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鉴/卷013
春,正月,辛酉,振大名及江浦水灾。
甲子,大祀南郊。
是月,汤和等征蛮师还。
上与侍臣论治道曰:“治民犹治水。治水者,顺其性。治民者顺其情。所谓顺其情者,使之以时,用之以道而已。若但抑之以威,迫之以力,强其所不欲,而求其服从,是犹激水过颡,非其性也。”
二月,丙申,耕耤田。
癸丑,河南水灾,诏振之。
是月,云南臻洞、西浦等蛮叛。诏颍国公傅友德帅师讨之。时,方置平越卫,改为军民指挥使,隶四川值卫。民麻哈苗、杨孟等作乱,诏友德移师讨平之。
上坐东阁与侍臣论仁智,上曰:“圣人笃于仁,贤者不舞智。若姑息之仁,不为爱物;奸欺之智,足以祸身。”又与侍臣论俭。上曰:“不可俭者祭祀,然祭不可渎。不可俭者赏赉,然赏不可滥。”
遣使敕劳苏州府常熟知县成䒶奇。时府吏诣县,径由中道入公堂。䒶奇怒其越礼,执之。事闻,上喜其能,命以酒劳之。
三月,壬午,蠲吴江被水田租。
是月,上谕户部曰:“国家赋税已有定制,撙节用度,自有馀饶。轻徭抑末,使得尽力农桑,自然家给人足。毋事聚敛伤国体。”〈【考异】据《宪章录》坐东阁论仁智在二月,论治民在三月。证之《洪武宝训》,一二月己丑,一三月戊午。今分系之二月、三月,不书日。〉
夏,四月,丁亥,遣御史蔡新给事中宫,俊视河南灾民,振恤不及者,补给之。
甲辰,诏赎河南饥民所鬻子女。
是月,擢慈谿知县秦仲彰为甯波知府,降知府李仲文为慈谿县丞。时,仲文遣吏马仁生行县违法,仲彰械仁生至阙下。上嘉之,故陛仲彰而降仲文。〈【考异】据《宪章录》及《典汇》皆在是月。今从之。〉
五月,戊辰,福建妖僧彭玉琳伏诛。玉琳自号弥勒佛祖师,作白莲会。新淦悬民杨文等惑其教,谋作乱。玉琳自称晋王,建元天定,伪置官属。知县某率民兵捕获之,械送京师。〈【考异】事见《明鉴》。《史稿》系之戊辰。今据书之。〉
是月,常州知府范好古劾行人王良至郡,奉职不谨,黜货无猒。上嘉好古能守邦宪,以遵朝廷,发奸贪以安黎庶,谕礼部遣人赍礼劳之。仍令械良送京师。
丽水县民有卖卜者,尝干谒富室不应,乃诣阙告大姓陈公望等五十七人聚众谋乱。诏锦衣卫千户周原往捕之。知县倪孟贤闻原将至,密召父老询之,皆曰:“无有。”孟贤又征服往察,见其男女耕织如故。归语僚属曰:“朝廷命孟贤令是邑。惟欲抚辑斯民安于田土。今无故使良善渚受恶逆之名,岂朝廷命孟贤意邪?”即具疏闻,复令耆老四十人诣阙,诉其诬。上命法司论妄告者,赐耆老酒食及道里费,遣还。孟贤,南昌人。〈【考异】械送王良及丽水卖卜事,年月皆见《宪章录》及《典汇》。又证之《江西通志》同。今据之。〉
六月,辛丑,云南地震。
甲辰,诏有司存问高年。贫民年八十以上月给米五斗、酒三斗、肉五斤;九十以上岁加帛一匹、絮一斤。有田产者,罢给米。应天、凤阳富民年八十以上,赐爵社士,九十以上乡士,天下富民八十以上里士,九十以上社士,皆与县官钧礼,复其家。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岁给米六石。士卒战伤,除其籍,赐复三年。将校阵亡,其子世袭加一秩。岩穴之士,以礼聘遣。
丁未,振青州及郑州饥。
秋,七月,癸未,诏举经明行修练达时务之士。年七十以上者,郡县礼送京师。时,礼部郎中郑居贞言:“人六十精力衰耗,不能胜事。请六十以上者,不征。”上曰:“正谓比来有司不体朕意。士有耆年,便置不问,岂知老成古人所重。文王用吕尚,而兴穆公不用蹇叔而败伏生。虽老,犹足傅经,岂可概以老而弃之也。”乃诏定六十以上者,置翰林备顾问。六十以下则于六部及布、按二司用之。
是月,苏州知府王观治奸吏至死,上遣使赍敕劳之。
八月,乙酉,上与侍臣论宋太宗改封椿库为内藏库,上曰:“人君以四海为家,何有公私之别。太宗,宋之贤君,亦复如是。它如汉灵帝西苑、唐德宗琼林,大盈库,不必深责。宋自乾德、开宝以来,有司计度支所缺者,必籍其数,贷于内藏。课赋有馀则偿之。是犹为商贾者,自与其家较量出入。内藏既盈,乃以牙签别其名物,参验帐籍。晚年出签示真宗曰:‘善保此足矣。’贻谋如此,何足为训!《书》曰:‘慎厥终,惟其始。’太宗首开财利之端,及其后世,困于兵革,三司财用耗竭,内藏积而不发。间有发缗钱几十万佐军需者,便以为能行其所难,由太宗不能善始故也。”又论汉高帝听张良之言趣销六国印事,上曰:“高祖闻一善言,转圜甚速如此,安得不兴?后之为君者,少有及之。”侍臣曰:“汉高以后,若唐太宗亦能从善,故其为治亦有可称。”上曰:“凡人有善,不可自矜。自矜,则善日削。有不善,不可自恕。自恕,则恶日滋。太宗常有自矜自恕之心,此则不如汉高也。”
甲辰,命皇太子修泗州、盱眙祖陵。又诏礼部制帝后冠冕,命太子诣陵寝,行葬衣冠祭告礼。
九月,庚申,西平侯沐英奏言:“滇南地广,宜置屯田,令军士开耕以备遵储。”诏英以便宜行之。
冬,十月,诏官军已亡子女幼或父母老者,皆给全俸,著为令。
是月,胡惟庸之党林贤通倭事始发,命族诛之。〈【考异】事见《明史·胡惟庸傅》。〉
十一月,辛酉,日本入贡,却之。
己卯,云南地震,有声。
十二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是月,命宋国公冯胜分兵防边,发北平、山东、山西、河南民运粮于大甯,将征纳克楚也。
是冬,诏王府庆贺,在外文武官不得越赴。
是岁,始建议防倭。先是,上以倭数寇沿海郡县,又通胡惟庸事发,乃决计绝之而专意整饬海防。时,信国公汤和方征蛮归。上春秋浸高,天下无事,魏国、曹国皆前卒,意不欲诸将久典兵,未有以发也。会和以休沐之暇,从容为上言:“犬马齿长,愿得归故乡,营骸骨之墟。”上大悦,立赐钞,治第中都,并为诸公侯治第。既而倭寇上海,上患之。顾谓和曰:“卿年老,强为朕一行。”和请与方鸣谦俱。呜谦,国珍从子也。习海事,尝访以御倭策。鸣谦曰:“倭海上来,则海上御之耳。请量地远近置卫所。陆聚步兵,水具战舰,则倭不得入。入亦不得傅岸。近海之民,四丁籍一以为军,戍守之,可无烦客兵也。”上以为然,诏鸣谦从和行。〈【考异】据《明史》本傅在征蛮班师之后。《方氏东瓯碑》同,则是年之冬也。他书有系之明年正月者,盖据其陛辞至浙,牵连并记耳。今系之是年之末。〉
春,正月,癸丑〈【考异】《纪事本末》及《宪章录》征纳克楚在正月。壬子盖是月之朔也。《明史》本纪书癸丑。今从之。〉,上以元故将纳克楚拥众数十万屯淦金山,数为边患,命冯胜为征虏大将军,傅友德、蓝玉为左右副将军,帅二十万众征之。谕胜等曰:“纳克楚诡诈,未易得其虚实。尔等且驻师通州,先遣人觇其出没。彼若在庆州,宜以轻骑掩其不备。既克庆州,则以全师𢭏金山,出其不意,必成禽矣已。”复遣前所获元将鼐剌固〈旧作剌吾〉北还,以书谕纳克楚,使降。寻以南雄侯赵庸、定远侯王弼为左参将,东川侯胡海、武定侯郭英为右参将,并命郑国公常茂、曹国公李景隆、申国公邓镇,皆从行。茂,遇春子。景隆,文忠子也。
初,上设锦衣卫,有罪官民,多不尽由三法司。其重者,辄令收系卫中。于是,有非法凌虐者。上闻之,怒,命取锦衣卫刑具,悉焚之。以系囚仍付刑部审理。
甲子,大祀南郊。礼成,天气清明。侍臣进曰:“此陛下敬天之诚所致。”上曰:“敬天以实不以文。欲求事天,必先恤民。恤民者,事天之实也。即如国家命人任守令之事。若不能福民,则是弃君之命,不敬孰大焉?”又曰:“为人君者,父天母地。子民皆职,分所富尽。故祀天地,非祈福于己,实为天下苍生也。”
二月,壬午朔,五星俱见。
御午门大阅。
甲申,冯胜等兵至通州,遣逻骑出松停关,侦知敌骑有屯庆州者。右副将军蓝玉乘大雪帅轻骑袭破之,斩其平章郭勒〈旧作果来〉,禽其子布喇奇〈旧作不兰奚〉,获人马而还。
乙未,上亲耕耤田。
是月,汤和至浙,请于浙之东、西置卫所防倭。上令悉以便宜行之。和乃度浙东、西,并海设卫所。城五十有九,选丁壮三万五千人筑之。
初,上命儒臣书《洪范》揭于御座之右,朝夕省览,因自为注。至是,成。谓学士刘三吾曰:“朕观《洪范》一篇,帝王为治之道。所以叙彝伦,立皇极,保万民。没,叙四时,成百谷。原于天道而验于人事。箕子为武王陈之,武王犹自谦曰:‘五帝之道,我未能焉!’朕每为惕然。”因命三吾为之序。
三月,辛亥,冯胜等师出松亭关,筑大甯、宽河、会州、富峪四城,驻兵大甯。〈【考异】《纪事本末》作辛未。今从《明史》本纪。〉
夏,四月,戊子,命江夏侯周德兴至福建练兵、筑城,以防倭寇。上既命汤和至浙,乃谓德兴曰:“卿虽老,亦当强为朕行。”于是,德兴度福建福、兴、漳、泉四郡要害之地,筑海上十六城,籍民为兵。又增置巡检司四十有五,分隶诸卫。
庚寅,蠲山东、北平、河南、山西运饷大甯者今年夏税。
是月,北平布政司请以菽折盐粮而每斗加五升。上不许,谓户部曰:“以菽代谷者,谓其轻,可以便民。然菽亦谷也,而又加之益,损民矣。夫权变者,当究其实;拯弊者,当探其原。不知权变而昧其原,不几于救跛而成痿乎?”
左都御史詹徽奏有军人犯罪,当杖。其人尝两得罪,不俊。宜并论前罪,诛之。上曰:“用刑不信,使人何所措手足?前罪已宥,今复论之,则为不信。且罪未至于死,而辄欲诛之。在尔有故入之罪,在朕无恤刑之仁,皆不可也。”命杖而遣之。
五月,庚申,西平侯沐英奉诏自楚雄至景东,每百里置一营。又自永甯至大理,六十里设一堡。皆留兵屯田,以备蛮寇。已又诏景州侯曹震选四川精兵驻云南品甸,普定侯陈桓、靖甯侯叶昇总制滇南诸军驻定边、姚安等处,立营屯田,以俟征讨。
是月,上御华盖殿,侍臣进讲。因论人之善恶感召亦有不得其常者。上曰:“为恶或免祸,然理无可为之恶。为善未蒙福,然理无不可为之善。人惟修其在己者,祸福听之于天。彼为善无福、为恶无祸者,特时未至耳。”〈【考异】《宪章录》系之是月。证之《洪武宝训》盖丁卯也。今系之是月之末。〉
马胜等谋趋金山,留兵五万守大甯。自帅大军至辽河东,获纳克楚屯卒三百人、马四百馀匹。六月,庚子,进师驻金山之西。临江侯陈镛帅所部与大军异道相失,陷敌死。癸卯,大军压金山。先是,鼐喇固北还至松花河。纳克楚见之,惊曰:“尔尚存乎?”鼐喇固因谕以朝廷德意。纳克楚喜遣其左丞刘特默齐〈旧作探马赤〉来胜军献马,且觇我军。胜受而送之京师。趣帅师逾金山至女直苦屯,降纳克楚之将庆国公和通〈旧作观童〉。于是,纳克楚见大军奄至,度不敌。丁未,因鼐喇固请降。胜使蓝玉轻骑往受之。先是,纳克楚分兵为三营:一曰榆林深处,一曰养鹅庄,一曰龙安一秃河,畜牧蕃盛。至是,为大军所逼,遣使阳纳款,而阴觇兵势。洎消蓝玉至一秃河,纳克楚所遣使亦还报,极言大将军兵盛。纳克楚大惧,仰天叹曰:“天不复使我有此众矣。”遂帅数百骑诣玉。玉大喜,饮之。酒欢,甚因解衣衣之。纳克楚不肯服,玉亦持酒不饮。争让久之,纳克楚取酒倾地,顾左右咄咄语,谋遁去。郑国公常茂时在坐,其戏下有解蒙古语者,以告茂。茂直前搏之,纳克楚惊起就马,茂拔刀斫其臂。一时,纳克楚所部妻子、将士,凡十馀万在松花河北。闻纳克楚被伤,遂惊溃。都督耿忠恐事败,亟拥纳克楚见胜。胜曲加拊慰,复遣降将和通往谕其众,始定。凡降士卒四万馀,羊、马、驼、驴、辎重亘百馀里。纳克楚既降,胜遣耿忠与同寝食,遣使奏捷京师,并奏劾常茂激变状。茂,胜之婿也。由是,胜、茂二人俱得罪。〈【考异】本纪书冯胜出师事皆在六月庚子。癸卯、丁未,皆六月干支也。《纪事本末》系出师于六月,而所书庚午、辛未,则五月干支。证之《胜传》五月出师,六月至金山。本纪据其至金山,及陈镛失道之月日书之。〉
是月,以御史李原名试礼部尚书。时,原名方奉使平缅归,言思伦发怀诈窥伺,宜严边备。又言靖江王以大理印行令,皆非法,为远人所轻。语皆称旨,遂超擢拜之。既而思伦发果叛,上以原名预悉边情,自是多咨以远方之事。
闰月,庚申,冯胜等班师还次金山。都督濮英殿军,遇伏死之。初,纳克楚之降也,馀众惊溃者,皆窜匿。洎闻大军还,以其降众俱行,乃设伏于涂,俟大军过,窜取之。未发,英帅三千人在后,猝为所乘,冲突不能出,马踣遂见执。溃者思挟英为质。英绝食不言,乘间引佩刃剖腹死。事间,赠金山侯,谥忠襄。
秋,七月,丁酉,纳克楚所部守将王失八剌秃等来降。
壬寅,太白及三辰俱昼见。
是月,封何真东莞伯,予世袭。逾年,真卒。
礼部请立武学、用武举,仍依前代故事。建武成王庿,上曰:“立武学、用武举,是歧文武而二之,适以轻天下也。三代以上之士,文武兼备,用无不宜。以太公之鹰扬而授丹书;仲山甫之赋政而式古训;召虎之经营而陈文德,岂比后世之专讲韬略,不事经训;专习干戈,不闻俎豆,拘于一艺之陋哉?至太公宜从祀帝王庿,其武成王庿,罢之。”〈【考异】据《明史·礼志》系之二十一年,盖以太公从祀历代帝主庿,牵连并记耳。其实,罢武成之祀在前一年。《纪事本末》及《典汇》均系之是年七月。《春明梦馀录》同。今据之。〉
论曰:“祀太公始于唐元宗天宝间,至肃宗上元元年追封武成王,并配以十哲,同于孔子。据《通考》所记,盖奸臣卢杞之等,欲藉以跻其先人入配享之列。而宋、元因之不废。明太祖毅然罢之。一代变礼之善者,此其最也。”
八月,有言冯胜在军所获良马皆匿不报。使阍者行酒于纳克楚之妻,求大珠异宝。王子死二日,强娶其女,失降附心。又失濮英三千骑。上闻,遣使戒谕之。会胜械常茂至京师,茂亦于上前讦胜过。上曰:“胜亦不得无罪。”癸酉,收胜大将军印,召还。命蓝玉摄军事。
九月,戊寅,纳克楚至京师,封海西侯,并授鼐喇固千户。
冯胜还师,城大甯,请置都卫,从之。癸未,置大甯都指挥使司,又置大甯中、左、右及会州等卫。逾年改为北平行都司。
丁酉,安置郑国公常茂于龙州。
上以故元帝孙特古斯〈旧作脱古思〉特穆尔终为边患。丁未,诏即军中,授蓝玉为征卤大将军,延安侯唐胜宗、武定侯郭英为左、右副将军,都督佥事耿忠、孙恪为左、右参将,帅兵十五万征之。恪,兴祖子也。
冬,十月,戊申,封都督佥事朱寿为舳舻侯,张赫为航海侯,赏督运功也。连年北征,寿等专司漕运,以给军食。而赫以习海道,前后往来辽东十二年,凡督十运,劳勚备至。上尤嘉之。
是月,命宋国公冯胜就第中都,奉朝请。胜两次坐法,皆以功大不赏,自此不复将大兵。
十一月,己丑,信国公汤和还〈【考异】据本纪,于是书还,并叙其所置五十九城之事,盖牵连并记耳。证之《纪事本末》奉诏在十九年,请筑城在是年二月。至是,还。明年就第。编年之体,宜分书之。〉。和在浙东经理海防,不避劳怨。时置卫筑城,尽发州县钱及罪人赀给役。役夫往往过望,民亦多扰。有以民讟语告者。和曰:“成远算者,不恤近怨。任大事者,不顾细谨。有讟者,齿吾剑。”逾年,城成。稽军次,定考格,立赏。令浙东民四丁以上者,户取一丁戍之。凡得五万八千七百馀人。而是时,周德兴经理闽中。凡浙、闽、粤三省沿海之区,声援相应。上方趣福建、广东,各具战舰,期以九月会浙江捕倭,而倭不至。至是,和还。会中都新第亦成,和于是归计益决。
甲午,蓝玉驻师蓟州,奏言元丞相哈剌章鼐尔布哈〈旧作乃尔不花〉遁入和林,请进兵剿捕,许之。
十二月,壬申,振济南、东昌、东平饥民,凡六万三千八百馀户。又遣刑部尚书唐铎运钞百馀万锭,振登、莱。〈【考异】《明史》本纪但书振登、莱饥。《三编》据《实录》增入济南、东昌、东平三府。今据之。〉
是岁,命国子生武湻等分行天下州县,随粮定区。区设粮长四人,量度田亩方圆,次以字号,悉书主名及田之丈尺,编类成册,状如鱼鳞,号曰“鱼鳞图册”。先是,黄册之制,以户为主,详具旧管、新收、开除、宝在之数为四柱式。而鱼鳞图册以土田为主,诸原阪、坟衍、下隰、沃瘠、沙卤之别毕具。于是,以鱼鳞册为经,凡土田之讼质焉。黄册为纬,凡赋役之法定焉。其有质卖田土者,备书其税粮科则,官为籍记之。于是,始无产去税存之患。
诏推广折色之例。时,杨靖为户部侍郎。上命靖会计天下仓储存粮二年外,并收折色。惟北方诸布政司需粮饷边,仍输粟如故。〈【考异】《三编》书于十四年定徭役册目中,并连记二十年定区事。《明史·食货志》亦系之二十年。又杨靖为户部侍郎,定折色例。据《食货志》亦在是年。今并系之是年之末。〉
户部上言,天下税课,视旧有亏,宜以洪武十八年所收为定额。上曰:“商税多寡,岁有不同,限以定额,岂不病民?”不许。
春,正月,辛巳,麓川蛮思伦发入寇马龙他郎甸之摩沙勒寨。西平侯沐英遣都督甯正击走之,斩首千五百馀级。
辛卯,大祀南郊。
甲午,振青州饥。时,青州旱蝗,有司匿不以闻。有使者归,奏之。上亟遣人往振,并逮治其官吏。
是月,以凌汉为右都御史。汉,原武人。以秀才举,献乌鹊,论授官。历任御史、巡按陕西,疏所部疾困数事。上善之,召其子,赐衣钞。汉鞠狱平允,及还,有德汉者,邀置酒,欲厚赠以金。汉曰:“酒可饮,金不可受也。”上闻,嘉叹,故擢拜之。
二月,丙寅,有星出东壁。占曰:“文士效用。”上大喜,以为将策进士之兆也。
是月,上以大明、夜明已从祀南郊,罢朝日夕月之祭。又更定享先农仪注,不设配位。
是科会试聘金华苏伯衡为典试官。伯衡为古文有声。元末,贡于乡。上为吴王,置礼贤馆,伯衡与焉。洪武初,被荐,召见,擢翰林编修,力辞,乞省觐归。十年,学士宋濂致仕,上问谁可代者。濂封曰:“伯衡,臣乡人。学博行修,文词蔚赡有法。”上即征之。入见,复以疾辞,赐衣钞还。至是,聘主会试。试竣复辞归,寻为处州教授,坐表笺误,下吏死。
三月,乙亥朔,赐任亨泰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始命立石题名于太学。复定制一甲弟一人授修撰,二、三编修,著为令。
丙戊,振东昌饥。
甲辰,西平侯沐英讨思伦发,大败之。伦发欲报摩沙勒之役,帅众号三十万寇定边。新附诸蛮皆为尽力。英闻报,选骑三万,昼夜兼行。凡十五日抵贼营,隔垒而阵。蛮殴百象被甲荷栏盾,左右挟大竹为筒,筒置标枪,锐甚。英分军为三,置火炮、劲弩成行。遣都督冯诚将前军,甯正将左,指挥同知汤昭将右。将战,令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因乘风大呼,炮弩并发,象皆反走。蛮有枭将昔剌者,率众殊死战。左军小却,英登高瞭望,取佩刀命左右斩帅首来。须臾,左军遥见一人握刀驰下,士卒大恐,奋呼突阵,大军乘之,无不一以当百。蛮众大败,遂直𢭏其寨,斩首三万馀级,俘降万馀人,生获象三十有七馀,皆被矢如猬死。渠帅中矢,伏象背而死者相望,思伦发遁去。诸蛮震慑,自此麓川不复道梗矣。捷闻,上遣使谕英移师逼景东,屯田固垒,以待大军,勿轻受其降也。〈【考异】是月、思伦发寇定边,盖报正月之败也。《本纪》书寇马龙旬于正月,甯正击败之。故三月复寇定边。《本纪》系之甲辰是也。《三编》书沐英破思伦发于三月,而记摩沙勒之败则书“先是”二字于目中,与《本纪》合。惟《沐英传》系寇马龙于是年,而定边之役则云二十二年,盖因其明年请降入贡,牵连并记耳。今从《本纪》分系之正月、三月。〉
是月,上御武英门召读卷官陈宗顺等,赐食,谕之曰:“今日观列子、邻子窃𫓧之事,因思人之疑信,皆生于心。信心常出于忠厚,疑心必起于偏私。夫信其所好,疑其所恶,乃人之常情。是故,不可不察也。君之于臣,好而信之,谗言虽至而不入;恶而疑之,毁谤不召而自来。苟能以大公至正之心,处己待人,则自无偏信偏疑之私、庶几得好恶之正矣。”因给纸笔,令诸进士撰疑信论。
遣进士分巡郡邑。时廷议新进士未经事,宜令行监察御史事,以久任御史一人与俱,从之。新进士之任巡按自此始。
夏,四月,蓝玉帅师出大甯至庆州,侦知元君特古斯在捕鱼儿海,间道兼程进。乙卯,师至百眼井,去海四十里,不见敌,欲引还。定远侯王弼曰:“吾辈提十馀万众,深入沙漠,无所得遽班师,何以复命?”玉曰:“然。”弼请戒诸军穴地而爨,毋见姻火。丙辰夜,至捕鱼儿海南,侦知敌营尚在海东北八十馀里。玉令弼为前锋疾驰薄其营。敌谓我军乏水草,不能深入,不设备。又大风扬沙,昼晦军行,敌无所觉,猝至,大惊。元太尉曼济〈旧作蛮子〉仓卒拒战。我军击败之,阵斩曼济,众惧而降。特古斯与其太子添保努〈旧作天保奴〉暨知院丞相等数十骑遁去,获其次子建廸保努等〈旧作地保奴〉六十四人,及故太子妃主等五十九人,官属三千,男女七万,马、牛、驼、羊十五万。捷闻,上大悦,遣使赍敕劳玉,比之卫青、李靖云。
中书庶吉士解缙以举本科进士,授职侍上左右,甚见爱重。一日,上在大庖西室,谕缙曰:“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是月,缙上封事万言,其略曰:“臣闻令数改则民疑,刑太繁则民玩。国初至今,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尝闻陛下震怒,锄根剪蔓,诛其奸逆矣。未闻裦一大善,赏延于世,复及其乡,终始如一者也。陛下尝云‘世不绝贤’,又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今陛下好善而善不显,恶恶而恶日滋。或朝赏而暮僇,或忽罪而忽赦。每多自悔之时,辄有无及之叹。臣又见陛下好观《道德》、《心经》、《说苑》、《韵府》诸书,窃谓甚非所宜也。《说苑》出于刘向,多战国纵横之谕;《韵府》出元之阴氏,抄辑岁芜,略无可采。陛下若喜其便于检阅,则愿集一二志士儒英,臣请得执笔随其后,上溯唐、虞、夏、商、周、孔子,下及关、闽、濂、洛之书,随事类别,勒成一书,上接经史,岂非太平制作之一端欤?若夫配天宜复扫地之规,尊祖宜备七庿之制。奉天不宜为筵宴之所,文渊未备夫馆阁之隆。太常非俗乐之可肄,官伎非人道之所为。痛惩法外之刑,永革京城之役。妇女非帷薄不修,母轻逮系;大臣有过恶当诛,不宜加辱。顺天应人,皆此类也。近年以来,台省之建纲不过以刑名轻重为能事,以问囚多寡为勋劳。而御史紏弹,大都承望风旨,宜陛下之以为虚文塞责也。然陛下进人,不择贤否,授职不量轻重。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好倚法之律,所谓用之如泥沙。天下皆谓陛下任喜怒为生杀,而不知皆臣下之乏忠良也。夫有申明旌善之举,而无党庠乡学之规。互知之法虽严,训告之方未备。臣欲求古人治家之礼,睦邻之法,若古蓝田吕氏之《乡约》,今义门郑氏之家范,布之天下。使世家大族以身先之将见作新于变,至于比户可封不难矣。至于鼎革之际,民困未苏。今日之土地,无前日之生植;而今日之征聚,过昔年之税粮。或卖产以供税,产去而税存;或赔办以当役,役重而民困。土田之高下不均,起科之轻重无别。欲拯民而革其弊,莫若复授田均田之法,兼行常平义仓之举。积之以渐,至有九年之食无难者。若夫罪入不孥,罚弗及嗣。连坐起于秦法,孥戮本于伪书。今之为善者妻子未必蒙荣,而有过者里胥必陷于罪。况律以人伦为重,而有给配妇女之条,则又何取夫义夫节妇哉?夫粢盛之洁,衣服之举,仪文之备,此畏天之末也。簿书之期,狱讼之断,钩距之巧,此治民之末也。惟陛下垂鉴焉。”书奏,上称其才。已又献《太平十策》,上虽不及行,颇嘉纳之。而缙恃才不检,尝入兵部索皂隶,语谩。尚书沈溍以闻。上曰:“缙以冗散自恣邪。”居数月,诏改为监察御史。〈【考异】解缙上书。《宪章录》及《纪事本末》俱系之四月,盖缙以是年三月成进士,授庶吉士,则正授官后也。《三编》书其七月授监察御史事。证之,《缙传》则以索皂隶于兵部,上谓其以冗散自恣。乃改御史。明之进士以翰林为重,御史则左迁也。今仍据《宪章录》并据本传,书改御史本末。〉
论曰:“明之解缙,其才有似于贾谊;其得君有似于魏徵。然迹其生平,殆裴行俭之,所谓有文艺而无器识者欤。大庖西室之奏,太祖奇其才而迂其论,谓其年少而语夸也,然已刮目视之矣。及闻其以谩语索兵部之皂隶,何其器小而易盈也。始以冗散之恣,改授御史。继以同列之忌,令随父归,可谓知臣莫若君矣。然而十年著述,冠带来廷,则太祖方欲老其才,以为子孙之用,而岂知知人之难。仅得之于方孝孺,而不免失之于解缙乎。夫生惭先帝之知,死负比邻之约〈谓王艮〉,是直躁而已矣。代人草疏,而自暴其长。奉诏,方人而不免于汰语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缙以不谨持躬而卒,以不密取祸,是直浅而已矣。躁也,浅也,四杰之所以不克。令终而缙似之,岂享爵禄之器哉?”
五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六月,甲辰,信国公汤和就第于中都,率妻子陛辞。上赐黄金三百两,白金二千两,钞三千定,彩币四十馀端。夫人胡氏赐亦称是,并降玺书裦谕,诸功臣莫得此焉。
初,云南既平,以所属乌撒、乌蒙、芒部改隶四川。逾年,又割东川隶焉。乃并乌彻等三部为四军民府。而东川最强,至是,遂叛。上命沐英以便宜讨之。英奏言:“东川蛮见据乌山路作乱,反状已著。惟其地重关复岭,上下三百馀里,人迹阻绝,非以大兵临之,恐难得志。”上以为然。甲子,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英与普定侯陈桓副之,帅诸军会讨。敕友德等曰:“东川芒部诸夷,种类皆出于猡猡厥后,子姓蕃衍,各立畺场,乃异其名,曰东川、乌撒、乌蒙、芒部、禄肇、水西。无事则互相争斗,有事则相为救援。若唐时,阁罗凤亡居大理,官兵追捕,道经芒部,诸境群蛮聚众据险设伏。唐将不备,堕其计中,丧师二十万,皆将帅无谋故也。今须预加防闲,严为之备。”
秋,七月,蓝玉送廸保努及妃主等至京师,命有司给供具赐之钞币。既有言蓝玉在军私元主妃事,上怒玉无礼,切责之。妃惭愳自杀。廸保努由是出怨言。上闻之,曰:“朕尝与诸臣议,欲封之,以尽待亡图之礼。今廸保努乃若是,岂可复居之内地?”戊寅,诏安置廸保劳干琉球。
辛巳,安庆侯仇成卒。成有疾,上遣人赐内酒,以书劳之。未几,卒,追封皖国公,赐谥忠襄。〈【考异】《宪章录》系之六月辛丑。按六月无辛丑,辛丑乃七月之晦也。据《明史·功臣表》七月辛巳,从之。〉
八月,壬寅,沐英遣都督甯正从傅友德讨东川。时乌撒军民府叶原常献马三百匹,米四百石于征南将军,以资军用,且愿收集土兵从征。沐英等以闻,从之。复命景川侯曹震、靖甯侯叶昇为左右参将,分讨东川。
癸丑,徙泽潞民无业者垦河南北田,赐钞,备农具,复三年。
蓝玉肃清沙漠,又破元丞相哈剌章于和林,获人畜六万。丁卯,师还,大赉将士。
戊辰,以北征功封孙格为全甯侯。
是月,颁赐武臣《大诰》,令其子弟诵习。又御制《八谕》,训饬遵守。
九月,丙戌,秦、晋、燕、周、楚、齐、湘、鲁、潭九王皆来朝。
癸巳,越州蛮阿资叛。阿资,越州土官龙海子也。沐英南征,驻兵其地,龙海先降,遣子入朝,诏以为越州知州,寻为乱。英讨禽之,徙之辽东。至盖州而卒,阿资袭职,益桀骜。至是,构罗雄州营长发束等作乱,诏英会征南将军傅友德,讨之。
是月,核天下卫所屯田,岁得粮五百馀万石,敕五军都督府曰:“养兵而不病干农者,莫如屯田。今海宇甯谥,边竟无虞。若使兵坐食于农,农必受敝,非长治久安之术。惟督兵屯粮于各卫所,庶几,古人寓兵于农之遗意。昔之良将若赵充国辈,皆以此策勋当时,垂名后世。尔都督府其申谕之。”
召见给事中魏敏、卓敬等八十一人。上以为适符元士数,诏改给事中为元士。寻以六科为政事本源,又改曰源士,不久寻复。时卓敬以本年进士,除户科给事中。敬,瑞安人,鲠直无所避。当开创初,制度未备,诸王服乘拟于太子。敬乘间言:“京师,天下视效。陛下于诸王不早辨等威,而使服饰与太子埒,嫡庶不分,尊卑无序,何以令天下?”上曰:“卿言是,朕虑未此。”益重之。
冬,十月,丁未,傅友德等捕,获叛蛮五千五百三十八人,东川平。
庚申,高丽国王禑遗使来告,请逊位于其子昌。初上命户部咨高丽以铁岭北东西之地,旧属开元者,辽东统之。铁岭之南,旧属高丽者,其国统之,宜各正畺域,毋侵。逾本年夏,禑奏称铁岭之地,实其世守,乞仍旧便。上曰:“高丽旧以鸭绿江为界,今饰词铁岭,是诈也。”时礼部尚书李原名亦言:“辽东之文、高、和、定四州,皆故元版图。今铁岭已置卫,不可许。”其年秋,高丽有千户陈景来降,具言是年四月禑欲寇辽东,遣李成桂缮兵西京,而令景屯艾州,寻以粮不继退师。王怒,杀成桂之子。成桂遂叛,还兵攻王城,破之,遂囚王。景惧祸及,故来降。是时,上方遣辽东严守备,且侦虚实。至是,禑果以逊位请。上曰:“前闻其王被囚,此必成桂之谋,姑俟之,以观其变。”
十二月,壬戌,进封蓝玉凉国公。上始欲封玉为梁国,以过改为凉,仍镌其过于券。
是月,安南黎季犛弑其主炜。初,安南陈叔明立三岁,传其弟煓;煓死,弟炜代立。国相黎季犛方窃柄,因废其主而立叔明子曰焜,主国事,寻又弑炜。方炜之立也,以入寇思明,被上谴责。频年贡奄竖、金银、象马之属,愈谨,又奉诏馈滇南军饷五千石于临安。是年,上命使赍敕及币往赐炜。炜遣使谢,复进象。上令礼部尚书李原名谕意,令仍循三年一贡例,毋进犀象。然是时,炜已被弑,仍假其名入贡。朝廷不知而纳之。越数年,其事始觉。
是岁,定每岁郊祀祔祭历代帝王于大祀殿。仍以岁八月中旬,择日遣官祭于本庿,其春祭停之。又令尚书李原名考定历代名臣从祀,奏拟风后、力牧等三十六人。上命去赵普、安童、阿术而增祀陈平、冯异、潘美、穆呼哩〈即木华黎,译见《前纪》。〉,馀皆报可。
春,正月,丙戌,改大宗正院曰“宗人府”,设令一人,左右宗正宗人各一人,并以亲王领之,寻以秦王慡为宗人令,晋王㭎、燕王棣为左右宗正,周王橚、楚王桢为左右宗人。
丁亥,大祀南郊。
傅友德等讨阿资,道经平夷,以其山险恶,宜驻兵屯守,遂徙其山民往居卑午村,留神策卫千户刘成守之,置堡其地。已而,阿资帅众寇普安,友德击败之,斩其营长。乙未,复进兵蹙之,阿资屯普安,倚壁为寨,蛮众皆缘壁攀崖,坠死者不可胜数,生禽一千三百馀人,获马畜甚众,阿资遁还越州。遣甯正等追击,又败之,斩其党五十馀人。阿资惧,始以逾月请降。初,阿资之叛也,扬言曰:“国家有万军之勇,我地有万山之险,岂能尽灭我辈?”至是穷蹙,归,命英乃请置越州、龙马二卫,扼其险要,分兵追捕,悉平之。英又以陆凉西南要地,请置陆凉卫指挥使司。报“可”。
二月,己未,命凉国公蓝玉练兵四川,修城池。
壬戌,禁武臣预民事。初,上置军卫,以武臣统领所部兵马。除军民词讼事重者,许会问外,其馀不得干预。时有广西都指挥耿良造谯楼,令有司起发科敛民丁、财物,青州卫造军器,亦擅敛民财。上闻之,诏申明禁例。凡在外都司卫所,遇有造作千户所移之卫,卫达指挥司,司达五军都督府,奏准方许之其物料。并自官给,毋得擅取于民。民间词讼虽事涉军务者,均归有司申理,毋得干预,并著为令。
湖广安福所千户夏得忠诱结九溪洞蛮为寇,诏靖甯侯叶昇,会东川侯胡海等讨之。癸亥,昇等师至九溪,潜兵山贼后掩击,遂禽德忠斩之。奏置九溪、永定二卫。
是月,进杨靖为户部尚书,沈溍为兵部尚书,秦达为工部尚书。溍先试兵部侍郎,严戢武臣,劾诸军卫不法者。凡一切训饬事宜,皆奏请承旨行之。时干戈甫息,将士暴横,至是始敛,溍之力也。达为工部侍郎,时营缮事,部中缺尚书。凡兴作事,皆达领之。定工匠更番力役之制,量地远近为班次,置籍为勘合付之。至期赍验,免其家徭役,著为令。上念达劳勚,诏有司复其家。至是,并擢拜尚书。
三月,庚午,诏傅友德帅诸将分屯四川、湖广,防西南蛮也。
夏,四月,己亥,徙江南民田淮南,赐钞,备农具,复三年。
癸丑,命魏国公徐允恭、开国公常昇等练兵湖广。允恭,达之子辉祖也。后以避太孙讳,始更之。昇,遇春次子也。常茂既得罪,又无子。上念遇春功,乃以茂弟昇袭,改封开国。
甲寅,诏徙元降王于耽罗。
是月,上论户部:“九江、黄州、汉阳、武昌、岳州诸郡多贫民,其遣人运钞往振之。”又赐山东流民居京师者钞,振莱州、兖州饥。又振常德、长沙、辰州、靖州、衡州、永州、宝庆、郴州、德安、沔阳、安陆、襄阳贫民,凡钞二百六十四万馀锭。户部请造小钞,自一十文至五十文,以便民用,从之。遣御史按山东官匿灾者。御史许珪巡按河南,言自开封、永城至彭德旱,请减夏税。左都御史詹徽以其希旨要誉请罪之。上曰:“御史能恤民隐,达下情,何罪耶?”即命振贷,蠲其税。〈【考异】《明史·本纪》但记是月遣御史按山东官匿灾不奏者。《三编》据《实录》增入赐钞事。今据书之。〉
五月,辛卯,置泰甯、朵颜、福馀三卫于乌梁海〈旧作兀良哈〉。三卫者,元乌梁海氏所居之地,以地系姓也。其地在黑龙江南,渔阳塞北,为汉鲜卑、唐吐谷浑、宋契丹故地。元时为大甯路,迤北境上。元都既灭,元故辽王惠甯王及朵颜元帅相率请内附,已数为鞑靼所抄,乃即其地置三卫,以故元归附阿尔察锡喇〈旧作阿扎失里〉为秦甯卫指挥使,塔本特穆尔〈旧作塔宾帖木儿〉为指挥同知,哈克三纳达斋〈旧作海撒男荅奚〉为福馀卫指挥同知,托罗海彻尔〈旧作脱鲁忽察儿〉为朵颜卫指挥司知,各领所部,互为声援。独朵颜地险而强,不久寻叛。
是月,佥都御史黄政从征云南还,次普安遇寇,与其子琬皆死之。
秋,七月,元伊逊岱尔〈旧作也速迭儿〉弑其主特古斯特穆尔。初,蓝玉北征,特古斯遁去,将依丞相耀珠〈旧作咬住〉于和林,行至图喇河,为其下伊逊岱尔所袭,众复散。适耀珠来迎,欲共依库库特穆尔〈旧作阔阔帖木儿。《三编》质实云非王保保,又是一人。〉,大雪不得发。伊逊兵卒至,遂缢弑之,并杀添保努。于是,故元臣讷克林〈旧作怯来〉等皆来降,诏置之全甯卫,寻又令朵颜卫等招抚之。降者益众,自特古斯死后,元祚不复振矣。〈【考异】也速弑元主事。诸书皆系之是年。《三编》则系之二十一年十月,盖因蓝玉出寨之役,牵连并记耳。《明本纪》系之是年之末是也。《皇明通纪》及《典汇》并系之是年七月下,今从之。〉
颍国公傅友德等自云南班师还。
八月,乙卯,诏天下举高年有德识时务者。
是月,刑部奏言比年律条增损不一,请编类颁行,俾知遵守,乃诏翰林院同刑部官取比年所增者,恭考更定。凡四百六十条,皆依类编次。
论曰:“《虞书》言‘鞭作官刑,扑作教刑’。后世笞杖之所昉也。鞭之字从革,则以皮为之。扑之名曰楚,则以荆为之。《说文》有攴而无扑,其训攴曰小击也,是鞭重而扑轻。古人之制刑,宽于士氏而严于官吏,此可见矣。缓世之笞,有似于扑杖,有似于鞭。而予观太祖所列刑图,笞杖之大头、小头皆有分数。笞似臀受,杖则兼有以腿受者,而其用荆条则同。具《刑法志》中言太祖行郊坛,指道旁荆楚示太子曰:‘古用此为扑刑,取能去风。虽寒不伤也。’然则太祖所谓扑刑者,盖兼笞、杖言之矣。刑图所列,有笞杖而无鞭。而其论笞杖曰:‘毋以筋胶诸物装钉’,则用皮之有禁也。然明之廷杖,即鞭之遗制,而其为毒,岂但用皮而已。《明史·刑法志》言洪武六年工部尚书王肃坐法当笞。太祖曰:‘六卿贵重,不宜以细故辱。’命以俸赎罪。后群臣窐误,许以俸赎始此。然永嘉侯朱亮祖父子,皆鞭死。工部尚书薛祥〈志误作夏〉毙杖下。故上书者以大臣当诛不宜加辱为言,廷杖之刑亦自太祖始矣。夫作法于凉,其敝犹贪。自古酷吏之不贪者,几希矣。而明之厂卫淫刑以逞,五毒加之,亦以是为于货之左券而已。然则,谓为太祖之作法不为过也。”
九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丁巳,西平侯沐英来朝。上赐宴奉天殿,赉黄金二百两,白金五千两,钞五百定,彩币百疋,亲拊之。曰:“使我高枕无南顾忧者,汝英也。”〈【考异】此据《明史》本传。证之,《潜庵史稿》在是月丁巳,今从之。〉
十一月,丙寅,命宣德侯金镇等练兵湖广。镇,朝兴子也。
己卯,思伦发降。伦发两受大创,乃遣把事招纲等来言:“往者逆谋,皆由把事刀厮郎所为。”乞贷死,愿输贡赋。云南守臣以闻,上乃遣通政司经历杨大用赍敕往谕,令修臣固礼,悉偿前日兵费。伦发听命,遂以象、马、白金、方物入贡,并献叛首刀厮郎等三十七人。麓川遂平。
是月,沐英奏景东乃百夷要冲,蒙化亦边远梗化,均宜置卫,分兵驻守,从之。诏置景东、蒙化二卫,以锦衣指挥佥事胡常等守之。
海州同知陈龚福坐胡惟庸党,贬云南。龚福,元御史大夫福寿子也。上念其忠臣之后,命宥之。越二年,擢为太仆少卿。〈【考异】《三编》系此事于是年十二月。证之,《宪章录》则二十五年三月事。又证之《潜庵史稿》则二十五年三月癸卯也。盖《三编》据其党事之发,牵连记之。今据书于sh是月下,并及其被谪、擢宫之本末。〉
十二月,甲辰,周王橚叶其国来凤阳。上怒,将徙之云南,寻止,使居京师。命世子有炖理藩事。
遣定逮侯王弼等练兵山西、陜西、河南。
是岁,高丽权国事王昌奏请入朝,上不许。未几,李成桂复废昌而立定。昌,国院君瑶。〈【考异】《明史·本纪》是年之末书高丽废其主禑,又废其主昌,盖牵连并记耳。其实废禑在去年也。又书云安南黎季犛弑其主日焜,此尤误。按《安南列传》季犛弑日焜乃在建文元年且自季犛立日焜后,连年窥边。故二十八年讨龙州之役,上谕日焜毋自疑。此时,安得有被弑之事。且事隔十年,亦非牵连记事之体。其为《本纪》之误无疑。今删去。〉
上以詹事为东宫要职而官联无统,乃置詹事院,欲得望重者居之。谕吏部曰:“三代保傅,礼甚尊严。兵部尚书唐铎谨厚有德,量可以为詹事。食尚书俸如故,以铎尝请豫教故也。铎寻致仕,而上眷遇不衰,后复起用。时,又改钦天监令丞为监正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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