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四百五十八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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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帅部名臣列传十六
晋一
羊祜 杜预
官常典第四百五十八卷
将帅部名臣列传十六
编辑晋一
编辑羊祜
编辑按《晋书》本传,“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世吏二千石, 至祜九世,并以清德闻。祖续,仕汉南阳太守。父衜,上 党太守。祜,蔡邕外孙,景献皇后同产弟。祜年十二丧 父,孝思过礼,事叔父耽甚谨。尝游汶木之滨,遇父老 谓之曰:‘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于天下’。既 而去,莫知所在。及长,博学能属文,身长七尺二寸,美” 须眉,善谈论。郡将夏侯威异之,以兄霸之子妻之。举 上计吏,州四辟从事、秀才,五府交命,皆不就。太原郭 奕见之曰:“此今日之颜子也。”与王沉俱被曹爽辟,沉 劝就征。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及爽败,沉以故吏 免。因谓祜曰:“常识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其先 识不伐如此。夏侯霸之降蜀也,姻亲多告绝,祜独安 其室,恩礼有加焉。寻遭母忧,长兄发又卒,毁慕寝顿 十馀年。以道素自居,恂恂若儒者。文帝为大将军,辟 祜,未就。公车征,拜中书侍郎,俄迁给事中、黄门郎。时 高贵乡公好属文,在位者多献诗赋,汝南和逌以忤 意见斥,祜在其间,不得而亲疏,有识尚焉。陈留王立, 赐爵关中侯,邑百户。以少帝不愿为侍臣,求出补吏, 徙秘书监。及五等建,封钜平子,邑六百户。锺会有宠 而忌,祜亦惮之。及会诛,拜相国从事中郎,与荀勗共 掌机密。迁中领军,悉统宿卫,入直殿中,执兵之要,事 兼内外。武帝受禅,以佐命之勋,进号“中军将军”,加散 骑常侍,改封郡公,邑三千户,固让封不受,乃进本爵 为侯,置郎中令,备九官之职,加夫人印绶。泰始初,诏 曰:“夫总齐机衡,允釐六职,朝政之本也。祜执德清劭, 忠亮纯茂,经纬文武,謇謇正直。虽处腹心之任,而不 总枢机之重,非垂拱无为,委任责成之意也。其以祜 为尚书右仆射、卫将军,给本营兵。”时王佑、贾充、裴秀 皆前朝名望,祜每让,不处其右。帝将有灭吴之志,以 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散骑常侍,卫将军如故。 祜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 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时长吏丧 官,后人恶之,多毁坏旧府。祜以死生有命,非由居室, 书下征镇,普加禁断。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馀里,每 为边害,祜患之,竟以诡计令吴罢守,于是戍逻减半, 分以垦田八百馀顷,大获其利。祜之始至也,军无百 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积。诏罢江北都督,置南 中郎将,以所统诸军在汉东、江夏者,皆以益祜。在军 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者不过十数 人,而颇以畋渔废政。尝欲夜出,军司徐引执棨当营 门曰:“将军都督万里,安可轻脱?将军之安危,亦国家 之安危也。引今日若死,此门乃开耳。”祜改容谢之,“此 后稀出矣。”后加车骑将军,开府如三司之仪。祜上表 固让曰:“臣伏闻恩诏,拔臣使同台司。臣自出身以来, 适十数年,受任外内,每极显重之任,常以智力不可 顿进,恩宠不可久谬,夙夜战悚,以荣为忧。臣闻”古人 之言,德未为人所服而受高爵,则使才臣不进;功未 为人所归而荷厚禄,则使劳臣不劝。今臣身托外戚, 事连运会,诫在过宠,不患见遗。而猥降发中之诏,加 非次之荣,臣有何功可以堪之?何心可以安之?身辱 高位,倾覆寻至,愿守先人弊庐,岂可得哉?违命诚忤 天威,曲从即复若此。盖闻古人申于见知,大臣之节, 不可则止。臣虽小人,敢缘所蒙,念存斯义。今天下自 服化以来,方渐八年,虽侧席求贤,不遗幽贱,然臣不 能推有德,达有功,使圣听知胜臣者多,未达者不少。 假令有遗德于版筑之下,有隐才于屠钓之间,而朝 议用臣不以为非,臣处之不以为愧,所失岂不大哉! 臣沗窃虽久,未若今日,兼文武之极宠,等宰辅之高 位也。且臣虽所见者狭,据今光禄大夫李憙,执节高 亮,在公正色;光禄大夫鲁芝,洁身寡欲,和而不同;光 禄大夫李引,清亮简素,立身在朝,皆服事华发,以礼 终始。虽历位外内之宠,不异寒贱之家,而犹未蒙此 选,臣更越之,何以塞天下之望,少益日月?是以誓心 “守节,无苟进之志。今道路行通,方隅多事,乞留前恩, 使臣得速还屯。不尔留连,必于外虞有阙。匹夫之志, 有不可夺。”不听。及还镇,吴西陵督步阐举城来降。吴 将陆抗攻之甚急,诏祜迎阐。祜率兵五万出江陵,遣 荆州刺史杨肇攻抗,不克,阐竟为抗所擒。有司奏:“祜所统八万馀人,贼众不过三万。祜顿兵江陵,使贼备 得设,乃遣杨肇偏军入险,兵少粮悬,军人挫衄,背违 诏命,无大臣节,可免官,以侯就第。”竟坐贬为平南将 军,而免杨肇为庶人。祜以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 弱城东阳而莱子服,乃进据险要,开建五城,收膏腴 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自是前后降 者不绝。乃增修德信,以怀柔初附,慨然有吞并之心。 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 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吴二 儿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后吴将夏详、邵𫖮等来降, 二儿之父亦率其属与俱。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 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敛。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 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 其恩甚,率部曲而降。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 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 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于是吴 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不之名也。祜与陆抗相对,使 命交通。抗称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 抗尝病,祜馈之药,抗服之,无疑心。人多谏抗,抗曰:“羊 祜岂鸩人者!”时谈以为华元子反复见于今日。抗每 告其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 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孙皓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 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 足彰其德,于祜无偒也。祜”贞悫无私,疾恶邪佞,荀勗、 冯𬘘之徒甚忌之。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甚俊辩, 祜不然之,衍拂衣而起,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以 盛名处大位,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步阐之役,祜以 军法将斩王戎,故戎、衍并憾之。每言论多毁祜。时人 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咸宁初,除征南大将 军、开府仪同三司,得专辟召。初,祜以伐吴必藉上流 之势,又时吴有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 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祜闻之曰:“此必水军有功,但 当思应其名者耳。”会益州刺史王濬征为大司农,祜 知其可任,濬又小字阿童,因表留濬监益州诸军事, 加龙骧将军,密令修舟楫,为顺流之计。祜缮甲训卒, 广为戎备,至是上疏曰:“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 和吴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而吴复背 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 成,不一大举扫灭,则众役无时得安,亦所以隆先帝 之勋,成无为之化也。故尧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 征,咸以宁静宇宙,戢兵和众者”也。蜀平之时,天下皆 谓吴当并亡,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平定之期,复 在今日矣。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 诸侯之时耳。今当一统,不得与古同谕。夫适道之论, 皆未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而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 存者,谓所敌者同,力足自固。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 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 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束马悬车,然后得济。” 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 限,斩将搴旗,伏尸数万,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 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皆无战心,诚力不足相抗。至 刘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难不过剑 “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孙皓之暴,侈于刘禅;吴人之 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众,多于前世,资储器械,盛于 往时。今不于此平吴,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寻 干戈,经历盛衰,不可长久,宜当时定,以一四海。今若 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 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鼓斾以疑之,多方 以误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 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吴缘 江为国,无有内外,东西数千里,以藩篱自持,所敌者 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 复自信,是以孙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将疑于朝,士困 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 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 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 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去 长入短,而官军悬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 有凭城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会 秦、凉屡败,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 耳。”而议者多不同,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 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 其后诏以泰山之南武、阳牟、南城、梁父、平阳五县为 南城郡,封祜为南城侯,置相,与郡公同。祜让曰:“昔张 良请受留万户,汉祖不夺其志。臣受钜平于先帝,敢 辱重爵,以速官谤。”固执不拜,帝许之。祜每被登进,常 守冲退,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列之外。是以名德 远播,朝野具瞻,搢绅佥议,当居台辅。帝方有兼并之 志,仗祜以东南之任,故寝之。祜历职二朝,任典枢要, 政事损益,皆谘访焉。势利之求,无所关与,其嘉谋谠
议,皆焚其草,故世莫闻。凡所进达,人皆不知所由。或谓祜慎密太过者,祜曰:“是何言欤!夫入则造膝,出则诡辞,君臣不密之诫,吾惟惧其不及,不能举贤取异, 岂得不愧知人之难哉!且拜爵公朝,谢恩私门,吾所 不取。祜女夫尝劝祜有所营置,令有归戴者,可不美 乎!”祜默然不应,退告诸子曰:“此可谓知其一不知其 二。人臣树私则背公,是大惑也。汝宜识吾此意。”尝与 从弟琇书曰:“既定边事,当角巾东路归故里,为容棺 之墟。以白士而居重位,何能不以盛满受责乎!疏广 是吾师也。”祜乐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 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等曰:“自有 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 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 犹应登此也。”湛曰:“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 必与此山俱传。至若湛辈,乃当如公言耳。祜当讨吴 贼有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关内侯, 邑三百户。会吴人寇弋阳、江夏,略户口,诏遣侍臣移 书诘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州复旧之宜。祜曰:“江夏 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去亦已经日矣。步军方 往,安能救之哉?劳师以免责,恐非事宜也。昔魏武帝 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势好合恶离,疆场之间, 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若辄徙州,贼出无 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使者不能诘。祜寝疾,求入 朝,既至洛阳,会景献宫车在殡,哀恸至笃。中诏申谕, 扶疾引见,命乘辇入殿,无下拜,甚见优礼。及侍坐,面 陈伐吴之计,帝以其病,不宜常入,遣中书令张华问 其筹策。祜曰:“今主上有禅代之美,而功德未著;吴人 虐政已甚,可不战而克。混一六合,以兴文教,则主齐 尧、舜,臣同稷、契,为百代之盛。孰如舍之!若孙皓不幸 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百万之众,长江未可而越也, 将为后患乎!”华深赞成其计。祜谓华曰:“成吾志者子 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须臣自行,但 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所不敢居。若事 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疾渐笃,乃举杜预自代。 寻卒,时年五十八。帝素服哭之甚哀。是日大寒,帝涕 泪霑须鬓,皆为冰焉。南州人征市日闻祜丧,莫不号 恸罢市,巷哭者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其仁 德所感如此。赐以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布 百匹。诏曰:“征南大将军南城侯祜,蹈德冲素,思心清 远。始在内职,值登大命,乃心笃诚,左右王事。入综机 密,出统方岳。当终显烈,永辅朕躬,而奄忽殂陨,悼之 伤怀。其追赠侍中、太傅,持节如故。”祜立身清俭,被服 率素,禄俸所资,皆以赡给九族。赏赐军士,家无馀财。 遗令不得以南城侯入柩。从弟琇等述祜素志,求葬 于先人墓次。帝不许。赐去城十里外近陵葬地一顷, 谥曰成。祜丧既引,帝于大司马门南临送。祜甥齐王 攸表祜妻不以侯敛之意。帝乃诏曰:“祜固让历年,志 不可夺;身没让存,遗操益厉,此夷叔所以称贤,季子 所以全节也。今听复本封,以彰高美。”初,文帝崩,祜谓 傅元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自天子达,而汉文除之, 毁礼伤义,常以叹息。今主上天纵至孝,有曾、闵之性, 虽夺其服,实行《丧礼》。《丧礼》实行,除服何为邪?若因此 革汉、魏之薄,而兴先王之法,以敦风俗,垂美百代,不 亦善乎!”元曰:“汉文以末世浅薄,不能行国君之丧,故 因而除之。除之数百年,一旦复古,难行也。”祜曰:“不能 使天下如礼,且使主上遂服,不犹善乎?”元曰:“主上不 除而天下除,此为但有父子,无复君臣,三纲之道亏 矣。”祜乃止。祜所著文章及为《老子传》,并行于世。襄阳 百姓于岘山,祜平生游憩之所,建碑立庙,岁时飨祭 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预因名为堕泪碑。荆州人 为祜讳名,屋室皆以门为称,改户曹为辞曹焉。祜开 府累年,谦让不辟士,始有所命,会卒,不得除署。故参 佐刘僧、赵寅、刘弥、孙勃等笺诣预曰:“昔以谬选,沗备 官属,各得与前征南大将军祜参同庶事。”祜执德冲 虚,操尚清远,德高而体卑,位优而行恭,前膺显命,来 抚南夏,既有三司之仪,复加大将军之号,虽居其位, 不行其制。至今海内渴伫,群俊望风,涉其门者,贪夫 反廉,懦夫立志,虽夷、惠之操,无以尚也。自镇此境,政 化被乎江汉,潜谋远计,辟国开疆,诸所规模,皆“有轨 量。志存公家,以死勤事,始辟四掾,未至而陨。夫举贤 报国,台辅之远任也;搜扬侧陋,亦台辅之宿心也;中 道而废,亦台辅之私恨也。履谦积稔,晚节不遂,此远 近所以为之感痛者也。昔召伯所憩,爱流甘棠;宣子 所游,封殖其树。夫思其人,尚及其树,况生存所辟之 士,便当随例放弃者乎?乞蒙列”上,得依已至,掾属预 表曰:“祜虽开府,而不备僚属,引谦之至,宜见显明。及 扶疾辟士,未到而没。家无子嗣,官无命士,此方之望, 隐忧载怀。夫笃终追远,人德归厚。汉祖不惜四千户 之封,以慰赵子弟心,请议之。”诏不许。祜卒二岁而吴 平,群臣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因以 克定之功,策告祜庙,仍依萧何故事,封其夫人。《策》曰: “皇帝使谒者杜宏告故侍中、太傅、钜平成侯祜:昔吴为不恭,负险称号,郊境不辟,多历年所。祜受任南夏, 思静其难,外扬王化,内经庙略,著德推诚,江汉归心, 举有成资,谋有全策。昊天不吊,所志不卒,朕用悼恨 于厥心。乃班命群帅,致天之讨,兵不逾时,一征而灭, 畴昔之规,若合符契。夫赏不失劳,国有彝典,宜增启 土宇,以崇前命,而重违公高让之素。今封夫人夏侯 氏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又赐帛万匹,谷万斛。”祜年 五岁时,令乳母取所弄金环,乳母曰:“汝先无此物。”祜 即诣邻人李氏东垣桑树中探得之。主人惊曰:“此吾 亡儿所失物也,云何持去?”乳母具言之,李氏悲惋,时 人异之,谓李氏子则祜之前身也。又有善相墓者,言 祜祖墓所有帝王气,若凿之则无后。祜遂凿之。相者 见曰:“犹出折臂三公。”而祜竟堕马。折臂位至公而无 子。帝以祜兄子暨为嗣。
杜预
编辑按《晋书》本传,“预字元凯,京兆杜陵人也。祖畿,魏尚书 仆射。父恕,幽州刺史。预博学多通,明于兴废之道。常 言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几也。初,其父与宣 帝不相能,遂以幽死,故预久不得调。文帝嗣立,预尚 帝妺高陆公主。起家拜尚书郎,袭祖爵丰乐亭侯。在 职四年,转参相府军事。锺会伐蜀,以预为镇西长史。” 及会反,寮佐并遇害,唯预以智获免。增邑千一百三 十户,与车骑将军贾充等定律令既成,预为之注解, 乃奏之曰:“法者,盖绳墨之断例,非穷理尽性之书也。 故文约而例直,听省而禁简。例直易见,禁简难犯。易 见则人知所避,难犯则几于刑。措刑之本,在于简直, 故必审名分,审名分者,必忍小理。古之刑《书》,铭之钟 鼎,铸之金石,所以远塞异端,使无淫巧也。今所注,皆 网罗法意,格之以名分,使用之者执名例以审趣舍, 伸绳墨之直,去析薪之理也。”诏班于天下。泰始中,守 河南尹。预以京师王化之始,自近及远,凡所施论,务 崇大体,受诏为黜陟之课。其略曰:“臣闻上古之政,因 循自然,虚己委诚,而”信顺之道应,神感心通而天下 之理得。逮至淳朴渐散,彰美显恶,设官分职以颁爵 禄,弘宣《六典》以详考察。然犹倚明哲之辅,建忠贞之 司,使名不得越功而独美,功不得后名而独隐,皆畴 咨博询,敷纳以言。及至末世,不能纪远而求于密微, 疑诸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简书。简书愈繁,官方 愈伪,“法令滋章,巧饰弥多。昔汉之刺史,亦岁终奏事, 不制筭课,而清浊粗举。魏氏考课,即京房之遗意,其 文可谓至密,然由于累细以违其体,故历代不能通 也。岂若申唐尧之旧,去密就简,则简而易从也。夫宣 尽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则以伤理。 今科举优劣,莫若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在官一年。以 后每岁言优者一人为上第,劣者一人为下第,因计 偕以名闻。如此六载,主者总集采案,其六岁处优举 者超用之,六岁处劣举者奏免之,其优多劣少者叙 用之,劣多优少者左迁之。今考课之品,所对不钧,诚 有难易。若以难取优,以易而否,主者固当准量轻重, 微加降杀,不足复曲以法尽也。《己丑诏书》,以考课难 成,听通荐例。荐例之理,即亦取于风声。六年顿荐,黜 陟无渐,又非古者三考之意也。今每岁一考,则积优 以成陟,累劣以取黜,以士君子之心相处,未有官故 六年六黜清能,六进否劣者也,监司将亦随而弹之。 若令上下公相容过,此为清议大颓,亦无取于黜陟 也。”司隶校尉石鉴以宿憾奏预免职。时卤寇陇右,以 预为安西军司,给兵三百人,骑百匹,到长安,更除秦 州刺史,领东羌校尉、轻车将军、假节。属卤兵彊盛,石 鉴时为安西将军,使预出兵击之。预以卤乘胜马肥, 而官军悬乏,宜并力大运,须春进讨,陈五不可,四不 须。鉴大怒,复奏预擅饰城门官舍,稽乏军兴,遣御史 槛车征诣廷尉,以预尚主在《八议》,以《侯赎》论。其后陇 右之事,卒如预策。是时朝廷皆以预明于筹略。会匈 奴帅刘猛举兵反,自并州西及河东平阳,诏预以散 侯定计省闼。俄拜度支尚书。预乃奏立籍田,建《安边 论》,处军国之要。又作人,排新器,兴常平仓,定谷价,较 盐运,制课调,内以利国,外以救边者五十馀条,皆纳 焉。石鉴自军还,论功不实,为预所纠,遂相仇恨,言论 喧哗,并坐免官,以侯兼本职。数年,复拜度支尚书。元 皇后梓宫将迁于峻阳陵。旧制,既葬,帝及群臣即吉, 尚书奏皇太子亦宜释服。预议“皇太子宜复古典,以 谅暗终制”,从之。预以时历差舛,不应晷度,奏上《二元 干度历》,行于世。预又以孟津渡险,有覆没之患,请建 河桥于富平津。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 者,必不可立故也。预曰:“造舟为梁,则河桥之谓也。”及 河桥成,帝从百僚临会,举觞属预曰:“非君,此桥不立 也。”预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不得施其微巧。”周庙欹 器,至汉东京,犹在御坐。汉末丧乱不复存,形制遂绝。 预创意造成,奏上之,帝甚嘉叹焉。咸宁四年秋,大霖 雨,蝗虫起。预上疏多陈农要,事在《食货志》。预在内七 年,损益万机,不可胜数,朝野称美,号曰“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时帝密有灭吴之计,而朝议多违,唯预、 羊祜、张华与帝意合。祜病,举预自代,因以本官假节, 行平东将军,领征南军司。及祜卒,拜预镇南大将军、 都督荆州诸军事,给“《追锋车》第二。”〈一作一〉驸马。预既至 镇,缮兵甲,耀威武,乃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 之,以功增封三百六十五户。政,吴之名将也,据要害 之地,耻以无备取败,不以所丧之实告于孙皓。预欲 间吴边将,乃表还其所获之众于皓。皓果召政还,遣 武昌监刘宪代之。故大军临至,使其将帅移易,以成 倾荡之势。预处分既定,乃启请伐吴之期。帝报待明 年方欲大举。预表陈至计曰:“自闰月以来,贼但敕严, 下无兵。上以理势推之,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先认 上流,勤保,夏口以东,以延视息,无缘多兵西上,空其 国都。而陛下过听便用,委弃大计,纵敌患生,此诚国 之远图。使举而有败,勿举可也。事为之制,务从完牢, 若或有成,则开太平之基,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 何惜而不一试之!若当须后年,天时人事不得如常, 臣恐其更难也。陛下宿议,分命臣等随界分进,其所 禁持,东西同符万安之举,未有倾败之虑。臣心实了 不敢以暧昧之见,自取后累,惟陛下察之预。”旬月之 中,又上表曰:“羊祜与朝臣多不同,不先博画而密与 陛下共”施此计,故益令多异。凡事当以利害相较,今 此举十有八九,利其一二,止于无功耳。其言破败之 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已,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 故守之也。自顷朝廷事无大小,异意蜂起,虽人心不 同,亦由恃恩不虑后难,故轻相同异也。昔汉宣帝议 赵充国所上事,效之后,诘责诸议者,皆叩头“而谢,以 塞异端也。自秋以来,讨贼之形颇露,若今中止,孙皓 怖而生计,或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人。 城不可攻,野无所掠,积大船于夏口,则明年之计,或 无所及。”时帝与中书令张华围棋,而预表适至,华推 枰敛手曰:“陛下圣明神武,朝野清晏,国富兵彊,号令 如一。吴主荒淫骄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 定。”帝乃许之。预以太康元年正月,陈兵于江陵,遣参 军樊显、尹林、邓圭,襄阳太守周奇等率众循江西上, 授以节度。旬日之间,累克城邑,皆如预策焉。又遣牙 门管定、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袭乐 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出于要害之地,以夺贼心。吴 都督孙歆震恐,与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 吴之男女降者万馀口。旨、巢等伏兵乐乡城外,歆遣 军出距,王濬大败而还。旨等发伏兵,随歆军而入,歆 不觉,直至帐下,掳歆而还。故军中为之谣曰:“以计代 战,一当万。”于是进逼江陵。吴督将伍延伪请降,而列 兵登陴,预攻克之。既平上流,于是沅、湘以南至于交、 广,吴之州郡,皆望风归命,奉送印绶,预仗节称诏而 绥抚之,凡所斩及,生获吴都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 百二十馀人。又因兵威徙将士屯戍之家,以实江北。 南郡故地,各树之长吏,荆土肃然,吴人赴者如归矣。 王濬先列上得孙歆头,预后生送歆,洛中以为大笑。 时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今向暑,水潦 方降,疾疫将起,宜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 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 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径进秣 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议者乃以书谢之。孙皓既平, 振旅凯入,以功进爵当阳县侯,增邑并前九千六百 户。封子耽为亭侯千户,赐绢八千匹。初攻江陵,吴人 知预病瘿,惮其智计,以瓠系狗颈示之,每大树似瘿, 辄斫使白,题曰“杜预颈。”及城平,尽捕杀之。预既还镇, 累陈家世吏职,武非其功,请退不许。预以天下虽安, 忘战必危,勤于讲武,修立泮宫,江、汉怀德,化被万里, 攻破山夷,错置屯营,分据要害之地,以固维持之势。 又修卲信臣遗迹,激用滍淯诸水,以浸原田万馀顷, 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众庶赖之,号曰杜父。 旧水道唯沔汉,达江陵千数百里,北无通路。又巴丘 湖沅、湘之会,表里山川,实为险固,荆蛮之所恃也。预 乃开杨口,起夏水,达巴陵千馀里,内泻长江之险,外 通零桂之漕。南土歌之曰:“后世无叛由杜翁,孰识智 名与勇功?”预公家之事,知无不为,凡所兴造,必考度 始终,鲜有败事。或讥其意碎者,预曰:“禹、稷之功,期于 济世,所庶几也。”预好为后世名,常言高岸为谷,深谷 为陵。刻石为二碑,纪其勋绩。一沉万山之下,一立岘 山之上,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预身不跨马,射不 穿札,而每任大事,辄居将率之列。结交接物,恭而有 礼,问无所隐,诲人不倦,敏于事而慎于言。既立功之 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 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备 成一家之学,比老乃成。又撰《女记赞》,当时论者谓预 文义质直,世人未之重。唯秘书监摰虞赏之曰:“左丘 明本为《春秋》作传,而《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设, 而所发明何但《左传》,故亦孤行。”时王济解相马,又甚 爱之,而和峤颇聚敛,预常称济有马癖,峤有钱癖。武帝闻之,谓预曰:“卿有何癖?”对曰:“臣有《左传》癖。”预在镇, 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 益也。”预初在荆州,因宴集醉卧斋中,外人闻呕吐声, 窃窥于户,止见一大蛇垂头而吐,闻者异之。其后征 为司隶校尉,加位特进,行次邓县而卒,时年六十三。 帝甚叹悼,追赠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成。 预先为《遗令》曰:“古不合葬,明于终始之理,同于无有 也。中古圣人,改而合之,盖以别合无在,更缘生以示 教也。”自此以来,大人君子,或合或否,未能知生,安能 知死?故各以己意所欲也。吾往为台郎,尝以公事使 过密县之邢山,山上有冢,问耕父,云“是郑大夫祭仲。” 或云“子产之冢也。”遂率从者祭而观焉。其造冢居山 之顶,四望周达,连山体南北之正而邪东北,向新郑 城,意不忘本也。其隧道唯塞其后而空其前,不填之, 示藏无珍宝,不取于重深也。山多美石不用,必集洧 水自然之石以为冢。藏贵不劳工巧,而此石不入世 用也。君子尚其有情,小人无利可动,历千载无毁俭 之致也。吾去春入朝,因郭氏丧亡,缘陪陵旧义,自表 营洛阳城东首阳之南,为将来兆域。而所得地,中有 小山,上无旧冢,其高显虽未足比邢山,然东奉二陵, 西瞻宫阙,南观伊、洛,北望夷叔,旷然远览,情之所安 也,故遂表树开道,为一定之制。至时皆用洛水圆石, 开隧道南向,仪制取法于郑大夫,欲以俭自完耳。棺 器小敛之事,皆当称此,子孙一以遵之。子锡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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