用之也者,述也,听其言,慕其善,文以显之,使举世服其善者,劝也非乎?而扬幽发潜,雷振蛰而雨润枯是也。何者?

今于处士李公基卨家见之矣。处士有祖考,掌令公死于直,其妻安氏能树节,其嗣参奉公著孝行,参奉妻郑氏立节如,生基稷兄弟,继参奉而有加,有处子继基稷死于孝。三世五人皆能私淑于家,不求人之知之,而奇行绝世,所谓无其名而有其实者也。乡党选其行谊表表者,闻礼曹,所谓有其实而有其名者也。闻之礼曹,而有司不之省,朝家纂《三纲行实》,而阙之不见录,所谓有其名有其实而世不用也。处士服家训,砥操砺行,为当时高人,朝家尝征辟典郡矣,已而谢病去,抵白首不一起,弃承旨如弊屣,所谓有其名有其实而世欲用,自不为世用者也。今乡党撰次报礼曹状,属延原相公著后语,既能扬幽发潜,振蛰而润枯矣。处士子惇五惇叙又徼梦寅系之,是欲令三世五人在家修实者、因乡党显其名者、礼曹之所未省者、《三纲图书》之所未录者及处士之自不为世用者,皆能暴而扬之,使人人食无花之果,立召贫之主,开在椟之玉,采深山幽谷之材与兰,播芳垂耀于当世、来世。其为不禄之赏、不宠之荣,虽金章、文绣之美,无以侈玆,而世之不用之用,犹胜于用之也者是也,斯其为善述其孝也。

梦寅拘儒也,区区寸管,焉足以赞诸贤之德而绍名卿之语哉?然而平生读书,粗知入孝出悌之方,或可以续貂也夫!呜呼,梦寅老矣,见世之茂行高名多矣。无所希而为之者,处士也;贞于前,不黩于后,处士也。处士乎能独有,是故多之,惇五惇叙乎勉之哉!

题《金将军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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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史公曰:余读《金将军传》,叙事备悉,足以警世奖忠,可附之太史氏,永贻不朽,独恨不记弘立景瑞降虏事首尾。始将军以死自矢,不念暴骸之难耳,宁知两帅有异志,不顾军谟短长耶?夫技有长有短,以所短角所长,不见衄希矣。以我之短于骑,驱之于易野驰骤之地,谓必胜乎?将军信善战矣。褊裨为颜行者不过三千人洎十万大军,俱没于虎口,将军独何为哉?惟其义烈所激,眼无白刃,与两将军抗节俱死,天下多之。夫人臣不难以死报主,而不有此三将军,何以戒一世怀二心者?向使朝廷早知二帅阴蓄每生之心,当汉贼交锋,勒精锐八千人,就贼庭如驱羊者,亦未必不以元帅属将军也。吁!人心甚危,知人亦不易。本柄者每得士如此,国何虞焉?荐将军者,亦可谓知人能得士也。

汪道昆《副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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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虽未免人之习,长骛别驰,不蹑常途,殊非之促促。盖儒卑儒学退之,文气委靡不能振,遂奋发乎三代两汉。其所贮于心、出于口、注于手,皆在先秦之间,不循关锁、纪緖、节端之例,恣意更端,多反文章常格。后之守正宗遵古录者或疑其不识趋向固也。然文章亦非一规,譬之水,万川同流,归海而会,,清浊阔狭虽殊,同归于海则一也。

空同弇州诸杰先倡此道,立旗鼓,发号于文坛,天下之士靡然从风。谛视其文字,出入经传、《左》、《国》、者多,至于史以下,略不及焉。其着意于古,能自树立,尽高大矣。其间或重用语意,材货不饶,而原所读不出若干书于以上,宜乎不如后世之博采古今撷其华也。

近观为诗者,号称学,其措诸句语,不越山水花鸟云烟仙僧梅竹风月若而字,以为调,如经史子集恒言、常说及幽辞、艰语,皆弃而不取。故世之浅学寡识者,以一部《唐音》,轻老、老。是亦一病,而言诗之简洁古淡者归焉。今之文,盖摸拟,而以雄豪遒健之气,充之以高古,前后百许篇,无一语或累于儒之立意高尚,实可法也。

余则生此偏邦,不遇高士硕友,自得于蠹简尘编中。自幼抵老,义不以等文溷眼,每见近世明朝大家守节甚抗,颇自视缺然,深恨少年时误读两书也。继自今欲劝后学儿曹先而溯,下而止于两,以试其成就如何?杜子曰:“乃知五岳外,别有他山尊。”安知中国之外,有高古之文章不下于者乎?后生勉乎哉!

绀坡崔有海副墨《游金刚山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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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幼清虚寡欲,所癖惟诗书山水。爱京山水锺寺僻且爽,读书屡阅炎凉,与寺僧约游皆骨山,相然诺牢甚。居无何,偶登甲科,翌年佐关东幕,正副余夙愿。迨春未暮,先入皆骨游,适遇水锺僧于妙吉祥庵。时年三十有二,虽未学腋翰之方,而只仗两个崑玉脚,能追风轶景,皆骨之万二千峯,皆在余藤策屐齿下。

当是时,绀坡老仙伯已先我跻攀。今者绀坡为时侪所挤排,采药于皆骨,能穷深极幽,记所讨成一篇仙录。余亦尝有是记,失诸兵火中,旧游陈踪,恍然若一梦瑶台而不能记百之一。槪见副墨,三十年旧面,历历在数十纸,不劳芒𪨗、蓝舆,已觉此身逾断发岭,历正阳寺,登九井毗卢,而尽岭东八九邑,放浪于明沙海棠之界也。吁!不黜于朝,胡能纵观于仙区?方知吾与子之愠于人,乃始得仙分深矣。第绀坡所探讨,皆我曾历,而我所饫见,不在副墨中,恐仙踪秘境,终晻昧于百世而不彰,故备将网漏者录诸左。

九龙渊皆骨山世尊百川洞上流。由妙吉祥日出月出峯之间,自古无蹊,披荆棘缘柏林,既陟𪩘,马可木皆倒生,挽而下。盛夏犹冰,全石为一壑,奇奇怪怪,随步异观,峯之形,或如鸟或如兽,或如人骑马,或如人张手掌,或有穴通天。瀑下潭,潭下瀑,连绵四十里。至初渊,路绝不可寅缘,游人斩修栅,横岩腹树木间以为路。瀑长十馀仞,石洼团如釜,水渟深黑色,石如截肪。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皆一状,第六长如白虹无声,第七八又成飞流写泓,高若深比上倍之。至九渊崭绝,𢥠然不可临,但上渊水跳跃下溢,不见其底。有李贞敏者,少时自下露宿而入,伐木梯壑,牵绳跨𪩘,至瀑下,长不知其几百丈,遇谷风散而为雾,风止则如长练,渊中多怪石,旁广中黝黑云。

金刚潭江陵岭西五台山月精寺下。苍桧高百尺围数十尺者,立立五六里。潭可十亩,深过仭,瀑数十尺飞泻舂于潭,有馀项鱼数百尾游泳其中。每春三月桃花时,鱼能自衔其尾,一跃之,登其潭上,拨剌相继,或过或不及,皆洋洋争长,真第一奇观。山有五峯,牛筒水出上院庵下,实汉江之源,祈天使济川亭诗曰“五台川脉自天来”,即此也。

灵源庵皆骨山十王百川洞上流。过明镜岩三四十里,庵介乱峯,石林、石台尤绝。僧言“有青鹤每下前溪,洗水苔衔飞而去,非绝粒高僧,不得处。”明镜岩上西峯甚峭,有鹤巢,丹顶青翼赤颈栖焉。余游目见之,皆骨山金刚台上有鹤巢。余游台下瀑流上,忽有七鹤回翔洞天。诸僧皆未曾觌,有老释潜相与曰:“仙鹤避人,游人未有见一只,况此七鹤乎?此宾必非寻常也。”

侍中台歙谷海浔。东海水溢为湖,长松无数缘沙汀限沧溟。松林外大海,多岛屿七八。有林庄匝松林,业渔钓,湖之广周可数十许里。台上无杂树,纯苍松赤甲,不见天,下可坐供眺望。第其高下,与镜浦争衡。

金幱窟通川丛石亭下。丛石六面之剩石,攒束参天成大窟,上通于天,石多苍赤色。窟中海涛清澈,沙石可数。多八梢文鱼,见人喷墨,多鳆鱼、珠甲,生苔秋紫春青。渔者唤油波上,波明可见底,一一叉之,大小群鱼游泳多怪状。人虽低声语,山鸣如霹雳。

穿岛在丛石东海中五里所。岛中有穿,集六面石为山。窟之中如屋宇,仰观之,石断而齐,为千百藻井。水清浅,蚌蛤可拾。多水母圆如鞠球,清明表里洞然,能动息,随波泛泛。所历丛石之馀石,累累成堆,横如束帛,䝂如攒笋根,方如谷石露积,离立如础柱散峙,通东海,奇观殆不可笔状。

寒谿山诸峯无麓,皆玉色,上敷下削。有瀑流长数百丈,有一嵌如玉鼎。瀑落而溢,下泻于壑,长又可百馀丈,人莫能窥其底,水势缓而长。每风自谷上,瀑水飞作烟霞,日照则紫,月照则素,风少止则一条之白,复界于苍崖,随风有无无瀑有瀑。余宿寒溪寺,终夜雨,朝而再赏,瀑势壮,虽风不散,真天下壮观也。寒溪寺旧基,面势之胜甲东方。

寒溪寺白云庵,妖僧普雨遁世之所也。自寒溪缘溪而上,千丈松枥晻翳数十里,左右苍壁、素峯簇簇如矛戟,而长短瀑如垂绅,接统承緖,皆可骇魂目,不知其几百条。庵在丛峯之间,如烂银浓玉,百态呈奇,雨僧亡命处奇绝。余冒雨而入深,恨瞻眺多碍,潜心默祷,云烟开豁,万朵芙蓉,一时无或遁状,而未移时复合如旧。乃知造物衒美以夸我而复藏之,真一场戏剧也。时为考试日迫,不得信宿待霁,可恨也。

海山亭高城治,太守车轼营之。皆骨仙山,天下冠也,中朝人愿生高丽者,正为此也。无数白玉峯,皆在举目间,加以黏天银浪,一面如苍玉屏。蓬壶首矫,鸥波鲸浪,皆作庭除献伎之物,即岭东第一台亭也。

食堂岩襄阳雪岳山。有峯如廊广,大川驾盘石上,曲折纡回下成瀑。士人观之,如流觞禊饮之座;僧徒譬之,为食堂供养之所。洞府宽敞,松桂丛生,真群仙游息之所,隐者盘旋之地,境僻甚,人罕能到。其上五六里有床岩,而倦游不得穷,大石如床四足具,甚奇云。

牛岩襄阳海上,大石如巨牛饮海,其上可㡩幕游燕。江陵官人崔云遇举家出游,折花岩上,临流酣畅,醉中不胜兴,舟于岩下,忽大风自水底涌,帆樯倾侧,一家尽堕海底。独一子气不平,不与同舟,欲赴同死。有士人,义士也。挽而止之,解衣泅水,拯出之父母兄弟五六人。尽呕水而活,只一妹婿失所之不得。拯士失名,可惜!

《大家文会》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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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自毁龀嗜古文,于文眼高心亢,季世诸作,辄手㧑而喙唾之,独求最高古者读焉。自夫龙蛇岁大东被寇,数百年缥箱绛帙,不熛烬,即溲勃之,乃余梦寐平昔所读书,憧憧无已,目今难已。斯文稍稍起废,圣经贤传长弟刊诸榟,间出通邑大都。如诸家子集,坐财匮简阙独未也,志文章者病焉。

万历三十四年,余忝按海西,慨然谓尹君曰:“今之世文甚庳,简籍甚稀。向我圣上尝有志辑古文,令典文者开局,会国有事未就,圣旨深惜之。今余虽鲁,亦尝粗涉子家,欲网罗古文最高古者裒一帙,以新一代文则何如?”尹君曰:“甚善,公力学宏词,左袒斯文有素,可能纂述前作,时乎不可后。”于是乎阅府库米,得斛者百;点匠案,得刻工者殆五十;访缁徒,得办事者曰香林,曰:“作事恶病农?之俗,为僧多畜妻孥,不事事于官。汝往鸠若干僧,若干落榟于,内之营,使南亩者不与。”越八月念,役始于芙蓉堂,十二月初吉,工告断手。

凡《左传》四篇、《国语》二篇、《战国策》二篇、《史记》三篇、《汉书》三篇、《韩文》四篇、《柳文》三篇,皆余手自抄拣。每簿领馀,夜引学徒揣摩,至鸡戒参横乃罢。凡裒诸什,惟余意所归,未曾仿古人如《文选》、《崇古文》、《古文真宝》等书随题目略取子集为也,皆专一家而钞之,俾便其摸拟焉。其笺三书也,据中朝兵部尚书石星等所删删之。

命其目曰《大家文会》,何者?文章有家,家有大有小,学其大者大,学其小者小。自古家之者非一,而唯七子之家为大,余所以会之也。抑未知今之文大耶小耶?处蔀屋容顶跖,犹尚以为足,今之人已俭。余非西匠,欲以阿房未央侈之过矣。然使是书行于世,安知七家外,复能八九之者复复然出也?或曰:“子之所编则善矣,《战国策》语多权谋,柳子文好刻削,类者流,何取于斯?”曰:“何伤?昔孔子删《诗》,不删卫风。况《战国策》抑扬阖捭崛奇,其悬河雄辩,足以助文气,文最精劲且古,后世无沿袭,余用是并录焉。”

凡文章宁亢不欲庳,宁过不欲不及,以下则今文也。之文,世多有,余未尝一窥其文。故只取先秦两京而阙于,观者恕之。

通政大夫、守黄海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高兴柳梦寅谨跋。

《文章指南》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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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蚩尤能作大雾,黄帝作指南车克之。指南,所以定一方反四方,指其趋向者也。余观夫天下多岐路,行役者一失其方,则穷年跋涉,只顿车弊马,不知其所当止。今夫人以尺度推天测地,一失于毫厘星两,则其末之谬,终至于千国万里之辽迥。故冥行者贵得𬬸路。项羽失道阴陵,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愚夫欲适而北辕曰:“吾车马良,吾韅靷鞅靽新。”不知愈行而愈远于。盲人独骑瞎马,夜半前临大池,不知不数步渰于中渊。人抱婴儿投之河曰:“其父善游。”不知儿不学游。故失多岐之路,孰知释老马而随其后;得九曲之珠,孰知因蜜螘而穿其丝?是以胡广失其姓,胡寅失其父,朱寿昌失其母,魏徵失其弟,朱买臣失其妻,客失其坟,子失其宅。中流遇飓而昧其向者,或入于鬼国,或入于鲛室,或入于裸人之乡,或入于黑齿之邦,或入于乌须之国,皆失其方也。

文章亦犹是也。自古为文章者,恒若岐路之非一,、佛失于虚无,庄子失于诞谲,司马相如失于迟,枚皋失于捷,扬雄失于险,刘向失于异。学子方者,流于庄周;学《马史》者,不失于纵逸,则失于麤冗;学韩子者,不失于弛慢,则失于忽略。或至王莽纂伪礼以乱《周礼》,刘歆著《美新》以害子云儒述《礼记》及《黄庭经》以乱圣仙诸经。此皆眩其方以谬其趋向者也。间或有无书不读,汎博而无不该,唇腐而齿疏,眦昏而鬓素,照萤而穿壁,未知归宿于何所。

至于精穷一书,得其要妙者,指约而操博,力省而功多。夫子之韦编三绝,尚矣无以议。揣摩得之《阴符》,《太玄》得之《周易》,欧阳修得之文,苏东坡得之《战国策》。子长得之《老》、《庄》、《左史》,而诬称得之名山大川;退之得之《庄子》,而伪托儒家曰“学《孟子》而为之”。盖因天下书无穷,非聪明所遍及,必须或专门一家,或略抄诸书,而得功居多焉。此粗得指南,不失于游方者也。

若余者方洋无边,墑埴冥途,独立大雾之天地,昧东西南北之趋,登太行而摧轮辐,涉湖海而捐桴筏,乌足刺口于作者之话言?适因流徙西湖,与崔上舍有渊为邻并。斯人聪明英伟,翘楚于词林,朝夕讲劘,遂与为忘年之欢。仍示余以一书,目曰《文章指南》。盖自选《庄子》、《史》、《汉》、《文选》、诸大家名编,总大一卷,笔法,珠琲阑干,一见便不忍释于手也。空其左请余跋,不料狂僭,传之瞽言云。

《梁琴新谱》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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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同年金君斗南一叔甫,赏音之交也。治任实之四载,政举弊祛,于公家兵前旧贯,实条而釐之。于是乎延梁乐师龙城,创《太平遗谱》,辑若而章,绣诸梓。会余宰龙城,道是县。金君出一卷寄余曰:“梁师好古者,好古乐希声,就旧谱只取七八,馀皆病其促,不之载,非但县鲜材力尔也。”余曰:“否否。箫韶、武象逖矣,乐之正者,求之中华,已无得,矧吾东乎?器非古声非华,而唯疏数疾徐之间,管嗃剑吷之音,何辨焉?夫乐条理有终始,阙一则近乎缺。余恶是焉?”之既累月,邀梁师毕其说。梁师增一通以进,讽之益新,宜布之一世,谅不可自私者也。顾余试弦歌未浃岁,鸣琴不遑,而经欲赋归去来,焉得伐山材僝木工?乃命画纸而缮写之。

吁!余不解琴者也。异日茇舍田里,静坐北窗下,目其谱而指其弦,噭噭𫍢𫍢以自娱,不须口传耳提,而黄卷中亦有一梁师。然则梁师乎,今之一也;一叔乎,吾之子期也。若续其锓广其传,更俟夫赏音之君子也。

万历三十九年孟秋,高兴柳某书于南原广寒楼

岳把回千字文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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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之哉!若知男子之贵乎?可以为圣为相为将为文章。圣极孔子,相极周公,将极太公,文章极太史公,而孔子又极之极也。原之皆自识字始,推而大之,天下万世无及焉。今若之学自天字起,勤勤不已,若亦彼矣,彼亦若之岁,如若已矣,勉之哉!吾柳氏世衣冠,传十二世至若。若,之胄也。若勤勤,在天祖宗,其福若。吁!吾先妣在世,爱若笃。爱若者,以主乎祀也。若勤勤,在天先妣亦福若,勉之哉!今若翁请余书若册,又跋其尾,以余能文若书也。夫岂但已?谓吾壮元及第,欲激若于学之始也。壮元者,及第之极也。亦勉之哉!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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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川五贤书院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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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文:惟我斯文中诸朝士、儒士越我志学之徒,岂不闻我五贤之行迹乎?夫所谓五贤者,其一曰冲庵金先生,其一曰归来申先生末舟,其一曰河西金先生麟厚,其一曰霁峯高先生荫命,其一曰倡义金先生千镒冲庵赵静庵缔为死交,所学精到,己卯诸贤之骈首也。为群奸利喙所中,死不辜。归来叔舟之弟,当光庙正大统,为旧主屣脱轩冕,作亭号归来,终老不仕。河西文章学问高一世,会奸谀病国,勇退林泉,托诗酒以终天年。霁峯高文章富气槪,当壬辰敌势滔天,提蚁蜉兵,誓死奋义,战于锦山死之。倡义亦遘壬辰乱,聚义兵数千以拒贼,自畿甸出湖左岭右,在所把扼,终陷于晋州城死之。

惟玆五贤,或邃学深功,或恬退树节,或声义死国,皆负一时高名,为当世翘楚。虽载之汗青,传天下万世,亦视为景星乔岳,而皆萃于淳昌一邑,有牧焉者,有居焉者。邑之人咸景仰之,式至今。顾无一架庙宇,以为奉飨之所,岂独吾邑士子鼎铛之不如?抑多方多士可赪颜。有能奋扬励志,建议倡侪类者,前后岂乏其人?而其如国曾受衄,财与力俱创残何?

今我同志者若而人有慨于玆,悉破寒悭,拔贫为富,择名山丽水,业鸠工拓基,立祠宇于赤壁之西,尚俾春秋香火有依,而仍创书院讲斋以传之,用为士子藏修所。于是远近缝掖,莫不唾手奋袂而作。第邑人力绵矣,事未半而财先匮矣,良可痛心。凡在此通文中者,其各激䀚于义气,随己力攸曁,不问布帛米谷银币细钜,令虚往者有以实归,以助夫子来之役,则非徙一邑士有赖焉耳,庶四方力学崇节之流闻风而兴,如五贤面命而口授,岂不大有益哉?

送回答使从事官景稷日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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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莽苍迥压鳌极兮,漆牙㟞嵃雕额斑驳兮,爆拍雷炮𤇄磹霜锷兮。

薙狝荐寻钩铩攒铓兮,龙蛇遘沴箕鲽九阳兮,偏袒厉锋东顾可忘兮?

淫氛湔荡挽注银潢兮,脆项蔓菁渍血凶彊兮,妖族薧鱻彊兮。

艅艎西款徼我信价兮,拣拔邦髦二使同舸兮,涓辰举碇驾长𩗭兮。

奫沦沆瀁渭汾浡兮,濙瀯浟湙洞霍㫚兮,叱喝天吴恍歙欻兮。

连山蓄缩天如畛兮,鸟逝猋飏劈箭迅兮。

青红纠缭喷蜒雾兮,吹涝飞漺鱼龙抃舞兮,大鹏屃赑鲲鳄清路兮。

駞头象齿虎豹文兮,析鼻修尾鼓风云兮。

弭樯扳涯陟宾堂兮,珍馔琅玕狎猎圆方兮。

殊俗慑慑衣被龙光兮,虔承绦约惕皇风兮,泥头帖耳归朝宗兮。

迎潮回棹泊东莱兮,珥貂明光巍兮,国祚绵延洋飞灰兮。

义林道人效《楞严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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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林!如是我闻。昔有释迦,优昙大佛,神通自在,济度众生。三千大千,婆娑世界,那由他劫,咸服其教。云何妙道,裨益生人,之大,声闻偕永?

义林!如来佛言:“为善为恶,皆因缘故,菩提心成,六根皆净。来世乃生,极乐西天,七宝楼台,乐音自闻。多罗树林,人物相戏,思衣想食,衣至食来。”何以故今世修行,反致困悴?

义林!如来佛言:“六尘五浊,汨性沦身。来世乃入,阿鼻地狱,汤镬洋铜,黑焰紫烟。火蛇、金虎,骨肉屠磔,历阿僧秪,不出铁城。”何以故今世作恶,反享荣贵?

复次义林!今观世间,种种善恶,报答无定,终归虚妄。如来灭度,尘劫已积,其神不灵,为莫闻知。天堂列位,阎罗诸官,私听付嘱,暗受苞苴。牛头罗刹,马面卒属,操纵欺瞒,惟贿多少。冥宪不章,为与古异,佛戒弛坠,为不可振。

复次义林!生与死一,人与鬼同,意识想欲,彼此生齐。乃今世界,恒河沙人,为明为净,为慈为慧,此所爱惜,彼亦怜吝。为餮为饕,为淫为暴,此所畏恶,彼亦厌忌。为媚为谄,左右是容,于此喜悦,彼亦宽假。为愚为庸,无用于世,于此委弃,彼亦不问。是故今世夭殃,为非贤人,今世寿福,为非恶人。

复次义林及诸比丘尼、诸优婆塞、诸优婆夷、诸阿修逻、诸迦楼逻等!一切世间,万事空空,无修无证,无因无果。生灭得丧,空华幻月,金厢、宝光,龟毛、兔角。今我为汝,如是如是,尔其乐诸!香醪、清酎,满砗磲甁;熊蹯、豹胎,充码碯盘。女颜灼焯,如曼陀华;女手嫩软,如兜罗绵。朱弦促柱,胜狮子吼;娇歌逗云,胜梵呗声。尔等各裭袈裟,各长髭发,长揖金神,各归尔家。仰事俯育,其乐融融,福禄之臻,如须弥山。如是如是,乃人间佛。

画帖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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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风浏浏,回川停复流。

一驴蹇一琴短,撚髭髭欲断。

哦新诗就几首?知有溪友在桥西邀以酒。右一人柳下骑驴,一儿携琴向桥,桥外纸穷。

月临湖,风吹芦,渚鸿落。

何所乐而先而后而鸣而行?何性而何情?吾爱尔交游之无营。右三雁在水上芦下,一雁飞欲下,月半亏。

湘江之竹兮,入云者不知其几尺。

苔封岸而水浸根兮,自生自茂不见人之斧斤。

想见憙微之中兮,帝子来游而灵瑟摐摐。右水上有竹丛,木烟横带,断岸多苔,无人无村。

松下丈人,非主非宾,一局棋几千春?

吾所见者两人,安知不复有两人采芝犹未还?云藏山水潺潺。右松下二人对棋,有木无山。

有泉兮源何自?有坰兮不知其遐迩。

渔郞兮不至,知有秦馀兮丛桂之里。

可见者兮若斯,不可见兮无穷其思。右山笼雾,多古木,有远郊无人。

千秋箕颖我梦寻兮,古木沧波白云沈兮。

我居其中人不识兮,觉而视之但水墨兮。右有水有山,有古木,多云气,中无人。

枫岳三藏庵泂敏法师青鹤非鹤论古者公孙龙著白马非马论,其文七更端,奇之奇也。余仿之,作青鹤非鹤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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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鹤真人言于浻敏法师曰:“青鹤非鹤,可乎?”浻敏法师曰:“何耶?”“黄、白鹤青颈,青鹤赤颈,为非鹤也。”曰:“鹤有青、白、黄鹤,或青颈或赤颈,同是鹤也。故曰青鹤非鹤,未可也。”曰:“黄、白鹤青颈,仙人骑之,真鹤也。青鹤赤颈,俗称黔鸟,与白、黄鹤殊类殊色殊名,称以真鹤,未可也。”曰:“鹤有野鹤有仙鹤,野鹤在野,野夫所恒近;仙鹤在深山,野人不得见。故黔鸟非鹤,野夫无识之言也。”曰:“古人画仙鹤,别青、白、黄鹤,而其颈皆青,自古未有赤颈之青鹤也。”曰:“凡鹤集于野,所食稻粱虫鱼。青鹤处深山,非山海碧苔不食,食必净洗岩泉,乃后食之,真所谓仙鹤,岂以赤颈称非鹤?故曰青鹤非鹤,泥古之言也。”曰:“黄、白鹤青颈,羽色虽殊,颈青无别色。青鹤羽无别色,同是赤颈青羽者,非鹤也。”曰:“神农牛首,伏羲蛇身,孔子貌类蒙倛项羽皆重瞳子。同是人也,形貌若此有异。今以青鹤鹤羽鹤顶鹤鸣,而独以赤颈而贰之,是以大吕为瓦釜,良骥为下乘也。”曰:“间者有红尘客,攀巢获青鹤子,养之家,食以鸡鸭之食,既久,最所嗜者粪壤也。”曰:“藏用捷迳,弘景瞒世,英移文,山市献笑。岂遽以末俗匪人,并咎乎哉?”曰:“凡仙人爱鹤,非爱形,爱其德也。顷者朴贼逋刑,山中骚然,青鹤乃去之。表训寺灾,洞中双白鹤饮烟坠死。余昔游朴渊见青鹤,游此山明镜岩见青鹤,游金刚台见七青鹤飞回洞天。白鹤不避火而死,青鹤察机而去巢。栖托盘旋,皆清胜绝境,而非其人不得见,非如野鹤饮啄田畴间,被虞罗之欺也。故曰青鹤非鹤,野夫无识之言也。《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真鹤之谓也。”

枫岳奇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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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于柳先生枫岳表训寺,病三月始起,常夜登南楼以自遣。忽有异人,状貌魁杰崭岩,使童子通名曰“坚白主人”,请见,先生令童子扶而再拜,撇席坐定。主人曰:“余本斯岳之主,姓。自开辟吾石氏封于斯地者,一万有二千,皆尚坚白,喜为公孙乞子同异之学。今先生见客累月,请乘暇日为奇遇。”俄而复有客通刺,自号清溪道流,字仲深。揖先生而言曰:“我出自雁门,引仙派清流,循洞府游于楼下,闻主人翁奉先生作佳会,敢来与席下。”复有客身长十丈,垂苍胡披赤甲,欣然而来。问之,童子曰:“此会稽张丈人,举族专住此岳,不知几千万。”先生奇其仪表,倒屣而迎之。复有客不知自何所,无语而来,倏尔而入坐曰:“我出此岳,上下四方,随所往而游,今夜静山寂,寻根而归。”访其姓名,只曰“无心过客”。又有丹冠老仙,长颈耸身,翩跹而至曰:“东峯之外,有台号金刚,有窟清且深,非但人踪不到,翔隼仰而不逮,余世栖其中。三十年前与先生有旧,敢来拜。”又有客飒然来过,使人肌骨清泠。讯之,乃青𬞟逸士其名者也。未几万壑俱明,众峯呈态,瑞光自东而来。主人惊喜曰:“此我至明正素极圆元晦太清太夫人,自东海从日出峯之左,穿松林来莅焉。”主人移席而请曰:“今者日吉辰良,诸异毕会,会柳先生久疴而苏,盍属一觞慰诸?”太夫人曰:“甚可,唯主人焉。”

于是主人翁使香城真仙进青桂子各一盘,松林庵道释进茯苓糕各一器,万瀑洞主供赤葡萄蜜浆,九井洞灵奉五味香饵,命卢峯摘石芝,令弥坡采紫芝。摩诃神人呈松芽郁黄酒,陈狮吼、鲸鸣、梵呗、铮鼓之乐以娱之。复展红霞为彩笺,控东溟为砚池,偃五老峯为笔颖,请先生赋诗。先生放笔而题之,山鬼、林夔皆泣焉。酒数行,太清太夫人先起而辞曰:“今将趁未曙,历昆仑过玄圃,与西瀛仙子相期于若木之墟。”遂下楼而去,满座回遑如失。已而阴氛四合,山气溟濛,主人翁蹙然变色曰:“花山白居士复来矣。”先生徙倚而四顾,坚白主人已成皤皤老叟,清溪道流匿迹于深壑底,无心过客归于岭上,而会稽张丈人肢体下垂,苍髯尽为皓须,无复昔日容颜。丈人顾谓青𬞟逸士曰:“今我困矣,愿逸士释我重负,看我万舞。”先生乃摄衣下楼,丹冠老仙从之。山无蹊径,地上之白五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