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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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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员额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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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员犹曰官员,有定额谓之员。《唐书儒学传》,国学始置生七十二员,取三品以上子弟若孙为之。太学百四十员,取五品以上。四门学百三十员,取七品以上。郡县三等,上郡学置生六十员,中下以十为差。。上县学置生四十员,中下亦以十为差。此生员之名所始,而明制亦略效之。

明初,诸生无不廪食于学。会典言,洪武初,令在京府学六十人,在外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日给廪膳,听于民间选补,仍免其差徭二丁。【原注】正统六年闰十一月乙未,以直隶保安州临边民少,减儒学训导一员,生员并为两斋,岁贡依县学例。其后以多才之地,许令增广,亦不过三人、五人而已。踵而渐多,于是宣德元年,定为之额如廪生之数。其后又有军民子弟俊秀待补增广之名。【原注】《大明会典》,正统十二年奏准常额之外,军民子弟愿入学者,提调教官考选俊秀,待补增广员缺,一体考送应试。按《实录》,此从凤阳府知府杨瓒之言。先是,廪增额外之生,止谓之入学寄名。此则准其待缺补充增广生矣。久之,乃号曰附学,无常额,而学校自此滥矣。异时每学生员不过数十人,故考试易精,程课易密。【沈氏曰】《元史•选举志》学校篇,仁宗延祐二年,集贤学士赵孟𫖯、礼部尚书元明善等议,国子学贡试之法有私试规矩一条,汉人孟月试经疑一道,仲月试经义一道,季月试策问表章诏诰科一道。蒙古色目人孟仲月各试明经一道,季月试策问一道。辞理俱优者为上等,理优辞平者为中等。每岁终通计,其多积者昇充高等生员,以四十人为额。是时盖增置生员百人,陪堂生二十人也。洪武二十四年七月庚子,诏岁贡生员不中,其廪食五年者罚为吏,不及五年者遣还读书。次年复不中者,虽未及五年,亦罚为吏。二十七年十月庚辰,诏生员食廪十年,学无成效者,罚为吏。成化初,礼部奏准,革去附学生员。【原注】四年五月庚申旨下。已而不果行。【原注】成化元年,大藤峡用兵,始令两广考试不中生员廪膳纳米五十石,增广纳米三十石,免其充吏,放回宁家。其年,保定等府水灾,复依此例,廪膳纳米六十石,增广四十石。以后饷军赈饥率依此例。至五年二月,提调直隶学校监察御史陈炜奏请免其充吏,竟发为民。奉旨准行,仍追其所食廪米。而教官、提调官亦各有罚。取之如彼其少,课之如此其严,岂有如后日之滥且惰者乎。今人于取进士用三场,动言遵祖制,而于此独不肯申明祖制,举一世而为姑息之政、侥幸之人,是可叹也。

宣德三年三月戊戌,行在礼部尚书胡濙奉旨,令各处巡按御史同布政司、按察司并提调官、教官,将生员公同考试,食廪膳七年以上,学无成效者,发充吏。六年以下,追还所给廪米,黜为民。【原注】至宣德七年,奏天下生员三万有奇。其时即已病生员之滥,而尚未有提学官之设,是以烦特旨而会多官也。

正统元年五月壬辰,始设提调学校官,每处添按察司宫一员,南北御史各一员,【原注】十年四月,广东左参议杨信民奏,自设提调学校官以来,监临上司,嫌于侵职,巡历所至,置之不问。如广东诸处,阻江隔海,提学官不过岁一至而已,虽曰职掌,徒为文具,乞罢之便。事下礼部,尚书胡濙言,布按二司所至处,自应提督考校。府州县提调正官,每月朔望,宜照例诣学,考其勤惰。今因设提学官,乃彼此推诿是非,设官之过,乃旷职之咎也。得旨申饬,仍令巡按御史纠举提学官之不职者。十三年七月丙戌,山西绛县儒学署训导事举人张干,请罢提督学校、御史佥事等官。部议从之,上不允。 景泰元年四月壬午,翰林院编修周洪谟请裁革各处提学官。天顺五年十一月庚申,复设提督学校官。其条例曰,生员食廪六年以上,不请文理者,悉发充吏。增广生入学六年以上,不谙文理者,罢黜为民当差。又曰,生员有阙,即于本处官员军民之家选考端重俊秀子弟补充。【原注】当时生员有阙方补。今充吏之法不行,而新进附生乃有六年未满免黜之例,盖由此而推之也。

李吉甫在中唐之世,疾吏员太广,谓由汉至隋,未有多于今者。天下常以劳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今则遐陬下邑亦有生员百人,即未至扰官害民,而已为游手之徒,足称五蠹之一矣。有国者苟知俊士之效赊,而游手之患切,其有不亟为之所乎。【杨氏曰】入仕之途易,则侥幸之人多,而读书又美名,此天下所以多生员也。

其中之劣恶者,一为诸生,即思把持上官,侵噬百姓,聚党成群,投牒呼噪。【原注】正统十四年六月丙辰,诏生员事犯黜退者,轻罪充吏,免追廪米。若犯受赃、奸盗、冒籍科举、挟妓饮酒、居丧娶妻妾等罪者,南北直隶发充两京国子监膳夫,各布政司发充邻近儒学斋夫、膳夫,满日,原籍为民示警,廪膳仍追廪米。至崇祯之末,开门迎贼者生员,缚官投伪者生员,几于魏博之牙军、成都之突将矣。故十六年殿试策问,有曰秀孝间污潢池。【原注】时举人亦有从贼者,故云。呜呼,养士而不精,其效乃至于此。

景泰四年四月己酉,右少监武艮、礼部右侍郎兼左春坊左庶子邹干等奏,临清县学生员伍铭等,愿纳米八百石,乞入监读书。今山东等处正缺粮储,宜允其请。从之。并诏各布政司及直隶府州县学,生员能出米八百石于临清、东昌、徐州三处赈济,愿入监读书者听。此一时之秕政,遵循之二百年。【赵氏曰】涌幢小品云,近日民生纳粟一途,人颇轻之。然罗圭峰以七试不录,入赀北雍,中解元、会元。盖既有此途可以就试,则人才亦即出其中,固未可一概论也。

五月庚申,令生员纳米入监者,比前例减三百石。

河南开封府儒学教授黄銮奏,纳粟拜宫,皆衰世之政乃有之,未闻以纳粟为贡士者。臣恐书之史册,将取后世作俑之讥。部议仓廪稍实,即为停罢。

八月癸巳,礼部奏,迩因济宁、徐州饥,权宜拯济,令生员输米五百石,入监读书。虽云权宜,实坏士习,请弛其令,庶生徒以学行相励。从之。

正统以后,京官多为其子陈情乞恩送监读书者,此太学之始坏。

天顺五年十月,令生员纳马廿匹,补监生。

《唐书》载,尚书左丞贾至议曰,夫先王之道消,则小人之道长。小人之道长,则乱臣贼子生焉。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渐者何?谓忠信之陵颓,耻尚之失所,末学之驰骋,儒道之不举,四者皆取士之失也。近代趋仕,靡然向风。致使禄山一呼,而四海震荡。思明再乱,而十年不复。向使礼让之教弘,仁义之道著,则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节不得而萌,人心不得而摇矣。观三代之选士任贤,皆考实行,故能风化淳一,运祚长远。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汉兴,杂三代之政,弘四科之举,西京始振经术之学,东都终持名节之行。至有近戚窃位,强臣擅权,弱主外立,母后专政,而社稷不陨,终彼四百,岂非兴学行道,扇化于乡里哉。厥后文章道弊,尚于浮侈,取士异术,苟济一时。自魏至隋四百馀载,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窃号僭位,德义不修,是以子孙速颠,享国咸促。国家革魏晋梁隋之弊,承夏殷周汉之业,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焘亭育,合德天地。安有舍皇王举士之道,纵乱代取人之术,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是则科举之弊必至于躁竞,而躁竞之归驯至于乱贼。自唐迄今,同斯一辙。有天下者,诚思风俗为人才之本,而以教化为先,庶乎德行修而贤才出矣。

明初,有以儒士而入科场者,谓之儒士科举。景泰间,陈循奏,臣原籍吉安府,自生员之外,儒士报科举者往往一县至有二三百人。

先生《生员论略》曰,国家之所以设生员者何哉?盖以收天下之才俊子弟,养之于庠序之中,使之成德达材,明先王之道,通当世之务,出为公卿大夫与?天子分猷共治者也,必选夫五经兼通者而后充之,又课之以二十一史与当世之务而后昇之。仍分为秀才、明经二科。而养之于学者,不得过二十人之数,无则阙之。为之师者,州县以礼聘焉,勿令部选。如此而国有实用之人,邑有通经之士,其人材必盛于今日也。又曰,国家之所以取生员,而考之以经义、论策、表判者,欲其明六经之旨,通当世之务也。今以书坊所刻之义谓之时文。舍圣人之经典、先儒之注疏与前代之史不读,而读其所谓时文。时文之出,每科一变,五尺童子能诵数十篇,而小变其文,即可以取功名。而钝者至白首而不得遇。老成之士既以有用之岁月,销磨于场屋之中。而少年捷得之者又易视天下国家之事,以为人生之所以为功名者惟此而已。故败坏天下之人才,而至于士不成士,官不成官,兵不成兵,将不成将。夫然后寇贼奸宄得而乘之,敌国外侮得而胜之。苟以时文之功,用之于经史及当世之务,则必有聪明俊杰通达治体之士起于其间矣。故曰,废天下之生员,而用世之材出也。问曰,废天下之生员则何以取士?曰,吾所谓废生员者,非废生员也,废今日之生员也。请用辟举之法,而并存生员之制。天下之人无问其生员与否,皆得举而荐之于朝廷,则我之所收者既已博矣。而其廪之学者为之限额,略仿唐人郡县之等,小郡十人,等而上之,大郡四十人而止。小县三人,等而上之,大县二十人而止。约其户口之多寡,人材之高下,而差次之,有阙则补,而罢岁贡单人之二法。其为诸生者,选其通隽,皆得就试于礼部。而成进士者,不过授以簿尉亲民之职,而无使之骤进,以平其贪躁之情。其设之教官,必聘其乡之贤者以为师,而无隶于仕籍。罢提学之官而领其事于都守。此诸生中,有荐举而入仕者,有考试而成进士者,亦或有不率而至于斥退者,有不幸而死及衰病不能肆业愿给衣巾以老者,阙至二三人,然后合其属之童生,取其通经能文者以补之。然则天下之生员少矣,少则人重之,而其人亦知自重。为之师者,不烦于教。而向所谓聚徒合党以横行于国中者,将不禁而自止。若夫温故知新,中年考校,以蕲至于成材,则当参酌乎古今之法,而兹不具论也。或曰,天下之才日生而无穷也,使之皆壅于童生,则奈何?吾固曰,天下之人,无问其生员与否,皆得举而荐之于朝廷,则取士之方不特诸生一途而已。夫取士以佐人主理国家,而仅出于一涂,未有不弊者

中式额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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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论科举,多以广额为盛,不知前代乃以减数为美谈,著之于史。《旧唐书王丘传》,开元初,迁考功员外郎。【原注】贡举,旧以考功员外郎主之。开元二十四年,始改用礼部侍郎。杜甫诗,忤下考功第。【赵氏曰】开元间,移贡举于礼部,以侍郎主之,后世礼部知贡举自此始。然其时知贡举者即主司,后世则知贡举者但理场务,而主试则别命大臣。按唐制,知贡举亦有不专用礼部侍郎,而别命他官者。德宗时,萧昕以礼部尚书知贡举,则不必侍郎也。又以国子祭酒包佶知贡举。宪宗时,以中书舍人李逢吉知贡举。穆宗时,以中书舍人李宗闵知贡举。武宗时,以太常卿王起知贡举。宣宗时,以中书舍人杜申权知贡举。五代时,亦或以他部尚书、侍郎为之,此又近代别命大臣主试之始也。又唐时知贡举大臣有不必进士出身者。《旧唐书•李麟传》,麟以荫入仕,不由科笫出身。后为兵部侍郎,知礼部贡举。又李德裕与宗闵有隙,杜悰欲为释憾,曰,德裕有文才,而不由科第,若使之知贡举,必喜矣。是唐制非科第出身者亦得主试也。先是,考功举人请托大行,取士颇滥,每年至数百人。【原注】此通计诸科之数。丘一切核其实材,登科者仅满百人。议者以为自则天已后,凡数十年,无如丘者。《严挺之传》,开元中,为考功员外郎,典举二年,人称平允。登科者顿减二分之一。《陆贽传》,知贡举,一岁选士才十四五。【原注】此进士登第之数。数年之内,居台省清近者十馀人。此皆因减而精,昔人之所称善。今人为此,不但获刻薄之名,而又坐失门生百数十人,虽至愚者不为矣。

《高锴传》,为礼部侍郎,凡掌贡部三年,每岁登第者四十人。开成三年敕曰,进士每岁四十人,其数过多,则乖精选,官途填委,要窒其源,宜改每岁限放三十人。如不登其数,亦听。文宗之识岂不优于宋太宗乎?【原注】《贾𫗧传》,太和中,三典礼闱所选士共止七十五人。

齐王融为武帝作策秀才文曰,今农战不修,文儒是竞。宋自太宗太平兴国二年赐进士诸科五百人,遽令释褐,而二年进士至万二百六十人。淳化二年至万七千三百人。【原注】见《曾巩文集》。于是一代风流无不趋于科第。叶适作制科论,谓士人猥多,无甚于今世。此虽足以弘文教之盛,而士习之偷亦自此始矣。【原注】《吕氏家塾记》言,今士人所聚多处,风俗便不好。鲁哀公用庄子之言,号于国中曰,无其道而为其服者,其罪死。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穷。庄子曰,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可谓多乎?记曰,垂緌五寸,惰游之土也。今将求儒者之人,而适得惰游之士。此其说在乎楚叶公之好画龙,而不好真龙也。

永乐十年二月,会试天下举人。上谕考官杨士奇、金幼孜曰,数科取士颇多,不免玉石杂进,今取毋过百人。

正统五年十二月,始增会试中式额为百五十人,应天府乡试百人,他处皆量增之。

天顺七年,有监察御史朱贤上言,欲多收进士,以备任使。上恶其干誉,下锦衣衙狱,降四川忠州花林水驿驿丞。

通场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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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府元龟》,唐天宝十载九月辛卯,上御勤政楼,试怀才抱器举人。丙申敕曰,朕祇膺宝暦,殷鉴远图。虑草泽之遗贤,降弓旌于屡辟。是以三纪于兹,群材辐凑。或一言可纪,必适轮辕。一善可经,每加奖进。庶六合之内靡然同风,四科之门咸能一贯。何兹意之缅邈,而增修之寂寥。今者举人深乖宿望。朕之所问,必正经史。卿等所答,咸皆少通。朕以独鉴未周,必资佥议,爰命朝贤三事,精加详择。咸以为阙于聚学,莫可登科。其怀材抱器举人,并放更习学。其有不对策罗嘉茂,既是白丁,宜于剑南效力。全不答所问崔慎感、刘湾等,勒为本郡充学生之数,勿许东西。其所举官各量贬殿,以示惩诫。是通场皆下第也。【钱氏曰】其时李林甫当国,非善政也。然玄宗不因是而废此科,且黜落之举人犹称为卿等,既无峻切之文,亦不为姑息之政,斯得之矣。

御试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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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仁宗纪》,嘉祐二年三月,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八百七十七人。亲试举人免黜落始此。【原注】此仁宗末年姑息之政。诒谋录曰,旧制,殿试皆有黜落,临时取旨,或三人取一,或二人取一,或三人取二,故有累经省试取中而摈弃于殿试者。自张元以积忿降元昊,为中国患,朝廷始囚其家属,未几复纵之。于是群臣建议,归咎于殿试。嘉祐二年,诏进士与殿试者皆不黜落。是一畔逆之士子,为天下后世士子无穷之利也。阮汉闻言,以张元而罢殿试之黜落,则惩黄巢之乱,将天下士子无一不登第而后可。

殿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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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约周显德之制,定贡举条法及殿罚之式。进士文理纰缪,殿五举。【原注】今谓之罚科。诸科初场十否,【原注】不通者谓之否。殿五举。第二、第三场十否,殿三举。第一场至第三场九否,并殿一举。殿举之数,朱书于试卷,送中书门下。今之科场有去取而无劝惩,故不才之人得以旅进。而言此者,世必以为刻薄矣。

《英宗实录》,宣德十年九月,令天下岁贡生员从行在翰林院考试中式者,送南北国子监读书。不中者,发原籍住廪肄业,以待复试。再不中者,发充吏。提调教官如例责状。今岁贡廷试亦无黜落,设科取士,大抵为恩泽之涂矣。

进士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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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书•选举志》,众科之目,进士尤为贵,其得人亦最为盛焉。文宗好学嗜古,郑覃以经术位宰相,深嫉进士浮薄,屡请罢之。【原注】《公主传》,德宗女魏国公主下嫁王士平,得罪,贬贺州司户参军。门下客蔡南史、独孤申叔为主作团雪散雪辞,帝闻,怒捕南史等逐之,几废进士科。唐语林,进士举人各树名甲。开咸、会昌中语曰,郑杨段薛,炙手可热。武宗即位,宰相李德裕尤恶进士,谓朝廷选官,须公卿子弟为之。何者?少习其业,自熟朝廷事,台阁之仪,不教而自成。寒士纵有出人之才,固不能闲习也。德裕之论偏异盖如此。然进土科当唐之晚节尤为浮薄,世所共患也。

《金史》言,取士之法,其来不一。至于唐宋,进士盛焉,当时士君子之进不由是涂,则自以为慊。【原注】苦箪反。此由时君之好尚,故人心之趋向然也。

宋马永卿言,本朝取士之路多矣,得人之盛无如进士,至有一榜得宰相数人者,其间名臣不可胜数,此进士得人之明效也。或曰不然,以本朝崇尚进土,故天下英才皆入此科。若云非此科不得人,则失之矣。唐开元以前,未尝尚进土科,故天下名士杂出他涂。开元以后,始尊崇之,故当时名士中此科者十常七八,以此卜之,可以见矣。

馀姚黄宗羲作明夷待访录,其取士篇曰,古之取士也宽,其用士也严。今之取士也严,其用士也宽。古者乡举里选,士之有贤能者不患于不知,降而唐宋,其科目不一,士不得与于此,尚可转而从事于彼,是其取之之宽也。王制,命乡论秀士,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昇之学,曰俊士。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昇之司马,曰进士。司马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唐之士及第者未便解褐入仕,史部又复试之。【原注】详下条。宋虽登第入仕,然亦止簿尉令,录榜首才得丞判,是其用之之严也。宽于取则无遗才,严于用则无幸进。今也不然,其取士止有科举一涂,虽使豪杰之士若屈原、董仲舒、司马相如、扬雄之徒,舍是亦无由而进,取之不谓严乎哉?一日苟得,上之列于侍从,下亦置之郡县,即其黜落而为乡贡者,终身不复取解,授之以官,用之又何其宽也。严于取,则豪杰之老死丘壑者多矣。宽于用,此在位者多不得其人也。流俗之人徒见二百年以来之功名气节一二出于其中,遂以为科法已善,不必他求。不知科第之内既聚此十百万人,不应功名气节之士独不得入,则是功名气节之士之得科第,非科第之能得功名气节之士也。假使探筹,较其长短而取之,行之数百年,则功名气节之士亦自有出于探筹之中者,宁可谓探筹为取士之善法邪?究竟功名气节人物不及汉唐远甚,徒使庸妄之辈充塞天下,岂天之不生才哉,则取之之法非也。我故宽取士之涂,有科举,有荐举,有太学,有任子,有郡县佐,【原注】其法以诸生掌六曹。有辟召,有绝学,有上书,而用之之严附见焉。

明初荐辟之法既废,而科举之中尤重进士。神宗以来,遂有定例。州县印官以上中为进士缺,中下为举人缺,最下乃为贡生缺。举贡历宫虽至方面,非广西、云贵不以处之。以此为铨曹一定之格。间有一二举贡受知于上,拔为卿贰,大僚则必尽力攻之,使至于得罪谴逐,且杀之而后已。于是不由进士出身之人,遂不得不投门户以自庇。资格与朋党,二者牢不可破,而国事大坏矣。至于翰林之官,又以清华自处而鄙夷外曹。崇祯中,天子忽用推知考授编检,而众口交哗,有适从何来,遽集于此之诮。【原注】唐武儒衡语。呜呼,科第不与资格期,而资格之局成。资格不与朋党期,而朋党之形立。防微虑始,有国者其为变通之计乎?【汝成案】科第莫重于明,党伐亦莫过于明。永乐初年,内阁七人,非翰林者居其半,翰林、纂修亦诸色参用。自天顺二年,李贤奏定修纂专选进士,由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南北礼部尚书、侍郎及吏部右侍郎非翰林不任,而庶吉士始进之时,已群目为储相。然吾邑徐尚书学谟却以外曹累迁,似不尽由翰林。第畸重日久,怀宗虽欲更变,难矣。

大臣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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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主设取士之科,以待寒畯,诚不宜使大臣子弟得与其间,以示宠遇之私。而大臣亦不当使其弟子与寒士竞进。魏孝文时,于烈为光禄勋卿,其子登引例求进,烈上表请黜落,孝文以为有识之言。虽武夫犹知此义也。唐之中叶,朝政渐非,然一有此事,尚招物议。长庆元年,礼部侍郎钱徽知贡举,中书舍人李宗闵子婿苏巢、右补阙杨汝士弟殷士皆及第,为段文昌所奏,指摘榜内郑朗等十四人,谓之子弟。穆宗乃内出题目重试,落朗等十人,贬徽江州刺史,宗闵剑州刺史,汝士开江令。【原注】《旧唐书》。会昌四年,权知贡举左仆射王起,奏所放进士有江陵节度使崔元式甥郑朴、东都留守牛僧儒女婿源重,故相窦易直子缄,监察御史杨收弟严,试文合格,物议以子弟非之,敕遣户部侍郎翰林学士白敏中覆试,落下三人,唯放杨严一人。【原注】《册府元龟》。 《唐书杨严传》又有杨知至,共五人。大中元年,礼部侍郎魏扶奏,臣今年所放进士三十三人,其封彦卿、崔琢、郑延休等三人实有词艺,为时所称,皆以父兄见居重任,不敢选取。诏令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韦琮考覆,敕放及第。【原注】《旧唐书》。大中末,令狐绹罢相,其子滈应进士举在父未罢相前,拔文解及第,谏议大夫崔瑄论滈干挠主司,侮弄文法,请下御史台推勘,疏留中不出。【原注】《旧唐书•令狐绹子滈传》,大中十三年,绹罢相,为河中节度使。为其子滈乞应进士举,许之。登第三十人。有郑羲者,故户部尚书澣之孙。裴弘馀,故相休之子。魏筜,故相扶之子。及澣,皆大臣子弟。谏议大夫崔瑄论,滈权在一门,势倾天下,及绹罢相作镇之日,便令滈纳卷贡闱,岂可以父在枢衡,独挠文柄,请下御史台按问。奏疏不下。《册府元龟》载起居郎张云疏,言绹方出镇,滈便策名,放榜宜麻,相去二十三日。后梁开平三年五月,敕礼部所放进士薛钧是、左司侍郎薛廷珪男,方持省辖,固合避嫌,宜令所司落下。宋开宝元年,权知贡举王祐擢进士合格者十人,陶谷子邴名在第六。翼日,谷入谢,上谓侍臣曰,闻谷不能训子,邴安得登第?乃命中书覆试,邴复登第。因下诏,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礼部具闻覆试。【原注】《山堂考索》。至太宗以后,科额日广,登用亦骤,而上下斤斤犹守此格,有人主示公而不取者。雍熙二年,宰相李昉之子宗谔、参政吕蒙正之弟蒙亨、盐铁使王明之子扶、度支使许仲宣之子待问,举进士试,皆入等。上曰,此并世家,与孤寒竞进,纵以艺昇,人亦谓朕有私。遂罢之是也。【原注】《山堂考索》。有人臣守法而自罢者。唐义问用举者召试秘阁,父介引嫌罢之是也。【原注】《宋史》。有子弟恬退而不就者。韩维尝以进士荐礼部,父亿任执政,不就廷试。仁宗患搢绅奔竞,谕近臣曰,恬静守道者旌擢,则躁求者自当知愧。于是宰相文彦博等言,维好古嗜学,安于静退,乞加甄录。召试学士院,辞不赴,除国子监主簿是也。【原注】《山堂考索》。 《旧唐书》言王荛苦学善属文,以季父铎作相,避嫌不就科试。而赵屼为御史,上疏言,治平以前,大臣不敢援置亲党于要涂,子弟多处管库,甚者不使应科举。自安石柄国,持内举不避亲之说,始以子雱列侍从,由是循习为常,今宜杜绝其源。【原注】《宋史》。以此为防,犹有若秦桧子熺、孙埙试进土,皆为第一者。【原注】《清波杂志》,绍圣丁丑,章持魁南省时,有诗云,何处难忘酒,南宫放榜时。有才如杜牧,无势似章持。不取通经士,先收执政儿。此时无一盏,何以展愁眉?至于有明,此法不讲。又入仕之涂虽不限出身,然非进士一科不能跻于贵显。于是宦游子弟攘臂而就功名,三百年来惟闻一山阴王文端【原注】名家屏,万历中辅臣。子中解元,不令赴会试者,唐宋之风荡然无存。然则宽入仕之涂,而厉科名之禁,不可不加之意也。

天宝二年,是时海内晏平,选人万计,命吏部侍郎宋遥、苗晋卿考之。遥与晋卿苟媚朝廷,又无廉洁之操,取舍偷滥,甚为当时所丑。有张奭者,御史中丞倚之子,不辨菽麦,假手为判,特昇甲科。会下第者尝为蓟令,以其事白于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禄山恩宠崇盛,谒请无时,因具奏之。帝乃大集登科人,御花萼楼,亲试昇第者,十无一二焉。奭手持试纸,竟日不下一字,时谓之曳白。帝大怒,遂贬遥为武当太守,晋卿为安康太守,复贬倚为淮阳太守。诏曰,庭闱之间,不能训子。选调之际,乃以托人。士子皆以为戏笑,或托于诗赋讽刺。考判官礼部郎中裴朏、起居舍人张烜、监察御史宋昱、左拾遗孟朝,皆贬宫岭外。

《石林燕语》曰,国初,贡举法未备,公卿子弟多艰于进取,盖恐其请托也。范杲鲁公之兄子见知陶谷、窦仪,皆待以甲科。会有言世禄之家不当与寒畯争科名者,遂不敢就试。李内翰宗谔已过省,以文正为相,因唱名辞疾不敢入,亦被黜。文正罢相,方再登科。天禧后,立法,有官人试不中者皆科私罪,仍限以两举。庆历以来,条令日备。有官人仍别立额,于是进取者始自如矣。

谢在杭五杂俎曰,宋初进士科,法制稍密,执政子弟多以嫌,不令举进士,有过省而不敢就殿试者。庆历中,王伯庸为编排官,其内弟刘原父廷试第一,以嫌,自列降为第二。今制,惟知贡举典试者宗族不得入,其它诸亲不禁也。执政子弟擢上第者相望不绝,顾其公私何如耳。杨用修作状头,天下不以为私,与江陵诸子异矣。万历癸未,苏工部浚入闱,取李相公廷机为首卷,二公少同笔砚,至相善也,然苏取之不以为嫌,李魁天下而人无间言,公也。庚戌之役,汤庶子宾尹素知韩太史敬,拔之高等,而其后议论蜂起,座主门生皆坐褫职。夫韩之才诚高,而汤之取未为失人,但心迹难明,卒至两败,亦可惜也,然科场之法自是日益多端矣。【原注】景泰七年,大学士王文、陈循以其子乡试不中,至具奏讼冤,为皆准令会试。

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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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制,科场分南卷、北卷、中卷,【原注】《实录》,洪熙元年八月乙卯,行在礼部奏,定科举取士之额,南士取十之六,北士取十之四。 后又令南北各退五卷,为中卷。景泰二年,会试礼部,奏准取士不分南北。户科给事中李侃等谓,北人拙于文辞,向日定为南北之分,不可改。礼部言,乡举里选之法不可行矣。取士若不以文,考官将何所据?且北方中土,人才所生,以古言之,大圣如周公孔子,大贤如颜曾思孟,皆非南人。以今言之,如靖远伯王骥、左都御史王翱、王文,皆永乐间不分南北所取进士,今岂可预谓北无其人?侃等所言不允。 四年,会试命仍分南、北、中卷。【汪氏曰】宣德、正统间,会试分南、北、中卷,南则应天及苏、松诸府,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北则顺天、山东、山西、河南、陕西,中则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及凤阳、庐州二府,滁、徐、和三州,是即一南直隶而有南与中之异。至武闱亦仿文闱南北卷例,分边方、腹里,边六腹四,此俱行之于会试耳。今会试已分省,而南、北、中卷乃行之顺天乡试,南与中皆指外省言,北则直隶之贡监,合北五省,皆增其额,于顺天本省正额之外者也。【又曰】向时文武有互考之例,亦多有中试者。盖在唐时,文吏或求武选,武夫或求文选,惟选官有互用耳。宋则武举人多求试换文资,而太学诸生久不第者多去从武举,是互考宋已开其端矣。此调停之术,而非造就之方。夫北人,自宋时即云,京东西、河北、河东、陕西五路举人,拙于文辞声律。【原注】王氏《挥麈录》曰,国初,每岁放榜,取士极少。安德裕作魁日,九人而已,盖天下未混一也。至太宗朝浸多,所得率江南之秀。其后又别立分数,考较五路举人,以北人拙于辞令,故优取。熙宁二年,廷试罢三题,专以策取士,非杂犯不复黜。然五路举人尤为疏略。黄道夫榜传胪,至第四甲党镈卷子,神宗大笑曰,此人何由过省?知举舒信道对以五路人,用分数取,未名过省,上命降作第五甲末。况又更金元之乱,文学一事不及南人久矣。【杨氏曰】金以儒亡,其文学最盛,不得云金之乱,文学不及南人。今南人教小学,先令属对,犹是唐宋以来相传旧法,北人全不为此,故求其习比偶、调平仄者,千室之邑几无一二人。而八股之外,一无所通者,比比也。愚幼时四书本经俱读全注。后见庸师窳生,欲速其成,多为删抹。而北方则有全不读者。【原注】王槐野与郑少潭提学书言,关中士不读《朱注》,不看《大全》、《性理》、《通鉴》诸书。当嘉靖之时已如此。欲令如前代之人,参伍诸家之注疏而通其得失,固数百年不得一人,且不知十三经注疏为何物也。间有一、二、五经刻本,亦多脱文误字,而人亦不能辨,此古书善本绝不至于北方,而蔡虚斋、林次崖诸经学训诂之儒皆出于南方也。故今日北方有二患,一曰地荒,二曰人荒。非大有为之君作而新之,不免于无田甫田,维莠骄骄之叹也。

汉成帝元延元年七月,诏内郡国,举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北边二十二郡,举勇猛知兵法者各一人。此古人因地取才,而不限以一科之法也。宋敏求尝建言,河北、陕西、河东士子,性朴茂而辞藻不工,故登第者少,请令转运使择荐有行艺材武者特官之。使人材参用,而士有可进之路。其亦汉人之意也与?

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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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设科之意,本以求才。今之立法则专以防奸为主,如弥封、誊录一切之制是也。考之唐初,吏部试选,人皆糊名,令学士考判。武后以为非委任之方,罢之。【原注】此则糊名已用之选人,而未尝用之贡举。贞元中,陆贽知贡举,访士之有才行者于翰林学土梁肃,肃曰,崔群虽少年,他日必至公辅。果如其言。【原注】《册府元龟》。 《唐书》本传,贽知贡举,时崔元翰、梁肃文艺冠时。贽输心于肃,肃与元翰推荐艺实之士,一岁选士才十四五,数年之内,居台省清近者十馀人。太和初,礼部侍郎崔郾试进士东都,吴武陵出杜牧所赋阿房宫辞,请以第一人处之,【原注】《武陵传》。此知其贤而进之也。张昌龄举进士,与王公治齐名,皆为考功员外郎王师旦所绌。太宗问其故,对曰,昌龄等华而少实,其文浮靡,非令器也。取之则后生劝慕,乱陛下风雅。帝然之。温庭筠苦心砚席,尤长于诗赋。初举进士,至京师,人士翕然推重。然士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公卿家无赖子弟裴诚、令狐滈之徒,相与蒱饮,酣醉终日。由是累年不第。【原注】本传。罗隐有诗名,尤长于咏史,然多讥讽,以故不中第。【原注】《册府元龟》。此知其不可而退之也。《宋史•陈彭年传》言,景德中,彭年与晁迥同知贡举,请令有司详定考试条式。真宗命彭年与戚纶参定,多革旧制,专务防闲。其所取者不复选择文行,止较一日之艺,虽杜绝请托,然置甲等者或非人望。【原注】《文献通考》略同。《宋白传》言,初,陈彭年举进士,轻俊,喜谤主司。白知贡举,恶其为人,黜落之,彭年憾焉。后居近侍,为贡举条制,多所关防,盖为白设也。【原注】《山堂考索》同。盖昔之取士,虽程其一日之文,亦参之以平生之行,而乡评士论一皆达于朝廷。【原注】《李谘传》,举进士,真宗闻其至孝,擢第三人。当时尚未糊名。陆游《老学庵笔记》,本朝进士,初亦如唐制,兼采时望。真庙时,周安惠公起建糊名法,一切以程文为去留。故王旦传言,翰林学士陈彭年,呈政府科场条目,旦投之地,曰,内翰得官几日,乃欲隔截天下进士!彭年皇恐而退。【原注】《画墁录》言,彭年子彦博守汀州,以赃败,杖脊流海岛。其孙逵兄弟发彭年冢,取金带分货,抵罪。而范仲淹、苏颂之议,并欲罢弥封、誊录之法,使有司考其素行,以渐复两汉选举之旧。【原注】本传。夫以彭年一人之私,而遵之为数百年之成法,无怪乎繁文日密,而人材日衰。后之人主非有重门洞开之心胸,不能起而更张之矣。【汪氏曰】唐惟诏举糊名。宋《选举志》云,淳化三年,苏易简知贡举,受诏即赴贡院,仍糊名考校,遂为例。景德四年,定亲试进士条例,试卷付编排官去其卷首、乡贯、状别,以字号第之,付封弥官誊写校勘,用御书印,付考官定第毕,复封弥送覆,考官再定等,编排官阅其同异,未同者再考之。八年,始置誊录院,官封试卷,付之集书吏录本。宋之誊写即封弥官,其后置院,乃分二事。封弥凡再者,因送覆考,而封其考官所定之第也。志又言,举人之弊凡五,曰传义,曰换卷、曰易号、曰卷子出外、曰誊录灭裂。宝庆二年,左谏议大夫朱端常奏防戢之策。端平元年,侍御史李鸣复等请严怀挟之禁,恳悬赏募人告捉,皆允行。元《选举志》,举人各自备三场之卷,并草卷各一十二幅,于卷首书三代、籍贯、年甲。前期半月,于印卷所投纳,用印铃缝,各还举人。又云,举人就试,无故不冠及擅移坐次者,有偶与亲姻邻坐而不自陈者,怀挟代笔传义者,并扶出。又云,日未出入场,黄昏纳卷。受卷,弥封所用印讫,写三不成字为号,每名累场同用一号。送誊录所,并用朱书誊录。送对读所,以元卷与朱卷对读无差,呈解贡院考校。用墨笔批点毕,取元卷对号开拆,分为二榜,揭于省门之左右。进士二榜用敕黄纸书,揭于内前红门之左右。凡此制度,盖自宋元已详,并非始自前明。惟弥封旧称封弥,元之朱卷明改朱卷,或因避国姓故耳。若所云萆卷,与今殿试同。所云二榜,亦称左右榜,一是蒙古及色目人,一是汉人与南人。明《选举志》,乡试、会试,供给、收掌试卷、弥封、誊录、对读、受卷及巡绰、监门、搜检怀挟,俱有定员,各执其事。又云,试日入场,讲问代冒者有禁。晚未纳卷,给烛二枝。弥封编号,作三合字。考试者用墨,谓之墨卷。录用朱,谓之朱卷。在外提调、监试等谓之外帘官,在内主考、同考谓之内帘官。帘内、帘外亦自元有此名,而明谓之外帘、内帘耳。其贿买钻营,怀挟倩代,割卷传递,顶名冒籍,弊端百出,而关节为甚。至于科场之例,有不合式而贴出者。考金完颜匡,章宗时试诗赋,漏写诗题,下注宇不取。元《选举志》,犯御名、庙讳及文理纰缪,涂注乙五十字以上者,不考。

《册府元龟》,唐宪宗元和二年十二月,敕自今以后,州府所送进士,如迹涉疏狂,兼亏礼教,或曾为官司科罚,或曾任州府小吏一事,不合入清流者,虽薄有词艺,并不得申送。如举送以后事发,长吏停见任及已停替者殿二年,本试官及司功官并贬降。是进一不肖之人,考试之官皆有责焉。今则借口于糊名,而曰,吾衡其文,无由知其人也。是教之崇败行之人而代为之逭其罪也。

《容斋四笔》曰,唐世科举之柄,颛付之主司,仍不糊名。又有交朋之厚者为之荐达,谓之通榜。故其取人也,畏于讥议,多公而审,亦或胁于权势,或挠于亲故,或累于子弟,皆常情所不能免者。若贤者临之,则不然。未引试之前,其去取高下固已定于胸中矣。韩文公与祠部陆员外书曰,执事之与司贡士者相知诚深矣,彼之所望于执事、执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渭至而无问矣。彼之职在乎得人,执事之志在乎进贤。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谓两得。愈之知者有侯喜、侯云长、刘述古、韦群玉【原注】摭言作纾。此四者皆可以当首荐而极论者,期于有成而后止可也。沈杞、张苰【原注】登科记作弘。尉迟汾、李绅、张后馀、李翊,皆出群之才,与之足以收人望而得才实。主司广求焉,则以告之可也。往者陆相公司贡士,愈时幸在得中,【原注】贞元八年,陆贽知举贾,棱等二十二人登第,公与焉。所与及第者皆赫然有声。原其所以,亦由梁补阙肃、王郎中础佐之,梁举八人无有失者,其馀则王皆与谋焉。陆相待王与梁如此不疑也,至今以为美谈。此书在集中不注岁月。按摭言云,贞元十八年,权德舆主文,陆傪员外通榜。韩文公荐十人于傪,权公凡三榜,共放六人,馀不出五年内皆捷。以登科记考之,贞元十八年,德舆以中书舍人知举,放进士二十三人,尉迟汾、侯云长、韦纾、沈杞、李翊登第。十九年,以礼部侍郎放二十人,侯喜登第。永贞元年,放二十九人,刘述古登第。通三榜,共七十二人,而韩所荐者预其七。元和元年,崔邠下放李绅。三年,又放张后馀、张弘。皆与摭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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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李揆传》,乾元初,兼礼部侍郎。言主司取士,多不考实,徒峻其堤防,索其书策。殊不知艺不至者,居文史之圃,亦不能摛辞,深昧求贤之意也。及试进土,请于庭中设五经诸史及切韵本于床。引贡生谓之曰,大国选士,但务得才,经籍在此,请恣寻检。

舒元舆传,举进士,见有司钩校苛切,因上书言,自古贡士,未有轻于此者。且宰相公卿由此出,而有司以隶人待之。罗棘遮截,疑其为奸,非所以求忠直也。【原注】李戡传,年二十,明六经。就礼部试,吏唱名乃入。戡耻之,明日径返江东,隐阳羡里。又言,国朝校试,穷微探隐,无所不至,土至露顶跣足以赴科场,此先辈所以有投椠而出者。然狡伪之风所在而有,试者愈严,而犯者愈众,桁杨之辱不足以尽辜。如主司真具别鉴,怀藏满箧,亦复何益?故搜索之法,只足以济主司之所短,不足以显才士之所长也。

今日考试之弊,在乎求才之道不足,而防奸之法有馀。【原注】洪武五年正月癸丑,上谕礼部臣曰,近代以来,举人不中程式为有司所黜者,多不省己自修,以图再进,往往摭拾主司细故谤毁,以逞私忿,礼让廉耻之风不立。今后有此者罪之。万历末,谢肇淛言,上之防士如防奸偷,而旁观之伺主司如伺寇盗。宋元祐初,御史中丞刘挚上言,治天下者,遇人以君子长者之道,则下必有君子长者之行应于上。若以小人遇之,彼将以小人自为矣。况以此行于学校之间乎?诚能反今日之弊,而以教化为先,贤才得而治具张,不难致也。

《金史》,泰和元年,省臣奏,搜简之法虽严,至于解发袒衣,索及耳鼻,殊失待土之礼。【原注】移刺履传,初举进士,恶搜筒烦琐,去之。盖世宗初年。故大定二十九年已尝依前故事,使就沐浴,官置衣为之更之,既可防滥,且不亏礼。从之。

朱子论学校科举之弊,谓,上以盗贼待士,士亦以盗贼自处。鼓噪迫胁,非盗贼而何?嗟夫,三代之制不可见矣,汉唐之事岂难仿而行之者乎?

座主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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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举之士,以有司为座主,而自称门生。自中唐以后,遂有朋党之祸。【原注】座主字见《令狐峘传》。 张籍寄苏州白使君诗,登第早年同座主。《杨嗣复传》,领贡举,时父于陵自洛入朝,乃率门生出迎,置酒第中。于陵坐堂上,嗣复与诸生坐两序,始于陵在考功,擢浙东观察使,李师稷及第时亦在焉,人谓杨氏上下门生。会昌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中书覆奏,奉宣旨,不欲令及第进士呼有司为座主,兼题名局席等条,疏进来者。伏以国家设文学之科,求真正之士,所宜行崇风俗,义本君亲,然后昇于朝庭,必为国器。岂可怀赏拔之私惠,忘教化之根源,自谓门生,遂为朋比?所以时风浸坏,臣节何施?树党背公,靡不由此。【原注】按韩文公送牛堪序,吾未尝闻有登第于有司,而进谢其门者。则元和、长庆之间,士风犹不至此。臣等议,今日以后,进士及第,任一度参见有司,向后不得聚集参谒,于有司宅置宴。其曲江大会朝官及题名局席,并望勒停。【原注】《新唐书》,初,举人既及第,缀行通名,诣主司第谢。其制,序立西阶下,北上,东向。主人席东阶下,西向。诸生拜,主司答拜,乃叙齿谢恩。遂昇阶,与公卿观者皆坐。酒数行,乃赴期集。又有曲江会题名席。李肇国史补,既捷,列名于慈恩寺塔,谓之题名。大燕于旧江亭子,谓之曲江会。奉敕宜依。后唐长兴元年六月,中书门下奏,时论以贡举官为恩门,及以登第为门生。门生者,门弟子也。颜闵游夏等并受仲尼之训,即是师门。大朝所命,春官不会。教诲举子,是国家贡士,非宗伯门徒。今后及第人不得呼春官为恩门、师门,及自称门生。宋太祖建隆三年九月丙辰,诏及第举人不得拜知举官子弟及目为恩门、师门,并自称门生。【赵氏曰】《唐书》,权德舆门生七十人,推沈传师为颜子。又权璩传云,宰相李宗闵,乃父门生也。萧遘传,遘为王铎所取士,及与铎同为相,常奏帝日,臣乃铎门生。一此座主、门生之见于史册者也。门生谒座师、房师,将出,师送至二门外,不出大门。及门生为主考、同考官,例亲率所取士谒己座师、房师,亦有故事。《五代史》,裴皞以文学在朝久,宰相马嗣孙、桑维翰皆皞礼部所放进士。后马知贡举,引新进士谒皞,皞喜作诗,曰门生门下见门生,世传以为荣。维翰为相,尝过皞,不迎不送。或问之,皞曰,我见桑公于中书,庶僚也。公见我于私第,门生,何迎送之有?此门生见座主故事。本朝初年,因御史杨雍建言,故令中式士见主司,但用姓名书贴,不称门生。此近时科场故事也。刘克庄跋《陆放翁帖》云,余大父著作为京教,考浙漕试。明年考省试。吕成公卷子皆出本房,家藏大父与成公往还真迹,大父则云上覆伯恭兄,成公则云拜覆著作丈,时犹未呼座主作先生也。寻其言,盖宋末已有先生之称。而至于有明,则遂公然谓之座师,谓之门生,其朋党之祸亦不减于唐时矣。【原注】王元美《觚不觚录》谓,嘉靖以前,门生称座主,不过曰先生而已。至分宜当国,始称老翁,其厚者称夫子,此后门生俱曰老师。《五杂俎言》,国朝惟霍文敏韬不拜主司,亦不受人作门生。【汝成案】《明史》,霍韬举进士,出毛澄门下,素执弟子礼。及议大礼不合,遂不以澄为座主。及韬总裁己丑会试,亦不以唐顺之等为门生。此盖由私激而然,非以崇厉风俗。

唐时风俗之敝,杨复恭至谓昭宗为门生天子。

唐崔佑甫议,以为自汉徐孺子于故举主之丧,徒步千里而行一祭,厚则厚矣,其于传继非可也,历代莫之非也。【原注】《后汉书•樊儵传》言,郡国举孝廉,率取年少能报恩者。当时即有此说。近日张荆州九龄又刻石而美之。于是后来之受举为参佐者,报恩之分往往过当,或挠我王宪,舍其亲戚之罪负,举其不令子孙以窃名位,背公死党,兹或近之。时论从而与之,通人又不救,遂往而不返。【原注】宋陈莹中言,使王氏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之宗社不至于亡。其言可感。夫参佐之于举主,犹蒙顾盼之恩,被话言之奖,陶熔成就,或资其力,昔人且有党比之讥。若科场取士,只凭所试之文,未识其名,何有师生之分?至于市权挠法,取贿酬恩,枝蔓纠连,根柢磐互,官方为之浊乱,士习为之颓靡,其与汉人笃交念故之谊抑何远哉!【阎氏曰】明之士夫积习,师弟重于父子,得罪于父母者有之,得罪于座主者未之有也。门户重于师弟,以师之门户为门户者固多,不以师之门户为门户者亦不少也。富贵又重于门户者,有始附正人,既而与之为敌者。有始主邪说,既窥其党将败,遂反攻之者,皆惑于富贵也。

《风俗通》记弘农太守吴匡,为司空王琼所举。班诏劝耕道于渑池,闻琼薨,即发丧制服,上病,载辇车还府。论之曰,剖符守境,劝民耕桑,肆省冤疑,和解仇怨,国之大事,所当勤恤。而猥顾私恩,傲狠自遂。若宫车晏驾,何以过兹?论者不察,而归之厚。司空袁周阳,举荀慈明有道。太尉邓伯条,举訾孟直方正。二公薨,皆制齐衰。【原注】《汉书•荀爽传》,司空袁逢举有道,不应。及逢卒,爽制服三年,当世往往化以为俗。邵宝议之曰,师丧以心,而举主服三年,可乎?若此类者非一。然荀訾通儒,于义足责。【原注】魏景元元年,傅玄举将仆射陈公薨,以谘时贤。光禄郑小同云,宜准礼,而以情义断之,服吊,服加麻可也,三月除之。宋庾蔚之以此论为允。或举者名位斥落,子孙无继,多不亲至。然则隆情由乎显阀,薄报在乎衰门。此又私恩之一变,古今同慨者矣。

《后汉书》,周景为河内太守,好贤爱士。每至岁时,延请举吏入止后堂,与共宴会。如此数四乃遣之,赠送什物,无不克备。既而选其父兄子弟,事相优异。【原注】《魏志•卫臻传》,夏侯悼为陈留太守,举臻计吏,命妇出宴。臻以为末世之俗,非礼之正。先是,司徒韩演在河南,志在无私,举吏当行,一辞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举若可矣,岂可令偏积一门?是二公者,在人情虽有厚薄之殊,而意趣则有公私之别矣。

记言,赵文子所举于晋国管库之士七十有馀家,生不交利,死不属其子焉。呜呼!吾见今之举士者,交利而已,属子而已!

举主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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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曰,孔子曰,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曰,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管仲死,桓公使为之服。宦于大夫者之为之服也,自管仲始也,有君命焉尔也。此虽前仕管氏,亦以举主而服之。然孔子以为有君命则可,盖亦有所不尽然之辞。

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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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以同举为同年。唐宪宗问李绛曰,人于同年固有情乎?对曰,同年乃九州四海之人,偶同科第,或登科然后相识,情于何有然?穆宗欲诛皇甫镈,而宰相令狐楚、萧俛以同年进士保护之矣。按汉人已有之。《后汉书•李固传》云,有同岁生,得罪于冀。《风俗通》云,南阳五世公为广汉太守,与司徒长史段辽叔同岁。又云,与东莱太守蔡伯起同岁。又云,萧令吴斌,与司徒韩演同岁。《三国志魏武帝纪》云,公与韩遂父同岁孝廉。【原注】《魏武故事》载公令曰,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汉敦煌《长吏武班碑》云,金乡长河间,高阳史恢等追惟昔日同岁。郎署考廉柳敏碑云,县长同岁犍为属国赵台公。《晋书陶侃传》,侃与陈敏同郡,又同岁举吏。其云同岁,盖即今之同年也。【原注】惟《吴志•周瑜传》言坚子策与瑜同年,步笃传言与广陵卫旌同年,此当是年齿之年。私恩结而公义衰,非一世之故矣。【赵氏曰】近世又有序先后同年者。《文昌杂录》,太子太师张异,大中祥符八年乙卯登科,至熙宁九年薨,先一年为乙卯,及见登科新进士。此先后同年之所由昉也。

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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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辈乃同试而先得第者之称。程氏演繁露曰,《通典》,魏文帝黄初五年,立大学于洛阳。时慕学者始诣太学,为门人。满一岁,试通一经者称弟子。不通一经罢遣。弟子满二岁,试通二经者补文学掌故。不通者听随后辈试,试通二经亦得补掌故。满三岁,试通三经者擢高第,为太子舍人。不第者随后辈复试,试通者亦为太子舍人。舍人满二岁,试通四经者擢高第,为郎中。不通者随后辈复试,试通亦为郎中。郎中满二岁,能通五经者擢高第,随才叙用。不通者随后辈复试,试通亦叙用。故唐世举人呼已第者为先辈,由此也。【原注】《韦庄集》有题云,癸丑年下第献新先辈。 《北梦琐言》,王凝知贡举,谓人曰,某叨忝文柄,今年榜帖全为司空先辈一人而已。今考《吴志•阚泽传》言,州里先辈丹阳唐固,修身积学。《薛综传》言,零陵赖恭先辈,仁谨不晓时事。《晋书•罗宪传》言,侍宴华林园,诏问蜀大臣子弟,复问先辈宜时叙用者,宪荐蜀人常忌、杜轸等。是先辈之称,果起于三国之时。而唐李肇《国史补》谓互相推敬谓之先辈,此又后人之滥矣。【原注】《演繁露》又谓,唐人已第者,其自目曰前进士。亦仿此也,犹曰早第进士,而其辈行在先也。《渑水燕谈录》,苏德祥,汉相禹珪之子。建隆四年,进士第一人。登第初还乡里,太守置宴作乐,伶人致语曰,昔年随侍,尝为宰相郎君。今日登科,又是状元先辈。

郑氏诗《采薇笺》曰,今薇生矣,先辈可以行也。是亦汉末人语。

出身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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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言开元以后,四海晏清,士无贤不肖,耻不以文章达。其应诏而举者多则二千人,少犹不减千人,所收百才有一。《文献通考》,唐时所放进士,每岁不过二三十人。【原注】《册府元龟》,贞元十八年五月,敕自今已后,每年考试所收人,明经不得过一百人,进士不得过二十人。如无其人,不必要满此数。 太和元年、二年、三年,每年恩赐及第四十人。 二年正月,礼部奏请每年进士以三十人为限,从之。士之及第者,未便解褐人仕,尚有试吏部一关。韩文公三试于吏部无成,则十年犹布衣,且有出身二十年不获禄者。【原注】《东莱吕氏》曰,唐时进士登第者尚未释褐,或是为人所论荐,或再应皆中,或藩方辟举,然后始得释褐。《册府元龟》,唐文宗语宰臣曰,凡进士及第,有方镇奏请判官者,第一任未经作州县官莫依,但第一任曾作州县官,即第二任依奏。自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上初即位,思振淹滞,赐进士诸科出身者五百馀人,【原注】《石林燕语》,是年进士特取一百九人,自是连放五榜,通取八百一人。皆先赐绿袍靴笏,赐宴开宝寺,第一第二等进士及九经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其馀皆优等注拟,宠章殊异,历代未有也。薛居正等言取人太多,用人太骤,不听。【原注】陆游《南唐书》言,冯延鲁子僎,韩熙载知贡举,放及第,复试被黜,后与其弟侃、仪、价、伉入宋,继取名第。盖南唐及第止于三人五人,而宋及第至百馀人也。此太宗初一天下,欲以得士之盛跨越前代,荣观史册,【原注】《宋史》,王禹偁上疏言,太祖之世,每岁进士不过三十人,经学五十人,重以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资荫,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太宗毓德王藩,睹其如此,临御之后,不求备于取人,舍短用长,拔十得五,在位将逾二纪,登第殆近万人,虽有俊杰之才,亦多容易而得。而不知侥幸之心,欲速之习,中于士人者,且数百年,而不可返矣。又考《通典》举人条例,四经出身,授紧县尉。判入第三等,授望县尉。五经出身,授望县尉。判入第三等,授畿县尉。进土与四经同资。是唐时明经、进士,初除不过县尉。【原注】《宋史》,进士、明经入望州判司,次畿簿尉。 《文献通考》,开宝八年,王嗣宗为状元,止授秦州司理参军。太平兴国以后,始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当时以为异数。至今代则一入词林,更不外补,【原注】谢肇淛曰,国朝进士,一入史馆,即与六卿抗礼。二十年间,便可跻卿相、清华之选,百职莫敢望焉。唐宋之代,出为郡守,入为两制,未尝有此格也。二甲之除犹为部属,崇浮长惰,职此之由。所以一第之后,尽弃其学,而以营昇纳贿为事者,以其得之浅而贵之骤也。其于唐人举士之初制,失之远矣。

《儒林公议》言,太宗临轩放榜,三五名以前皆出贰郡符,迁擢荣速。陈尧叟、王曾初中第,即登朝领太史之职,赐以朱黻,尔后状元登第者,不十馀年皆望柄用,人亦以是为当得之也。每殿廷胪传第一,则公卿以下无不耸观,虽至尊亦注视焉。自崇政殿出东华门,传呼甚宠,观者拥塞通衢。今代状元及第之荣,一甲翰林之授,权舆于是矣。【原注】又言洛阳人尹洙,豪士也,尝曰,状元及第,虽使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出强寇,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无以加焉。宋之务虚文而忘实事,即太宗有以开之矣。

宋初用人之弊有二,进士释褐,不试吏部,一也。献文得旨,召试除官,二也。今炫文之途已革,而入官之选尚轻,二者之弊其一尚存,似宜仍用唐制。

用八股之人才,而使之理烦治众,此夫子所谓贼夫人之子也。【杨氏曰】八股之才,无一可用,只儒学一选,是其本色,然而溺职者比比也。师生不相识而征索贽礼,比于田粮,吾不知何取于此。

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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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有所谓特奏名者。开宝三年三月庚戌,诏礼部阅进士,及十五举尝终场者,得司马浦等一百六人,赐本科出身,特奏名。恩例自此始,谓之恩科。咸平三年,遂至九百馀人。士人恃此,因循不学。故天圣之诏曰,狃于宽恩,遂隳素业,苟简成风,甚可耻也。而元祐初,知贡举苏轼、孔文仲言,今特奏者已及四百五十人,又许例外递减,一举则当复增数百人。此曹垂老,别无所望,布在州县,惟务黩货以为归计。前后恩科,命官几千人矣,何有一人能自奋厉有闻于时?而残民败官者不可胜数,以此知其无益有损。议者不过谓宜广恩泽,不知吏部以有限之官待无穷之吏,户部以有限之财禄无用之人,而所至州县举罹其害,乃即位之初有此过举,谓之恩泽,非臣所识也。当日之论如此。【原注】《金史》,章宗大定二十九年,敕今后凡五次御帘进士,可一试而不黜落,止以文之高下定其次,谓之恩榜。【杨氏曰】大定是世宗午号,章宗以是年即位。语不云乎,及其老也,戒之在得。故有杖乡之制以尊高年,致仕之节以养廉耻。若以宾王谒帝之荣,为闵老酬劳之具,恐所益于儒林者小,而所伤于风俗者多。养陋识于泥途,快膻情于升斗。岂有赵孟之礼绛人,穆公之思黄发,足以裨君德而持国是者乎?况五十不从力政,六十不与服戎,岂可使龂龂于阙里之旁,攘攘于桥门之下?宜著为令,凡中式举人,年至六十者,赐第罢归,居家授徒。不中式者,不许再上。不但减百千黩货之人,亦可以劝二三有耻之士。【原注】孝宗淳熙七年五月庚辰,诏特奏名,年六十人,毋注县尉。《元史》至正三年三月,监察御史成遵等请用终场下第举人充学正、山长。【赵氏曰】宋时特奏名例,年老者或得赐同进士出身,其后有不必年老而亦赐者,神宗纪赐布衣陈知彦进士出身是也。又有他途出身已为达官而特赐进士出身者,神宗纪赐知县王辅同进士出身。理宗纪以史宅之为太府少监,史宇之为将作少监,并赐同进士出身。赵葵同知枢密院事,赐同进士出身。李曾伯为四川宣抚使兼京湖制置大使,赐同进士出身。德祐中,谢堂知枢密院事,赐同进士出身是也。金制,已为显官特赐进士者,又必定为某科进士。如移剌履,明昌初礼部尚书兼翰林直学士,特赐大定三年孟宗献榜下进士及第。韩锡,天德中为尚书工部员外郎,特赐胡砺榜下进士及第。胥持国,拜参知政事,特赐孙用康榜下进士及第是也。又有武职赐文进士者,《宋史曹勋传》,勋以恩补承信郎,特命赴进士廷试,赐甲科,为武吏如故。此尤累朝所无也。

汉献帝初平四年,诏曰,今耆儒年逾六十,去离本土,营求粮资,不得专业。结童入学,【杨氏曰】结同髻。皓首空归,长委农野,永绝荣望,朕甚愍焉。其依科罢者,听为太子舍人。唐昭宗天复元年,赦文令中书门下选择新及第进士中,有久在名场。才沾科级、午齿已高者,不拘常例,各授一官。于是礼部侍郎杜德祥奏拣到新及第进士陈光问年六十九,曹松年五十四,王希羽年七十三,刘象年七十,柯崇年六十四,郑希颜年五十九,诏光问、松、希羽可秘书省正字,象崇、希颜可太子较书。此皆前代季朝之政,当丧乱之后,以此慰寒畯而收物情,非平世之典也。

《实录》,宣德二年六月己卯,行在礼部尚书胡濙奏,北京国子监生及见拨各衙门历事者,请令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司、大理寺、翰林院各堂上官、六科给事中,公同监官拣选凡年五十五以上及残疾貌陋不堪者,皆罢为民。上从之。凡斥去一千九十五人,其南京国子监生亦准此例。【原注】次年即奉旨,澄汰天下生员。 别见后广额条下。三年四月丙辰,行在吏部尚书蹇义奏,拣择吏员年五十以上,及人物鄙猥不谙文移者,皆罢为民。四年九月甲寅,放南北两京国子监生年五十五以上及残疾者二百五十三人还乡为民。九年九月戊寅,行在礼部奏,取天下生员年四十五以上者考试,其中者入国子监读书,不中者罢归为民。宣庙精勤吏治,一时澄清之效如此。彼人不知,即知之亦不肯言矣。

年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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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曰,四十曰强而仕,七十曰老而传。是人生服官之日不过三十年。汉顺帝阳嘉元年,用左雄之言,令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原注】儒有一家之学,故称家法。文史课笺奏。宋文帝元嘉中,限年三十而仕。梁武帝天监四年,令九流常选,年未三十,不通一经不得解褐。今则突而弁兮,已厕银黄之列。死期将至,尚留金紫之班。何补官常,徒隳士习。宜定为中制,二十方许应试,三十方许服官。年至六十,见任官听其自请致仕,【原注】《实录》,洪武十三年二月戊辰,命文武官年六十以上者,皆听致仕,给以诰敕。无官之人一切勒停。是虽蚤于古记之十年,要亦不过三十年而已。三十年之中,复有三年大忧及期丧不得选补之日,则其人在仕路之日少,而居林下之日多,可以消名利之心,而息营竞之俗。【刘明经曰】终身出处之事,而旦夕图之,贤者不能宽以岁月,以深其稽古之功。愚者无所劳其心思,而皆有骤获之意。【又曰】古之人以其身为仁义道德之身,年弥高则识弥进,而令闻日隆,故天下皆以齿为贵。后之人以其身为声色货利之身,年愈衰而力愈耗,而不能有为,故天下遂以此为贱。

洪熙元年四月庚戌,郑府审理正俞廷辅言,近年宾兴之士,率记诵虚文,求其实才,十无二三。或有年才二十者,未尝学问。一旦挂名科目,而使之临政治民,职事废隳,民受其弊。自今各处乡试,宜令有司先行审访,务得博古通今,行止端重,年过二十五者,许令入试。上虽嘉纳、而未果行。今则积习相沿二三百载,青云之路,跬步可阶,五尺之童,便思奔竞。欲以成人材而厚风俗,难矣。【原注】宋李伯玉请罢宦子科,意亦同此。【汪氏曰】后汉之法,年幼才后者拜童子郎。若黄琬、臧洪、司马朗皆拜为郎,而任延、张堪俱号圣童,杜安号奇童,黄香号黄童,其尤异也。唐设童子科,刘晏最著。张童子,自九年昇于礼部,又二年拜卫兵曹,十一岁耳。宋亦设童子科,杨亿、晏殊、姜盖、蔡伯俙,俱尝以神童召试。神宗元丰四年,置在京小学,有就傅初筮两斋。政和之制,限年自八岁至十二岁,惟曹芬以文优,赐同上舍出身。高宗一朝,童子求试者三十六人。孝宗一朝,童子求试者七十四人。其最奇者,孝宗淳熙元年、女童林幼玉求试中书,后省挑试,所诵经书四十三件并通,诏特封孺人。至度宗时,李伯玉谓非所以成人材、厚风俗,奏罢。【又曰】金大定二十九年,章宗即位,初设经童科。经童之制,凡士庶子年十三以下,所贵在幼而诵多者,若年同则以诵大经多者为最。文艺传,麻九畴,七岁,能草书,作大字数尺者,章宗召见。明昌以来,称神童者五人,后皆无称,独九畴能自树立,赐进士第,迁应奉翰林文字。又佞幸传,胥持国,经童出身,官尚书右丞,四方有经童入相之语,其人可知矣。元自成宗大德三年至文宗至顺二年,所举凡十五人,惟张秦山尤精篆籀,陈元麟能通性理耳。明选举志,士子未入学者,通谓之童生。当大比之年,间收一二异敏,三场并通者,俾与诸生一体入场,谓之充场。儒士中式,即为举人。不中式,仍候提学官岁试合格,乃准入学。此例后亦不行。

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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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成帝阳朔二年诏曰,古之立太学,将以传先王之业,流化于天下也。儒林之官,四海渊源,宜皆明于古今,温古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否则学者无述焉,为下所轻,非所以遵道德也。丞相、御史其与中二千石、二千石,杂举可充博士位者,使卓然可观。

元仁宗时,方以科举取士。虞集上议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原注】周子通书。今天下学士,猥以资格授强,加之诸生之上,而名之曰师,有司弗信也,生徒弗信也。如此而望师道之立,能乎?今莫若使守令,求经明行修为成德之君子者,身师尊之,以教于其郡邑。其次则求夫操履近正而不为诡异骇俗者,确守先儒经义师说,而不敢妄为奇论者,众所敬服而非乡愿之徒者。其次则取乡贡至京师罢归者。当今之世,欲求成德之人,如上一言者而不可遽得。若其次之三言,则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亦未至乏才也。而徒用其又次之一言,则亦不过以资格授之,而耄鄙之夫遂以学官为糊口之地,教训之员名存而实废矣。

明初教职多由儒士荐举。景泰二年,始准会试不中式举人考授。

天顺三年十二月庚申,建安县老人贺炀言,朝廷建学立师,将以陶熔士类。奈何郡邑学校师儒之官,真材实学者百无二三,虚靡廪禄,猥琐贪饕,需求百计,而受业解惑莫措一辞。师范如此,虽有英才美质,何由而成?至于生徒之中,亦往往玩愒岁年,佻达城阙,待次循资,滥昇监学,侵寻老耋,授以一官。但知为身家之谋,岂复有功名之念?是则朝廷始也聚群鸮而饮啖,终也纵群狼以牧人。苟不严行考选,则人材日陋,士习日下矣。上是其言,命巡按御史同布按二司分巡官,照提调学校例考之。

太仓陆世仪言,今世天子以师傅之官为虚衔,而不知执经问道。郡县以簿书期会为能事,而不知尊贤敬老。学校之师以庸鄙充数,而不知教养之法。党塾之师以时文章句为教,而不知圣贤之道。儇捷者谓之才能,方正者谓之迂朴。盖师道至于今而贱极矣。即欲束修自厉,人谁与之?如此而欲望人才之多,天下之治,不可得矣。又言,凡官皆当有品级,惟教官不当有品级,亦不得谓之官。盖教官者,师也。师在天下则尊于天下,在一国则尊于一国,在一乡则尊于一乡,无常职,亦无定品,惟德是视。若使之有品级,则仆仆亟拜,非尊师之礼矣。至其官服亦不可同于职官,当别制为古冠服,如深衣幅巾及忠靖巾之类,仍以乡国天下为等。庶师道日振,儒风日振,而圣人之徒出矣。按《宋史》黄祖爵言,抱道怀德之士,多不应科目,老于韦布。乞访其学行修明,孝友纯笃者,县荐之州,州延之庠序,以表率多士。其卓行尤异者,州以名闻,是亦乡举里选之意。【原注】《松江府志》言,洪武初,杨孟载为松江府学教授,与丘克庄、全希贤同官。当时分教有司得自延聘,皆极州里之选,后并至大官。而朱子亦云,须是罢堂除及注授教官,请本州乡先生为之,年未四十,不得任教官。昔入主论即已及此。

《孟县志》曰,【原注】县人张淑誉撰。高皇帝定天下,诏府卫州县各立学,置师一人或二人,必择经明行修者署之。有能举其职而最书于朝者,或擢为国子祭酒及翰林侍从之职。英宗以后,始著为令,府五人,州四人,县三人,例录天下岁贡之士为之,间有由举人进士除授者。而其至也,州县长官及监司之临者,率以簿书升斗之吏视之,不复崇以体貌,是以其望易狎,而其气易衰。即有一二能诵法孔子,以师道闻,而得荐擢者,亦不过授以州县之吏而止。其取之也太滥,其待之也太卑,而其禄之也太轻,无怪乎教术之不兴,而人才之难就矣。【汪氏曰】史称晏殊知应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自五代以来,天下学校废,兴学自殊始。

士风之薄始于纳卷就试,师道之亡始于赴部候选,梁武帝所谓驱迫廉㧑,奖成浇竞者也。有天下者,能反此二事,斯可以养士而兴贤矣。【王给事曰】欲端士习,当严教官之考核。考核严,则教官之督率必勤,而士风自正。

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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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堂考索》言,武学置于庆历三年,阮逸为武学谕。未几省去,熙宁复置,选知兵书者判武学,置直讲,如国子监。靖康之变,不闻武学有御侮者。【汪氏曰】《宋史•忠义传》,有武学生华岳,字子西。尝上书劾韩侂胄,下大理,配建宁。侂胄诛,放还,入学登第,为殿前司官属。又谋去史弥远,事觉,下临安狱,杖死东市。武学有人,亦何忝于陈东也哉。《实录》,正统六年五月,从成国公朱勇等奏,以两京多勋卫子弟,乃立武学,设教授、训导,如京府儒学之制。{{*|【原注】景泰五年五月丙寅,南京守备宁远侯任礼,请革武学,不允。 景泰间,废武学。天顺八年十一月丙辰,复设京卫武学。已而武生渐多,常至欺公挠法。正德中,钱宁已嗾武学生朱大周上疏劾杨一清矣。崇祯四年,南京武学生吴国麟等殴御史郭维,经掌都察院张延登奏黜。是则不惟不收其用,而反贻之害矣。

《太祖实录》,洪武二十年七月,礼部请如前代故事,立武学,用武举,仍祀太公,建昭烈武成王庙。上曰,太公,周之臣,若以王祀之,则与周天子并矣,加之非号,必不享也。至于建武学,用武举,是分文武为二途,轻天下无全才矣。古之学者,文武皆备,故措之于用,无所不宜,岂谓文武异科,各求专习者乎?太公但以祀帝王庙,去武成王号,罢其旧庙。于是勋戚子孙袭爵者习礼肄业于国子监,被选尚主者用仪制主事一人教习。【原注】《实录》,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庚辰,命吏部设学于虎踞关,选儒士十人,教故武臣子弟之养于锦衣卫者。成化中,太监汪直遂请武举设科,乡试、会试、殿试悉如进士恩例。不果行。文事武备统归于一,呜呼纯矣。

宋刘敞与吴九书曰,昔三代之王,建辟雍、成均以敦教化者。危冠缝掖之人,居则有序,其术诗书礼乐,其志文行忠信,是以无鄙倍之色,斗争之声。犹惧其未也,故贱诈谋,爵人以德,褒人以义,轨度其信,壹以待人。故曰勇则害上,不登于明堂。民知所底,而无贰心,是以其教而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未闻夫武学之科也。夫缦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按剑而疾视者,此所谓勇力之人也。将教之以术,而动之以利,其可得不为其容乎?为其容可得,无变其俗乎?而,况建博士之职,广弟子之员。吾恐虽有智者,未能善其后矣。夫战国之时,天下竞于驰骛,于是乎有纵横之师、技击之学以相残也。虽私议巷说,有司不及,然风俗犹以是薄,祸乱犹以是长。学者之所甚疾,仁人之所忧而辩也,若之何其效之?且足下预其议而不能救与?吾所甚惑也。【杨氏曰】今之州县最患苦者,莫如武生。物穷则变,当思所以善其后矣。

因勋卫子弟,不得已而立武学,仍宜以孔子为先师,如前代国学祀周公,唐开元改为孔子。周公尚不祀于学,而况太公乎?成化五年,掌武学国子监监丞阎禹锡言,古者庙必有学,受成献馘于中,欲其先礼义而后勇力也。今本学见有空堂数楹,乞敕所司,改为文庙。可谓得礼之意。

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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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凡九流百家之士,并附诸国学,而授之以经。六典,国子祭酒、司业之职,掌邦国儒学训导之政令。有六学焉,一曰国子,二曰太学,三曰四门,四曰律学,五曰书学,六曰算学。【原注】天宝九载,置广文馆,凡七学。欧阳詹贞元十四年记曰,我国家春享先师后,更日命太学博士清河张公讲礼记。束修既行,筵肆乃设,公就几,北坐南面。直讲抗牍,南坐北面。大司成端委居于东,小司成率属列于西。国子师长序公侯子孙自其馆,太学长序卿大夫、子孙自其馆,四门师长序八方俊造自其馆,广文师长序天下秀彦自其馆,其馀法家、墨家、书家、算家术业以明亦自其馆,没阶云来,即席鳞差,攒弁如星,连襟成帷。观此可见当日养士之制宽,而教士之权一,是以人才盛而艺术修,经学广而师儒重。今则一切摈诸桥门之外,而其人亦自弃,不复名其业。于是道器两亡而行能兼废。世教之日衰,有繇然也。

通经为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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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从公孙弘之议,下至郡太守卒史,皆用通一艺以上者。唐高宗总章初,诏诸司令史,考满者限试一经。昔王粲作儒吏论,以为先王博陈其教,辅和民性,使刀笔之吏皆服雅训,竹帛之儒亦通文法。故汉文翁为蜀郡守,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馀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后汉栾巴为桂阳太守,虽干吏卑末,皆课令习读,程试殿最,随能昇授。吴顾邵为豫章太守,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而梁任昉有厉吏人讲学诗。然则昔之为吏者,皆曾执经问业之徒,心术正而名节修,其舞文以害政者寡矣。【原注】宋文恪纳言,天下未有舍儒而可以为吏者。

东京之盛,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贞观之时,自屯营飞骑,亦给博士,使授以经。有能通经者,听得贡举。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岂不然乎?

周官太宰,乃施典于邦国,而陈其殷,置其辅。后郑氏曰,殷,众也。谓众士也。辅,府吏,庶人在官者。夫庶人在官而名之曰辅,先王不敢以厮役遇其人也,重其人则人知自重矣。

欧阳公集古录晋南乡太守碑阴,官属何其多邪,盖通从史而尽列之,当时犹于其间取士人,故吏亦清修,其势然尔。

《元史•顺帝纪》,至正六年四月,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属,于午后讲习经史。其时朝纲已弛,人心将变,虽有此令,而实无其益。是以《太祖实录》言,科举初设,上重其事,凡民间俊秀子弟,皆得预选。惟吏胥心术已坏,不许应试。【原注】洪武四年七月丁卯。又诏,凡选举,毋录吏卒之徒。【原注】二十三年八月壬申。 《唐书•选举志言》,尝为州县小吏,虽艺文可采,勿举。 《刘晏传》,尝言士有爵禄,则名重于利。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 《英宗实录》,大理寺少卿张固尝建论,吏员鲜有不急于利者,不宜用为郡守。朝廷是其言,著为令。然而尝与群臣言,元初有宪官疾,吏往候之。宪官起,扶杖而行。因以杖授吏,吏拱手却立不受。宪官悟其意,他日见吏谢之。吏曰,某为属吏,非公家僮,不敢避劳虑,伤理体。【原注】五年二月壬午。是则此辈中未尝无正直之人,顾上所以陶熔成就之者何如尔。【钱氏云】元时由吏出身者,可至宰执、台谏,故士人皆乐为吏,而吏亦知自重。自明中叶以后,士大夫之于胥吏,以奴隶使之,盗贼待之,吏员遂无可用者矣。

陆子静尝言,古者无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严。后世有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略。能于分别之中而寓作成之意,庶乎其得之矣。【储大令曰】用人之途,莫有如吏胥与科目。吏胥明习吏事,科目学于圣贤。故汉收用吏之效,而自唐以来,一出于科目。今纵不专任科目,但当参之以吏胥。

《大明会典》,洪武二十六年,定凡举人出身,第一甲第一名从六品,第二名、第三名正七品,赐进士及第。第二甲从七品,赐进士出身。第三甲正八品,赐同进士出身。而一品衙门提控,正七品出身。二品衙门都吏,从七品出身。一品、二品衙门掾史、典吏,二品衙门令史,正八品出身,其与进土不甚相远也。后乃立格以限其所至,而吏员之与科第高下天渊矣。故国初之制,谓之三途并用。荐举,一途也。【原注】天顺二年十二月庚辰,诏罢举保经明行修及贤良方正,以言者谓其奔竞冗滥,无裨实用也。进士监生,一途也。吏员,一途也。或以科与贡为二途,非也。【原注】从考试而得者,总谓之一途。

永乐七年,车驾在北京,命兵部尚书署吏部事方宾,简南京御史之才者召来,宾奏御史张循理等二十八人可用。上问其出身,宾言循理等二十四人由进士、监生,洪秉等四人由吏。上曰,用人虽不专一途,然御史,国之司直,必有常识,达治体,廉正不阿,乃可任之。若刀笔吏,知利不知义。知刻薄不知大体,用之任风纪,使人轻视朝廷。遂黜秉等为序班,谕自今御史勿复用吏。流品白此分矣。

宣德三年三月丙戌,敕谕吏部,往时选用严慎,吏员授官者少。比年吏典考满岁以千计,不分贤否,一概录用,廉能几何?贪鄙塞路,其可不精择乎。

苏州况锺、松江黄子威二郡守,并有贤名。而徐晞、万祺皆累官至尚书。【杨氏曰】江阴又有刘本道,以吏员至侍郎。【汝成案】明初冯坚,由典史擢佥都御史。诸葛伯衡,由肇州吏目擢陕西参议,皆吏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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