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明通鉴
卷二十四
江西永甯知县当涂 夏燮编辑
卷二十五
【纪二十四】起著雍执徐,尽屠维大落荒,凡二年。

英宗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睿皇帝正统十三年(戊辰,一四四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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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丁酉,大祀南郊。

是月,诏释李景隆家属增枝等三十八人,令启门第,得自便。

二月,太监王振重修庆寿寺,凡役军民万馀人,糜帑数十万。寺在西长安街,元初所建。振以媚佛故新之。【考异】《三编》书于上幸兴隆之月,盖是年十月也。诸书皆作二月。《三编质实》引《实录》,寺以十月修,赐名大兴隆寺庆寿,乃元所建之本名也。今分书之。

三月,戊子,诏责孟养宣慰司,使献思机发。初,思任发既诛,思机发窜匿孟养,屡遣使入贡,乞宥罪,词甚哀。诏纳其贡,因敕总兵官沐斌及参赞侍郎杨甯等经画善后策以闻。斌,晟之子也。晟卒时,斌以幼,留京邸,诏昂代之。数年,昂亦卒,乃令斌以总兵官,仍袭晟封爵。上既敕谕思机发,许以不死。而机发以前所遣弟招赛未归,疑惧不敢出。时,招赛安置云南。上复遣送来京,授为头目,给冠带、月粮、房屋,隶锦衣卫。其从人俱令于驯象所供役。冀以招徕机发,而机发终不至。斌请帅蛮兵讨之。未几,以粮尽瘴作引还。王振以斌师出无功,必欲生致机发犁其巢穴意乃慊。又虑孟养复效缅甸故智,故先以是谕之。

壬寅,命都督同知宫聚佩平蛮将军印,充总兵官,帅南京、云南、湖广、四川、贵州官军、土军十五万人,往讨思机发【考异】《明史·麓川传》作官土兵十三万。今据《三编》,本《实录》也。。复命靖远伯王骥总督军务,侍郎焦宏督饷。骥至是凡三征麓川,皆承振指也。

赐彭时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时,安福人。

夏,四月,辛巳,录囚。

是月,两畿、山东、河南、湖广旱蝗,陕西、江西水,浙江亦被灾。免浙江、江西秋粮六十六万有奇,湖广秋粮八十九万有奇。

初,矿盗之乱,有江西人邓茂七者,与弟茂八杀人避仇,走福建,依甯化县豪民陈政景,假信义,集无赖为众,所推御史柳华之,编里甲也。茂七兄弟,皆为甲长,益役属乡民。闽俗佃人输粟于田主,例馈少物。茂七倡其党人佃者,毋馈田主,自往受粟。田主讼于县,县逮茂七,不至。下巡检追摄,茂七拒捕,杀弓兵数人。事闻,上官遣军三百往剿之,被杀几尽,巡检、知县并遇害。茂七遂刑白马,歃血誓众,举兵反攻沙县。尤溪政景亦率党攻汀州。推官王得仁与守将及知府刘能击败之,禽政景等八十四人,械政景送京师斩之,馀贼悉溃。独茂七党盛不可制。有尤溪炉主蒋福成者,亦乘乱聚众。旬日,得万馀,袭尤溪据之,与茂七为声援。是时,兵卫久弛,胁从日众,又苦布政使宋彰虐政。于是,相率附茂七为盗者众,至数万。茂七据陈山寨,自称铲平王,设官属,攻陷州县。是月,遂围延平。巡按御史汪澄至延平,闻贼势炽,遽回省会刷卷。御史张海在城被围,遣都指挥范真、彭玺拒战于城外,先后败没。海乃躬自登城谕贼。贼曰:“吾等皆良民,苦富民鱼肉,有司不我直耳。乞贳死,免三年徭役,即解散。”海以闻,诏都督刘聚、陈荣讨之,以佥都御史张楷监军事。【考异】《明史·本纪》书邓茂七反于八月乙卯,盖据遣丁瑄招讨之月分也。诸书皆系茂七反于四月。《明史·丁瑄传》同。今据之。

五月,丙戌,遣使捕山东蝗。甲辰,遣刑部侍郎丁铉抚辑河南、山东灾民。

是月,以钞法不通,申用钱之禁,从御史蔡愈济议也。自米、麦折色之令行,遂弛银禁。其交易之小者,则用钱。惟折官俸用钞,钞益壅不行。洪武间,钞一贯直钱千文者,至是止折三文。于是,愈济请禁民交易用钱,违者以阻钞论,追一万贯,全家戍边。然钞仍不行,而商民益以为不便。其后禁亦渐弛云。

召山西布政使石璞为工部尚书。时,王巹不能屈意王振致仕去。璞为振所善,遂擢用之。

六月,命侍郎杨甯巡抚江西。以浙、闽盗起,流剽入江西境上,故有是命。

秋,七月,乙酉朔,京师飞蝗蔽天。

河决大名之开州长垣,没三百馀里。遣使振济。蠲秋粮。

己酉,河决新乡八柳树口,漫曹濮,抵东昌,冲张秋。溃寿张沙湾,坏运道,东入海。寻又决荣泽,漫原武,过开封城西南,经陈留,历帷亳入涡口至怀远界入淮,淹地二千馀里,坏城垣、庐舍,漂没人民,不可胜计。诏工部侍郎王永和往治之。河自永乐九年浚封邱金龙口,使复故道。又自塌场口,会汶水经徐、吕。二洪运道既通,河南水患亦稍息。宣德以后,金龙口渐淤,河复屡溢开封。御史李懋请濬金龙口。洎正统初,一决范濮,一决阳武,灌鱼台、金乡、嘉祥。越数年,全龙口亦决,河既横溢分流东趋,不专向徐、吕,而二洪亦浅涩,不能济运。至是,永和至山东,亟令修塞沙湾,以通漕运。

是月,始罢保举。三杨既没,尚书王直稍收其权于吏部。于是,教论傅璿、给事中余忭、御史涂谦屡以为言。至是,始诏罢之。

都督陈诏击处州贼叶宗留,不克,死之。

八月,甲戌,命御史丁瑄招讨邓茂七等。时张海奏至,上览之恻然,乃下诏抚谕,许免摇役三年。复召瑄至,谕状使赍敕往。而令宫聚、张楷等以大军随其后。

冬,十月,王振重修庆寿寺成。壮丽甲京师,诏赐名大兴隆寺。振延崇国寺僧主之。上幸寺中,亲传法,称弟子,公侯以下趋走如行童焉。

十一月,丙戌,以福建盗日炽,张楷等屡请益兵,乃命甯阳侯陈懋充总兵官,保定伯梁珤、平江伯陈豫副之。太监曹吉祥、王瑾提督火器,刑部尚书金濂参赞军务。珤,铭之子。豫,瑄之孙也。

甲辰,处州贼叶宗留、陈鉴胡等流劫浙江、江西,张楷讨福建,分两路进兵。令都督刘聚率都指挥刘得新等,自江西建昌取道。楷自帅都督陈荣等自浙江取道。楷至广信,以叶宗留道梗,不敢进。浙江布、按二司请楷便宜击败之。江西巡按御史韩雍亦言:“宗留近在咫尺,门庭之寇,皆国家事未可画疆而守。”楷进退莫决,指挥龚礼愿得兵五百,往剿之。都督陈荣谓楷曰:“今延平事急,而铅山不通,大军密迩,二寇逗留不进。乃遣一部将往,朝廷知之何所逃罪耶?”于是,荣以二千人,率礼等往。行至玉山遇伏,荣、礼及都督刘真,皆死之。楷闻报,方益兵进。会刘得新等败福建贼于建阳。道始通,楷由间道入闽。【考异】据《吾学编》言:“是月,张楷分兵讨叶宗留,副总兵陈荣战没,楷进讨闽贼。”按楷系率陈荣等讨邓茂七者,其时茂七势方炽,岂能分兵讨浙贼?而陈荣之没,《三编》言败于玉山。《明史·张骥传》言“茂七势甚张。宗留、鉴胡之等皆附之,流剽浙江、江西、福建境上。参议耿定、佥事王晟及都督佥事陈荣、指挥刘真、都指挥吴刚、龚礼等皆先后败没。”云云。据此则陈荣虽讨闽贼,而实败于浙江、江西境上,与《三编》所云败于玉山者正合。再检《纪事本末》所记,言:“张楷与刘得新等议分两路进兵。而楷率陈荣等由浙江取道入闽,为浙按二司留,请便击处州之贼。是以陈荣等有玉山之败。”证之《明史·韩雍、张骥》等传,大略相符,此《实录》也。今据书之。惟戴礼诸书皆作“龚礼”或别是一人。

庚戌,永康侯徐安备倭山东。安,忠之子也。

是月,朝廷虑浙、闽贼合。命御史朱瑛与中官分守两省交界要隘。瑛榜谕胁从之民,示以祸福,降者甚众。又以计禽贼党周明松等数人,械至庆元,谍报贼众三万来劫。明松等中官,大愳欲走,瑛不为动,立枭明松等于市。贼闻之,皆遁去。

十二月,庚午,广东猺贼赵音旺等作乱。诏有司讨平之。

是冬,丁瑄至闽,遣人齑敕往抚邓茂七等。茂七大言曰:“吾岂畏死求免者?吾取延平,据建甯,塞二关,传檄南下,八闽谁敢窥者?”遂据沙县。瑄率兵二千驰赴沙县,图之。贼首林宗政等万馀人攻后坪,欲立砦拒守。瑄亟令通判倪冕等帅众先据要害,而身与都指挥雍埜等邀其归路,斩贼二百馀级,禽其渠陈阿岩送京师,伏诛,贼势稍却。

邓茂七遣其党陈敬德等寇泉州。时南昌熊尚初以吏才为都御史陈鉴所荐,擢知泉州府。值闽盗起,上官檄尚初监军,不旬日,降贼数百。至是,贼逼城下,守将不敢击。尚初愤,提民兵数百,与晋江主簿史孟常、阴阳训术杨仕宏分统之,拒于古陵坡,兵败、三人皆遇害。郡人哀之,为配享忠臣庿。茂七又寇建甯,帅贼二千馀,迫城结砦,四出剽掠。建甯知府张瑛帅建安典史郑烈,会都指挥徐信军,分三路袭之,斩首五百馀,拔其砦,贼遂遁。朝廷嘉之,擢瑛右参议,仍知府事。烈亦迁主簿。

以大理少卿张骥巡抚浙江。时,闽贼之乱,叶宗留、陈鉴胡等倚为声援,流劫处州、金华,蔓延不可制。御史先后以败闻,乃命骥往督有司捕治。会遂昌贼苏牙、俞伯通等剽掠兰溪、武义、松阳、龙泉、永康之众,与之相应,远近震动。骥至,遣金华知府石瑁击斩牙等,处州知府张佑击败贼众,禽斩千馀人。骥剿抚并施,散其胁从之馀党。宗留、鉴胡亦自相猜杀。逾年,茂七既败,浙贼势亦孤矣。【考异】张骥巡抚浙江,诸书或系之十月,或系之十一月。证之《明史·骥传》,言:“十三年冬,命骥巡抚浙江。”今从之,并据《传》增入石瑁、张佑败贼事,汇系之是年冬下。

英宗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睿皇帝正统十四年(己巳,一四四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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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甲午大祀南郊。

乙巳,免浙江、福建银课,以邓、叶二寇之乱故也。

辛亥,太白昼见。

是月,邓茂七攻延平不利,退保陈山寨。丁瑄遣人抚谕贼党,降沙县罗汝先、黄琴等三十馀人。

贵州巡按御史陈鉴上言:“思机发已远遁,宜责云南守臣相机剿灭,无劳禁旅。”王振怒,寻以事下之狱。

二月,丁巳,御史丁瑄、都指挥刘福击邓茂七,斩之。先是,罗汝先等既降,瑄善遇之。汝先等愿杀茂七赎罪,谓瑄曰:“茂七据险自卫,未易攻也。必欲取之,吾为公说。令复攻延平,公督大军分道御之,以逸待劳,我主破客,禽之必矣。”瑄善之。汝先等阴携茂七党,而啖茂七以攻城之利。于是,贼悉陈山之众,直扑延平。瑄以江、浙、南京军伏三面,而令福建军素为贼所易者、出城挑之。贼乘浮桥竞进,突炮作伏起,大军四面冲击,大破之,贼遁走。刘福乘胜追之,遂斩茂七。汝先及黄琴复以计禽其伪将刘宗、罗海、郎七等,械至军门诛之,馀党溃散。惟林子得、邓永祖等复拥茂七兄子伯孙聚后洋,攻劫州县。瑄抚谕胁从者,使复业分兵徇沙县、尤溪。会甯阳侯陈懋等大军至,合讨之。【考异】据《明史·本纪》,二月,丁巳,御史丁瑄、指挥刘福击斩邓茂七于延平。证之《瑄传》,言“十三年四月,茂七围延平。刷卷御史张海奏请招抚,乃命瑄往,以都督刘聚、佥都御史张楷大军继其后。既至,令人赍敕往抚,茂七不首降。瑄国驰赴沙县,图之,遂攻沙悬后坪之贼,禽其渠陈阿岩。明年二月,瑄诱贼复攻延平,督众分道冲击,财大败,遁走。刘福追之,遂斩茂七。又云楷之监大军讨贼也。至建甯,顿不进,日置酒赋诗为乐。闻瑄破贼,则驰至廷平,攘其功。瑄被胁,依违具奏,福不能平。诉之,诏责瑄具状,楷等皆获罪。瑄有功不问功,亦竟不录云云。《三编》所记大略相同,而《纪事本末》及《典汇》、《吾学编》等书,皆以平闽贼为张楷、刘聚之功,甚至丁瑄无名。今按瑄以十三年八月始奉招讨邓茂七之命。及茂七不降,乃议讨之。据《明史·瑄传》,瑄攻沙县在十三年之冬。而是时张楷有玉山之败,官军失利,陈荣、刘真死之。又证之《纪事本末》,言楷自浙江取道,行至广信,为叶宗留所梗。会刘得新破闽贼于建阳,道始通。楷由间道入闽云云。据此,则《明史·瑄传》谓楷顿兵于建甯者,即此时也。斩郢茂七在是年之二月,楷不但无功且亦未尝身在行阵。至于茂七既死,陈懋等大兵亦至。诏楷与刘聚还师,讨处州贼。又复与徐恭、石璞等,逗留无功。而陈鉴、胡之降。实张骥、陶成二人剿抚,兼施之力。其后,楷奏报,前后招抚复业者九千馀家,男、妇二万馀人,则其攘功于闽。又攘功于浙,明甚。而野史所记大都据其奏报之文。为铺张,其连平三寇之功,盖未睹《实录》也。《明史》特于《丁瑄一传》详其颠末是平闽之功全在于瑄。当时,王振当国,赏罚失平,故楷班师后,卒。以无功下狱,盖至英宗北狩,王振已死,而后公论,始定也。今所在叙次,悉据《明史》纪、传及《三编》。

己巳,靖远伯王骥破麓川。思机发于金沙江,先是,骥帅诸将会师于腾冲。由千崖造舟,至南牙山舍舟陆行,抵沙坝,复造舟至金沙江。机发树栅于江之西岸拒守,大军顺流下至管屯。会木邦、缅甸两宣慰兵亦列于沿江两岸。缅甸备舟二百馀为浮梁济师,我军并力攻破其栅寨,得积谷四十馀万石。军士饱,腾镜气增倍,贼筑大寨于鬼哭山当两峰上。又筑七小寨绵亘百馀里。官兵、土兵分道并进,皆攻拔之,斩获无算。而思机发、恩卜发卒遁去。时,王师逾孟养至孟那。孟养在金沙江西,去麓川千馀里,诸部皆震,詟曰:“自古汉人无渡金沙江者,今大军至此,真天威也。”骥还,兵其部众,复拥思任发少子思禄据孟养为乱。骥虑师老,度贼未可灭,乃与思禄约使降,授以土目得部勒诸蛮居孟养如故,立石金沙江为界,誓曰:“石烂江枯,尔乃得渡。”于是,以捷闻,遂班师。骥三征麓川,卒不能得叛首。一时,议者谓其党振邀功,老师糜饷,遂以一隅骚动天下。而四川会川卫训导詹英抗疏劾之,大略谓:“骥等多役民夫,舁彩绾,散诸土司以邀厚利。擅用腐刑,诡言进御,实充私役。师行无纪,十五万人一日起行,互相蹂践。每军负米六斗,跋涉山谷,自缢者多。抵金沙江,旁皇不敢渡;既渡,不敢攻;攻而失都指挥路宣、翟亨等。俟贼解,多捕渔户为俘。以地分木邦、缅甸,掩败为功。此何异李宓之败,而杨国忠以捷闻也?”奏下法司。王振左右之,得不问。而命英从骥军自效。英知往且获罪,匿不去。

辛未,命指挥佥事徐恭充总兵官,讨处州贼。以工部尚书石璞参赞军务。【考异】《通纪》蹶吗、《吾学编》系徐恭讨处州贼及石璞参赞军务于去年之七月。又证之《明史·七卿年表》,亦云工部尚书石璞七月出征浙贼叶宗留。惟《本纪》系之是年二月。按《明史·璞传》言,十三年,工部尚书王巹致仕,璞为王振所善,召为尚书。明年,处州贼叶宗留作乱,总兵徐恭等往讨,以璞参其军事。与《本纪》合。师未至,宗留已为其党陈鉴胡所杀。巡抚张骥招降鉴胡,贼势少息。据此,则恭之出师,璞之参赞,皆十四年事,与《本纪》合。又是年四月,张骥、陶成等招降陈鉴胡,则鉴胡之杀宗留当在四月之前。其时,恭等师尚未至。若是去年七月命将焉,有事隔八、九月而不至浙者,《纪》、《傅》是也。《年表》谓璞以七月出征,或是时遣璞先行,与骥等会讨。后闻陈荣之败,始命徐恭总兵以往。其时,璞已在浙,因即令参其军事,未可知也。今仍从《纪》、《传》系于是年二月下。

三月,戊子,车驾至天寿山谒陵。越五日,癸巳,还宫。

是月,邓茂七党林子得等转掠建甯,知府张瑛与从父敬率兵拒之。贼败,乘胜遂北,陷伏中,敬死。瑛被执,大骂不屈,遂遇害。事闻,诏赠福建按察使,赐祭,官其子。未几,丁瑄禽子得等,诛之。尤溪之贼郑永祖复率四千人攻延平。瑄偕雍埜邀击,禽斩五百有奇,馀党溃散。会陈懋等大军至,诏瑄还。命张楷赴处州,会徐恭等讨贼。

夏,四月,徐恭等未至,处州告急。巡按浙江御史遣参议耿定、佥事王晟、都指挥沈辚帅兵四千往。与贼战于丽水,三人皆败没。【考异】沈辚,《纪事本末》作“鳞”,《吾学编》作“璘”。今据《明史·张骥传》。庚戌,贼犯崇安,都指挥吴刚被杀。旋入江西广信境,张楷檄永丰知县邓颙御之于上饶骊伏兵截杀甚众。俄贼大至,颙力战被执,骂贼不屈死。于是,浙贼复炽。

壬成,湖广、贵州苗贼大起。麓川之役,尽调云南、贵州兵,连兵十年,将士多死,列卫空虚。于是,苗獠乘间窃发攻围城堡。贵州之东路遂闭。时苗败所在,西至贵州龙里,东至湖广沅州,北至武冈,南至播州之境,不下而十万。王骥班师所至,民人皆遮泣陈苗害。骥曰:“吾征麓川,不受命平苗也。”还至武昌,始奉朝命讨之,遂与侍郎侯琎、都督官聚等往。琎、聚,皆从征麓川者也。

乙丑,遣御史李俊等十三人,同中官督福建、浙江银课。时,罢课之令为中官及有司沮格不行。至是以,闽、浙将平,上意欲减其税,故有是命。

是月,大理少卿张骥、浙江副使陶成招浙寇陈鉴胡等降之。先是,叶宗留、陈鉴胡、陶得二等寇兰溪。成率兵击,斩数百人,进屯武义,立木城以守,诱贼党为内应,前后斩首数百,生禽百馀人。会鉴胡以争忿杀宗留,专其众,自称大王,国号大平,建元泰定。伪署将帅进围处州。然闻官军渐集,闽贼已衰,亦颇内惧。成见徐恭等屈剿无功,欲乘间招抚之,乃单骑从四五人径抵贼巢,谕以祸福。凡前后谕降者,三千馀人。于是,鉴胡势亦孤。巡抚张骥谋于成,以贼中多丽水人,遣丽水县丞丁甯率老人王世昌等赍榜径入鉴胡巢,许贷其死。鉴胡遂偕共党出降。惟陶得二不就抚,仍入山为乱如故。【考异】《纪事本末》言叶宗留之死在去年陈荣等玉山败没之时。宗留亦中流矢死。证之《明史·张骥传》,言鉴胡以私酣忿杀宗留。而《三编》亦云以酒色相角杀宗留。今据之。

五月,丙戌,陈懋讨沙县、尤溪之贼,平之。懋至浙江,有欲分兵扼海口者。懋曰:“是使贼致死于我也。”及至建甯,茂七已死,馀贼聚尤溪、沙县,诸将欲屠之。懋曰:“是坚贼心也。”乃下招抚之令,并立赏格有能自禽相杀来降者,与斩敌同赏。时,邓柏孙据九龙山,贼将张留孙者,勇而善斗。自茂七起事,怛倚之,伯孙亦信任焉。千户龚遂荣奉懋招抚之,谕亲入尤溪山中,降其众数千而还。又伪为贻留孙书,许其降,令送书者误致之伯孙。伯孙果疑,留孙杀之。由是,贼党皆不自安,弃伯孙先后来降。于是,进兵攻沙县。尚书金濂谋以羸师诱之出,伏精兵入其垒,遂禽伯孙,送京师伏诛。

壬辰,以京畿旱,命太监金英同三法司录囚。时,筑坛于大理寺,英张黄盖中坐,倚尚书以下左右列坐抑。九卿于内官之下,遂为定制。

己亥,以侍读学士张益直文渊阁,预机务。益,博学彊记,三杨雅重之。至是,遂入直。

庚子,诛巡按福建御史汪澄,并前巡按御史柴文显。初,邓茂七之乱,澄逗留省会,檄浙江、江西会讨。寻又以贼方议降,止兵毋进。既知贼无降意,复趣进兵,而贼已不可制。浙江巡按御史黄英恐以失援被重,谴因具白澄止兵状。兵部遂劾澄失机。福建三司又言贼初起,前按臣柴文显匿不奏,酿成今患,遂俱下吏狱成。诏磔文显,籍其家,澄弃市。是时,浙、闽盗起,所在剽掠,为民患。将帅率翫寇,而文吏励民兵拒守。如张瑛,王得仁、石瑁、张佑之属,往往多斩获。于是,上降敕诘让诸将帅。都指挥邓安等因归咎前御史柳华。时,王振方欲杀朝士威众,命逮华,华已出为山东副使。闻命,仰药死,籍其家,男戍边,妇女没入浣衣局。论者谓华所建置未为过,澄、文显罪不至死。武将不能灭贼,反委之文吏。至与叛逆同科,失刑实甚。而虐民激变之宋彰等坐斩,遇赦竟以谪戍终。徐恭、石璞等逗留无功,为御史张洪所劾,诏俟师旋以闻。而张楷之监大军讨贼也,至建甯,顿不进,日置酒赋诗为乐。比闻丁瑄破贼,则驰至延平攘其功。瑄被胁,依违具奏。刘福不能平愬之,诏责瑄,具状卒之。楷等有罪不诛。而瑄以有功不问,亦竟不录。一时,以为赏罚失平,轻重倒置,皆王振主之云。

六月,庚戌,靖州苗犯辰溪,都指挥高亮战没。

丙辰,南京雷电大震,风雨骤作。是夜,谨身殿灾,延及奉天、华尽二殿,门俱毁。甲子,下诏修省。

卫喇特额森寇报频闻。诏河南、山西班军番休者,尽赴大同、宣府。乙丑,命西甯侯宋瑛总督大同兵马。

己巳,赦天下。

戊寅,命平乡伯陈怀,驸马都尉井源、都督王贵、吴克勤、太监林寿,分练京军于大同、宣府,备卫喇特也。

是月,前大学士黄淮卒。淮自宣德八年主会试归。上即位再来朝。至是,卒,年八十三,谥文简。

是夏,乌梁海盗边大同,参将石亨等邀击于箭谿山,禽斩五十人。三卫怨之,遂导额森入寇。

秋,七月,己卯朔,荧惑入南斗。【考异】《通纪》,是月十七日车驾发京师。《典汇》则云是月十七日,甲午。据此,则七月之朔为戊寅。而《明史·天文志》书荧惑犯南斗于七月己卯朔,则甲午当为十六日。又按《三编》,八月英宗北狩目中。是月,戊申朔,质实云。按《实录》,八月,戊申朔,驾至大同。自戊申至辛酉,凡十四日。明日,帝北去,盖十有五日,壬戌诘髦工有五日壬戌也。据此,则七月戊寅朔,乃野史误。据大建书之耳。今据《明史》、《三编》。侍讲徐珵颇知天文,私语其友刘溥,以为不祥。久之,不退舍,珵曰:“祸不远矣。”亟遣其妻子南还。

己丑,卫喇特额森入寇。初,额森屡贡,王振以藻饰太平为名,赏赉金帛无算,凡所请乞亦无不予。既而,贡使日增,复虚其数,以冒廪饩。是春,遣二千人贡马,号称三千。振怒其诈,令礼部核实,汰其虚报者不与,而所请又仅得五之一。额森恚怒,欲诱胁诸部大举入寇。托克托布哈止之曰:“吾侪服食,多资大明,何忍为此?”显森不听,曰:“可汗不为,吾当自为之。”于是藉减给贡使为兵端,托克托布哈亦从之,率三卫之众寇辽东,阿喇旧作阿剌知院寇宣府,围赤城,别将寇甘肃,额森自拥众寇大同。参将吴浩迎战猫儿庄,死之。诏遣宋瑛、井源等各帅兵万人屯阳和口。是时,边报日数十至。王振劝上亲征,兵部尚书邝埜、侍郎于谦力言:“六师不宜轻出。”不听。吏部尚书王直率百官力谏,谓:“陛下宜固封畺申号,令坚壁清野,蓄锐以待之,可图必胜,不必亲御六师,远临塞下。况今秋暑未退,旱气未回,青草不丰,水泉犹塞,士马之用未充,兵凶战危。臣等以为不可。”亦不纳。

癸巳,下诏亲征,命郕王居守。是日,阳和之败闻,西甯侯宋瑛及武进伯朱冕、参将石亨将战,为太监郭敬所挠。瑛、冕战没,亨单骑犇还,伏草中得免。冕,荣之子也。诸边守将俱逃匿。时,广甯右卫指挥佥事赵忠守镇静堡,敌围堡甚急。忠乘城固守,语其妻左氏曰:“若城破,吾不苟活,汝母子宜自为计。”未几,攻益急,讹言城陷,妻与三女皆缢死。攻围凡两画夜,似堡坚解去,守臣上忠全城功,擢都督同知,赠左氏淑人,旌其门曰贞烈云。

甲午,车驾发京师。【考异】即是月十六日也。诸书作十七日者,大建之误,辨已见上。惟《宪章录》作十七日丙戌,此尤误也。丙戌乃是月八日。是时,警报尚未至,安得有亲征之事。今月日悉据《本纪》,并刊诸本之误。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等帅官军五十万人从。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及学士曹鼐、张益等扈行。吏部尚书王直留守京师。时从行者,英国公张辅居首,然不使预军政。辅亦老,依违而已。阁臣惟鼐与益二人,而益入阁未及三月,相与忧愤。鼐乃乘间谋于诸御史之从行者,曰:“不杀王振,则驾不可回也。今天子蒙尘,六军丧气,切齿于振久矣。若用一武士之力捽振,而碎其首于驾前,数其奸权误国之罪。然后,遣将领前诣大同,则天意犹可挽也。”诸御史揣揣无敢应者。寻又欲谋之于辅,而不得间,遂行。

乙未,次龙虎屋。军中,夜惊。丁酉,驻跸居庸关。尚书邝埜屡谏亲征,谓:“此兵内犯,一边将力足以制之。陛下为宗庿社稷主,奈何不自重?”不听。至是,扈从出关,复首请回跸。振虓怒,令与尚书王佐,皆随大营。至怀来,埜坠马几殆。或劝留就医,埜曰:“至尊在行,敢托疾自便乎?”辛丑,车驾次宣府。连日风雨,人情恟恟,声息益急。于是,随驾诸臣连上章请留。振坛怒,以埜与佐首倡还议忤旨,罚跪草中,至暮不得请。上将朱勇等白事,皆膝行听命。丙午,次阳和,钦天监正彭德清,振私人也。密告振曰:“象纬示警,再前恐危乘舆。”振曰:“果有此,亦天命也。”学士曹鼐曰:“臣子不足惜,主上系宗社安危,岂可轻进?”振终不从。时,阳和之败,伏尸满野,军士人人危惧。

八月,戊申朔,车驾次大同。振尚欲北行,中官郭敬密止之。会前途败报踵至,振始有还意。己酉,命广甯伯刘安充总兵官、填大同。安,荣之子也。庚戌,还师。振初议从紫荆关,道由蔚州,邀上幸其家。既恐蹂其乡禾,复折而东。时,参将郭登,武定侯英之孙也。从刘安守大同,闻之,亟言于曹鼐等,谓:“驾宜从紫荆关,可保无虞。”鼐等为振言之,振亦不听。丁巳,次宣府,谍报卤兵大至袭我后,遣恭顺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帅兵为后拒。庚申,克忠、克勤力战,败没,亟遣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救之。勇无谋,进军至鹞儿岭,遇伏皆死,全军歼焉。辛酉,车驾至土木。日尚未晡,去坏来二十里,欲入保怀来城。以王振辎重千馀辆,未至,留待之。尚书邝埜再上章,请车驾疾驱入关,严兵为殿,不报。埜又诣行殿力请,振怒,曰:“腐儒安知兵事?再妄言者,死!”埜曰:“我为社稷生灵计,何得以死惧我?”振叱左右,掖出之,遂驻土木。寇四面合围,地无水泉,人马饥渴。掘井深二丈,不得水。其南十五里有河,额森已遣兵先据之。车驾,遂不得发。

壬戌,显森遣使持书来,以和为名,诏曹鼐草敕,遣二通事赍敕偕北使去。振亟传令移营。回旋间,行伍已乱。行未三、四里,寇以劲骑四面蹂躏入,大呼解甲投刃者不杀。军士裸袒,蹈藉死者,蔽塞川野,宦竖及宿卫士矢被体如猬。上与亲军突围不得出,下马据地坐,敌兵拥之去。帝遂北狩。

是役也,官军死伤者数十万。文武从征扈行之及于难者,英国公张辅、泰甯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吏部侍郎内阁学士曹鼐、刑部侍郎丁铉、工部侍郎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内阁侍读学士张益、通政使龚全安、太常少卿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太仆少卿刘容、尚宝少卿凌寿、给事中包良佐、姚铣、鲍辉、中书舍人俞拱、潘澄、钱昺、监察御史张洪、黄裳、魏贞、夏诚、申祐、尹竑、童存德、孙庆、林祥凤、郎中齐注、冯学明、员外郎王健、程思温、程式逯、端王事俞鉴、张瑭、郑瑄、大理寺副马预、行人司正尹昌、行人罗如墉、钦天监夏官正刘信、序班李恭、石玉等凡五十馀人。一时,谏亲征者自王佐、邝埜、曹鼐外,邓棨扈从出居庸关,上疏请回跸,以兵事专属大将。至宣府、大同,复再上章,皆不报。及遇变,同行者皆欲脱去。棨不可,曰:“乘舆失所,我尚何归?主辱臣死,分也。”遂死北征之役,郎中胡甯当从,以病求代于俞鉴,鉴慷慨许之。或曰:“家远子幼。”鉴曰:“为国臣子,敢计身家?”邝埜知其贤,数与计事。鉴曰:“惟力劝班师耳。”时不能用。罗如墉从征,濒行诀妻子,以死报国属。翰林修撰刘俨铭其墓。俨惊拒之,如墉笑曰:“行当验耳。”后果死。事定闻于朝,皆赐谥赠官有差。瀛,珪之曾孙。珍,隆之子。埙、志之曾孙也。诸公、侯、伯,皆追赠晋一等。梁成、王贵追赠伯。文臣自张益以上,皆加赠,赐谥。龚全安以下皆赠官,录其子入国子监。

帝之北狩也,中官喜甯从焉。额森初闻车驾至,错愕未之信。时有一卤索衣甲,帝不与。卤欲加害,会其兄至见帝举动异人,乃拥出雷家站,见额森之弟塞堪王旧作塞刊。帝问曰:“子额森乎?抑巴延特穆尔旧作伯颜帖木儿,塞堪王乎?”巴延特穆尔者,亦额森之弟,皆卤中贵人也。塞堪闻言,大惊,驰告额森。召中国系虏之使者,使识之,果然。旁有一虏大言曰:“天以仇赐我,不如杀之。”巴延特穆尔立叱之,出卤中,呼其长曰:“那颜。”那颜者,华言大人也。因从客谓额森曰:“那颜幸毋听妄人言,我辈受大明天子恩,何忍负之。且两军相斗,枕藉死者以数十万计。今以万乘之尊,蹈不测之地,而镞矢不沾,寸兵不及,知天意固有在也。违天者,不祥。当报中国,遣使奉迎还国,复寻旧好。那颜岂不有万世美名乎?”众闻之皆齐声应曰:“者。”卤语云者然词也。于是,额森拥帝北去,居巴延帐中,令护之。时,中官从臣悉犇散,甯降于额森,悉以中国虚实告之。惟锦衣校尉袁彬从陷卤中,额森使侍帝,不离左右。癸亥,帝命彬作书遣千户梁贵赍示怀来守臣,言被留状,且索金帛。守臣亟遣送至京师。以是夜三鼓,从西长安门入。

甲子,败闻至,百官皆集阙下相聚哭。太后遣使赍金宝文绮,载以八骑。皇后钱氏,复括中宫物佐之。时,尚不知帝之所在,令诣额森营,请还车驾,不报。乙丑,皇太后命郕王监国,集朝臣议战守。时京师疲卒赢马不满十万,人情汹汹。待讲徐珵大言曰:“验之星象,稽之天数,天命已去。惟南迁可以纠难。”尚书胡濙不可,曰:“文皇定陵寝于此,示子孙不拔之计也。”兵部恃郎于谦厉声曰:“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请速召勤王兵,誓以死守。”尚书王值、学士陈循等议皆合。太监兴安、金英言于太后曰:“若去,陵寝将谁与守?”因立叱珵出之。太后又以问太监李永昌,对亦同。于是,谓遂定王奉太后命,总百官,大小事俱启闻。

丙寅,移通州粮入京师。征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畿、沿海备倭军、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亟赴京师守卫,皆侍郎于谦议也。时议欲焚通州仓,以绝寇资。会应天巡抚凋忱在京,言:“仓米数百万,可充京军一岁饷,弃之可惜。不如令自取之。”谦以为然,白于王,令京官及军士有能运粮至京者,官以脚值给之。于是,京师始有备,人心稍安。

召甯阳侯陈懋帅浙兵入卫。

戊辰,以兵部侍郎于谦为本部尚书。

谕文武群臣曰:“国家为政莫急于听言用人,人臣为国莫先于辅忠荐士。卿等国之股肱耳。凡有治国、安民、除邪、辅正、御灾、捍患及备贼方略,许直言无隐。”

是日,额森拥帝至大同。先是,过宣府,额森传帝令趣开门。城上人对曰:“所守者,主上城池。天己暮,门不敢开。且镇臣杨洪已他往。”时,罗亨信仗剑坐城,下令曰:“出城者斩。”一时,人皆死守。额森知不可动,乃引去。至是,郭登守大同,亦闭门不纳。帝遣人谓登曰:“朕与登有姻,何至拒之若是?”登奏曰:“臣奉命守城,不知其它。”时额森索金币甚急,袁彬以头触门,登令以飞桥缒彬入。寻与广甯伯刘安、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等出谒帝,伏地恸哭,以金二万馀及宋瑛、朱冕、郭敬家资进帝,以赐额森等。初,额森索赂,许以贿至,即归圣驾。至是不应。是夕,卤营城西,登谋遣壮士劫营迎驾,不果。明日,复拥帝去。

己巳,立皇子见濬为皇太子,改名见深。时,太子方二岁,以皇太后喻立之,仍命王代总国政。

恤阵亡将士。

庚午,王摄朝,御午门左门。右都御史陈鉴合诸大臣言:“王振倾危社稷,构陷乘舆,请族诛以安人心。”哭声震殿陛,振党马顺叱之退。给事中王竑愤起与刑科给事中曹凯共捽顺发,啮其肉,曰:“汝往时助振恶,倚以作威。今事至此,尚敢尔耶?”与众共殴之,立毙。【考异】王竑捽马顺发,与众共殴之,事见《竑传》。证之《明史·曹凯传》,是时共捽顺发。今据赠。又索振党内使毛、王二人。太监金英见事急,捽之出,亦击杀之。曳三尸,陈东安门。有顷,又执振侄王山,反接跪于廷,众争唾骂之。一时,卫卒汹汹,朝班大乱,王惧,欲起。尚书于谦直前掖王止,请宣谕百官曰:“顺等罪当死,勿论。”众乃定。寻命缚山至市,磔之。振族无少长皆斩,籍其家,得金银六十库,玉盘百,珊瑚高六七尺者二十株,它珍玩无算。已而,郭敬、彭德清,皆自大同逃归,并籍其家,下狱长系。时,犹以为薄云。是日,事起仓卒,赖谦镇定,当排众掖王时,袍袖为裂。既出左掖门,尚书王直执谦手曰:“国家正赖有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盖直自以笃老倚谦为重。谦亦毅然以宗社安危自任,天下赖之。

辛未,命右都御史陈鉴安抚畿内军民,于谦荐之也。

是日,帝至威甯海子,遂出塞。

封总兵杨洪为昌平伯,仍填宣府。洪前后守城有功。额森挟帝命胁洪开门者三,皆不听。王益重之。额森令帝贻洪书,洪封上。王遣使报洪曰:“此书伪也。自今有书,悉勿受。”洪于是一意坚守。【考异】据《明史·功臣表》,洪以正统十四年八月辛未封。证之《洪传》,言景帝监国,论前后功,封昌平伯。监国在八月乙丑,也先拥上皇至大同在戊辰。今洪之封,去监国仅七日,史所云积前后功者是也。若其所谓后功者,则正以大同不纳上皇一事。野史乃谓洪以闭门不纳上皇,逮下诏狱。《吾学编》遂于是年八月书逮杨洪、石亨下狱。《弇州考误》駮之,谓洪之封,即在是月辛未。石亨以阳和之败,降为事官。是年八月,擢为右都督。九月,封武清伯。二人初无下狱事也。又证之《明史·功臣年表》,洪、亨二人封伯,皆在八月辛未,是正吏所记,并无下狱之事,明矣。虽亨之封,《弇州》以为九月者,近之,盖寇至,总京营时也。今别记之。

壬申,命都督石亨总京营兵。亨以阳和之败奔还,谪为事官,令募兵自效。至是,于谦荐之,遂有是命,寻封武清伯。

甲戌,帝至黑松林,额森营在焉。帝入营,额森侍坐设宴,令妻妾出上寿,歌舞为乐。仍奉帝居巴延特穆尔营,去额森营十馀里。巴延与其妻见帝弥恭谨,而显森屡欲伺间谋害。会夜大雷雨,震死额森所乘马,复见帝寝幄有异瑞,乃止。帝既入沙漠,所居止毳帐敝帷,旁列一车一马,以备转徙而已。袁彬周旋,患难未尝违忤。夜则与帝同寝,天寒甚桓,似胁温帝足。又有哈铭者,蒙古人,幼从其父为通事官入卤中。至是,亦侍帝。帝宣谕额森及其部下,尝使铭。额森有所陈请,亦铭为转达。帝每南望悒郁,二人时进谐语慰帝。帝亦为之解颜。

乙亥,以修撰商辂、彭时入阁,预机务。陈循、高谷所荐也。时方以继母丧,乞终制,不许。

谕边将自今卫喇特奉驾至,不得轻出。输南京军器于京师。

是月,辛未,月画见,与日并明。壬申、癸酉夜,天呜有声如泻水。

召前大理寺少卿薛瑄,给事中程信所荐也。寻授大理寺丞。

以罗通为兵部员外郎,提都守备居庸关。初,通以兵部郎中从王骥整饬甘肃边务,为骥所劾,谪为广西容山闸官。已,调广东东莞河泊所官。及是,于谦、陈循芦通有边才,遂复起。通至关,相度形势,上言:“居庸为敌出入之冲,大小关口宜各赠兵。口凡三十有六,可通人马者七,宜各增人千;不可通人,不可通马者二十九,宜各增人百。仍命大将一人统兵三万,分驻十营于关外,备额森藉送驾为名,因之入寇。”从之。寻进郎中。

广东贼黄萧养作乱。萧养,南海人。以为盗捕系狱中,潜通其党,舣舟在外。是月,萧养越狱出,凡百馀人,遂乘舟遁入海,啸聚群盗。旬日,至万馀人,遂攻广州。诏总兵官安乡伯张安讨之。

进陈循户部尚书、高榖工部尚书,仍兼学士。

九月,戊寅朔,帝在迤北。额森遣使来言,欲送帝还京师,谋入寇也。使还,赐额森金百两、银二百两,彩币二百匹。时廷臣合请皇太后曰:“车驾北狩,皇太子幼冲。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请速定大计,以安宗社。”太后然之。群臣以太后旨告王。王惊让,再三避归郕邸。群臣复固请,尚书于谦曰:“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会都指挥岳谦使卫喇特还,口传帝旨:“以王长且贤,令继统以奉祭祀。”王始受命。癸未,王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景泰元年,遥尊帝为太上皇。颁诏赦天下,免景泰二年田租十之三。

庚寅,张楷报处州贼平。前后听招抚复业者九千馀家,男、妇二万馀人。时值张骥、陶成剿抚兼施。贼势已衰,楷亦攘其功奏之。而陶得二闻赦,降。未几,复叛。楷还廷议,楷无功,追论下狱。诏以寇平功赎罪,得放归。

癸巳,指挥佥事季铎奉皇太后命达于上皇。时,上初立,尚书于谦入对,慷慨泣奏曰:“寇得志,要留大驾,势必轻中国,长驱而南。请饬诸边守臣协力防遏。京营兵械且尽,宜亟分道募民兵,令工部缮器甲,修战具。分兵九门,列营郭外,附郭居民,皆徙入内。文臣如轩𫐐者,宜用为巡抚。武臣如杨洪、石亨、柳溥者,宜用为将帅。至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之罪。”上深纳焉。

甲午,祭宣府、土木阵亡将士瘗遗骸。

乙未,安乡伯张安讨广州之贼,指挥佥事王清自高州引兵赴援。安帅舟师遇贼于戙船澳。方醉卧,官军不能支,退至沙角尾。贼薄之,安溺死。清为贼所执,拥至广州城下,使谕降。清大骂不屈死。萧养属胜,遂僭号改元,自称东阳王。据五羊驿,授伪官百馀人。

辛丑,擢给事中孙祥、郎中罗通为右副都御史,分守紫荆、居庸关。

甲辰,遣御史十五人募兵畿内、山东、山西、河南。

遣都督同知陈友帅师讨湖广、贵州叛苗。

乙巳,遣使奉书于上皇,告即位也。

丙午,贵州镇远蛮苗全台伪称顺天王,与播洲苗相煽为乱。围平越、新添等卫半年。巡按御史黄镐死守,粮尽掘草根食之。王骥顿兵辰沅不进,诏调云南、四川兵会骥讨之。时,上皇北狩,廷臣劾王振并及骥。以骥方在军,且倚之平苗,置弗问。

以参议杨信民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广东。初,信民为广东参议,清操绝俗,先后劾巡按郭智、黄翰等。又劾佥事韦广。广遂讦信民,与翰俱被逮。军民哗然,诣阙下乞留信民,诏复信民官。而翰、广皆鞫实除名。上监国,于谦荐之,命守白羊口。会广州围急,岭南人乞信民,遂有是命。于是,广州士民闻而相庆曰:“杨公来矣。”时广州被围久,将士战辄败,禁民出入,樵采绝。而乡民避贼来者,拒不纳,多为贼所害,民益愁苦归贼。信民至,开城门,发仓廪,刻木锲给民,得出入。贼见木锲,曰:“此杨公所给也。”不敢伤避贼者,悉牧保,民若更生。

是月,诏减浙江、福建银场课,寻命封闭之。

广甯伯刘安填大同。时额森欲以妹进上皇,使人言于安。安奏闻,上切责之。未几,自太同驰至京师,言奉上皇命来告敌情。且言上皇已进己为侯。群臣交章劾安擅离守地,自加侯爵,宜正典刑。上令禁锢之。会云南提课盐举司吏目胡仲伦缘事入都,上疏言:“今日事不可屈者有七。降万乘之尊,与谐昏媾,一也。敌假和议,使我无备,二也。和亲之后,骄尊自大,三也。索我金帛,使我坐困,四也。以送驾为名,乘机入犯,五也。逼上皇手诏,诱取边城,六也。欲求山后之地,七也。稍从其一,大事去矣。今宜亟命宣大守将固守城池,整肃军伍,使敌不敢轻进。果其送驾还京,密敕杨洪邀其归路,石亨据其险厄。俟驾至关,坚闭勿出,则战无不胜,而圣驾得还矣。若不战而和,非计之得也。”事下礼部议,行之。

以郭登为总兵官填大同,代刘安也。登值北狩之后,大同军士多战死,壁垒萧条,城门昼闭,人心汹汹。登慷慨奋厉,修城堞,缮器械,拊循士卒,吊死问伤,亲为裹创傅药,曰:“吾誓与此城存亡,不令诸君独死也。”上监国,进都督同知,充副总兵。至是,代安。初莅镇,士卒堪战者才数百,马百馀匹。不数年,马至万五千,精卒数万。大同兵遂为天下最。

以练纲为监察御史。纲举乡试入国子监,历事都察院。上即位,纲上中兴八策。至是,闻额森将入犯,复言:“和议不可就,南迁不可从。有持此议者,宜立诛。安危所倚,惟于谦。石亨当主中军,而分遣大臣守九门。择亲王忠孝著闻者,令同守臣勤王。檄陕西守将调番兵入卫。”上悉从之。纲有才辩,急功名。都御史陈鉴、尚置俞士悦,皆纲同里。念纲敷陈时政有声,又所言皆合上意荐之。故有是擢。

巡抚山西副都御史朱鉴上言:“窃见王振乱天下。往者江南寇发,辄以诛振为名。夫事归朝廷,则治;归宦官,则乱。今额森诡诈百端,往来窥伺,宜专将帅事权。悉罢监军中贵。重悬赏格,鼓劝义旅,庶大驾可还,敌兵自退。”上虽嘉纳之,不能从。

冬,十月,戊申,额森诡称奉上皇还,遂大举入坑j寇。先是,额森以中国丧君。有君欲挟上皇要之,不可得。”乃会众议。喜甯请以送上皇为名,至边胁诸将开关。召总兵镇守官出见,则留之可以得志。京师空虚,长驱而入,必将南迁,大都可有也。于是,额森计决奉帝,至大同,兵官郭登不纳,遣人谢曰:“赖天地宗社之灵,国有君矣。”额森知有备,不敢攻。登驰蜡数入奏京师戒严。

壬子,诏诸王遣兵入卫。乙卯,命于谦提督诸营,将士皆受节制。都指挥以下不用命者,先斩以徇,然后奏闻。乃议战守之策,石亨请毋出师,尽闭九门,坚壁以老之。谦曰:“贼张甚矣,而又示之弱,是愈张也。”乃分遣诸将兵二十二万列阵九门外,谦自与亨帅副总兵范广等阵于德胜门,以当贼冲。都督陶瑾陈于安定门,广甯伯刘安陈于东直门,武进伯朱瑛陈于朝阳门,都督刘聚陈于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陈于阜城门,都指挥李端陈于正阳门,刘得新陈于崇文门,杨节陈于宣武门,皆受亨节制。【考异】分遣诸将列阵九门,《三编》据《实录》书于《质实》中。今据之。悉闭诸城门,绝士卒反顾。下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于是,将士知必死,皆用命。瑛,冕之子。兴祖以宣德间征交阯败绩论死。至是,释而用之。

额森自大同至阳和,进陷白羊口。守将遁,守备通政使谢泽督兵扼山口。大风扬沙不辨入马,或请移他关避贼,泽不可。贼至,兵溃,泽厉声叱贼,遂被杀。丙辰,额森抵紫荆关,喜甯导之,夹攻关城。守备都御史孙祥、都指挥韩清战死。关遂陷,长驱而东。祥之死也,言官误劾其弃城遁。及寇退,有司修关得其尸于战地,焚之,不以闻。祥弟祺诣阙言冤。景秦初,诏恤其家。

丁巳,诏宣府、辽东总兵官及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巡抚,皆入援。兵科给事中叶盛言:“今日之事,边关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驾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寇何以薄都城。由此以观,边关不固,虽守京城,不过保九门而已。宣府为大同应援,居庸切近京师。守之,尤不可非人。杨洪等既召,必求如洪者代之,然后可以副重寄而集大功。”上是之,乃分遣别将代守。

额森拥上皇过易州,至良乡。父老进茶、果、羊、酒。进次芦沟桥,园官进果。上皇作书三,一奉皇太后,一致上,一谕文武群臣。戊午,额森兵转薄都城,列阵至西直门,上皇止于德胜门外。是日,都督高礼、毛福寿败敌于彰义门北,杀数百人,夺还所掠千馀口。己未,寇拥上皇登土城,喜甯嗾额森邀大臣迎驾。诏以通政司参议王复为右通政,中书舍人赵荣为太常少卿,出城朝上皇,进书敕。额森与巴延特穆尔擐甲持弓矢侍。喜甯复嗾额森曰:“此小官耳。”于是,额森不见复等,令亟遣于谦、石亨、胡濙、王直来。上皇亦谕复等宜亟去,遂辞归。额森更索金帛万万计,廷臣欲议和,遣人问谦。谦曰:“今日止知有军旅,它非所敢闻。”额森既不得请,四出窥掠。庚申,遣数骑来觇德胜门,谦令亨设伏空舍中,遣数骑诱之。有顷,敌以万骑来薄,伏兵出,神机营火器发。范广跃马陷陈,勇气百倍,遂败敌于城下。额森之弟,博啰茂诺海旧作孛罗卯那孩中炮死。敌复转至西直门,都督孙镗斩其前锋数人。敌益兵围镗,镗力战不支,欲入城。给事中程信督军守西城,不纳,自城上发箭炮助之。会亨分兵至,敌稍却,欲还。至彭义门,副总兵武兴邀击,败之。而内官数百骑欲乘胜争功,跃马竞前。阵乱,兴中流矢死。寇至,土城居民升屋号呼,争投砖石击之,嚣声动地。会佥部御史王竑督、毛福寿、高礼援至,寇乃引去。

壬戌,寇退。初,额森深入,视京城可旦夕破。及见官军严陈待意,稍沮。至是,相持五日,要请不应,战辄不利。会其别部,攻居庸者五万。天大寒,罗通汲水灌城,冰坚不可近。七日,遁走,通追击,三败之,斩获无算。额森大沮,又闻勤王兵且至,恐断其归路,乃以是夜拔营遁,仍扶上皇北行。谦谍知上皇移驾远,令亨等夜举火,发大炮击其营,死者万人。寇自良乡而西,大掠所过州县,焚毁长、献、景三陵寝殿。时,昌平伯杨洪奉诏帅兵二万入卫。比至,寇已退,敕洪及孙镗、范广等追击馀寇。京师解严,论功谦及亨为多。癸亥,诏进亨武清侯,加谦少保,总督军务。谦辞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敢邀功赏哉?”固辞不允。【考异】据《明史·瓦剌及杨洪传》皆以追击也先为杨洪之功,其次则范广、孙镗。故杨洪师还,进侯爵,录其功也。野史谓石亨追贼于清风店,大破之。李梦阳有《清风店歌》。《吾学编》据之且铺张亨之从子彪在安定门持斧击贼事。《弇州考误》駮之,谓据《于肃愍碑》,皆无此二事。况亨自虏退,即进封侯,在京营。虏奉上皇由良乡大掠而去,以甲子出紫荆关,亨何尝以一兵追之,而有此谈也?按《明史·亨传》亦不载。其记彪事不过言其善用斧,追袭馀寇,颇有斩获而已。今删去石亨追贼事,仍据《明史》纪、传书之。

甲子,额森拥上皇出紫荆关。丁卯,诏止诸藩及各镇勤王兵,寇退故也。

额森之入寇也,托克托布哈在后未入关,闻败而遁。时,卫喇特君臣鼎立。额森专国,兵最多;托克托布哈虽为汗,兵较少;阿喇知院兵又少。三人互猜忌,而南犯之利多归额森,害则均受之。至是,托克托遣使来献马议和,朝廷欲却之。尚书王直、胡濙曰:“彼君臣素不睦,宜受其献,厚加赏赉以闻之。”从之。

辛未,杨洪等追馀寇至霸州,破之,获阿归等四十八人还,所掠人畜万计。孙镗、范广追寇至固安,亦捷。及关,寇返斗,犹杀官军数百人。洪子俊,几为所及。

是月,大同总兵官郭登将帅所部,自雁门入援。奏至京师,解严,上优诏裦答之。登以京兵新集,不可轻用。上用兵方略十馀事,上嘉纳焉。

十一月,丁丑,杨洪师还,论功进封昌平侯。命帅所部留京师,督京营训练,兼掌左府事。洪,陈御寇三策。上以洪宿将,所言多采纳。

癸未,以顾兴祖为左军都督同知,刘安为右军都督同知,刘聚为中军都督佥事。命修塞沿边关隘。时兵部缺官三人,皆起废用之。

辛卯,以毛福寿充副聪兵官,讨湖广辰州叛苗。

壬辰,上皇至卫喇特,自出紫荆关,连日雨雪。上皇乘马踏雪而行,上下艰难。遇险,则袁彬执鞚,哈铭随之。既至卤营,额森来见,宰羊,拔刀割肉为敬。寻值上皇圣节,进蟒衣貂裘,设筵宴。尝谓上皇曰:“中朝若遣使来,皇帝归矣。”上皇曰:“汝自送我,则可欲中国遣使徒劳往返。”喜甯闻,而怒曰:“欲急归者,彬也,必杀之。”

乙未,遣刑部侍郎耿九畴安抚南畿流民,赐复三年。时凤阳等处岁饥,盗且起。九畴至,招徕流民七万户,境内以安。

丁酉,命佥都御史萧棨等填河间、保定、真定。

乙巳,冬至,免朝贺。

是月,改刑部尚书金濂于户部,加太子太保。以掌都察院事俞士悦为刑部尚书。

大学士陈循等以罗通晓畅兵事,请召还,参杨洪军务,从之。尚书于谦言于上曰:“宣府,京师之藩篱;居庸,京都之门户。今洪既留中,通复召还,宜更选重臣填守。”乃以左都督朱谦镇守宣府,佥都御史王竑镇守居庸关。谦又请以重臣填守山西,防寇南侵,皆从之。

十二月,庚戌,尊皇太后为上圣皇太后。

辛亥,以王骥为平蛮将军,充总兵官,讨贵州叛苗。侍郎侯琎总督军务。时,平越围尚未解,苗势益炽,众至十馀万。

以都督同知董兴为左副总兵,讨广州贼黄萧养。户部侍郎孟鉴参赞军务。

癸丑,尊母贤妃吴氏为皇太后。甲寅,立妃汪氏为皇后。徙上皇后钱氏别居仁寿官。

丙辰,大赦。是日,慧星见天市垣市楼旁,历尾度长二尺馀。凡二十日,始没。

己未,命石亨、杨洪、柳溥分练京营兵。

丙辰,祭阵亡官军于西直门外。

叛阉喜甯劝额森西犯甯夏,掠其马,直趋江表,居上皇于南京。袁彬、哈铭谓上皇曰:“天寒道远,陛下又不能骑,空取冻饥。且至彼,而诸将不纳,奈何?”上皇亟止甯计。甯愈欲杀二人,屡谮之额森,上皇力解而止。

以礼部侍郎杨善为右都御史。善以土木之溃,间行脱归。额森入寇,改左副都御史提督京城守备。至是,寇退,遂进官。

是岁,浙、闽盗赦而复叛。浙江布政使孙原贞条上方略,请为备。至是,即命原贞参议军事,深入禽其魁。而温州馀贼犹未灭,乃命都指挥李信为都督佥事,调军讨之,遂拜原贞兵部侍郎,参信军务,填守浙江。会原贞丁母忧,当去,副都御史轩𫐐请留之。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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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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