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第123卷

理学汇编 文学典 第一百二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二十三卷
理学汇编 文学典 第一百二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一百二十三卷目录

 文学总部艺文五

  韩愈传赞          唐书

  柳宗直西汉文类序     柳宗元

  杨评事文集后序       前人

  答贡士廖有方论文书     前人

  与友人论文书        前人

  答贡士沈起书        前人

  答韦珩示韩愈相推避以文墨事书

                前人

  答吴秀才谢示新文书     前人

  复杜温夫书         前人

  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前人

  与杨京兆凭书        前人

  送韩丰群公诗后序      前人

  答皇甫湜书         李翱

  答进士王载言书       前人

  与陆傪书          前人

  答李生书         皇甫湜

  礼部员外郎柳宗元文集序  刘禹锡

  与常州独孤使君书     崔元翰

  进新旧文十卷状      李德裕

  昌黎先生集序        李汉

  白氏长庆集序        元稹

文学典第一百二十三卷

文学总部艺文五 编辑

《韩愈传赞》
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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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唐兴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纲文,弊质穷。”蛙。正韵古文 蛙字“俚混并。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讨究儒术,以兴典宪, 薰𬪩涵浸,殆百馀年”,其后文章稍稍可述。至贞元、元 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障堤末流,反刓以 朴,划伪以真。然愈之才,自视司马迁、扬雄至班固以 下,不论也。当其所得,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陈言,横骛 别驱,汪洋大肆,要之无抵牾圣人者。其道盖自比孟 轲,“以荀况、扬雄为未醇,宁不信然?至进谏陈谋,排难 恤孤,矫拂媮末,皇皇于仁义,可谓笃道君子矣。”自晋 汔隋,老佛显行,圣道不断如带。诸儒倚天下正议,助 为怪神,愈独喟然引圣,争四海之惑,虽蒙讪笑,跲而 复奋,始若未之信,卒大显于时。昔孟轲拒杨、墨,去孔 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馀岁。拨“衰反正,功与 齐而力倍之”,所以过况、雄为不少矣。自愈没,其言大 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

《柳宗直西汉文类序》
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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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史混久矣,言事驳乱,《尚书》《春秋》之旨不立。自左 丘明传孔氏,太史公述历古今,合而为《史记》,迄于今, 交错相纠,莫能离其说。独《左氏》《国语》纪言不参于事, 《战国策》《春秋》后语颇本右史《尚书》之制,然无古圣人 蔚然之道,大抵促数耗矣,而后之文者宠之。文之近 古而尤壮丽,莫若汉之西京。班固书传之。“吾尝病其” 畔散不属,无以考其变,欲采《比义》,会年长疾作,驽堕 愈日甚,未能胜也。幸吾弟宗直爱古书,乐而成之,搜 讨磔裂,攟摭融结,离而同之,与类推移,不易时月,而 咸得从其条贯。森然炳然,若开群玉之府;指挥联累, 圭璋琮璜之状,各有列位,不失其序,虽第其价可也。 以文观之,则赋、颂、诗、歌、书、奏、诏、策、辩论之辞毕具。以 语观之,则右史纪言,《尚书》《战国策》成败兴坏之说大 备,无不苞也。噫是可以为学者之端耶?始吾少时,有 路子者,自赞为是书,吾嘉而叙其意,而其书终莫能 具,卒俟宗直也。故删取其说系于左,以为《西汉文类》。 首纪殷周之前,其文简而野;魏、晋以降,则荡而靡。得 其中者汉氏,汉氏之东则既衰矣。当文帝时,始得贾 生明儒术,武帝尤好焉,而公孙弘、董仲舒、司马迁、相 如之徒作《风雅》益盛,敷施天下,自天子至公卿大夫、 士庶人咸通焉。于是宣于诏策,达于奏议,讽于辞赋, 传于歌谣。由高帝讫于哀、平王奔之诛,四方之文章 盖烂然矣。史臣班孟坚修其书,拔其尤者充于简册, 则二“百三十年间列辟之达道,名臣之大范,贤能之 志业,黔黎之风习”列焉。若乃合其英精,离其变通,论 次其叙位,必俟学古者兴行之。唐兴,用文理,贞元间 文章特盛,本之三代,浃于汉氏,与之相准。于是有能 者取《孟坚书》,类其文,次其先后,为四十卷。

《杨评事文集后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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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文之用,辞令褒贬,导扬讽谕而已。虽其言鄙埜 足以备于用,然而阙其文采,固不足以竦动时听,夸 示后学。立言而朽,君子不由也。故作者抱其根源,而 必由是假道焉。作于圣,故曰经;述于才,故曰文。文有 二道:辞令褒贬,本乎著述者也;导扬讽谕,本乎比兴 者也。著述者流,盖出于《书》之谟、训、《易》之象、系,《春秋》之笔削,其要在于高壮广厚,词正而理备,谓宜藏于简 册也。比兴者流,盖出于虞夏之咏歌,殷周之风雅,其 要在于丽则清越,言畅而意美,谓宜流于谣诵也。兹 二者,考其旨义,乖离不合,故秉笔之士,恒偏胜独得, 而罕有兼者焉。厥有能而专美,命之曰《艺成》,虽古文 雅之盛世,不能并肩而生。唐兴以来,称是选而不怍 者,梓潼陈拾遗。其后燕文贞以著述之馀,攻《比兴》而 莫能极,张曲江以比兴之隙,穷著述而不克备,其馀 各探一隅,相与背驰于道者,其去弥远。文之难兼,斯 亦甚矣。若杨君者,少以篇什著声于时,其炳燿尤异 之词,讽诵于文人,盈满于江湖,达于京师。晚节遍悟 文体,尤邃叙述,学富“识远,才涌未已,其雄杰老成之 风,与时增加。既获是,不数年而夭,其季年所作尤善。 其为《鄂州新城颂》《诸葛武侯传论》《饯送梓潼陈众甫》 《汝南周愿》《河东裴泰》《武都符义府》《太山羊士谔》《陇西 李炼》凡六序,《庐山禅居记》《辞李常侍启》《远游赋》《七夕 赋》,皆人文之选已。用是陪陈君之后,其可谓具体者 欤!”呜呼!公既悟文而疾,既即功而废,废不逾年,大病 及之,卒不得穷其工、竟其才,遗文未克流于世,休声 未克充于时,凡我从事于文者,所宜追惜而悼慕也。 宗元以通家修好,幼获省谒,故得奉公元兄命,论次 篇简,遂述其制作之所诣,以系于后。

《答贡士廖有方论文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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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秀才书,知欲仆为序。然吾为文,非苟然易也,于秀 才则吾不敢爱。吾在京都时,好以文宠后辈,由吾文 知名者,亦为不少焉。自遭斥逐禁锢,益为轻薄小儿, 哗嚣群朋,增饰无状。当途人率谓仆“垢污重厚,举将 去而远之。今不自料而序秀才,秀才毋乃未得向时 之益,而受后事之累?吾是以惧。洁然盛服而与负涂” 者处,而又何赖焉?然观秀才勤恳,意甚久远,不为顷 刻私利,欲以就文雅,则吾曷敢以让?当为秀才言之。 然而无显出于今之世,视不为流俗所煽动者,乃以 示之,既无以累秀才,亦不增仆之诟骂也。计无宜于 此。若果能是,则吾之《荒言》出矣。

《与友人论文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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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号文章为难”,足下知其所以难乎?非谓比兴之 不足,恢拓之不远,钻砺之不工,颇颣之不除也。得之 为难,知之愈难耳。苟或得其高朗,探其深赜,虽有芜 败,则为日月之蚀也,大圭之瑕也。曷足伤其明、黜其 宝哉?且自孔氏以来,兹道大阐,家修人励,刓精竭虑 者,几千年矣。其间耗费简札,役用心神者,其可数乎? 登文章之箓,波及后代,越不过数十人耳。其馀谁不 欲争裂绮绣,互攀日月,高视于万物之中,雄峙于百 代之下乎?率皆纵臾而不克,踯躅而不进,力蹙势穷, 吞志而没。故曰“得之为难。”嗟乎!道之显晦,幸不幸系 焉;谈之辩讷,升降系焉;鉴之颇正,好恶系焉;交之广 狭,屈伸系焉。则彼卓然自得以奋其间者,合乎?否乎? 是未可知也。而又荣古虐今者比肩叠迹,大抵生则 不遇,死而垂声者众焉。扬雄没而《法言》大兴,马迁生 而《史记》未振。彼之二才,且犹若是,况乎未甚闻著者 哉?固有文不传于后祀,声遂绝于天下者矣。故曰“知 之愈难。”而为文之士,亦多渔猎前作,戕贼文史,抉其 意,抽其华,置齿牙间,“遇事蜂起,金声玉耀,诳聋瞽之 人,徼一时之声,虽终沦弃,而其夺朱乱雅,为害已甚, 是其所以难也。间闻足下欲观仆文章,退发囊笥,编 其芜秽,心悸气动,交于胸中,未知孰胜,故久滞而不 往也。”今往仆所著赋颂碑碣文记议论书序之文,凡 四十八篇,合为一通,想令治书苍头吟讽之也。击辕 拊缶,必有所择。顾鉴视何如耳。还以一字示褒贬焉。

《答贡士沈起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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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某白:“沈侯足下:无恙。苍头至,得所来问,志气盈 牍,博我以《风赋》《比兴》之旨。仆之朴𫘤专鲁,而当惠施、 锺期之位,深自恧也。又览所著文,宏博中正,富我以 琳琅珪璧之宝甚厚。仆之狭陋蚩鄙,而膺东阿、昭明 之任,又自惧也。”乌可取识者欢笑,以为知己羞?进越 高视,仆所不敢。然特枉将命,猥承厚贶,岂得固拒雅 “志,默默而已哉!谨以所示,布露于闻人,罗列乎坐隅, 使识者动目,闻者倾耳,几于万一,用以为报也。”嗟乎! 仆尝病兴寄之作,堙郁于世,辞有枝叶,荡而成风,益 用慨然。闲岁兴化里萧氏之庐,睹足下《咏怀》五篇,仆 乃拊掌惬心,吟玩为娱。告之能者,诚亦响应。今乃有 五十篇之赠,其数相什,其功相百。览“者叹息,谓余知 文,此又足下之赐也。幸甚幸甚!勉懋厥志,以取荣盛 时。若夫古今相变之道,质文相生之本,高下丰约之 所自,长短大小之所出,子之言云,又何讯焉?”来使告 遽,不获申尽,辄草具以备还答。不悉。宗元白。

《答韦珩示韩愈相推避以文墨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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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

足下所封示退之书云:“欲推避仆以文墨事,且以励 足下。”若退之之才,过仆数人,尚不宜推避于仆,非其 实可知,固相假借为之词耳。退之所敬者,司马迁、扬雄。迁于退之,固相上下。若雄者,如《太元法言》及《四愁 赋》,退之独未作耳。使作之,加恢奇,至他文,过扬雄远 甚。雄之遣言措意,颇短局滞涩,不若退之猖狂恣雎, 肆意有所作。若然者,使雄来尚不宜推避,而况仆邪! 彼好奖人善,以为不屈已善不可奖,故慊慊云尔也。 足下幸勿信之。且足下志气高,好读南北史书,通国 朝事,穿穴古今,后来无能和。而仆稚𫘤,卒无所为,但 沬趄文墨笔砚浅事。今退之不以吾子励仆,而反以 仆励吾子,愈非所宜。然《卒篇》欲足下“自挫抑,合当世 事以固当,虽仆亦知无出此。吾子年甚少,知己者如 麻,不患不显,患道不立耳。”此仆以自励,亦以佐退之 励足下。不宣。宗元顿首再拜。

《答吴秀才谢示新文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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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白:“向得秀才书及文章,类前时所辱远甚,多贺多 贺!秀才志为文章,又在族父处,蚤夜孜孜,何畏不日 日新,又日新也?虽间不奉对,苟文益日新,则若亟见 矣。夫观文章,宜若悬衡然,增之铢两则俯,反是则仰, 无可私者。秀才诚欲令吾俯乎?则莫若增重其文。今 观秀才所增益者,不啻铢两,吾固伏膺而俯矣,愈重 则吾俯兹甚,秀才其懋焉。苟增而不已,则吾首惧至 地耳,又何闻疏之患乎?”还答,不悉。宗元白。

《复杜温夫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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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宗元白:两月来,三辱生书,书皆逾千言,意 者相望,仆以不对答引誉者。然仆诚过也。而生与吾 文又十卷,噫亦多矣。文多而书频,吾不对答而引誉, 宜可自反。而来征,不肯相见,亟拜亟问,其得终无辞 乎?凡生十卷之文,吾已略观之矣。吾性𫘤滞多,所去 甚谕,安敢悬断是且非邪?书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 “可当也?”语人必于其伦。生以直躬见抵,宜无所谀道, 而不幸乃曰:“周孔,吾岂得无骇怪?”且疑生悖乱浮诞, 无所取幅尺,以故愈不对答。来柳州,见一刺史,即周 孔之,今而去我。道连而谒于潮之二邦,又得二周孔。 去之京师。京师显人,为文词、立声名以千数,又宜得 周、孔千百,何吾生胸中扰扰焉多周、孔哉!吾虽少为 文,不能自雕斲,引笔行墨,快意累累,意尽便止,亦何 所师法?立言状物,未尝求过人,亦不能明辨生之才 致,但见生用助字不当律令,唯以此奉答。所谓乎、欤、 邪、哉、“夫”者,疑辞也;矣、“耳”、“焉”“也”者,决辞也。今生则一之, 宜考前闻人所使用,与吾言类且异,慎思之则一益 也。《庚桑子》言“藿、蠋鹄卵者吾取焉。”道连而谒于潮,其 卒可化乎?然世之求知音者,一遇其人,或为十数文, 即务往京师,急日月,犯风雨,走谒门户,以冀苟得。今 生年非甚少,而自荆来柳,自柳将道连而谒于潮,途 远而深矣,则其志果有异乎?又状貌嶷然类丈夫,视 端形直,心无岐径,其质气诚可也,独要谨充之尔。谨 充之,“则非。吾独能生,勿怨。亟之二邦以取法。时思吾 言,非固拒生者。《孟子》曰:‘余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 诲而已矣。宗元白。

《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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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宗元白:辱书,云:“欲相师,仆道不笃,业甚浅 近,环顾其中,未见可师者。虽常好言论,为文章,甚不 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乃幸见取。”仆自 卜固无取,假令有取,亦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 敢,况敢为吾子师乎?《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 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 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 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指目牵引, 而增与为言辞,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又 挈挈而东,如是者数矣。《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 也。”仆往闻庸蜀之南,𢘆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余以为 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岭,被南越 中数州。”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 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 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独见病,亦 以病吾子。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度今天 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衒怪于群目,以召闹取怒乎? 仆自谪过以来,益少志虑。居南中九年,增脚气病,渐 不喜闹,岂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骚吾心?则固僵 仆烦愦逾,不可过矣。平居望外,遭齿舌不少,独欠为 人师耳。抑又闻之,古者重冠礼,将以责成人之道,是 圣人所尤用心者也。数百年来,人不复行。近有孙昌 引者,独发愤行之。既成礼,明日造朝至外廷,荐笏言 于卿士曰:“某子冠毕。”应之者咸怃然。京兆尹郑叔则 怫然曳笏却立曰:“何预我邪?”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 非郑尹而怏孙子,何哉?独为所不为也。今之命师者 大类此。吾子行厚而辞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 形貌,虽仆敢为师,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 子,闻道著书之日不后,诚欲往来言所闻,“则仆固愿 悉陈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择之,取某事,去某事,则可 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仆材不足,而又畏前所陈者, 其为不敢也决矣。吾子前所欲见吾文,既悉以陈之非以耀明于子,聊欲以观子气色诚好恶何如也。”今 书来,言者皆大过。吾子诚非佞誉诬谀之徒,直见爱 甚故然耳。始吾幼且少,为“文章以辞为工,及长,乃知 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为炳炳烺烺,务采色、夸声音 而以为能也。凡吾所陈,皆自谓近道,而不知道之果 近乎远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于道不远矣。 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 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而不严也;未尝敢以 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以矜气作之,惧 其偃蹇而骄也。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疏之欲其 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 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书》以求其质,本之《诗》以 求其恒,本之《礼》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断,本之 《易》以求其动,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参之《穀梁氏》以 厉其气,参之《孟》《荀》以畅其支,参之《老》《庄》以肆其端,参 之《国语》以博其趣,参之《离骚》以致其幽,参之《太史》以 著其洁,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为之文也。凡若此 者,果是邪?非邪?有取乎?抑其无取乎?吾子幸观焉,择 焉有馀以告焉。苟亟来以广是道,子不有得焉,则我 得矣,又何以师云尔哉?取其实而去其名。无招越蜀 吠怪。而为外廷所笑。则幸矣。《宗元白》。

《与杨京兆凭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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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宗元再拜献书丈人座前:役人胡要返命,奉教 诲,壮厉感发,铺陈广大。上言“推延贤隽之道,难于今 之世,次及文章。末以愚蒙剥丧顿瘁,无以守宗族、复 田亩为念,忧悯备极。不唯其亲密旧故是与,复有公 言显赏,许其素尚而激其忠诚者,是用踊跃敬惧,类 向时所被简牍,万万有加焉。”故敢悉其愚,以献左右。 大凡荐举之道,古人之所谓难者,其难非苟一而已 也。知之难,言之难,听信之难。夫人有有之而耻言之 者,有有之而乐言之者,有无之而工言之者,有无之 而不言似有之者。有之而耻言之者,上也,虽舜犹难 于知之。孔子亦曰:“失之子羽。”下斯而言,知而不失者, 妄矣。有之而言之者,次也。德如汉光武,冯衍不用;才 如王景略,以尹纬为令史,是皆终日号鸣大吒,而卒 莫之省。无之而工言者,贼也。赵括得以代廉颇,马谡 得以惑孔明。今之若此类者,不乏于世,将相大臣闻 其言而必能辨之者,亦妄矣。无之而不言者,土木类 也。周仁以重臣为二千石,许靖以人誉而致三公,近 世尤好此类,以为长者,最得荐宠。夫言朴愚无害者, 其于田野乡闾为匹夫,虽称为长者可也。自抱关击 柝以往,则必敬其事愈上,则及物者愈大,何事无用 之朴哉?今之言曰:“某子长者,可以为大官。”类非古之 所谓长者也,则必土木而已矣。夫捧土揭木而致之 岩廊之上,蒙以绂冕,翼以徒隶,而趋走其左右,岂有 补于万民之劳苦哉?圣人之道不尽益于世用,凡以 此也。故曰:“知之难。”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讱。”孟子病未 同而言。然则彼未吾信,而吾告之以士,必有三闲。是 将曰,彼诚知士欤?知文欤?疑之而未重,一闲也。又曰: 彼无乃私好欤交以利欤?二闲也。又曰:彼不足我而 惎我哉?兹咈吾事,三闲也。畏是而不言。故曰“言之难”; 言而有是患,故曰“听信之难。”唯明者为能得其所以 荐,得其所以听,一不至则不可冀矣。然而君子不以 言听之难,而不务取士。士,理之本也。苟有司之不吾 信,吾知之而不舍,其必有信吾者矣。苟知之,虽无有 司而士可以显,则吾一旦操用人之柄,其必有施矣。 故公卿之大任莫若索士,“士不预备而熟讲之,卒然 君有问焉,宰相有咨焉,有司有求焉,其无以应之,则 大臣之道或阙,故不可惮烦。”今之世,言士者先文章。 文章,士之末也。然立言存乎其中,即末而操其本,可 十七八,未易忽也。自古文士之多,莫如今今之后生, 为文希屈、马者可得数人,希王褒、刘向之徒者又可 得十人。至陆机、潘岳之比,累累相望,若皆为之不已, 则文章之大盛,古未有也,后代乃可知之。今之俗耳 庸目,无所取信,杰然特异者,乃见此耳。丈人以文律 通流当世,叔仲鼎列天下,号为“文章家。”今又生敬之, 敬之,希屈马者之一也。天下方理平,今之文士,咸能 先理,理必一断于古书。先生直趣尧、舜之道,孔“氏之 志,明而出之,又古之所难有也。然则文章未必为士 之末,独采取何如尔?”宗元自小学为文章,中间幸联 得甲乙科第,至尚书郎,专百官章奏,然未能究知为 文之道。自贬官来无事,读百家书,上下驰骋,乃少得 知文章利病。去年吴武陵来,美其齿少,才气壮健,可 以兴西汉之文章,日与之言,因为之出数十篇书,庶 几铿锵陶冶,时时得见古人情状。然彼古人亦人耳, 夫何远哉!凡人可以言古,不可以言今。桓谭亦云“亲 见扬子云,容貌不能动人,安肯传其书?”诚使博如庄 周,哀如屈原,奥如孟轲,壮如李斯,峻如马迁,富如相 如、明如贾谊,专如扬雄,犹为今之人,则世之高者至 少矣。由此观之,古之人未始不薄于当世而荣于后 世也。若吴子之文,非丈人无以知之,独恐世人之才高者不肯久学,无以尽训诂《风》《雅》之道,以为一世甚 盛。若宗元者,才力缺败,不能远骋高厉,与诸生摩九 霄,抚四海,夸耀于后之人矣。何也?凡为文,以神志为 主,自遭谪逐,继以大故,荒乱耗竭,又常积忧,恐神志 少矣。所读书随又遗忘,一二年来痞气尤甚,加以众 疾,动作不能,眊眊然骚扰,内生霾雾,填拥惨沮,虽有 意穷文章,而病夺其志矣。每闻人大言,则蹶气震怖, 抚心按胆,不能自止。又永州多火灾,五年之间,四为 大火所迫,徒跣走出,坏墙穴牖,仅免燔灼。书籍散乱 毁裂不知所往。一遇火,恐累日茫洋,不能出言,又安 能尽意于笔砚,矻矻自苦,以危伤败之魂哉!中心之 悃愊郁结,具载所献《许京兆丈人书》,不能重烦于陈 列。凡人之黜弃,皆望望思得效用,而宗元独以无有 是念。自以罪大不可解,才质无所入,苟焉以叙,忧栗 为幸,敢有他志?伏以先君禀孝德,秉直道,高于天下, 仕再登朝,至六品官。宗元无似,亦尝再登朝至六品 矣,何以堪此?且柳氏号为大族,五六从以来,无为朝 士者,岂愚蒙独出数百人右哉?以是自忖,官已过矣, 宠已厚矣。夫知足与知止异,宗元知足矣,若便止不 受禄位,亦所未能。今复得好官,犹不辞让,何也?以人 望人,尚足自进,如其不至,则故无憾,进取之意息矣。 身世孑然,无可以为家,虽甚崇宠之,孰与为荣?独恨 不幸获托姻好,而早凋落。寡居十馀年,尝有一男子, 然无一日之命,至今无以托嗣续,恨痛常在心目。《孟 子》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之汲汲于世者,唯惧此 而已矣。天若不弃先君之德,使有世嗣,或者犹望延 寿命,以及大宥,得归乡闾,立家室,则子道“毕矣。过是 而犹竞于宠利者,天厌之!天厌之!丈人旦夕归朝廷, 复为大僚,伏惟以此为念,流涕顿颡,布之座右,不任 感激之至。”宗元再拜。

《送韩丰群公诗后序》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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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时,晋有叔向者,垂声迈烈,显白当世,而其兄铜 鞮伯华,匿德藏光,退居保和。士大夫其不与叔向游 者,罕知伯华矣。然仲尼称叔向曰“遗直由义”,又称伯 华曰“多闻内植。”进退两尊,荣于策书,故羊舌氏之美, 至于今不废。宗元尝与韩安平遇于上京,追用古道, 交于今世,以是知吾兄矣。兄字茂实,敦朴而知变,弘 “和而守节,温淳重厚,与直道为伍。常绩文著书,言礼 家之事,条综今古,大备制量,遗名居实,澹泊如也,他 日当为达者称焉。在吾侪乎?则韩氏之美,亦将焜燿 于后矣。”今将浮游淮湖,观艺诸侯,凡知兄者,咸出祖 于外。天水赵佶,秉翰叙事,殷勤宣备,词旨甚当。余谓 《春秋》之道,或始事,或终义。大《易》之制,“序卦处末”,然则 后序之设,不为非经也。于是编其饯诗若干篇,纪于 末𥳑,以贶行李,遂抗手而别。

《答皇甫湜书》
李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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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书,览所寄文章,词高理直,欢悦无量,有足发予者。 自别足下来,仆口不曾言,文非不好也,言无所益,众 亦未信,祗足以招谤忤物,于道无明,故不言也。仆到 越中,得一官三年矣,行能寡薄,泽不被物,月费官钱, 自度终无补,累求罢去,尚未得以为愧。仆性不解谄 佞,生不能曲事权贵,以故不得齿于士林。而足下亦 “抱屈在外,故略有所说。”凡古贤圣得位于时,道行天 下,皆不著书,以其事业存于制度,足以自见故也。其 著书者,盖道德充积,厄摧于时,身卑处下,泽不润物, 耻灰泯而烬灭,又无圣人为之发明,故假空言,是非 一代,以传无穷,而自光耀于后,故或往往有著书者。 仆近写得《唐书》,史官才薄,言词鄙浅,“不足以发扬高 祖、太宗列圣明德,使后之观者,文彩不及周、汉之书。” 仆以为西汉十一帝,高祖起布衣,定天下,豁达大度, 东汉所不及,其馀唯文、宣二帝为优,自惠、景以下,亦 不皆明于东汉明、章两帝,而前汉事迹灼然传在人 口者,以司马迁、班固叙述高𥳑之工,故学者悦而习 焉,其读之详也。足下读范晔《后汉书》、陈寿《三国志》、王 隐《晋书》生熟,何如左丘明、司马迁、班固书之温习哉? 故温习者事迹彰,而罕读者事迹晦,读之疏数,在词 之高下,理必然也。唐有天下,圣明继于周汉,而史官 叙事,曾不如范晔、陈寿所为,况足拟望左丘明、司马 迁、班固之文哉?仆所以为耻。当兹得于时者,虽负作 者之材,其道既能被物,则不肯著书矣。仆窃不自度, 无位于朝,幸有馀暇,而词句足以称赞明盛,纪一代 功臣贤士行迹,灼然可传于后代。自以为能不灭者, 不敢为让。故欲笔削国史,成不刊之书,用仲尼褒贬 之心,取天下公是公非以为本。群党之所谓是者,仆 未必以为是;群党之所谓非者,仆未必以为非。使仆 书成而传,则富贵而功德不著者,未必声名于后;贫 贱而道德全者,未必不烜赫于无穷。韩退之所谓“诛 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是翱心也。仆文彩虽不 足以希左丘明,司马子长足下。视仆叙高愍女、杨烈 妇,岂尽出班孟坚、蔡伯喈之下耶?仲尼有言:“不有博 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仆所为虽无益于人,比之博奕,犹为胜也。古之贤圣,当仁不让于师,仲尼则曰:“文 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又曰“余欲无言,天何言哉!”孟轲 则曰:“余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安能使予不遇 哉!司马迁则曰:“成一家之言,藏之名山,以俟后圣人 君子。”仆之不让,亦非大过也。幸无怪。翱再拜。

《答进士王载言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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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顿首:足下不以翱卑贱无所可,乃陈词屈虑,先我 以书,且曰:“余之艺及心不能弃于时,将求知者。”问谁 可,则皆告曰:“其李君乎?”告足下者,过也;足下因而信 之,又过也。果若来陈,虽道德备具,且犹不足辱厚命, 况如翱者,多病少学,其能以此堪足下所望,博大而 深闳者耶?虽然,意盛不可以不答,故敢略陈其所闻。 “盖行己莫如恭,自责莫如厚,接众莫如弘,用心莫如 直,进德莫如勇,受益莫如择友,好学莫如改过。”此闻 之于师者也。“相人之术有三:迫之以利而审其邪正, 设之以事而察其厚薄,问之以谋而观其智与不材, 贤不肖分矣。”此闻之于友者也。“列天地,立君臣,亲父 子,别夫妇,明长幼,接朋友”,《六经》之旨“也。浩乎若河海, 高乎若丘山,赫乎若日月,包乎若天地,掇章称咏,津 润怪丽,六经之词也。创意造言,皆不相师。故其读《春 秋》也,如未尝有《诗》;其读《诗》也,如未尝有《易》;其读《易》也, 如未尝有书;其读屈原、庄周也,如未尝有《六经》。故义 深则意远,意远则理辩,理辩则气厚,气厚则词盛,词 盛则文工。如山有恒”、华、嵩、衡焉,其同者高也,其草木 之荣,不必均也。如渎有济、淮、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 海也,其曲直浅深,色黄白,不必均也。如百品之杂焉, 其同者饱于腹也,其味咸酸苦辛,不必均也。此因学 而知者也,此创意之大归也。天下之语,文章有六说 焉,其尚异者,则曰“文章辞句奇险而已”;其好理者,则 曰“文章叙意,苟通而已。”其溺于时者,则曰“文章必当 对”;其病于时者,则曰“文章不当对。”其爱难者,则曰“文 章宜深不当易。”其爱易者,则曰“文章宜通不当难。”此 皆情有所偏滞而不流,不识文章之所生也。义不必 深,不主于理,言不必信,不在于教劝,而词句怪丽者 有之矣,《剧秦》《美新》,王褒《僮约》是也。其理往往有是者, 而辞章不能工有之矣。刘氏《人物志》王氏中说俗传 《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极于工而已,不知其辞之 对与否,易与难也。《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此非对 也。又曰“觏闵既多,受侮不少”,此非不对也。《书》曰:“朕堲 谗说殄行,震惊朕师。”《诗》曰:“苑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 其刘,瘼此下民。”此非易也。《书》曰:“允恭克让,光被四表, 格于上下。”《诗》曰:“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旋 兮。”此非难也,学者不知其方,而称说云云,如前所陈 者,非吾之所敢闻也。六经之后,百家之言兴,老聃、列 御寇、庄周、田穰苴、孙武、屈原、宋玉、孟轲、吴起、商鞅、墨 翟、荀况、韩非、李斯、贾谊、枚乘、司马迁、相如、刘向、扬雄, 皆足以自成一家之文,学者之所归也。故义虽深,理 虽当,词不工者,不成为文,且不能传也。文、理、义三者 兼并,乃能独立乎一时,而不泯灭于后代,能必传也? 仲尼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子贡曰:“文犹质也,质犹 文也,虎豹之鞹,犹犬羊之鞹。”此之谓也。陆机曰:“怵他 人之我先。”韩退之曰:“唯陈言之务去。”假令述笑哂之 状,曰“莞尔”,则《论语》言之矣;曰“哑哑”,则《易》言之矣;曰“粲 然”,则《穀梁子》言之矣;曰“攸尔”,则班固言之矣;曰“冁然”, 则左思言之矣;吾复言之,与前文何以异也?此造言 之大归也。吾所以不协于时而学古文者,悦古人之 行也;悦古人之行者,爱古人之道也。故学其言,不可 以不行其行,行其行不可以不重其道;重其道,不可 以不知其礼。古之人相接有等,轻重有仪,列于经传, 皆可详引。如师之于门人则名之,于朋友则宇而不 名,称之于师,虽朋友亦名之。子曰“吾与回言”,又曰“参 乎,吾道一以贯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师之 名门人验也。夫子于郑兄事子产,于齐兄事晏平仲, 《传》曰“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与 人交。子夏曰:“言游过矣。”子张曰:“子夏云何?”曾子曰:“堂 堂乎张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验也。”子贡曰:“赐也,何敢 望回?”又曰:“师与商也孰贤?”子游曰:“有澹台灭明者,行 不由径。是称于师。虽朋友亦名,验也。”《孟子》曰:“天下之 达尊三,曰德、爵、年。恶得有其一而慢其二?”足下之书 曰:“韦君词、杨君潜,足下之德,与二君未知先后也。而 足下齿幼而位卑,而皆名之,《传》曰:‘吾见其与先生并 行也’。窃惧足下不思,乃陷于此。”韦践之与翱书,亟叙 足下之善,故敢尽词,以复足下之厚意,计必不以为 犯。李翱顿首。

《与陆傪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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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之文章如此,官止于太子校书郎,年止于二十 九,虽有名于时俗,其率深知其至者果谁哉?信乎天 地鬼神之无情于善人而不罚罪也。甚矣,为善者将 安所归乎?翱书其人,赠于兄,赠于兄,盖思君子之知 我也。与李观平生不得往来,及其死也,则见其文。尝

叹:“使李观若永年,则不远于扬子云矣。”书己之文次
考证
忽然若观之,文亦见于君也。故书《苦雨赋》缀于前。当

下笔时,复得咏其文,则观也虽不永年,亦不甚远于 扬子云矣。书苦雨之辞既,又思我友韩愈,“非兹世之 文,古之文也;非兹世之人,古之人也。”其词与其意适, 则孟轲既没,亦不见有过于斯者。当下笔时,如他人 疾书之,写诵之,不是过也。其词乃能如此。当书一章, 曰《获麟词》,其他亦可以类知也。穷愁不能无述,适有 书寄弟正辞,及其终,亦自觉不甚下。寻常之所为者, 亦以赠焉。亦惟读观愈之词,冀一详焉。翱再拜。

《答李生书》
皇甫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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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书,适曛黑使者立复,不果一二。承来意之厚。《传》曰: “言及而不言,失人粗书。”其愚为足下答。幸察来书,所 谓今之工文,或先于奇怪者,顾其文工与否耳。夫意 新则异于常,异于常则怪矣;词高则出于众,出于众 则奇矣。虎豹之文,不得不炳于犬羊;鸾凤之音,不得 不锵于乌鹊;金玉之光,不得不炫于瓦石。非有意先 之也,迺自然也。必崔嵬然后为岳,必滔天然后为海, 明堂之栋,必挠云霓;骊龙之珠,必固深泉。足下以少 年气盛,固当以出拔为意。学文之初,且未自尽其才, 何遽称力不能哉?图王不成,其弊犹可以霸;其仅自 见也,将不胜弊矣。孔子讥其身不能者,幸勉而思进 之也。来书所谓浮艳声病之文,耻不为者,虽诚可耻, 但虑足下方今不尔,且不能自信其言也。何者?足下 举进士。举进士者,有司高张科格,每岁聚者试之,其 所取乃足下所不为者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足下方伐柯而舍其斧,可乎哉?耻之,不当求也。求而 耻之,惑也。今吾子求之矣,是徒涉而耻濡足也,宁能 自信其言哉?来书所谓“汲汲于立法宁人”者,迺在位 者之事,圣人得势所施为也,非诗赋之任也。功既成, 泽既流,咏歌纪述光扬之作作焉。圣人不得势,方以 文词行于后。今吾子始学未仕,而急其事,亦太早计 矣。凡来书所谓数者,似言之未称,思之或过,其馀则 皆善矣。既承嘉惠,敢自疏怠。聊复所为,俟见方尽湜 再拜。

《礼部员外郎柳宗元文集序》
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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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音,与政通,而文章与时高下。三代之文,至战国而 病,涉秦汉复起;汉之文,至列国而病,唐兴复起。”夫政 厖而土裂,三光五岳之气分,太音不完,故必混一而 后大振。初贞元中,上方向文章昭回之光,下饰万物, 天下文士,争执所长,与时而奋,灿焉如繁星丽天,而 芒寒色正,人望而敬者,五行而已。河东柳子厚,斯人 “望而敬者欤?”子厚始以童子有奇名,于贞元初,至九 年为名进士。十有九年为材御史。二十有一年以文 章称,首入尚书,为礼部员外郎。是岁,以疏隽少检获 讪,出牧邵州,又谪佐永州。居十年,诏书征不用,遂为 柳州刺史。五岁不得召,病且革,留书抵其友中山刘 禹锡曰:“我不幸以谪死,以遗草累故”人,禹锡执书以 泣,遂编次为三十二通,行于世。子厚之丧,昌黎韩退 之志其墓,且以书来吊曰:“哀哉,若人之不淑!”吾尝评 其文,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安定皇 甫湜于文章少所推让,亦以退之言为然。凡子厚名 氏与仕与年暨行已之大方,有退之之志,若《祭文》在, 今附于第一通之末云:

《与常州独孤使君书》
崔元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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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崔元翰再拜上书郎中使君阁下:“天之文以日 月星辰,地之文以百谷草木,生于天地而肖天地圣 贤,又得其灵和粹美,故皆含章垂文。用能裁成庶物, 化成天下。而治平之主,必以文德致时雍。其承辅之 臣,亦以文事助王政。而唐、尧、虞舜、禹、汤、文、武之代,则 宪章法度礼乐存焉;皋陶、伯益、伊、傅、周、召之伦,则诰” 命、谟训、歌颂传焉。其后卫武、召穆、吉甫、仍叔之诗,并 列于《雅》。孔圣无大位,由修《春秋》,述《诗》《易》,反诸正而寄 之治。而素臣丘明、游夏之徒,又述而赞之。推是而言, 为天子大臣,明王道,断国论,不通乎文学者,则陋矣; 士君子立于世,升于朝,而不繇乎文行者,则僻矣。然 患后世之文,放荡于浮虚,舛驰于怪迂,其道遂隐。谓 “宜得明哲之师长,表正其根源,然后教化淳矣。”阁下 绍三代之文章,播六学之典训,微言高论,正词雅旨, 温纯深润,溥博弘丽,道德仁义,粲然昭昭,可得其本。 学者风驰云委,日就月将,庶几于正。若元翰者,徒以 先人之绪业,不敢有二事不迁于他物。而其颛蒙朴 𫘤,难以为工。抗精劳力,未有可采。独喜阁下虽处贵 位,而有“仲尼诲人不倦”之美,亦欲以素所论撰,贡之 阁下,然而未有暇也。不意流于朋友,露其嗤鄙,而乃 盛见称叹,俯加招纳,顾惟狂简,何以克堪?今谨别贡 五篇,庶垂观察。傥复褒其一字,有逾拱璧之利;假以 一言,若垂华衮之荣。不宣。元翰再拜。

《进新旧文十卷状》
李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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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三日,奉宣,令臣进来者。伏以扬雄云:“童子 雕虫篆刻,壮夫不为。”臣往在弱龄,即好词赋,情性所 作,衰老不忘。属吏职岁深,文业多废,意之所感,时乃成章。岂谓击壤庸音,谬入帝尧之听;巴渝末曲,猥蒙 汉祖之知。跼蹐惭惶,神魂飞越。谨录新旧文十卷进 上。轻渎宸严,无任兢惕。

《昌黎先生集序》
李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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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者,贯道之器也。不深于斯,道有至焉者不也。”《易》繇 爻象,《春秋》书事,《诗》咏歌《书》《礼》,剔其伪,皆深矣乎!秦汉 已前,其气浑然,迨乎司马迁、相如、董生、扬雄、刘向之 徒,尤所谓杰然者也。至后汉曹魏,气象萎薾。司马氏 已来,规范荡悉,谓《易》已下为古文,剽掠潜窃为工耳。 文与道蓁塞,固然莫知也。先生生于大历戊申,幼孤, 随兄播迁韶岭。兄卒,鞠于嫂氏,辛勤来归。自知读书 为文,日记数千百言。比壮经书,通念晓析,酷排释氏, 诸史百子,皆搜抉无隐,汗澜卓踔,奫泫澄深,诡然而 蛟龙翔,蔚然而虎凤跃,锵然而《韶》钧鸣,日光玉洁,周 情孔思,千态万貌,卒泽于道德仁义炳如也。洞视万 古,愍恻当世,遂大拯颓风,教人自为“时人始而惊,中 而笑且排,先生志益坚,终而翕然随以定。”呜呼!先生 于文摧陷廓清之功,比于武事,可谓雄伟不常者矣。 长庆四年冬,先生殁。门人陇西李汉辱知最厚且亲, 遂收拾遗文,无所失坠,得赋四,古诗二百一十,联句 十一,律诗一百六十,杂著六十五,书启、序九十六,哀 词、祭文三十九,碑志七十六,笔砚鳄鱼文三,表状五 十二,总七百,并目录合为四十一卷,目为《昌黎先生 集》,传于代。又有注《论语》十卷,传学者。《顺宗实录》五卷, 列于史书,不在集中。先生讳愈,字退之,官至吏部侍 郎,馀在国史本传。

《白氏长庆集序》
元·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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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长庆集》者,太原人白居易之所作也。居易字乐 天,始年二岁,未始言,试指之,无二字,能不误。始既言, 读书勤敏,与他儿异。五六岁识声韵,十五志诗赋,二 十七举进士。贞元末,进士尚驰竞,不尚文,就中六籍 尤摈落,礼部侍郎高郢始用经艺为进退,乐天一举 擢上第,明年中拔萃甲科。由是试《性习相近远求》《元 珠》《斩白蛇》等赋,洎百道判,新进士竞相传于京师矣。 会宪宗皇帝策召天下士,乐天对诏称旨,又中甲科。 未几,选入翰林,掌制诰。比比上书言得失,因为《喜雨 诗》《秦中吟》等数十章,指言天下事,人比之风骚焉。余 始与乐天同校秘书,前后多以诗章相赠答。会予谴 掾江陵,乐天犹在翰林,寄百韵律体及杂体前后数 十轴。是后各佐江通,复相酬寄。巴蜀江楚间洎长安 中少年,递相仿效,竞作新词,自谓为“元和诗。”而乐天 《秦中吟》《贺雨》,讽谕闲适等篇,时人罕能知者。然而二 十年间,禁省观寺邮𠋫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 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至于缮写摹勒,衒卖于市井, 或持之以交酒茗者,处处皆是。其甚者至于盗窃名 姓,苟求自售,杂乱间厕,无可奈何。予常于平水市中, 见村校诸童,竞习歌咏,召而问之,皆对曰:“先生教我 乐天、微之诗。”固亦不知予之为微之也。又鸡林贾人 求市颇切,自云本国宰相,每以百金换一篇,其甚伪 者,宰相辄能辨别之。自篇章以来,未有如是流传之 广者。长庆四年,乐天自杭州刺史以右庶子诏还,予 时刺郡会稽,因得尽征其文,手自排缵成五十卷,凡 二千一百九十一首。前辈多以前集、中集为名,予以 为皇帝明年当改元长庆,讫于是,因号曰《白氏长庆 集》。大凡人之文各有所长,乐天之长可以为多矣。夫 以讽谕之诗长于激,闲适之诗长于遣,感“伤之诗长 于切,五字律诗百言以上长于赡,五字、七字、百言而 下长于情,赋赞箴诫之类长于当,碑记叙事制诰长 于实,启奏表状长于直,书檄词策剖判长于尽。总而 言之,不亦多乎哉!”至于乐天之官秩景行,与予之交 分浅深,非叙文之要也,故不书。长庆四年冬十二月 四日,微之叙《白氏长庆集》“五帙都”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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