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四

卷第二十三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二十四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二十五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二十四

 书时事出处

   与锺戸部论𧇊欠经总制钱书

二月一日具位朱熹谨东向再拜致书侍郎右司执事熹

昨得见执事于省戸下忽忽五年矣中间执事来使闽部

熹是时方退伏田里有俯仰岀入之故虽不得瞻望履舄

之馀光亦尝以章少卿丈所致书辄为数字之记以通于

左右是后乃不复敢有所关白不自知其果能逹视听否

也比来同安跧伏簿书尘𡈽中乃闻执事复为天子出使

巴蜀万里之外弛去逋负𦈏钱之在官者以数百巨万计

弭节来还天子嘉之下所议奏于四方擢执事置尚书省

为郎以计六曹二十四司之治可谓宠且荣矣又以执事

通于君民两足之义俾执事摄贰于版曹务以均节财用

便安元元为职除目流闻四方幽𨼆无不恱喜以为执事

必能以所尝施于蜀者惠绥此民宽其财力之所不足以

𦔳天子仁厚清静之政也今执事之莅事数月矣四方之

听未有所闻也熹不佞窃有所怀敢以请于下执事盖熹

闻之天子悯怜斯民之贫困未得其职故数下宽大诏书

弛民市征口筭与逃赋役者之布又诏税民母会其踦赢

以就成数又诏遣执事使蜀弛其逋负如前所陈者熹愚

窃以为此皆民所当输官所当得制之有义而取之有名

者而犹一切蠲除不复顾计又岀御府金钱以偿有司是

天子爱民之深而不以利为利也明矣而况于民所不当

输官所不当得制之无艺而取之无名(⿱艹石)所谓⿰虗亏 -- 亏少经总

制钱者乎熹以谓有能开口一言于上以天子之爱民如

此所宜朝奏而暮行也而公卿以下共事媕阿莫肯自竭

尽以助聪明广恩惠前日之为户部者又为之变符檄急

邮传切责提刑司提刑司下之州州取办于县转以相承

急于星火奉行之官如通判事者利于赏典意外督趣无

所不至此钱既非经赋常入为民所逋负官吏所侵盗而

以一岁偶多之数制为定额责使偿之又如合零就整全是经总制钱今年

二税放免今年亏欠必多亦不可不知也自户部四折而至于县如转圜于千

仞之坂至其址而其势穷矣县将何取之不过巧为科目

以取之于民耳而议者必且以为朝廷督责官吏补发非

有与于民也此又与盗锺掩耳之见无异盖其心非有所

蔽而不知特借此为说以诖误朝听耳计今天下州县以

此为号而率取其民者无虑什之七八幸其犹有未至于

此者则州日月使人持符来逮吏繋治挞击以必得为效

县吏不胜其苦日夜相与撼其长官以科率事不幸行之

则官得其一吏巳得其二三并縁为奸何所不有是则议

者所谓督责官吏者乃所以深为之地而重困天子所甚

爱之民也夫吏依公以侵民又阳自觧曰此朝廷所欲得

非我曹过也夫愚民安知其所以然者何哉亦相聚而怨

曰朝廷不恤我等耳呜呼此岂民之所当输官之所当得

者耶其制之无艺取之无名甚矣夫以天子之爱民如此

彼所当输当得有艺而有名者犹一切出捐󠄂而无所吝况

如此者惟其未之知耳一有言焉其无不听且从矣而独

爱其言者何哉是执政任事之臣负天子也执事诚能深

察而亟言之使所谓𧇾欠经总制钱者一日而罢去则州

县之吏无以藉其口而科率之议𥨊矣然后坚明约束痛

加绳治敢以科率病民者使民得自言尚书省御史台则

昔之尝为是者其罪亦无所容矣于以上广仁厚清静之

风下副四方幽隐之望无使西南徼外巴賨卭莋之民夷

独受赐也岂不休哉岂不休哉熹踈远之迹于执事有先

君子之好而亦尝得一再见辱教诲焉今也执事适在此

位为可言者诚不自知其愚且贱思有以𥙷盛德之万分

故敢献书以闻惟执事之留意焉方春向温伏惟益厚爱

以俟真拜不宣

   与李教授书

𥨸惟朝廷兴建学官以养天下之士使州之士以学于州

县之士以学于县以便其仰事俯育之𥝠而非以别异之

也然其制财用之法所谓赡学钱者盖州县通得用之今

执事之议于提学司曰业于州者得食于县官而业于县

者无与焉以熹观之朝廷立学养士之意与夫制财用之

法似皆不如此今且置此而以𥝠言之盖朝廷以执事宜

为人师故以执事教泉之人为士者执事固不得而尽教

之虽使教不能尽亦不愈于坐而弃之乎今执事之议曰

使县之任其费执事以为县将焉取之县之取之于民者

悉矣今兹民力困竭官吏愁劳日不暇给而责之以此是

其不能有以教而将直弃之明甚于执事不为有𥙷执事

何苦而必行之以弃此县之人也如曰县学所以教者不

能如州则诸县者熹所不能知如熹所领学其诵说课试

大小条科熹自以为亦无甚愧于执事之门而其师生相

接之勤则窃自𨼆度以为虽执事力或有所未能也谓宜

得在假借之域而反以例削之使不得自尽此何说哉熹

已具公状申禀而以此𥝠于左右伏惟思究朝廷立学养

士之意而考其制财用之法痛念吏民之艰弊而深察熹

之所领其于州县有异焉于不可与之中捐󠄂而与之亦所

以视高明之意有在而不专于巳胜足以劝其能者而不

能者知所厉焉又况理法有可与者乎干冒威严不胜皇

   答陈宰书

昨夕坐间蒙出示广文公书似未见察者聊陈其一二李

君兄弟之贤闻于闽中熹少时见诸老先生道语其故心

甚慕之及来此道过三山乃识其兄迂仲即之粹然而温

无诸矜争之色时未识李君以谓其犹兄也至官未久闻

其分教是邦心甚喜以为所领县学事有相关者当大得

其力助故事有可不可未尝不因书文以喻意指而不意

其怒至此也熹所辨七事如左李君书以为熹有少年锐

气尝谓论事者当以事理之长短曲直而不当以其年之

先后(⿱艹石)直以年长者为胜则是生后于人者理虽长而终

不可以自伸也又谓奚不于监司郡守前论列此李君之

所能而熹诚不敢也所以然者直不欲以监司郡守之势

胁持上下耳此李君之所能而熹诚不敢也李君又自谓

本无欲胜人之心止是推车欲前耳异哉李君之欲前其

车也独不思夫郡县之学本一车耶譬则郡其轸盖而县

其衡轭也后其衡轭而独以盖轸者驱驰之曰吾欲前此

耳此熹所不晓也又谓四分钱乃郡县学通得用熹既留

其二而归其二于郡学矣尚何言使县不得用其二分是

犹州不得用其二分也假粮于道是乃前所谓自备钱粮

者奚独县学则可而郡学则不可乎推此言之前李君所

自谓无胜人之心者熹不信也又谓郡学泉州学也同安

学同安县学也各尽力于其中耳此又不然熹前䟽所陈

云云者非以自高乃所以极论究心一二而求见哀于李

君耳岂有一州之教官上为丞相所自择用下与大府部

刺史分庭抗礼而熹铨曹所拟一县小吏而敢有胜之之

心乎今李君所云无乃与熹之𥝠指谬也又谓熹不能有

所飬而于此未能自克此则中其病但熹所争乃公家事

无毫发𥝠意于其间此固官长之所深知而其戒熹敢不

思也熹巳谢学事但此色官钱终不可失盖此乃同安一

县久远利害非吾人所得用以徇一旦之私伏惟持之不

变以幸此县之人而以熹所陈者晓李君无深怒也李君

书与熹前所为札并封纳呈他尚容靣究

   与黄枢密书辛巳冬

𥨸闻虏酋陨命种人遁走淮北遗民悉降我师此盖天命

眷顾宗庙社稷之灵廓清中原以全𢌿付莫大之庆海内

同之然熹之愚虑独不胜𥝠忧过计敢以布于下执事盖

自戊午讲和以至于今二十馀年朝政不纲兵备弛废国

势衰弱内外空虚近岁以来天启圣心稍加振理始复渐

有条绪然𪧐弊巳深非得同心同德之臣素为海内所属

望者为之辅佐进贤退奸修滞𥙷弊要之以尽而持之以

久使其势翕然而大变则未可以有为也前日不量事势

亟下亲征之诏则既失之易矣然理直言顺庶㡬有成事

同发机有进无退而旷日引月不闻进发之期任国政者

不闻有寇忠愍之谋典𪧐卫者不闻有高烈武之请使诸

将惰心六军解体虏骑横突深入两淮兵少而敌益彊事

急而粮巳匮于是戒严未及两月而募兵科借之祸巳及

民矣向非天佑皇家降罚于彼则胜负之决盖未可知今

日之事其不可谓诸公谋于庙堂之效群帅攻城野战之

功亦巳明矣愚谓正宜君臣相戒兢慎祗肃改图柄任益

修政理以答扬上天眷顾之命不宜坐虞邻国之难以幸

为利而遽自以为安也抑今中原之地幅贠万里虏人奔

走震骇之馀力未能争朝廷坐视而不取则非计取之则

功绪广而劳费多此正安危得失之机差之毫厘缪以千

里不可以不审也熹𥨸以为必能因其人以守因其粮以

食使东南之力不困然后根本固而不揺必有以大慰其

来苏之望而深结其同济之心使西北之情益坚然后藩

篱密而可恃必使虏人他日痛定力全之后不能复窥吾

卢龙之塞然后朝谒陵庙还反旧京之事乃可言也不知

今日朝廷之上侍従之列谁为能办此者独旧人之贤起

而未用者一二公使之出则重于今日视师之人授之政

则贤于今日秉钧之士独恐朝廷终不听用则无如之何

耳失今不早为计虏人士马精彊固未有损今兹所失独

元颜亮一夫耳万一旬月之间复悉其众挟其䘮君之耻

以来修怨于我不知朝廷之议复以何计御之敛民则民

憔悴而不堪募兵则兵脆弱而无用将据中原而与之争

则形势未习将弃中原而守淮泗则恢复无期不知议者

何以处此苟处之未审而曰姑又以待天幸之来则非愚

之所敢知者是以私忧过计夙夜拳拳而不能巳也顾衰

病之馀气短辞拙不能言利害之实然其大要不远是矣

阁下以道学履践致身庙堂在诸公间最有人望故熹敢

以此言进触冒威尊皇恐无地狂妄之罪惟左右者裁之

   答陈漕论塩法书(⿱艹石)癸未

熹昨承垂示塩法利害累日究观𥨸以为适今之宜莫便

于此及询诸郷人则其说不无同异不敢不以闻盖问之

崇安之人则比其旧费略有所省无不以为便者问之建

阳之人则云千金之产今日买塩所折不过千钱而新法

输钱半倍其旧又湏出钱买引塩食之计引塩至建溪上

流比之今价亦不能甚贱则其为利为害未可知也两邑

之数具之别𥿄可见其实又不知他邑如何尔然熹窃谓

法之大体实巳利便盖𭛌弱均敷巳宽下贫应役之民便

省陪费又凡种种弊幸皆无所自而作固不可以轻变但

更湏博尽众谋多方措置使输钱之数比旧稍轻买塩之

价比旧顿减即公𥝠两便法可久行若其不然则官戸豪

宗昔幸免而今例输者横议纷纷必有所缘而起虽有良

法美意不可行矣窃尝思之引价之所以贵以引额之数

拘之也本钱之所以多以所支之数取之也此塩之所以

贵也卖引之额所以㣣以所运之数拘之也海船之钱所

以取以般运之费计之也此计产输钱之所以重也欲致

二利去二害在乎罢海仓之买纳而巳矣诚能罢海仓及

下四州诸县之买纳而使客人请引南自漳泉北至长溪

従便路径就埕戸买塩兴贩则引价可减本钱可轻而

塩贱矣引额可增海船可罢而计产所输亦薄矣夫海仓

为塩法蠧害之根本使䑓知之详矣下四州诸县买纳之

弊不异乎海仓而漳州以盗卖合支产塩重为民害使台

知之亦详矣使其无害于今日所议之法犹将废置以蠲

积弊况所以增官塩之价而厚𥝠塩之利者皆在乎此岂

可以不罢而改图其新乎夫卖引之额以上四州逐年运

到一千万斤者为率而海仓每岁所取亦止此数尚有乏

绝不继停留纲运之时故引价至于二十三文而患其贵

引钱止得二十三万而患其少皆此之由也熹窃谓夫一

千万斤者官运之正数也若夫出于埕戸搭于纲船漏于

步担而散于四郡之间食之无馀者一岁又何啻数百万

斤此乃埕戸所煎民间所食之实数而前日弃之以为𥝠

贩之资者正次海仓侵盗本钱稽留割剥使埕戸不愿输

官而宁𥝠为贱鬻以救目前之急故也今若罢去海仓而

収此数百万斤者并入引额则引价每斤可减数钱而所

以収引钱大数反增于旧矣谓如增作一千五百万斤引而一斤止卖二十文亦得三

十万贯恐不止此数更乞筹之又使埕户更无𥝠塩可卖而官塩益快何

惮而久不为此夫所以使客人纳塩本钱每斤十二文者

将以给埕戸为循环本也今官収而官给之在客人则为

枉费在埕戸则无实利SKchar若使埕戸客人自为贸易而官

封之沿海逐县专委令丞或簿尉则客人不费四五文可得塩一斤毎

斤所省数钱足以具舟楫资往来埕戸售塩一斤实得四

五文比之请于官司名为十二文而经过官吏𭣄子之手

什不得其一二者大相远矣所以使州县桩海船钱五万

馀贯者本为漕司自海仓运至怀安以待客贩也若罢海

仓而使客人径従便路兴贩则此钱固巳在所蠲矣行此

数者使引价可减本钱可省则官盐自贱而𥝠贩自戢引

额可增海船钱可罢则此两项所增所罢之数以减计产

所输之数亦不啻什四五矣下四州人戸则使径就埕戸

买盐不限引法但立法以防其兴贩透入上四州界可也

此外非熹闻见思虑所及但议者见使司自王侍郎以来

三四年间代纳上供其数不少或谓增盐尚有可减之数

更望计度如其可减则愿更减分数于三项立法之中均

退几钱尤为久远之利使闽中之人相与称曰盐法之利

于吾民自陈公始子孙不忘岂不休哉鄙见如此未知当

否以下问之勤不敢虚辱既采民言又竭愚虑以称塞万

分狂妄之罪尚冀高明矜而恕之幸甚幸甚

   答刘平甫书

闻巳遣两使议和虏人待遇甚厚或疑虏势实衰故欲且

缓我师耳所遣乃归正人也杨巳罢御营用周元特之言

也周巳还南榻矣山中巳闻否伯崇兄不及别上状想且

留屏山比日读何书讲论切磋之益想不但文字间也上

蔡帖中儒异于禅一节道间省记颇觉有警试相与究之

见日靣论也

与陈书谩写去只可呈大兄一读而焚之勿留也此言

 之发其不能受也固宜然万一成行则所言必有甚于

此者又将何以堪之耶观此气象不(⿱艹石)杜门之为愈下

 计终当出此耳元履云(⿱艹石)为贫即不妨巳以行道自任

 而以为贫处人此正吴材老之论古音也可以一𥬇

   与延平李先生书

熹拜违侍右倏忽月馀顷尝附两书于建宁𥨸计巳𫉬关

听矣熹十八日离𰯌下道路留滞二十四日到鈆山馆于

六十兄官舎路中幸无大病今日戴君来诊脉其言极有

理许示药方矣云无他病只是禀受气弱失汗多心血少

气不升降上下各为一人其他曲折皆非俗医所及顷在

建阳惟见大湖一亲戚语近此耳至于心意隐微亦颇得

之信乎其不可揜也熹向蒙指喻二说其一巳叙次成文

惟义利之说见得未分明说得不快今且以泛论时事者

代之大略如中前书中之意到阙万一得对毕即录呈也

但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平时岂不讲论及此今欲措

辞断事而茫然不知所以为说无乃此身自坐在里许而

不之察乎此深可惧者此间亦未有便姑留此幅书以俟

附行若蒙赐教只以附建宁陈丈处可也天气未寒更乞

为道保重以慰瞻仰九月二十六日拜状不备

   与魏元履书

熹六日登对𥘉读第一奏论致知格物之道天颜温粹酬

酢如响次读第二奏论复仇之义第三奏论言路壅塞佞

幸鸱张则不复闻圣语矣副本已送平甫托写呈当已有

之矣十二日有旨除此官非始望所及幸幸甚甚然阙尚

远恐不能待巳具请祠之札辞日投之更属凌丈催促必

可得也和议巳决邪说横流非一苇可杭前日见周葵面

质责之乃云此皆处士大言今姑为目前计耳熹语之曰

国家亿万斯年之业参政乃为目前之计耶大率议论皆

此类韩无咎李德远皆不复㝷遂𥘉赋矣庶寮唯王嘉叟

诸人尚持正论然皆在闲处空复尔为两日从官过堂诣

府第不知所论云何欲少赞之辄不值未知渠所处也言

路惟小坡论甚正但恐其发不勇不能胜众楚尔王之望

龙大渊巳差使副不知尚能挽回否诸非笔札可尽

 共父之出中批所命朝野不知所坐本欲作先生一书

 醉矣不能因书及之亦令平甫写其札副稿寄呈矣

   与魏元履

近时一种议论出于正人之口而含糊鹘突听之使人愦

愦似此气象规模如何抵当得王之望尹穑軰更何足挂

齿牙间也

   与陈侍郎书

昨者伏蒙还赐手书慰藉甚厚拜领感激不知所言而奉

祠冒昧之请又蒙台慈引重再三卒以得其所欲所示堂

帖谨以祗受仰荷恩眷尤不敢忘而不知所以报也盖熹

赋性朴愚惟知自守间一发口柄凿顿乖度终未能有以

自振于当世退守丘园坐待沟壑而巳今以阁下之力得

窃𢊬假以供水菽之养其为𥝠幸亦巳大矣顾于义分犹

有侥冒之嫌而阁下推挽之𥘉心犹以为不止于此此则

岂熹所敢闻哉又蒙垂喻今日之事慨然有戛戛乎其难

哉之叹且承任职以来屡有建白去处之义自处甚明熹

也虽未𫉬与闻其详然有以见贤人君子立乎人之本朝

未尝一日而忘天下之忧亦不肯以一日居其位而旷其

职盖如此然犹不鄙迂愚踈贱之人而语之及此其意岂

徒然哉熹诚不足以奉承教令然窃不自胜其慕用之𥝠

是以忘其不侫而试效一言焉执事者其亦听之熹尝谓

天下之事有本有末正其本者虽若迂缓而实易为力救

其末者虽若切至而实难为功是以昔之善论事者必深

明夫本末之所在而先正其本本正则末之不治非所忧

矣且以今日天下之事论之上则天心未豫而饥馑荐臻

下则民力巳殚而赋敛方急盗贼四起人心动揺将一二

以究其弊而求所以为图回之术则岂可以胜言哉然语

其大患之本则固有在矣盖讲和之计决而三纲颓万事

隳独断之言进而主意骄于上国是之说行而公论欎于

下此三者其大患之本也然为是说者苟不乘乎人主心

术之蔽则亦无自而入此熹所以于前日之书不暇及他

而深以夫格君心之非者有望于明公盖是三说者不破

则天下之事无可为之理而君心不正则是三说者又岂

有可破之理哉不审阁下前日之论其亦尝及是乎抑又

有大于此者而山野之所弗闻弗知者乎阁下诚得其本

而论之则天下之事一举而归之于正殆无难者而吾之

去就亦易以决矣熹窃不自胜其愤懑之积请复得而详

言之夫沮国家恢复之大计者讲和之说也坏边陲备御

之常规者讲和之说也内咈吾民忠义之心而外绝故国

来苏之望者讲和之说也苟逭目前宵旰之忧而养成异

日宴安之毒者亦讲和之说也此其为祸固巳不可胜言

而议者言之因巳详矣(⿱艹石)熹之所言则又有大于此者盖

以祖宗之仇万世臣子之所必报而不忘者苟曰力未足

以报则姑为自守之计而蓄憾积怨以有待焉犹之可也

今也进不能攻退不能守顾为卑辞厚礼以乞怜于𬽦仇

之戎狄幸而得之则又君臣相庆而肆然以令于天下曰

凡前日之薄物细故吾既捐󠄂之矣欣欣焉无复豪分忍

含𡨚迫不得巳之言以存天下之防者呜呼孰有大于祖

宗陵庙之仇者而忍以薄物细故捐󠄂之哉夫君臣之义父

子之恩天理民𢑱之大有国有家者所以维繋民心纪纲

政事本根之要也今所以造端建极者如此所以发号施

令者如此而欲人心固结于我而不离庶事始终有条而

不紊此亦不待知者而凛然以寒心矣而为此说者之徒

惧夫公论之沸腾而上心之或悟也则又相与作为独断

说𫝊会经训文致奸言以深中人主之所欲而阴以自

托其私焉本其为说虽原于讲和之一言然其为祸则又

不止于讲和之一事而巳是盖将重悮吾君使之傲然自

圣上不畏皇天之谴告下不畏公论之是非挟其雷霆之

威万钧之重以肆于民上而莫之敢樱者必此之由也呜

呼其亦不仁也哉甚于作俑者矣仁人君子其可以坐视

其然而恬然不为之一言以正之乎此则既然矣而旬日

之间又有造为国是之说以应之者其欺天罔人包藏险

慝抑又甚焉主上既可其奏而群公亦不闻有以为不然

者熹请有以诘之夫所谓国是者岂不谓夫顺天理合人

心而天下之所同是者耶诚天下之所同是也则虽无尺

土一民之柄而天下莫得以为非况有天下之利势者哉

惟其不合乎天下之所同是而彊欲天下之是之也故必

悬赏以诱之严刑以督之然后仅足以劫制士夫不齐之

口而天下之真是非则有终不可诬者矣不识今日之所

(⿱艹石)和议之比果顺乎天理否耶合乎人心否耶诚顺天

理合人心则固天下之所同是也异论何自而生乎若犹

未也而欲主其偏见济其𥝠心彊为之名号曰国是假人

主之威以战天下万口一辞之公论吾恐古人所谓徳惟

一者似不如是而子思所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者

不幸而近之矣昔在熙宁之𥘉王安石之徒尝为此论矣

其后章惇蔡京之徒又从而绍述之前后五十馀年之间

士大夫出而议于朝退而语乎家一言之不合乎此则指

以为邦邦诬而以四凶之罪随之盖近世主张国是之

严凛乎其不可犯未有过于近时者而卒以公论不行驯

致大祸其遗毒馀烈至今未巳夫岂国是之不定而然哉

惟其所是者非天下之真是而守之太过是以上下相徇

直言不闻卒以至于危亡而不悟也传曰差之毫厘缪以

千里况所差非特毫厘哉呜呼其可畏也巳柰何其又欲

以是重误吾君使之㝷乱亡之辙迹而躬驾以随之也呜

呼此三说者其为今日大患之本明矣然求所以破其说

者则又不在乎他特在乎格君心之非而巳明公不在朝

廷则巳一日立乎其位则天下之责四靣而至与其颠沛

于末流而未知所济孰(⿱艹石)汲汲焉以勉于大人之事而成

巳成物之功一举而两得之也熹杜门求志不敢复论天

下之事久矣于阁下之言𥨸有感焉不能自巳而复发其

狂言如此不审高明以为如何也尚书王公计就职巳久

方群邪竞逐正论消亡之际而二公在朝天下望之屹然

(⿱艹石)中流之底柱有所恃而不恐虽然时难得而易失事易

毁而难成更愿合谋同力早悟上心以图天下之事此非

独熹之愿实海内生灵之愿也

   与汪帅论屯田事

崇安有范𦬊通判者顷从郑资政镇蜀能言当时汉中屯

田之利所以实边郡纾民力省岁费者甚有条理不知其

幕府文书犹有存于今日者否就使不完当日官吏必尚

有可访者今之所谓和好岂可长保万一可保而在我者

亦岂当但为安坐以守所保之计乎聚人之本财用为急

与其卖度牒责财于民而髠其首以绝生聚之源卖官告

使入仕之流猥滥讹杂以为吾民之病孰(⿱艹石)因天时分地

利借力于饱食安坐之兵而坐収富彊之实效乎况前人

巳试之验未远在博访而亟行之尔稼穑之功经岁乃成

然当可为之时缓之一日则失一岁之事今以阁下之明

乘此边事少休岁収大稔之际兵民皆有馀力可以就事

况诸司又皆通情则事之在汉中者亦可委曲审议而共

为之失今不为恐后难复值此可为之会矣熹在远僻不

能深得利病之详然得于传闻参以简𠕋所记载窃以为

此最当今边防之急务而申军律练士卒备器械抑又次

之皆不可不先事预谋以为之备不审台意以为如何

   与曹晋叔书

熹此月八日抵长沙今半月矣荷敬夫爱予甚笃相与讲

明其所未闻日有问学之益至幸至幸敬夫学问愈高所

见卓然议论出人意表近读其语说不觉胸中洒然诚可

叹服岳麓学者渐多其间亦有气质醇粹志趣确实者只

是未知向方往往骋空言而远实理告语之责敬夫不可

辞也长沙使君豪爽俊迈今之奇士但喜于立异不肯入

于道德可惜屡询近况似深念尊兄者曽得近书否共父

到阙之后言事者数矣其言又皆慷慨劲正近世之所未

有圣主聦明无不容纳然所忧者一薛居州(⿱艹石)得三五人

赞助之国事或可扶持也此岂人力所能参哉看上苍如

何耳

   与魏元履书

𬒳教备悉至意大槩只放税廪穷两事尔放税是秋冬间

事且与诸公商量未晚廪穷亦是州县间合行事似不必闻

之朝廷朝廷每事如此降指挥恐不是体靣昨日巳作芮书

今录呈不知且如此可否第五等是五百文以下其间极

有得过之人(⿱艹石)物业全𬒳水伤固不可不全放(⿱艹石)但伤些

小如何一例放得但百十钱以下产戸即不能如此分别

与全放不妨尔西府书旦夕遣去熹亦当作书且以老兄

说与熹鄙意告之惟其所择但一两县灾伤似只是监

司州郡事(⿱艹石)执政者切切然只专为郷里理会事似属偏

颇道理亦不如此芮漕之书相咨问如此(⿱艹石)以诚告岂有

不行徐任亦方留意此事尽得商量(⿱艹石)商量到十数日间

亦须有定议矣朝廷在千里外其为报应岂不缓耶但商

量事须酌中合宜教人行得即无不可告之理其或不入

咎乃在彼(⿱艹石)自家所说过当教人信不及行不得则是自

家未是安得专咎他人耶况禹稷颜子事体不同吾人巳

是出位犯分了(⿱艹石)合告州府监司者告州府监司合告朝

廷者告朝廷尽诚以告之而行与不行付之于彼犹未为

大失今一向如此却似未是道理盖此事一发使朝廷失

虑四方之体州郡监司失其职吾辈失其守虽活千人不

可为也如何如何不(⿱艹石)更度事理之所宜力告诸公有合

朝廷应副者令自申明而约以助其请则庶㡬或可尔谢

诸公书必巳有定论顷见伊川集中谢韩康公启乃是除

讲官后方谢之吴宪既得书却难不答且答其书因谢其

意似无不可但诸公无书来者则未须尔将来谢帅之辞

不过自叙巳意谢其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而巳横渠有数篇谢人荐举书甚佳何必作佞

语亦何必作蠢辞但荐书中有此人姓名亦是人生不幸

事此古人所以难受爵位也养源小批如此而遂竟去何

耶熹看得今日之事只是士大夫不肯索性尽底里说

不可专咎人主柳子厚曰食君之禄畏不厚兮惮得位之

不昌退自服以默默兮曰吾言之不行今人多是此般见

识也得汪丈六月十九日九江书云六月末可到玉山于

彼俟请祠之报巳作书速其行矣一请犹是礼数(⿱艹石)又再

请则无谓矣熹与书云有如再请忽遂雅怀而治乱消长

由此遂分岂惟公终身恨之天下后世亦且有所归责矣

不知渠又以为如何所欲言甚众亟遣人草草

   与魏元履书

里中大稔数年所无幸事然小民债负亦倍常年比収敛

巳想亦无馀矣昨得赵推书云漕司巳备录熹札子行下

府中未知后来如何王守赵漕都未通书盖亦懒与此事

矣共父前月二十间因论王琪专𬒳密旨筑真州城不经

由三省密院大忤上旨批与端殿宫观次日又批与知隆

兴乞放谢却令朝辞乞以念八日又令𥘉四日却似悔前

举之失然共父书云陈丈力争此事恐亦不能久两公在

朝虽做大事不得然善类不无所恃今各辞去亦可虑也

书中令致意尊兄云事体与昔不同陈丈(⿱艹石)去则此事当

自审处平父亟遣人至云际人立俟书草此为报集议文

字上内钦夫他文未暇检然多取而不究其旨此乃尊兄

旧病何为未能去耶芮老书中相告戒切中拙病荷其相

爱之意不敢忘也

   贺陈丞相书戊子冬

恭闻制书延拜进秉国均凡在陶镕孰不欣赖伏惟明公

以大忠壮节早负天下之望自知政事赞襄密勿凡所论

执皆系安危至其甚者辄以身之去就争之虽未即从而

天子之信公也益笃天下之望公也益深懔懔然惟惧其

一旦必去而不可留也夫明公所以得此于上下者岂徒

然哉今也进而位乎天子之宰中外之望莫不欣然咸曰

陈公前日之言天下之言也争之不得危于去矣而今乃

为相则是天子有味乎陈公之言而将卒从之也陈公其

必以是要说上前而决辞受之几矣且天下之事其大且

急者又不特此陈公果不得谢而立乎其位必且次第为

上言之为上行之其不默然而受兀然而居也明矣熹虽

至愚亦有是说然今也听于下风亦既馀月政令之出黜

陟之施未有卓然大异于前日则是明公盖未尝以中外

之望于公者自任而苟焉以就其位矣熹受知之深窃所

愧叹未知明公且将何以善其后也请得少效其愚而明

公择焉盖闻古之君子居大臣之位者其于天下之事知

之不惑任之有馀则汲汲乎及其时而勇为之知有所未

明力有所不足则咨访讲求以进其知扳援汲引以求其

助如救火追亡尤不敢以少缓上不敢愚其君以为不足

与言仁义下不敢鄙其民以为不足以与教化中不敢薄

其士大夫以为不足共成事功一日立乎其位则一日业

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则不敢一日立乎其位有所爱

而不肯为者𥝠也有所畏而不敢为者亦𥝠也屹然中立

无一毫𥝠情之累而惟知为其职之所当为者夫如是是

以志足以行道道足以济时而于大臣之责可以无愧不

审明公图所以善其后者其有合于此乎其有近于此乎

无乃复有进于此者而熹之愚不足以知之乎愿亟图之

庶乎犹足以终慰天下之望母使前日之欣然者更为今

日之悒然也抑熹又有请焉盖熹尝辱明公赐之书矣其

言有曰前軰为大臣不过持循法度主张公道知无不言

复君以德公行赏罚进贤退不肖而巳今日事有至难风

俗败坏官吏苟且彊敌在前边备未立如之何其可为也

熹愚不肖深有所疑盖凡明公之所易者皆古人之所难

而明公所难者乃古人之所易也反复思虑不得其说

以质之左右而未暇也今者敢因修庆而冒以为请伏惟

明公试反诸心而以事理之轻重本末权之诚知夫真难

易之所在而有以用其心焉则亦无难之不易矣诗曰伐

柯伐柯其则不远愿明公留意则天下幸甚

   答魏元履书

所喻杜征南语此固切论然今日之事恐异于此盖彼以

彊大兼人之国故其计谋规画不得不然今以弱小自守

而义当有为乃其义理事势不得不尔今日虽无征南之

明略而天下之事当得但巳耶愚谓孟子所谓成功则天

董子所谓明道正义武侯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巳成败

利钝非所逆料者正是今日用处(⿱艹石)以征南之言为正𥨸

恐落第二义也前日答书思虑偶不及此见来书又言之

聊发其愚不知老兄以为如何也顷见林黄中说在宫邸

读史记秦伐楚王翦李信争兵多少处偶及近事因云今

乃欲以数万之卒横行中原何其虑事之不详也熹因为

言此事正不尔秦灭六国楚最无罪故楚既亡而其国人

悲思有三戸之谣则当时秦人之攻楚人之守势可知矣

今日之事与此正相反柰何以为比乎此与所论亦稍相

似因谩及之大抵议论先要根本正当然后纪纲条目有

所依而立近看论语说及为儿辈说唐鉴因得究观范太

史之学不知此人胸中如何其议论乃尔暇日试熟观数

过当见古人论事轻重缓急之方矣每读至会心处未尝

不废卷而叹也

   与陈丞相书巳丑

熹启中夏毒𤍠恭惟仆射平章枢使相公钧候起居万福

熹昨奉咫尺之书修致庆问因以愚虑上渎高明自揣妄

庸宜得谴斥之罪乃蒙钧慈还赐手教抚存开纳礼意勤

厚伏读三叹有以见明公位愈高而心愈下德弥盛而礼

弥恭果非小人之腹所能料也台司礼绝不敢复致启谢

惟是区区归心黄阁之下未始一日而忘忽又奉承堂帖

戒以祗事之期囊封疾置似亦非常制所当得者自顾何

人可以当此尤窃恐惧不能自安然熹之狂狷朴愚不堪

世用明公知之盖有素矣顷自祠官叨𬒳除目闻命之𥘉

即惕然有不敢当之意顾以近制不应辞避之科因欲复

求祠官几得斗升之禄以共水菽之养则又以待次尚远

惧有贪躁之嫌是以因仍寝嘿以至于今幸官期巳及而

庙堂又特为下书以招徕之则熹之不𫉬巳而有求似亦

不为甚无谓者巳别具札子一通道其所欲伏惟明公哀

怜而幸听之不使轻犯世故以贻亲忧则明公之赐于熹

厚矣或恐未即遽蒙矜许则熹请得复罄其说盖熹虽愚

不肖无所短长然区区用力于古人之学阅天下之义理

亦庶几不为懵然者岂不知外有君臣之义内有母子之

情而平生知巳如明公者待之又不为不厚岂不愿及明

时效尺寸以报君亲酬知遇而直逡巡退缩以求守此东

冈之陂乎此其中必有甚不得巳者惟明公幸察焉而听

其所欲使得窃祠官之禄以养其亲而自放于荒闲寂寞

之境以益求其所志庶乎动心忍性涵泳中和赖天之灵

得遂变化其狂狷朴愚之质则异时明公未忍终弃犹欲

熏沐而器使之其或可以奉令承教而不敢辞也明公亦

宜自谋所以清化原革流弊者使乾刚不亢而君道下济

忠谠竞劝而臣道上行则天地交㤗上下志同而天下之

士虽有嚣嚣然处𤱶亩而乐尭舜者犹将为明公出况如

熹者又岂足道也哉伏惟明公勉焉则天下幸甚自馀加

护鼎食以慰具瞻熹不胜恳祷拳拳之至谨奉手启以闻

伏惟照察

   与汪尚书书巳丑

自顷拆号日望登庸尚此滞留不省所谓海内有识之士

盖莫不为明公遅之而熹之愚独有为明公喜者盖以省

闱之取舎观之则疑明公于天下之义理尚有当讲求者

而喜其犹及此闲暇之时也自道学不明之久为士者狃

于偷薄浮华之习而诈欺巧伪之奸作焉上之人知厌之

矣然欲遂变而复于古一以经行迪之则古道未胜而旧

习之奸巳纷然出于其间而不可制世之人本乐纵恣而

惮绳检于是乘其𨻶而力攻之以为古道不可复行因以

遂其自恣苟简之计俗固巳薄为法者又从而薄之日甚

一日岁深一岁而古道真(⿱艹石)不可行矣譬之病人下寒而

客𤍠炽于上治其寒则𤍠复大作俗工不求所以治寒之

术遂以为真𤍠而妄以寒药下之其不杀人也者几希矣

苏氏贡举之议正如此至其诋东州二先生为矫诞无实

不可施诸政事之间则其悖理伤化抑又甚焉而省闱盗

用此文者两人明公皆擢而寘之众人之上是明公之意

盖不以其说为非也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

其事明公未为政于天下而天下之士巳知明公之心争

诵其书以求速化耳濡目染以䧟溺其良心而不自知遂

以偷薄浮华为真足尚而敢肆诋欺于昔之躬行君子者

不为非也况于一旦坐庙堂之上而以宰相行之其害又

当如何哉明公前者駮正张纲之谥深诋王氏之失识者

韪之而今日之取舎乃如此死者有知得无为纲所𥬇不

审明公亦尝悔之否乎熹愚无知辱知奖甚厚往者亦尝

说及此而今略验矣故独不敢以延拜之迟为恨而以

犹得及此暇时讲所未至为深喜明公(⿱艹石)察其愿忠之意

而宽其忘分之诛则愿深考圣贤所传之正非孔子子思

孟程之书不列于前晨夜览观穷其指趣而反诸身以求

天理之所在既以自正其心而推之以正君心又推而见

于言语政事之间以正天下之心则明公之功名徳业且

将与三代王佐比隆而近世所谓名相者其规模盖不足

道况苏氏浮靡机变之术又其每下者哉熹忽𬒳堂帖戒

以官期本不欲行今乃得遂𥘉心有书恳丞相求祠禄以

供水菽之奉恐或怒其不来未易遽得即乞从容一言之

赐早遂所求幸甚幸甚参政梁公之门𥘉无洒扫之旧不

敢以书请又恐疑于简巳也有札子一通乞转致之且及

此意则又幸甚熹不敢复论时事盖亦有不待论而白者

明公尚勉之哉

   答汪尚书书六月十一日

徐倅转致五月二十七日所赐教帖恭审比日暑雨⿰氵閠 -- 润

台候起居万福感慰之深伏蒙劝行尤荷眷念熹近拜手

启并申省状自崇安附递𢢽请祠禄不审巳得彻台听否

孤贱无庸学不加进而戆愚日甚与世背驰自度不堪

当世之用久矣往者犹意明公来归必将有以上正君心

下起颓俗庶几或可效其尺寸以佐下风是以未敢决然

遂为自屏之计而今也明公之归亦既累月矣似又未有

以大慰区区平昔之望则熹也尚复何望于他人而可辄

渝素守以从彼之昏昏哉所以深不𫉬巳而有前书之请

非独自为亦欲明公识察此意而图其新耳今承诲饬之

勤敢不深体至意然熹愚窃谓明公必欲引内其身不(⿱艹石)

听用其言言行矣则其身之出也可以无所愧其不出也

可以无所恨(⿱艹石)言不用道不合顾踽踽然冒利禄而一来

前有厚颜之愧后有骇机之祸熹虽至愚独何乐乎此而

必为之而明公亦何取乎熹而必致之也抑明公之教熹

曰既到之后(⿱艹石)有未安则在我矣两得元履书亦以公言

见告如此此则明公爱熹之深而所以为熹谋者反未尽

也夫事之可否方杂乎⿱冝八 -- 𡨋⿱冝八 -- 𡨋之中而未知所决则姑为之

以观其后可也今此身之不可仕仕路之不见容巳昭然

矣尚何待于既至然后有所未安耶古之君子量而后入

不入而后量今身在山林尚恐不能自主况市朝胶扰之

域当世之大人君子至是而失其本心者踵相㝷也(⿱艹石)

者又可保其不失耶故熹深有所不能无疑于明公之计

惟前书之恳敢因是而复有请焉如蒙矜许固为大幸(⿱艹石)

其不遂则熹岂敢坐违朝命而不一行但老人年来多病

既不敢劳动登途又不敢远去𰯌下只此一事便自难处

藉令单行至彼就职则便𬒳拘縻不就则重遭指目就职

之后遽去则又似无说不去则自违素心凡此曲折皆巳

思之烂熟其势必至颠沛无可疑者伏惟明公以其所以

见爱之心施之于此而为之谋则必有所处矣然熹亦非

必欲祠禄(⿱艹石)荒僻无士人处教官少公事处县令之属似

亦可以藏拙养亲但恐无见阙耳穷空巳甚(⿱艹石)有数月之

阙即不可待又不(⿱艹石)且作祠官之为便也复因徐倅便人

拜启区区底蕴敢尽布之伏惟明公察焉进见未期伏乞

进德修业为主眷人望千万自重不宣谨启

   答汪尚书书七月二日

国史侍读内翰尚书丈台席去月十一日徐倅转致台翰

之赐即巳具启尽布腹心今当彻听闻久矣今日得崇安

递中十八日所赐教帖伏读再三仰认至意感服之馀得

以窃闻比日暑中台候起居万福又以为慰熹学不加进

而迂戾日甚特以去违门墙之久明公不深知犹复以故

意期之移书招徕词旨笃厚此见高明好贤乐善之意有

加于前而熹无以堪之徒自惧耳区区之怀所欲陈者所

附徐倅书巳索言之但不知向托元履致丞相书及申省

状等曽一一投之否度可否之报必巳有所定然未知诸

公所以必欲其来何谓也哉以为欲行其道则熹学未自

信固无可行之道今日所处人得为之又非可行之官且

诸公皆以𦒿德隽望服在大僚而纪纲日紊奸幸肆行未

有能遏之者又非有可行之效也以为欲荣其身则使熹

捐󠄂亲而仕舎灵龟而观朵頥随行逐队则有持禄之讥卬

首信眉则有出位之戒是亦何荣之有哉凡此数者久巳

判然于胸中往时犹欲以明公卜之是以未敢决然为长

往之计今明公还朝期年诸事又且如此则熹亦岂待视

一魏元履而为去就哉然闻元履数有论建最后者尤切

(⿱艹石)一旦真以此去则有志之士虽欲不视之以为去就

亦不可得矣盖出处语默固不必同然亦有不得不同者

皆适于义而巳熹累蒙敦譬固巳不敢辄徇匹夫之守今

只俟前日之报若巳得请固为幸甚无所复言(⿱艹石)犹未也

而诸公果能恊成元履之论使圣德日新䜛佞屏远逆耳

利行之言日至于前而无所忤焉则熹失所望于前者犹

或可以収之于后又何说之辞哉程张二先生固可仕而

仕然亦未尝不可止而止也熹则何敢议此特因来教而

及之至于前日冒进瞽言明公不以为谴而欲与之上下

其论且将推是而益省察焉明公进徳不倦之意可谓盛

矣然事变无穷几会易失酬酢之间盖有未及省察而谬

以千里者是以君子贵明理也理明则异端不能惑流俗

不能乱而德可久业可大矣(⿱艹石)熹前日所请欲明公致一

于孔孟程子之书者乃穷理之要不审高明果以为何如

也近见吕申公家一二议论殊乖僻悖理不谓原明亲炙

有道而所见乃尔向见明公笃信之今亦觉其非否盖天

下无二道今两是相持于胸中所以临事多疑而当疑者

反不察也所欲言者无穷薄暮欲遣书入递不能尽怀伏

惟益为此道千万自重不宣

   与陈丞相书巳丑七月十四日

熹昨以愚𢢽冒渎威尊似闻钧慈怜念未许遽就闲退区

区感激何可具言实以鄙性蠢愚触事妄发窃观近事深

恐一旦不能自抑以取罪戾不肖之身非敢自爱诚惧仰

负相公手书招徕之意重玷听言待士之美则其为罪大

矣伏况老亲行年七十旁无兼侍尤不欲其至于如此日

夕忧烦几废寝食人子之心深所不遑是敢再𤁋悃诚仰

干大造欲乞检会前状特与陶铸岳庙一次俾得婆娑丘

林母子相保遂其麋鹿之性实为莫大之幸情迫意切不

知所言伏望钧慈俯赐怜察

   答汪尚书书七月二十六日

熹此月二日递中领赐教即以尺书附递拜答续又领章

左藏寄来台翰又以数字附刘审计伸前日之𢢽不审今

皆呈彻未也忽徐倅送示九日所赐手帖恭审即日秋暑

盛德有相台候起居万福感慰不可言重𫎇戒喻令熹审

思出处之计苟合于义他不必问也熹虽至愚荷明公矜

念之深教诲之切至于如此岂不愿奉承一二少答知巳

之遇然区区之意巳具前书更望留意反复则有以知熹

之所处其度于义盖巳审矣但恐熹所谓义乃明公所谓

不必问者而忽之耳然熹既巳申省则今日亦湏再得省

札而后敢行但至彼不过恳辞而㱕他亦无以自效却虑

一旦亲见诸公之𫍙𫍙音声颜色有不能平所发或至于

过甚以自取戾则明公虽欲曲加庇护而不可得殆不若

早为一言遂其所请之为愈也前书戒以勿视元履为去

就熹固巳略言之矣夫朝有阙政宰执侍从䑓諌熟视𨚫

立不能一言使小臣出位犯分颠沛至此巳非圣朝之美

事又不能优容奖励顾使之逡巡而去以重失士心又不

俟其自请而直谴出之则骇听甚矣陈公之待天下之士

乃如此明公又不少加调护而听其所为则熹亦何恃而

敢来哉盖熹非敢视元履为去就乃视诸公所以待天下

之士者而为进退耳愿明公思之为熹谢陈公熹之坐违

朝命巳三月矣欲加之罪不患无辞既不早从所请则不

(⿱艹石)正其违傲之罪而谪斥之亦足以少振风声使天下之

士知守道循理之不可为而一于阿䛕委靡之习以遂前

日之非亦一事也不识明公其亦以为然乎顷年陈公在

建安明公在蜀郡熹尝𫉬侍言于陈公窃以为天下之事

非两公不能济陈公盖不辞也至于今日乃复自忧其言

之不效往者则不可諌矣来者其亦尚可追乎伏惟明公

深逹陈公相与亟图之熹之心盖犹不能无拳拳也承谕

旦夕即上告归之请熹窃惑之盖明公非不可去特万里

还朝主知人望如此其不薄也一旦未有以借手而无故

以去此古人所以有屑屑往来之讥也愚意却愿明公审

思以合于义母使人失望焉则熹之愿也陈公札子一通

乞赐传逹幸甚幸甚邈然未有拜侍之期伏惟顺时之宜

为国自重不宣

   与陈丞相书七月二十六日

屡以愚𢢽冒渎钧听未蒙矜许忧惧实深今日复得尚书

汪公书戒以速行谨以愚见复之颇尽曲折窃恐相公未

知区区之心试取而一观之则知我罪我当有所决矣熹

受知之深岂愿如此亦惟有以深瞩其不得巳之故或遂

改图则不惟熹犹有望焉而天下实受其赐惟相公深图

   答刘平甫书 汪下疑当有尚字或上书字乃丈字之误

领武昌五月下旬书知行李平安登览雄胜甚慰所怀而

安国诸词更勤手笔读之使人飘然直有凌云之气也比

日新秋尚𤍠伏惟到荆巳久侍奉万福熹请祠久不报昨

得元履书云相君怒甚恐不可得然三得汪书书巳两报

之竭尽底蕴次第亦湏见怒矣或恐更有备礼文字来即

当再入文字彊勉一到衢婺间听朝命又不得请即湏一

到面𢢽诸公恐到彼终无好出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耳元履竟不容于朝虽

所发未为中节然比之尸位素餐口含瓦石者不可同年

语矣陈固无可观汪亦碌碌知人之难乃如此此则拙者

之误一兄也闻到鄂巳有所处置威望隐然甚善甚善到

荆不知又别有何施行想规模素定不劳而政举也边候

既未𮋹统帅之命当且中止似亦不必切切以为言熹向

两书为一兄言此知皆逹否

   答张钦夫

昨所惠吴才老诸书近方得暇一观始谓不过浅陋无取

未必能坏人心术如张子韶之甚今乃不然盖其设意专

以世俗猜狭怨怼之心窥圣人学者苟以其新奇而恱之

其害亦有不胜言者道学不明无一事是当更无开眼处

柰何柰何元履十六日巳到家昨日遣书来未暇往见之

然想其脱去樊笼快适当如何也诸公既不能克巳从善

使人有乐告之心又曲意弥缝恐有失士之诮用心如此

亦巳缪矣熹所与札子谩录呈足以见区区然勿视人幸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二十四











                 闽县学训导何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