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载之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十二

卷第四十一 权载之文集 卷第四十二
唐 权德舆 撰 姜殿扬 编校补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大兴朱氏刊本
卷第四十三

权载之文集卷第四十二

            唐权德舆字载之

 书

   与黜陟使柳谏议书

某月日试秘书省校书郞权德舆云云德舆材实无能

重以拙讷虽星轺往复皆𫉬趍拜竟未得粗承馀论少

尽下情伏𫎇以通世之旧将献状受禄感戴循环不知

所措或有所见敢布愚𠂻何者今皇帝驭天下之初将

欲㧞才俊延幽滞综核名实览观风俗故分诏近臣省

问四方将天之命其旨不细则阁下举一士用一贤必

当躬验声实精究终始一旦以愚当荐士之目诚众多

所未喻也凡以故旧之私不能忘情与夫推贤类能其

事则异今者澄清省察以得人为功直道公议天下属

目此时而失则所失多矣德舆伏膺儒行三十未立忖

躬责巳知不如人俟他时进修与诸生齿方兾当大君

子眷念之至申鄙夫报效之分今者若以赀用所迫苟

进一官则佣书贩春亦足自绐必不敢以区区之身上

累名器敢拒黔敖之食徐受山涛之恩下情所守在此

而已是以竟未𫉬拜谢者以必所不当也伏惟宴间之

馀俯察愚朴文章鄙略不足以烦省览用此陈露惭畏

伏深不宣德舆再拜

   与陆州杜给事书

十二月九日试右金吾卫兵曹参军权德舆谨遣苍头

献书于给事杜公阁下德舆颛𫎇小生行艺无取世业

儒术不能自奋徒以晨羞之暇取适文谊师蘧生欲寡

其过之言慕太邱平心率物之道弱年多病志无所就

衡茅之中俯仰自愧去年得以物役道于贵州舟次仁

境心口相贺一蹑宾阶鄙𠫤都尽何者向风之心久积

于中不知所巳然而然也及夫承至论闻格言悬榻之

礼礼有加等深明出处之分根极道义之本初朂之以

勉职又朂之以通经驽薄贱姿诚不自意拜赐之时感

入心腑及就安环堵静守绪言常虑行之不至忝辱明

鉴近又承寓书于包中丞丈过有称赏永怀惭戴何可

言喻𡃰夫先师有互乡之见与其进也至东汉郭㤗陈

蕃之徒亦以奖鉴士林为已任降及近古此道䆮微今

江南多士所凑埓于上国力行修词人人自励月旦之

评或无至公众情所望实在阁下伏恐清口鉴于此一

失物论云云以之去就下情所虞在此而已如小生者

但欲稽考古训端正心源以区区直方展微贽于他日

不宣德舆再拜

   崔左司书

造白仆尝以道䘮日久罕见君子间者奉睹得闻循上

之方体仁之度言发理契心朗目明涉道之诚若乘川

而得舟楫其慰盛也寤寐自贺窃思前贤心感之重义

叶之固或约之以朋友或申之以婚姻聚之以里闾悦

之以宴好俾一日之合为累世之欢裔嗣承流清风自

远克成贞洁之业永称道德之门即颍川荀陈盖其事

也仆不揆鄙固景行行之早年尝与二三情友约诚同

此世物多故志为事夺存没有间通塞殊尚今中年巳

及此心犹阻永怀愧叹怵怍如厉幸以罪废贬秩何终

法尚放还归齿田里追惧前失澡励愚𠂻咨谕弟兄𨗳

率妻子甘与时绝永安邱樊息女二人姿性及义以静

约为尚以琴书为适庶可以承君子之好备有道之室

长女先约故司徒元子宏农杨宏微㓜女未笄顾继德

嗣北归之日敬俟嘉命夫人之生母道之动也动而能

静是谓返本仆婚嫁既毕退身岩阿静以营神虚以顺

命与骨肉姻戚蹈道为期还复之中庶乎返本未审足

下以为如何远布所怀跂闻雅论造顿首三月二十一

   答左司崔员外书

德舆器用琐薄无他才术徒以木讷之姿翫习圣贤之

训尝以为大和一作久散世道交䘮师友之义缺醨薄

之风起蚩蚩万情无所司南衔愤结怀惄然终日前年

得以行役𫉬觏德容𫎇泛爱竟接清议初论当世之理

要次陈情性之大端终语道德之原极澡雪百虑泊然

葆真一闻至论神开意警不觉虚白澄旷浃洽四支则

直子谅又其细也当此时诚欲备门弟子之数展严

师之敬虽此志不遂实念遇逾涯忘年之欢契比伯仲

昨者奉问洞见仁衷且有退身邱樊之说𡃰夫中人之

域或不以利回而多以名败或时能蹈义而鲜以仁克

此诚细者可力大端则循性而动矣至于黜聪晦明恬

于退让息浩然之气哀乐不入不然则乘时致位以天

下为巳任变醨为醇泽流无垠𢑱伦式叙生生茂遂此

诚大君子之出处也近古已来作者实鲜岂世运有在

或时无其人间睹皇极综论之一篇得之尽矣然则或

进或退小屈小伸岂足为执事者道也又示问之中情

旨备至不弃弱植申以嘉姻荀陈之义非所敢当况司

徒令子为后名軰精识洞鉴诚已得之鄙人何堪后当

此命门闾之下珉玉不侔将何以祗承厚意当叔宝逸

少之目恐累清德无任下情巳具谘闻敬承嘉命寻兾

拜谢感庆伏深谨状

   贺外舅崔相国书

伏惟大方全德自中发外蕴为志气播为事业然则阜

庶生物操持化权结于众心为日固久且大贤之出处

天下之否泰也故诏下之日人人相庆又早岁𫉬睹皇

极综论元德志孤云赋凄风诗伏读累曰备见精虑之

所至言理乱者多推世运于必然殊不知弛张变化存

乎其人而已自古贤哲之徒或志尚不展郁堙当世长

叹痛哭于是乎作伏惟以尝所感慨申于盛明使三辰

光润万物轨道实在指顾岂逃彀中且以西汉公辅言

之萧曹以清静熙帝载良平以谟明赞王业至宣帝时

则魏相通故事邴吉知大体斯皆章章可言者也洎夫

张苍之律历孙宏之文章韦贤之好学平当之有耻然

亦号为贤相抑其次焉至𬻻张孔马服儒衣冠被阿谀

之讥不胜其任最下则陶清刘舍庄青翟赵周之徒皆

龊龊备位故身名偕泯夫此数子者岂不粗知君臣之

道古今之变哉痛于无所发明保持禄位而巳有时无

功可不谓大哀乎又古人有立德立功立言之训顾惟

多幸𫉬览炳然之文又备承馀论有以见大君子之遣

辞发虑宏裕溥博者矣惟德与功安在今日洒天下之

耳目复万物于全性在大人践而行之守而终之而巳

不宣再拜

   孤秀才书

贞元十三年八月日独孤郁谨上书于舍人三兄阁下

郁以世旧遂𫉬谒叙故大贤之遇郁也亦不以常交言

之际眷意甚露郁琐琐郁堙二年无闻摧颓折羽而不

憙者非失意之谓非尤人之谓盖将因事自罪而不憙

也借如豫意生于拥肿小木之中樵苏见之亦以嗟矣

一有不嗟则必自与拥肿者亦不多远也珠玑隐于砾

石之中童子弄之亦以惊矣一有不惊则必自与砾石

者亦不多远也镆鎁卧于鈆钝之下良工睹之固亦知

矣一有不知则此自与鈆钝者亦不多远矣毛嫱后于

宿瘤而行有目者睹之固即分矣一有不知则必自与

宿瘤亦不远矣苟与乎拥肿砾石鈆钝宿瘤軰果一有无字

殊异不能移凡眼所择况遇者一作逃乎良工巧冶有识之

目哉今礼部侍郞之目固亦国之良工巧冶有识之目

也于中再择再不中是直已为拥肿砾石鈆钝宿瘤矣

何止与其不远哉此所以因事自罪而不憙也或谕之

曰今之道尚光子之所以不振者晦遏也子之道丰蔀

也子且直有崪天之材而隐植之有照乘之珍而密椟

之有切玉之利而谨襓之有倾都之艳而深帷之虽使

离娄左执光而右拭眦迫而索之固亦不能知子矣何

不移植露光披锋示貎使识者睹而骇之彼之所诲固

亦郁所不能焉已必不材也必不宝也必不姝也必不

利也且遍过于有识者之目是自扬其短也已必材也

必宝也必姝也必利也虽小示其光锋干貎于一人惊

我亦巳多矣所不惊者是子四事果不足异于族凡也

郁病直拙独大贤于郁分殊尚不能以亟况悠悠者欤

郁常行乎时軰之间多酌其言语善者鄙者而自减盈

消息其旨稍有可惊不敢不于许言者言之今之后学

者或叹曰吁后乌乎所归哉此且非宜长者所当闻也

亦非宜长者所不当闻也今朝廷先达病在不能公也

或能公而不能甚力也览其文则赞美积一作嗟无不

至也其间善恶轻重进退则心以别矣此其所以为公

也鲜有知其必善而风鼓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此其所

以为公不能甚力致使遑遑之伦其下才者亦曰今夫

在位者其无公欤其无心欤有一善未尝肯称也意曰

非我事也又虑与之谈者不与我符契是使诸子窃窃

然自以无闻为不辱遂相与择捷趋邪纷屯于主司之

迹亲者苟能致誉则不诘其所以致誉者之贤不肖而

曹趍之矣此实今之躁进苟得之风也在朝廷大贤主

而名之驱而正之于其善者扶摇之有善而未具者决

之𨗳之使四方学士知向方焉何如其曰非我事也若

使一人曰非我事也十人曰非我事也举朝廷皆曰非

我事也苟非我事则无所不非我事无所不非我事则

天地之间无乃巳寂寥乎昔孔子饰诗书礼乐以化齐

弟子而至天下使孔子亦曰非我事则今者安尽闻夫

七十子之贤诗书礼乐之盛七十子亦曰非我事也又

孰为播孔子之圣如此其大乎今文亦如是朝廷先达

亦如是后之达者亦如是若不相播则人文礼义知巳

复往之道不几乎息乎不肖辱承大贤之心深矣非又

敢以假喻自荐也意欲以大贤择众贤如七十子之徒

亦方孔子于大贤也何如不宣郁再拜

   答独孤秀才书

损四日书问兼示新文闳博峻异有立言致远之旨焉

其于惠爱纎悉重厚甚善甚善以吾子才志与年三者

皆富以家声自振若建瓴水大冶良工必有不蕲至而

至者况以日日新又日新之盛哉豫章珠玑镆鎁毛嫱

终不虑𨼆之椟之襓之帷之之为患而为拥肿砾石鈆

钝宿瘤之排蔽但发有疾徐耳来问云一人惊之亦巳

多矣岂与族凡校耶此诚得之又云先达病不能公或

公而不能甚力今夫滔滔者或辩之不至而苟善待之

及扬声延誉则钳口结舌大凡举世之病也如鄙夫者

直力不足耳亦惧招俫犇走为津为岐至有窃所爱者

则寡矣又岂能废是也从古未达者之望达者何常不

如是耶先师七十子所儗岂敢当也三复戁然无言喻

怀其他慕重续俟会话德舆顿首

   答杨湖南书

使至𫎇惠寄制集序发函焕然盈耳溢目宏丽博厚坦

夷章明如黄锺大玉庆霄天籁奇采正声铿锵照燿真

可谓作者之表方驾古人忻欢骇𢙀咏叹无斁甚盛甚

盛但根本不称奖饰非宜以此为雄文至鉴之累如何

如何书命者古先哲王之所以发德音而赋百职在易

曰后以施命告四方书曰诞告万方诗曰𬣙谟定命远

犹辰告故君陈君牙毕命冏命之作皆直而文简而诚

含章而不流汉廷亦云文章尔雅训辞深厚其重如是

而鄙人忝焉使盛圣之文明不登于典谟训诰罪在菲

薄其敢逃责于多士耶昔颜氏之子有不善未尝不知

知之未尝复行虽窃知之之道而职命所拘不能不俟

终日而勇退日践复行之过至于九年暴于四方为所

观笑此所惭愧于古人也亦思人生世间当志于远者

大者岂数数然刓精耗神攘窃文字而犹力不足意不

逮虽三益直谅之道久废独不愧于心乎昨休沐之馀

愚子呈阅者以有大朝中外之授受士友迁除之岁时

遂不计妍媸相从以类初不敢以制集自命但全其文

而巳因其猥多分列卷第又䩄然以序引奉烦者诚以

承眷之深而心仰雄伯使夜光冠于鱼目永为子孙秘

藏非敢效太冲三都而求元晏发之之道也及览鸿丽

之作无非逸言追思内讷巳无所及使鄙人渉敝帚自见


之患䧟作者于玉卮无当之嫌一不敏而相交䘮何可

言也伏以门中忠节叙述周详因小生之无似扬先德

于不朽伏读感咽何阶仰酬结于肺肝没齿无极又德

音宥密皆出自中禁而西掖所掌止于命官今序中所

言霈王泽烛幽滞振刑典申肃杀揄扬宏大务极其言

则虚美之中又为虚美所兾尽去过谈方敢受赐耳故

吏部李员外三丈寓书于柳秘书求为后集序此贤达

所不能忘怀也但侈言失实如楚越之相辽异时见讥

于通人则复为累亦辄为阁下良规非止于自谋也左

曹许公范二纪已来过于赏爱鄙人每以逐𦤀况之今

又遇阁下此作素多昧理匆复自疑幸无泥于眷私而

灭裂公是是所望也载之再拜六月二十五日









权载之文集卷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