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第188卷

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一百八十七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八十八卷
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一百八十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一百八十八卷目录

 春秋部总论六

  宋李琪王霸世纪序王世纪 序齐霸桓纪 序宋霸襄纪 序晋霸文纪

   序晋霸襄纪 序晋霸灵盛景厉纪 序晋霸悼纪 序晋霸平昭纪 序晋霸顷定纪

  序鲁世纪 序蔡世纪 序曹世纪 序卫世纪 序晋世纪 序郑世纪 序滕世纪 序

  邢世纪 序同姓微国纪 序陈世纪 序杞世纪 序宋世纪 序齐世纪 序许世纪

  序莒世纪 序薛世纪 序邾世纪 序小邾世纪 序鄫世纪 序纪世纪 序庶爵微国

  纪 序楚世纪 序吴世纪

经籍典第一百八十八卷

春秋部总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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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琪王霸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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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王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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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上坤下而天道立,君尊臣卑而人极建。”此义行乎 古今之正,彝伦之所以有叙,世教之所以不泯,百王 法度之所以相承者也。《春秋》一经,总摄万事,而大本 始于尊王圣人盖谓尊卑不著,则人纪不建而天理 熄矣,尚何万事之有存哉?尊王之义设,而后是是非 非昭明而不舛,此《春秋》所由作乎?《春秋》之法,有述有 作,小事则述旧,而纪录,大事则始作以明义。尊卑之 分,君臣之等,孰有大于此者?皆断自圣心而始作者 也。按晋杜预载,晋汲冢得古书科斗文字,其《纪年篇》 有“周襄王会诸侯于河阳”之文,即《春秋》“狩于河阳”之 书,睹此则尊王之辞,信为仲尼特笔也。是以王加正 月,首明大训。前未有言天王,而法天之号,自《春秋》始; 前未有称京师,而众大之名自《春秋》设。呜呼!是圣人 定尊卑,正君臣,复建人纪之本也。自平迄敬十有三 王,王室之事,录于经者九十有二。《春秋》,克己自治之 道,端本而不齐其末,正始而不治其终者也。书“天王”, 书“天子”,书“王”者,欲其修身有本,奉天有道,法文王之 达于天,德宣王之敕惧天命而无害德伤治之阶矣。 书“王后”、书《王世子》、书“王子”者,欲其齐家有度,传统有 正。思《关雎》之正始,下武之继命,而无并后匹嫡之萌 矣。书“京师”、书“王室”者,欲其朝廷必治,国体必立,念岐、 丰之所由兴,镐京之所以盛,而无下堂厌尊之失矣。 书“狩”、书“居”、书“入”者,欲其天下为家。述《时迈》之训,复东 都之会,而无以臣召君、以君避臣之事矣。书“来锡命”、 “书来归赗”、“归含”、“归脤”者,欲其谨命令,严典刑,昭《彤弓》 之锡功,韩弈之赉德,而无屈命僭侯、溢宠媵妾之悖 矣。“书来聘”、“书来求”者,欲其惟礼之守,惟正之供,修太 宰贡赋之职,宗伯聘问之节,而无辱典征利之渎矣。 书“朝王”、“书如京师”者,欲其奔走列国,申明堂之位,举 酆宫之政,而无强侯大邦慢上之患矣。《书》“王臣之主 盟”、“主会”、“主伐”者,欲其礼乐征伐悉归于上,如召伯之 率职,吉甫之治戎,而无侯伯陪臣掠权之变矣,皆因 其不正而反之,正而致于本原者也。如此,则东周改 物,而五霸之绩可黜矣。

序齐霸桓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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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之名起于谁乎?王道流行,方伯受职,古未始有霸 也。王泽壅而下权张,正理微而力政起,蒙“震主”之号, 而不循敬君之节,此霸之名所由立欤?以古之未始 有是,而桓公实造端,则桓为首罪矣。而《春秋》或予桓, 何哉?盖黜其义而录其功也。功义不相掩,而后霸者 之是非断矣。何谓义行乎人心之安,而主敬以事上, “纯乎由衷之善,而履正以律己”,此桓公之所缺也。“何 谓功?王室既卑而稍尊,四夷尽抗而仅戢,诸侯群起 而略定”,此则桓公之彼善于此也。欲知桓公之彼善 于此,当以《春秋》世变之迭异者考之。大抵《春秋》之世, 盛衰凡三变焉,桓公未兴,与桓公之方霸,及桓公之 既没,世变各异也。然桓公一人之身,盛衰又凡三变 焉,图霸之初与定霸之日及成霸之后,得失各殊也。 是又桓公仅可录之中而复有不足焉者也。王臣下 聘而不答,王师出救而无功,凡伯蒙伐戎强于北,蔡 师书败荆盛于南,郑分许鄙,宋废郑嗣,纪小而并于 齐,郕弱而逼于晋,此桓公之未兴也。王禁明而王臣 不下聘者六十年,盟会同而诸侯无私争者三十年, 序绩召陵而荆帖矣,陈旅聂北而狄退矣,献捷过鲁 而戎弭矣,此桓公之主霸也。天王出居而官守不问, 卫懿灭亲而义师无讨,楚书“子”而主会矣,狄书“人”而 参盟矣,此桓公之既没也。所谓《春秋》之世,盛衰凡三 变者此也。伐郳侵宋,侯度未一;入蔡侵郑,戎疾未殄; 灭遂降鄣,履事未久,设施多舛,遇谷盟扈,阅理未熟, 检防易肆。盖桓公图霸之初也,贯泽而下,葵丘以前, 衣裳不歃血,兵车无大战,仲尼称其“一匡”,孟氏与其 为盛,在是数年。盖桓公定霸之日也,九国叛而萌震 矜,管仲死而放绳墨,城杞贬于城邢,救徐怠于救许, 伐黄则外忧启,灭项则众志离,会卞则家法隳,盖桓 公成霸之后也。所谓“桓公一人之身,盛衰又凡三变” 者,此也。验《春秋》大势之三变,则桓公主霸为有功;即 桓公一身之三变,则桓公立功为不远。功过相准,齐 霸之本末可考矣

序宋霸襄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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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春秋》不予宋襄之霸乎?则襄公之始尝以霸书;谓 《春秋》为予宋襄之霸乎?则襄公之终不以霸录。始以 霸书者,曹南之文曰:“宋公,曹人、邾人。”其与北杏、城濮 主诸侯之辞,无以异矣。终不以霸录者,宋公兹父卒, 略不书葬,其与秦、楚之君无别矣。《春秋》忠厚之法,盖 致意乎始而不足乎终者也。何以致意乎始?宋以先 代文献之后,爵居庶邦侯伯之长,齐晋犹可以霸,岂 宋之不可以霸哉?既霸矣,何以不足乎终?齐桓终身 之经营,犹可取于《春秋》者,徒以有靖中国之功,襄公 非特无功,而又阶乱,则霸将何赖焉?或曰:“襄公假仁 义而亡者也。”曰:“苟能假仁义,则不遽亡也。”如襄公亦 岂知所谓仁义者欤“伐丧以立威”,仁悖之甚者也;“致 夷以谋夏”,义隳之大者也。推是物以往,虽欲假仁与 义,不能矣。

序晋霸文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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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有二文之业,谓文侯、文公也。《书》录文侯之命,捍王 于艰,锡以秬鬯,为东周贤侯,《春秋》详文公之霸,盖文 侯家法也。文公之兴,其事易于齐桓,固有自来矣。然 文公以前,晋之君大夫曾不通于盟会,不著于典册, 文公既入国,而事之不载于经者,亦凡四年,虽以纳 王之懿功,削而不见,至二十八年,一简之中乃五挈 晋侯不以为繁,是果何哉?盖晋自武公以支代宗,非 有王命,并吞专立,读《无衣》之诗,虽晋之臣民不能自 安也。《春秋》为是,黜晋不书,文公奔而复国,内何所承? 上何所禀?经复略之勤王固为大美。原其初心,狐偃 曰:“求诸侯莫如勤王。”是特以求诸侯之利心而为之, 岂真知君臣之义?迹其行事,盖求名而不得者也。至 二十八年,晋、楚之争,乃关夷夏之盛衰,非系一国之 得失。《春秋》抑楚之深,故予晋之亟,则晋亦不为无绩 于中国矣。此所以桓、文并称欤?大抵桓、文虽并称,而 文固非桓匹也。桓公二十馀年,蓄威养晦,始能向楚, 文公一驾,而城濮之功多于召陵。桓公屡盟数会,迟 徊晚岁,始会宰周公,文公再合,而温之事敏于葵丘。 桓公终身与诸侯周旋,会鄄失鲁,盟幽失卫,首止失 郑,葵丘失陈,文公三会,则大侯小伯莫敢不至,其得 诸侯又盛乎桓公,而曰“文非桓匹”,何也?文公之功多 于桓公者,罪亦多于桓公也;事速就于桓公者,义尢 坏乎桓公也。《春秋》不以功盖罪,不以事掩义,不以名 诬实,此其非桓匹欤?桓公得江、黄而不用于伐楚,文 公则谓非致秦不可与楚争,楚抑而秦兴矣,此桓之 所不肯为也。桓公会则不迩三川,盟则不加王人,文 公会畿内则抗矣,盟子虎则悖矣,此桓之所不敢为 也。桓公宁不得郑,不纳子华,惧其奖臣抑君,不可以 训。文公为元咺执卫侯,则三纲五常于是废矣。此又 《桓》之所不忍为也。观此,则夫子“正谲”之辨,独不深切 著明也哉!

序晋霸襄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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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孝公不能率桓之业,晋襄公能继文之统。孝公之 初,宋有抑齐之志;襄公之初,秦怀驾晋之谋,宋启甗 之争,秦寻殽之衅,皆争霸之端也。孝公不能抗宋,而 襄公首能挫秦,此晋之所以未失霸,则殽之功当大 书之,与城濮等可也。《秦誓》曰:“晋襄公帅师败殽。”而《春 秋》不书君,将独言晋人,是特削之也。夫殽之战,《春秋》 亦幸晋有功矣,何遒削之邪?曰:幸之者夷,不偪华以 权之未失也;削之者丧,不兴戎以义之不可也。岂可 以小功妨大义乎?虽然,襄公复霸,则实由于此。文公 方没,三强并兴,秦雄西陲,狄狃北师,楚张于南,苟纵 一敌,则晋霸去矣。襄公夏战殽以却秦,秋败箕以剪 狄,冬伐许以离楚,一年之间,三敌悉退,亦可谓有霸 者之略,此其能继文者也。苟有霸者之略,则襄之烈 何谓仅止乎此?曰:“外患既息,举动即异,伐卫则损威 矣,会公孙敖则毁烈矣,士縠主盟则权散矣,阳处父 救江则谋怠矣。越一二载,事不逮初,况能持久哉!”是 以君子不贵速成而图全于其终,不志小利而宅虑 于其远。襄公之规模又浅于文公甚矣。

序晋霸灵成景厉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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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公政隳柄分,无抗霸业之志;成公力弱事浅,无主 诸侯之权;景公心劳谋舛,无制中夏之略;厉公外强 中干,无服人心之道。四君虽执夏盟,非复文、襄之旧 矣。灵公以少主莅强卿,上骄下肆,楚始争郑,盖将尝 试晋政,于是有狼渊之师,此非细故也,而救郑之役, 止书“晋人”,卫、郑欲介鲁以求通,盖未忘晋德,于是为 沓棐之会,此关大势也。而新城之盟,晋侯不出。扈之 盟,曰“讨齐乱。”之会,曰:平宋难,盖君臣之大伦,人道 之不可废,此岂常变也哉?或求赂以免,或无功而还。 楚范山曰:“晋君少,不在诸侯,北方可图也。”夷狄谋取 其霸,方且沈溺宴安,厚敛雕墙,轻杀愎谏,虽欲不亡, 得乎?故曰:“无抗霸业之志也。”成公若有其志矣,内难 甫靖,履国未长,四年而后始出偏师以侵陈,黑壤与 扈二会,仅能再合列国而已。黑坏以服郑,《扈》以谋陈亦庶几改物也。然始之不能即为者,凡数年外而楚 人三岁三伐郑,晋无攘却之师;内而郑子家弑穆公, 晋无讨贼之刑,诸侯何所观令焉?故曰:“无霸诸侯之 权也。”景公若能收其权矣,规模失序,徒勤诸侯,不能 首合与国,大修同盟,以治即异之党,使楚人得号令 于辰陵,乃且亟会攒、函,求山后诸狄以为先务,是孰 缓孰急也?不能谋少西氏之逆,以诛陈之恶,使楚遂 行方伯之事,乃且修帷房一笑之憾,兴大师以伐齐, 得已不已,是孰轻孰重也?不能统一六师,蒐缮卒乘, 以一矢遗楚,而使邲不振旅,为中国羞,乃且伐廧咎 如灭赤狄,哆然言功,是孰害孰利也?虫牢、马陵、盟蒲, 晚年三会,虽得诸侯,竟莫驾楚,故曰“无制,中夏之略 也。”厉公若有其略矣,德薄而多大功,虑浅而多得志。 观厉公不特以汰心行之,亦假义饰誉者也。归于京 师,而后正曹负刍之罪;请于王官,而后逞伐郑之威, 此类可欺,世自掩矣。晋之所忌者,曰楚、曰秦、曰吴、曰 狄。厉公自交刚败狄,则狄退;会京师伐秦则秦惧;战 鄢陵胜楚则楚弱;会锺离通吴则吴成;四邻无衅,而 诸侯反贰。是以沙、随辱我,犹未快也,而求多季孙;柯 陵伐郑,犹未息也,而再勤单子;诸侯无患,而萧墙反 危。是以三却之诛成,而匠丽之难萌矣。故曰:“无服人 心之道也。”

序晋霸悼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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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悼公其犹有君子之资乎,不独霸功之美也,齐桓 历变履险,以数十年之经营,而行事未免过举;晋文 老于奔走,晚而复国,然血气之虚骄未除,悼公之齿 浅矣,更事变未多而阅义理未熟也,乃能忠厚而不 迫,坚忍而持重,有回虑却顾之谋,无轻逞辄快之举, 盖亦稍知以道养其心者欤!八年九合,则勤于安夏 “也;三分四军,则谨于用民也;不登叛人,则识名义也; 禀命王官,则知所尊也;屈己和戎,则不贪功夷狄也; 朝聘有数,则不求多列国也;六卿选德,则用人有章 也;驺御知训,则教士有法也。”此其所以能服诸侯,能 得郑而驾楚哉?使晋以智力相长,设诈术,任强大,未 必能服诸侯也,悼公先以谦德临之,《鸡泽》之召诸侯 曰:“寡君愿与一二兄弟相见,以谋不协。”此岂有势要 力劫之辞哉?故十三国相与周旋,不令而从,无灭谭、 灭,遂、执曹、执卫之事。使晋以盟誓为信,渎鬼神,费辞 令,未必能得郑也。悼公纯以诚心行之,郑子展曰:晋 君方明,必不弃郑,此岂晋能以区区载书留之哉?故 五会之信,终于不盟,无逃盟乞盟之烦。使晋以战伐 为威,暴骨而逞,未必能驾楚也。悼公一以容量处之, 楚子囊曰:“晋不可敌,事之而后可。”此岂晋能以力竞 而胜之哉?故三驾之烈,不交一旅,无城濮、鄢陵之劳。 是三者,非所谓犹有君子之资者乎?然悼公之盛如 此,而其失安在?曰能服诸侯而不能杜大夫用事之 机,能得郑而不能,掩失陈之责,能驾楚而不能,盖诱 吴之非,此其所以失欤?夫诸侯盟会之权,非大夫敢 干也。萧鱼以后,凡三大会,士丐、荀偃实俨然临之,诸 侯虽合,大夫浸分,何谨于诸侯而纵于大夫乎?陈之 不可弃,犹郑之不可舍也。戍陈之役,以为有陈非吾 事也,无之而后可。郑虽向晋,陈竟归楚,何工于抚《郑》 而拙于怀陈乎?吴不可启,犹楚不可释也。会、向之后, 欲数吴不德以退吴人,抑亦晚矣。楚患虽弭,吴忧尢 甚,何明于治楚而暗于治吴乎?不然,则悼公之业远 过齐桓、晋文矣。

序晋霸平昭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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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公能以晋国坏乱之后,复文襄已失之业;平公不 能以中夏安强之时,保悼公方成之功。人之强于为 善,与其安于不竞者,兴衰相远,固如此也。《孟子》曰:“晋 平公之于亥唐也,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夫 平公衰微,正患不自为政。大夫为政耳,岂有职位不 与人共治者?盖政在侈家,而贤者壅弃,此其所以削 弱不亢也。平公五盟六会,服齐狄,宁东夏,平秦乱,城 淳于,师徒不烦,民无怨讟。祁午数当时之功若此,然 内有变而不知,外有患而不悟,尚何有功足云哉!方 桓公之初,每患霸权大强而王政弱。文、襄以后,王政 不足论矣,惟恐霸权之不能强也。权者大物也,上不 能制而授之下,则下强而上弱;中国不能制,而授之 夷狄,则夷狄强而中国弱,家有千金之利,已弗能受, 呼庸隶而与之,虽三尺之童不为,岂有尊为邦国而 授权于大夫?此《湨梁》之会,平公所谓“内有变而不知” 者也。人欲自毁藩篱,揖仇敌于庑下,而与之盾柄,此 不待智者而后知其不可。岂有身主夏盟,而授权于 夷狄,此宋之盟,平公所谓“外有患而不悟”者也。盖世 有苟道自便者,媮于及身之谋,而忘乎后日之害平 公,则谋出乎身,而害见乎身,何其谬欤!溴梁之事,非 大夫敢窃权也。诸侯在会,而大夫实主《载书》,是委权 以与之也。荀偃一怒而十二国兴戎。后五年,栾盈之 作乱,曲沃之民惟主栾氏,不知公室,晋几分国而并 立矣。宋之盟,非楚之能持权也,晋主夏盟而挈诸侯以𢌿楚,是弃权以假之也。虢之会,再读《旧书》,后八年 楚灵王会于申,实用齐桓、召陵之典,晋盖十九年无 预中国之事矣,此皆平公身致之也。至乎昭之政,则 又微矣,仅能一会大夫,一盟诸侯,方楚灵辱于干谿, 诸夏庶几复霸。为晋君臣者,改物厉志,愤悱警惧,以 率旧烈,犹恐不逮。今也,四夷未观德,而虒祁崇侈以 启贰;列国未闻信,而邾南盛兵以示汰。平丘虽曰同 盟,齐敢拒令,郑敢争承,卫病刍荛之扰,鲁困蛮夷之 诉,坐视诸侯之去而不之顾,况能驾敌国哉?宜乎晋 之卑也。

序晋霸顷定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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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隐、桓之《春秋》而知王泽之竭也,读昭、定之《春秋》而 知霸烈之坏也。晋霸复盛于悼公,寖衰于平、昭,而遂 废于顷、定。夫晋以奕世九君之业,岂无积累之功,著 在诸夏,而顷、定一坏而不可复收。呜呼!废兴存亡,未 有无故而然者也。千寻之木,物能蠹之,必其中先腐 坏戕蚀,而后蠹生焉。尝原晋事之颠末而察其所由 失矣。或曰:“晋之废也,其变在夷狄。有楚弗攘,有吴弗 抑,二强并立,伯权遂衰。自召陵拥十八国之众,不能 振旅。至于戎蛮之执,晋俛然北面而事楚以京师之 礼。自吴灭巢、灭徐、伐陈、伐晋,不能谁何。迄乎黄池之 会,吴哆然操方伯之令,而下以列国令晋,《春秋》由此 绝笔焉。”则晋之失霸,实吴楚之张也。曰:中国苟合,则 吴楚岂能间乎?其端在诸国之先贰也。当时以齐景、 卫灵、宋景之君,其国皆强,戮力周旋,何畏乎吴、楚?今 也齐、景有抑晋代兴之志,卫、宋、鲁、郑之君无非攘臂 以从齐者也。盖晋执行人叔孙婼,与邾大夫坐而失 鲁,执宋乐祁犁而失宋,涉佗成何诟卫而失卫,荀寅 辞蔡而失蔡,假羽旄于郑而失郑,是以齐得以尽收 诸侯。郑则与齐盟于咸,会于安甫矣;卫则与齐盟于 沙,次于五氏矣;鲁则会齐于牵矣;宋则与齐会于洮 矣。终而齐侯、卫侯且伐晋矣。则晋之失霸,乃诸侯之 离也。曰:“晋国苟治,诸侯安得背乎?”其原在大夫之先 叛也。使六卿诸臣如先大夫之肃,皆尽忠以输王室, 何忧乎齐、卫?今也,强家多门,各求封殖,而削弱之祸, 独归宗国。盖自赵鞅取卫贡五百家,动晋阳之甲;自 韩不信执宋命卿,不顾践土之盟;自魏舒南面莅政, 敢于位以命大事,而赵藉韩虔,魏斯为诸侯之萌已 成矣。则晋之失霸,乃太夫之擅也。曰:晋之礼义素明, 则大夫岂得擅乎?利胜而义微,此上下之所以不夺 不餍也。范鞅请冠而鲁使蒙执,赵鞅受杨楯而宋卿 贾祸,邯郸争贡而三卿乱国,或取季孙之贿而昭公 弗纳,或求蔡侯之货而楚师无出,或索我十牢而吴 人藉为口食。孟子曰:“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晋霸之 坏,又谁咎欤?《春秋》所以严义利之辩,察天理人欲之 分,正君臣上下之位,而示后世以防微杜渐、反本澄 源之道也。

序鲁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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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主鲁而述作者也,故录鲁之行事,特加“内鲁”之 文。列国称“侯”而我独称“公”,列国书“卒”而我独书“薨”,列 国之君至我,则曰“朝”,大夫至我则曰“聘”,而鲁之君大 夫有事于列国,独书曰“如”,经书“公如齐”、“如晋”、“大夫如 陈”、“如宋”是也。列国之盟于我,则曰“来盟”,而我之有盟 于列国者,独曰“莅盟”,经书“公子友莅盟”、“齐叔孙婼莅 盟”是也。列国之擅相吞灭皆书“灭”,而我则不书灭而 书“取”,经书“取鄟”、“取鄫”、“取邿”是也。列国之专杀大夫皆 书杀,而我独不书杀而书“刺”,经书“公子买”不卒戍,刺 之,“刺公子偃”是也。列国之君去国则书“出奔”,而我则 不书奔而书“孙”,经书“公孙于齐”、“夫人孙于邾”是也。《春 秋》可谓尊我之至者也。仲尼删《诗》,则史克之颂,不班 之《邶、鄘》、齐、郑之风,而系之于《清庙》之后;其定书,则《费 誓》之文独附于《盘诰》训命之后,盖不独《春秋》之尊鲁 也。呜呼,《春秋》为是尊我之甚者,独望我之深而责我 之备也。是故褒贬大法皆自我始,而是非善恶未尝 没其实焉。不书“即位”,不书“王”,不书正所以责备乎我 君也。书“夫人姜氏”,书“妇姜”、书“孟子”,所以责备乎夫人 也。书“翚”、书“柔”、书“溺”、书“仲遂”,所以责备乎卿大夫也。曰 郊,曰禘,曰“大雩”,曰“大阅”、大蒐,所以正我之僭典也。曰 “考宫”,曰《献羽》,曰“立宫”,曰“毁泉台”,所以正我之乱制也。 曰“初税亩”,曰“作丘甲”,曰“用田赋”,所以正我之失政也。 曰“大君军”,曰“舍中军”,所以正我之紊权也。曰“筑郿”,曰 “如乎”至曰“新作南门”,所以正我之厉民也;曰“大水”,曰 “螟螽”,曰“震电”,曰“雨雹”,所以正我之慢时也。《春秋》责我 要备,盖如此哉!《通》一经所书,大而关乎王室之隆替, 系乎霸政之善否,交乎列国之往来,凡因我以立文 者,其示义固不专在我矣。至为我而特书者,常事则 不录,所以修泮宫,复閟宫,克淮夷,《诗》之所颂,《春秋》缺 焉,而所录者皆事之变也。故夫事之所由变,而十二 公之得失盖可睹矣。亟于伐邾而舍盟、蔑之信,贪于 得祊而忘许、田之失,始党宋、卫以仇郑,而终挟齐、郑

以恶宋,入极之师既纵于无骇,而伐郑、伐宋之师复
考证
擅乎公子翚,此隐之所以有锺巫之变也。舍许田而

遂郑党,纳郜鼎而成宋乱,强则屈己于齐、郑、宋、卫之 间,弱则肆志于滕、杞、曹、邾之君,始逆兄弟之伦而天 理隳,终渎夫妇之分而人欲纵,此桓公之所以取彭 生之祸也。“会齐废复仇之义,纳卫有奖叛之谋,围郕 背同姓之恩,追戎启外患之侮,观社则国政荒,刻桷 则侈心肆”,此庄之不能克己也。养庆父之祸而不能 除,归季子之贤而不能任,此闵之不能保国也。弃夏 盟而即楚,则失与国之望;先晋室而后周,则无敬君 之节;须句之功,不足以掩升陉之辱;取谷之师,不足 以洗至酅之耻,此僖之所以不得为全贤也。三《书》不 雨,而无勤民之心;四不视朔,而无自强之志;处父厌 盟,则辱于晋;郪丘赂盟,则辱于齐,此文公之所以安 于媮政也。赂田求婚,君大夫奔走无宁日,以为媚齐 之谋,不会于扈,不盟于清丘而无事。晋之志一逞于 兵,则伐莒、伐邾犹未巳也,而伐莱、伐杞;一放于利,则 取向、取绎犹未餍也,而取根牟,此宣公之所以无良 图也。四卿得志于齐,仅能免二鄙之侵;而十年三朝, 三聘于晋,不能止沙、随、苕丘之辱如京师,似可以求 尊周之名,而会盟于蜀,莫能掩背华之实。此成公得 不救失,而不知其非也。仲孙之用事者五,叔孙之用 事十有四,季孙之用事者十,则三卿专政之形成。齐 人伐我者七,邾人伐我者二,莒人侵我者四,则邻国 交争之祸起。虽享国之长,倚重于晋,而已阶削弱之 端,此襄公治实生乱,而不悟其变也。纳牟夷之叛,则 非所以为臣下之训;取同姓之女,则非所以明三纲 之序;如晋至河而见却,则无以为托国之谋;筑郎囿 则民力竭于公,蒐红蒐、比蒲则戎政归于下,此昭公 所以淹恤于干侯也。会于夹谷,而归龟阴之田,行乎 季孙,而隳费、郈之都,虽仅能明礼义之治,雉门两观 之作,而僭典莫改;“宝玉大弓”之窃,而分器莫之保,惛 于女乐,而政归强家,此定公所以有圣人而不克用 也。五伐邾而劳师于外,四城邑而疲民于内,伐齐以 离中国之与,事吴以结非类之好,此哀公所以基适 越之辱也。夫我虽秉周公、伯禽之法,守四代之服器, 其实衰微削弱,不得与齐、晋大国齿,而仅肩随陈、郑、 曹、卫之间,然所以犹贤于诸侯者有二:其君犹知以 礼而自守也,其卿大夫犹多识文献典章之旧也,而 所以国多变故而不靖者亦有二:其家法不设而无 正始之道也,其君政不收而无御下之纲也。当时齐、 晋图霸,常以得我为重,我之向背,乃列国之所观瞻。 齐桓始合会盟,我之不肯轻从者,盖迟迟二十馀年。 《鄄》之首会,姑以单伯来;幽之初盟,仅以微者会。阳谷 之合,天下莫敢不至矣,亦以公子友莅盟。至召陵以 后,始坚于事齐,而齐未得我,则莫能自安也。宋襄以 非礼召诸侯,我望望而去之,若将浼焉。及楚虔为申 之会,汰心虐焰,震摇诸夏,谁能遏御?大侯小伯,虽心 知其不可黾勉麋至,而我独从容退避,辞以时祭,是 所谓其君犹知以礼自守也。臧僖伯观鱼之谏,能陈 轨物法度之言;臧哀伯取鼎之谏,能闲礼乐文物之 训;曹刿观社之谏,能明朝会征伐之典;展喜之退齐 师,能道先王盟府之命;季文子之逐莒仆,能识臣子 事君之礼。太师氏之乐,不失《二南》《二雅》之章,太史氏 之书,能备《春秋》《易象》之文,是所谓其卿大夫犹多识 文献典章之旧也。此我之所以犹贤于诸侯者乎?自 桓公不能刑于文姜而召二国之患,庄公不能防闲 哀姜而遗再世之祸,共仲则通哀姜而贼般弑闵,襄 仲则私敬嬴而杀恶及视,是所谓其家法不设,而无 正始之道也。自隐失权于翚,庄失权于庆父,文失权 于仲遂,宣失权于归父,襄失权于宿豹,昭失权于意 如。宋乐祈曰:“我君丧政四君矣,政在季氏三世矣。”晋 史墨曰:“季氏二诸侯为日久矣。”鲁君世从其失,季氏 世修其勤,民忘君矣,况哀、定以后哉!是所谓其兵柄 不收,而无御下之纲也。此我之所以国多变故而不 靖者乎?吁!以鲁积累之德,其遗风善政所存者仅如 此,而末流之弊又复甚焉。或曰:“我之弱也,尊尊而亲 亲”,此后世不能与时消息而裁于中,修身自反而趋 于善,岂造端者之过欤?

序蔡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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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何以始乎同姓?昔者蔡侯尝争长矣,苌弘曰:“蔡叔, 康叔之兄,先卫不亦可乎?”则蔡固宗盟之长也。蔡以 宗盟之长,而《春秋》乃甚略之,何哉?蔡十有二公,而获 以卒书于册者,惟六公,行事缺而不备。《春秋》之盟,同 奖宗国,岂固置厚薄于其间?盖蔡以神明之胄,其专 于事楚而不反者几三百年,此《春秋》之所以不足于 蔡欤?夫蔡事虽略,而圣人盖备著其始末焉。不独系 一蔡之盛衰,而中国消长之形,荆楚强弱之端,皆可 寻矣。蔡之始事录于经,曰:“蔡侯、郑伯会邓”,始惧楚也。 蔡之终事录于经,曰:“蔡迁州来,图避楚也。”则蔡之始 终不靖者,皆以楚之故。楚之始事录于《经》,曰:“荆败蔡 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楚之终事录于经,曰:“楚子、陈侯、随侯、许男围蔡。”则楚之始终用事者,皆以蔡故也。 齐、晋之霸,其始事录于经,曰:“侵蔡,遂伐楚,盟于召陵”, 治蔡之党楚也。其终事录于经,曰:“会于召陵侵楚。”以 蔡之请伐也。则中国之始终用兵者,亦皆以蔡故也。 原始占终,则蔡固有关于《春秋》之世变,不可不察也。 大抵蔡迩于楚而亲于楚,事楚愈坚,而蒙楚之害愈 深;蔡远于中国而疏于中国,其贰中国最甚,而中国 亦无力以及蔡。凡中国之纠合会盟,诸侯狎至,而蔡 独不附。凡荆楚之挠败王略,诸侯莫从,而蔡独先与。 方蔡宣、桓二君之从王伐郑,则犹修勤王之职也。会 于邓,盟于析,会于曹,则犹交诸侯玉帛之好也。伐郑、 伐戴、伐卫,则犹同诸侯兵车之会也。自败莘以来,五 年两被荆师,哀侯蒙尘不返,其臣子不能告于同盟, 厉复仇之大义,乃甘于向楚,释戴天之至怨,纳肘腋 之深交,由是涣然与中国离矣。齐桓称霸,蔡仅一从 北杏之盟,穆、庄以后,行李不至,贽币不通,虽召陵加 师,国溃而无从夏之志,齐桓终不得致蔡于盟会。齐 桓既没,晋文未兴,楚成抗衡北方,蔡是摄是赞。十九 年楚盟齐,则蔡复偕至;二十一年楚会盂,则蔡复偕 至;二十七年楚围宋,则蔡又偕至。何不移所以事楚 者加于事齐,而反忘其仇楚者而昵楚哉?城濮之战, 楚既大创,蔡始改图。晋之三会,黾勉周旋。《践土载书》 曰:“晋重耳,蔡甲午,藏在周”府,列国皆能道之,则蔡之 子孙世践旧盟可也,奈何蔡庄身自背之,晋文即世, 无复向晋,至文十年,厥貉之次,遂执干戈,挟楚穆为 窥宋之谋,十五年晋郤缺讨其不与,新城之会,蔡虽 俛,从城下之盟,贰晋如故也。文公方谋事晋,畏楚不 得行,而卒景灵不绍文志,反坚于与楚。成六年,栾书 之师方涉蔡鄙,而楚申、息之师已至,蔡自以附楚为 良图也。晋悼之兴,列国竦焉,如郑如陈,相率事晋矣, 蔡且安于楚之宇下。襄八年,郑人以晋命侵蔡,获蔡 公子燮,而楚复兴。子囊之师为蔡仇,郑悼公得陈、郑 而力已疲矣,所以姑置蔡于不问。晋平之世,蔡之大 臣病于楚令之不常,将改事晋以利蔡,可谓忠计矣。 当时反曰“异谋误国,讙而杀之。”夫蔡之君臣陷溺于 从楚,去顺效逆,不知其非,而反以即华为悖,宜其锢 于党楚而不反也。或谓蔡在春秋中世,国势单弱,剪 焉无以自通于夏盟,然宋、虢二会,晋、楚各以其从交 相见,蔡公孙归生首以楚属,攘臂于列国大夫之上, 而陈、郑莫之敢抗,则蔡非不能肩随北方兄弟之国 也。灵公负篡弑之恶,惧中国之讨,事楚最谨。昭四年 申之会,书曰“楚子蔡侯伐吴,灭赖。”又书曰“楚子、蔡侯。” 五年,伐吴,又书曰:“楚子蔡侯。”蔡楚之相得,未有若灵 公之甚也。阅六年而楚子诱杀灵公于申矣,以为未 快也,又刑其士七十人矣;复未足也,而用隐太子于 冈山矣,灭蔡以封弃疾矣,蔡之蒙祸,亦未有若灵公 之极也。方蔡人诛公子燮之谋,自以事楚为百世之 利,岂知君戮国夷,冢嗣俱屠,从楚之报,乃如是哉?晋 昭公大合八国于《厥慦》,将以救蔡,不能振旅,反使狐 父卑辞请蔡于楚,楚虔方张,晋既不能弭蔡之难,楚 虔既陨,晋又不能复蔡之祀。终焉蔡庐以弃疾之命 复国,则蔡之存亡废兴,皆宅命于楚,中国安得有之 乎?蔡庐以隐太子之适嗣,冈山之痛独忘之耶?流涕 而枕戈,犹以为晚也,掩耻事仇,则人道灭而天理绝 矣。蔡朱东国之费,置专于《费无极》之一言。夫废君立 君,国之大事,而楚之小臣得以制之,是楚之鄙邑也, 蔡何国之为?蔡昭抱累世之憾,复以一裘一佩之微, 遭三年拘郢之辱,沈璧以绝楚,质爱子以请晋,志愤 而气激,使中国有霸,而加惠于蔡,伸义于楚,则蛮荆 无奸夏之风矣。召陵之役,晋人求货而辞蔡,诸侯侵 楚之师不出,而楚人围蔡之师反至。柏举之战,入郢 之师,遂使蔡人假手于吴以释憾。楚祸虽深,蔡忧未 已,是以哀元年,楚复围蔡,使蔡人男女以辨彊于江、 汝之间。蔡之倾覆是惧,谋徙州来,哭墓而迁,君臣相 残,以及公孙翩之祸。迄春秋以后,蔡终为楚所并。盖 蔡之依楚,犹鹿豕依于馁虎之侧,将以求安,其不噬 啮焉不止也。夫以中国诸侯,虽有即楚者,牺牲待于 二境,未有如蔡之附楚不变也。然蔡之五祸,皆楚实 为之,楚文之执献舞,蔡国,十年无君,则蔡之祸一也。 楚灵之杀蔡般,蔡嗣常绝,则蔡之祸二也。费无极逐 蔡侯朱,则蔡之祸三也。楚子常执蔡昭于郢,则蔡之 祸四也。楚昭迁蔡于江汝,则蔡之祸五也。故蔡事楚 愈坚,而蒙祸愈深也。蔡之自绝于中国,谓楚之险可 怙,而齐、晋之不能朝夕勤我也。然观蔡文公欲事晋, 曰:“先君与于践土之盟,晋不可弃,且兄弟也。”蔡昭归 郢,质子之际,谓决于奉晋矣。譬诸草木,吾臭味也,夫 岂不欲从诸夏之列,而晋之力亦未能有蔡。是以晋 之失蔡者三。《厥慭》之会,晋荀吴曰:“不能救蔡,物以无 亲己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子皮之行,子产 已知其必不能救蔡。此晋之失蔡一也。平丘之会,蔡

庐失国,晋无继绝之谊。中行穆子曰:“楚灭陈、蔡,晋不
考证
能救。”此晋之失蔡二也。召陵之会,晋荀寅曰:“弃盟取

怨,无损于楚,不如辞蔡侯,反以伐沈,遗蔡之患。”此晋 之失蔡三也。故曰:蔡贰中国最甚,而中国亦无力以 及蔡也。昔者周公吊蔡叔之不咸其封,《蔡仲之命》曰: “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使蔡人毋荒弃周公 之训,舍阋墙之争,畏外侮之御,兄弟和而四邻睦,王 室尊而四夷惧,则楚虽独大,又何畏乎?

序曹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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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者,文昭之懿亲,甸伯之贵爵也。《春秋》书曹,不见贬 黜之文。杞以伯爵,或降而书子;秦以伯爵,或略而从 狄;谷以伯爵,或斥而称名。独曹得始终称伯,辞无所 变,岂非《春秋》犹示假借于曹欤?然曹之见于经,自交 乎中国盟会之外,曹事之特书者缺焉。或按,《公羊》谓 “曹无大夫”,《穀梁》谓“曹为老师”,何《春秋》又以曹为不足 录而简之邪?尝考曹国之始末矣,其事夏盟最谨,其 与诸侯甚睦,不得罪于中国,“此曹所以无贬文也。其 国家处于僻陋,安于卑弱,不能自立,此曹所以不得 详录也。”《春秋》,陈、郑、杞、薛之邦,其后会盟有常者,未能 如曹。方齐、晋主霸小国,一离一合,而曹之不从者寡 矣。“昭公与会者四,共公与会者六,文”公与会者五,宣 公与会者八,成公与会者十九,武公预会者十二,悼 公与会者二,声、隐二公与会者各一,可谓事夏盟之 最谨矣。其会我者二,其朝我者五,其会宋者三,曰“曹 人致饩”,礼也;曰“曹即位而来见”,礼也;曰“五年而再朝, 礼也。”虽更蒙齐、晋、宋、卫之师,晋侵者一,晋执者二,宋 围者三,宋伐者三,卫伐者二,齐伐者一。而曹自霸国 会伐之外,未尝敢一称师以报复于列国,可谓与诸 侯之甚睦矣。其不得罪于中国者,此也。夫事夏盟之 谨,则守义而可久,与诸侯之睦,则得道而多助。然姬 之在列者,曹独先亡,不及《春秋》之终,其故何哉?盖曹 以僻陋之习,卑弱之政,不能自立,非一朝一夕之故 矣。或曰:曹尝病于戎,又尝病于晋,而其先亡也,始终 实成于宋。自曹庄公既殁,戎实侵曹,于是羇以戎出, 赤以戎归,曹本千乘之邦,国,亡家失戎,得乱之向也。 宋之求多于郑,而晋之终不得行于邾者,蕞尔之戎, 乃得加之于曹,是曹之病于戎者然也。曹共公虽以 楚方得曹之故,晋文实以私怨行焉,既侵其国,复执 其君,又分其田,终岁而后得复国。曹成公虽以杀太 子自立之故,晋厉遂以汰心执之,既列诸会,而复重 其讨。二年而始归自京师,观曹使侯獳货筮史以请 共公,曰:“合诸侯而灭兄弟,非礼也。”至曹人之请成公, 犹忧愤不已,曰:“若之何忧未弭而又讨我寡君,是大 灭曹也。”是曹之困于晋者然也。自庄公以齐命会伐 宋,遂为宋人不释之憾。夫伐宋非独一曹也,而独仇 曹之深,以曹在宋之宇下,非他国比。僖十五年宋人 伐曹,《传》曰:“讨旧怨也。”且敌惠敌怨不在后嗣,何怨之 可讨乎?僖十九年宋人围曹,曰“讨不服也。”伐齐之役, 曹南之盟,曹既从而会矣,何不服之责乎!宣三年宋 师围曹,《传》曰:“讨武氏之乱也。”武穆之乱,宋实为之,岂 曹之有罪乎?至曹伯阳之衰,宋景用师益亟。哀三年 书“宋乐髡伐曹”,六年书“宋向巢伐曹”,七年书“宋人围 曹”,八年书“宋人入曹”,以曹伯阳归矣。夫六年之间,宋 师狎至,卒以吞曹。盖曹偪于宋,其来固久。《申之会》,郑 子产曰:“曹畏宋,必不来。”曹以偪而素畏于宋,宋以强 而多求于曹,不及并吞,宁有已乎?是曹之先亡,终始 实成于宋者然也。然曹苟能以礼义自强,其国有贤 者相与扶持,稍变僻陋之习,则曹叔振铎之泽未泯 也。岂戎能病之,晋能围之,而宋景遂得灭之哉?《春秋》 之道,正本而明微,反己而不责人,谓国之存亡皆其 自致者也。善乎郑浑罕之言曰:“曹其先亡乎!偪而无 礼。夫礼义明则国不畏偪。礼之不立,偪而必倾,非独 宋景之罪也。曹之衰政,不详于《春秋》。尝观诸诗矣:《蜉 蝣》则刺昭公好奢而用小人无法以自守;《下泉》则疾 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鸤鸠》则刺在位之无君子; 《候人》则刺其近小人而远君子。呜呼!此曹亡国之阶 也。夫曹止四诗”而三诗,刺其弃君子用小人,礼义自 君子而出者也。君子不用,何以望其有礼以自强?是 以曹共公有僖负羁之贤,而不知其乘轩者乃三百 人;曹成公有子臧,为曹国社稷之镇,公子不能用,而 俾之尽致其邑与卿而不出。曹伯阳惑田弋、郇人、公 孙强之谋,妄听辩言而乱旧政,背晋奸宋而自取灭 亡。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无礼义则上下乱。”国 既陋僻,而空虚且乱,其能有存耶?至是而后深知《春 秋》以曹为不足录之意也。

序卫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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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诸侯,姬在列国者,独卫后亡,何耶?卫以同姓之 尊,封壤之大,虽在叔世,馀泽未泯,尚为列国之望。二 百四十二年间,兵革之可见者最少,贤人君子之著 闻者特多。介于齐、晋之间,偪而未至失国,良有以也。 然礼义消亡,变故繁兴,卫之为卫,亦有可得而考者。 吾观鲁用周班,而后郑于卫;晋人载书践土,而先卫于蔡,卫为同姓之尊可知也。受三监之旧境,分七族 之馀民,封畛土略,始于武父之南,至于圃田之北,实 方伯连帅之地。隐公之初,以郑视卫,而曰卫实难也。 成公之后,以晋敌卫,犹曰“卫不得为次”也。末年衰灵 之卫,至无足道,而其出犹可以当晋之千乘,入犹可 以受晋之五伐,岂非其封壤之大,有足以自植立者 欤?是时数大国之争盟,未尝不以得卫为重。自齐桓 首倡霸事,盟会屡举,而十六年之勤,始能得卫;晋文 踵桓之迹,举动稍异,而更五会之信,卒未能以致卫, 其不轻于向背如此。当《春秋》之始,从王之举犹曰正 也;《春秋》之中,越国之谋犹曰古也。不特此耳,楚虔称 霸于申,而用召陵之典。诸侯楚实有之矣,卫独能从 容与晋而却楚,吴夫差冠端于黄池,以袭成周之籍, 吴子在而诸侯莫敢不至矣,卫亦卒晏然与鲁而辞 吴。盖其流风馀习尚存,所以为列国之望欤。乃若中 国同好,其不与者亦概可数,而惠公之与会者七,献 公之与会者二十五,灵公之与会者四。自其后齐、晋 以有事于兵革之外,而称师修怨,如伐郑、“入郕”、“治曹”、 “剪邢”之类,不过数事,非兵争视他国最少。欤明卿才 大夫,其可称殆不胜计。秉、翟之人可为王官,终、窭之 士皆为忠臣。当献公之世,有事君不二者,有能赞大 事者,有能抚内而营外者,季札所为称其无患者也。 灵公之世,治宗庙则有人,治军旅则有人,“治宾客则 有人”,孔子所为称其奚丧者也。夫其季世而人才之 见于百执事者犹且若是,则《干旄》之贤臣,《淇澳》之君 子,其称于盛时者抑可想也。非人才视他国特多欤? 夫以尚德之亲,处成周之壤,而家法未坠,独有以异 于时,兵争之少犹足以辑宁其邦,民人之多犹足以 维持其国,盖鲁、卫之政兄弟也。鲁与卫皆秉礼之邦, 《春秋》之称“望国”,未尝不曰“鲁、卫。”意者康叔、武公之治 卫,亦犹周公、伯禽之在鲁,其典故文献,隐然未亡,固 应有是。宜其偪于齐、晋,奔走于强,令能披其地,执辱 其君臣,而未敢以亡其国也。虽然,礼义销亡,变故繁 兴,故更世虽多而争竞不息,立国虽久而根本屡摇。 东门之乱,州吁始祸,荧泽之变,孽朔召衅,衎剽并争, 适庶舛也;孙甯专制,上下紊也;鱄絷蒙祸,兄弟乖也; 蒯辄出入,父子暌也。观《诗》纪卫之风,自顷至文,三十 有八诗,而言男女夫妇者,居三之二,则本其乱亡之 由,抑有可见者矣。夫三纲五常,立国之本,而沦斁如 此,卫之有名无情,其来岂一日之故哉!昔之闻《卫风》 者曰:“忧而不困。”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 风》乎!吁!岂非康叔、武公之泽源流深长,必至于陵夷 极尽而后卫从之欤?不然,则孟子所谓“无礼义则上 下乱,卫之后亡”,幸尔。

序晋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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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之为国旧矣,入《春秋》逾六年,昉见于经,僖二年书 “晋师灭夏阳”是也。晋以武穆之近亲,受陶唐之奥都, 冠冕乎侯伯之列,而书法之详乃不得与郑、卫同。自 鄂侯二年为《春秋》之始,及乎重耳以前,凡六世矣。按 《左氏》,晋之策书,登载至繁,非无可系之事也。周之东 迁曰“晋、郑焉依”,非无可录之功也。武公代兴,事端轇 轕,非无可纪之变也。《春秋》皆略而不书,八十馀年间, 晋事之存于经者仅十见,不过执灭之暴,诛弑之恶, 战伐之辱而已。夷考诸传,二年春,“曲沃伐翼”;七年春, “曲沃伯诱晋小子侯杀之”;八年春,翼灭。冬,“王命立哀 侯之弟湣于晋”;庄十六年冬,“王命曲沃伯为侯。”此非 变端之可纪欤?庄十八年春,晋侯朝王,“晋侯使原庄 公逆王后于陈”,僖十一年“晋侯平戎于王”,此非其功 之可录欤?庄二十六年“晋城绛”,闵元年“晋作三军”,“晋 伐皋落氏”,僖十五年“晋作州兵”,“晋作爰田”,冬“晋侯归 自秦”,二十四年“秦伯纳重耳”,此非事之当系欤?圣人 作《经》,何削之如是其严?《春秋》之法,所以代一王之赏 罚,存万世之纲常;曲沃灭翼,支孽之逼,辄倾宇国。东 周刑政不行,反加宠命,彝伦攸斁,人纪何观?子孙像 之,遂有里克之乱,申生之祸,君臣父子,不能相保。由 《传》考经,则知圣人微其事而不书,存其恶而自著,拨 乱反正之道,反复晋事而可睹。及观列国之诗,自重 耳而后咸阙焉,盖《诗》与《春秋》,详略互见,褒贬自章。以 武献之事不足录乎《春秋》也,故诗特详之。《椒聊》则言 沃之盛强蕃衍,而曲致其隐伤之辞;《无衣》则著武公 之并国不安,而极道其愧惕之情。《杕杜》《采苓》等诗无 非刺其行事之非。凡晋人之悖理伤道,《春秋》略之者, 观乎《国风》,可以尽见矣。武献为国非不盛也,当齐桓 九合之时,晋之君大夫不交于盟会;《葵丘》如会,不至 而还。晋以不义,得国方新,歉歉乎惧人之有辞于己 也,是以阻居深山,戎狄与邻,礼乐之事,曾无闻焉。至 于重耳之霸,而后改物,遂能驾楚,世主夏盟。然重耳 复国之初,《经》犹未之录也。僖二十五年“晋侯朝于王 城”,无以异乎朝王所也。晋围许原,无以异乎遂围许 也:皆不得见于《经》。重耳入国虽正,未受天子之命,亦

犹武公耳。故僖公二十七年以前,晋事不著乎《春秋
考证
者,圣人扶人纪、存纲常之法也。二十八年以后,晋事

详列于经者,圣人忧中国、录霸功之例也。

序郑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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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春秋》之世变,于郑盖可睹矣。郑之为国,迩于周圻, 而介乎齐晋之间。方其初也,一举动而系王朝之轻 重;及其后也,一向背而关夷夏之盛衰。郑盖春秋要 领之国,然郑在隐、桓之《春秋》,王室之罪人也;在庄、僖 以后之《春秋》,霸者之罪人也;在襄、昭以后之《春秋》,当 时诸侯之罪人也。观周公桓言于王,有曰:“我周之东 迁,晋、郑焉依”,王子朝告于诸侯之辞。亦曰惠、襄之难, 则有晋、郑咸出不端,郑疑未有罪于王室也。然由君 子论之,夹辅之绩,不足以赎交恶之诛;绥定之劳,不 足以掩敌战之恶。况入春秋以来,未有言克其弟者, 而克段之举,始冒《周官》贼亲之刑;未有言伐人国者, 而伐卫之师,始蹈敌国相征之禁;未有言“归人邑”者, 而归祊之谋,始犯诸侯专地之戒。当是之时,列国兵 事多未曾见,庄公以诡谲之雄,日争寻常,以尽其民, 盖未足论也。而灭天伦隳王法之大者,皆昉于郑焉。 以先王之礼考,郑,岂非王室之罪人欤?庄、僖之后,王 政既微矣,坚事霸主以蕃王室,是犹愈于事楚也。而 郑之君臣念不及是,借曰泓不振旅,是宋襄之所以 失;郑邲不复从,是晋景之所以不克争郑棐林之役, 伐而不从,犹曰“晋实不竞”;鄢陵之役,胜而不复,犹曰 “晋实不德。”而盟幽未几,亟有郑詹之执;会召陵既退, 尚廑新城之围,是何耶?又况战城濮之明年,遂敢于 背翟泉之盟,城虎牢之十载,始黾勉听命于萧鱼之 集。以为晋、楚之间,强令是从,则文公一战之威,非楚 匹矣;以为晋、楚无德,求者是与,则悼公五会之信,非 楚敌矣。郑何难于背楚,何易于弃晋?若是耶?是则从 楚者,郑之欲也。昔成王命太公曰:“五侯九伯,汝实征 之。”王命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替王命。”以先王 之训律之,郑又岂非霸者之罪人乎?然襄、昭以后,宋 盟申会诸侯,属于晋、楚者二十馀年,自是晋、楚俱弱, 无复力争之事矣。郑宜有以立国而附齐、卫,抗晋、宋, 终岁勤动,迄无所成。考其一国之政,乃冥冥转移于 七穆之手。盖子驷之专移之于子、孔;子孔诛则移之 于伯有;伯有诛则移之于子晳。櫜甲以争室之不暇 问,矫盟以专伐而不能禁,非子产补弊,支倾任忠力 毙强侈,以救郑之亟亡,不待数世之后矣。末年宋公 子地之叛,而大夫为“老丘”之役以奖地;晋范鞅之乱, 而大夫为铁之役以助鞅。是举郑国之政,为大夫之 所专制,郑盖相视而莫相救也。然诸侯无专杀,而杀 有罪者予之;诸侯无外讨,而讨有罪者善之。绳以《春 秋》之法,则郑又岂非当时诸侯之罪人欤?夫以二百 四十二年之郑,君臣上下相与谋其国者,始于上陵, 中于下抗,终于背华即夷,无一可以为保民长世之 道者,欲后亡得乎?抑尝观之,《诗,郑风》二十有一篇,《清 人》而下五诗,皆刺其不能远小人而用忠贤;《鸡鸣》而 下七诗,皆刺其失婚姻之道,无家室之节。夫不信仁 贤则国空虚,无礼义则上下乱。郑胥有之矣。罕浑曰: “郑先卫亡,偪而无法。”以《经》考之,郑之先亡,岂真无法 之罪哉!

序滕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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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地不大于邾、莒,民不众于纪、薛,而以文、昭之懿戚, 受侯爵之显封。当隐、桓之《春秋》,尝以侯书于经矣,然 其始称爵而没其名,其后称名而贬其爵,是果何耶? 夫宿男不名,以为微之;杞侯贬爵,以为夷之。《春秋》之 所以不足于滕者,必有意也。滕事不详于《经》,其本末 可考者,才王君尔,其与诸侯之睦,事霸主之谨,犹可 概见也。何谓与诸侯之睦?《春秋》未有书“国君会葬他 国”者,而书滕之会于鲁者二;未有书“国君朝于小邦” 者,而书滕之朝于鲁者五。自曹、莒、邢、邾之小国,其争 城争地皆尝从事于干戈之衅,而二百馀年间滕独 无称兵修怨之事,其与诸侯可谓睦矣。何谓事霸主 之谨?方齐桓之霸,滕之会盟者一;宋襄之霸;滕之从 伐者一,晋文之霸。迄于灵、成之世,滕不一列于会,意 其国小而偪,犹未能数从诸侯之事也。自景、厉以后, 凡晋之合诸侯,一则曰“滕之大夫皆会。”故文之会晋 者一,成之会晋者十六,悼之会晋者三,顷之会晋者 一。自陈、许、蔡、郑之大国,其一从一违,往往未能一意 于中国之好,而六七十年间滕独无盟之不与,无会 之不从,则其于事霸可谓谨矣。《春秋》恶争斗,重辑睦, 而滕之无争于诸侯,无违于霸主,宜未得罪于《春秋》 也。而《春秋》之不足于滕,果何意耶?以其国之亟亡耶? 滕之偪于宋,畏于齐、楚,其不能国,亦势使然也。宋襄 之执滕,曰“讨其不服宋也”;宋文之围滕,曰“讨其不事 宋也。”滕诚有罪矣,不省其德而执其君,不矜其祸而 围其国,不几乎无道行之乎?至于宋之盟,叔孙以为 滕、宋私也;成周之城,仲几以为滕、宋役也,非其偪于 宋者。然欤异时滕文公曰:“滕,小国也,事齐乎?事楚乎?” 故尝以之楚而过宋,则不惟畏宋而又畏楚;尝以闻薛筑而恐于齐,则不惟畏楚而亦畏齐。是不特文之 世为然耳。自戚之会,七国皆在,而滕之不至,曰“以齐 故也”;申之会,四国不来,而滕之不敢不至,曰“以楚所 及也。”非其畏于齐、楚者然欤?然则松柏之下,其草不 殖,滕之亟亡,非滕之罪也。然滕之亟亡,则亦有其故 矣。盖滕,文王之子孙,与鲁、卫兄弟也。故家遗俗,流风 善政,宁无一二之仅存,可“以保国而持其世哉?”今观 浑罕之言,乃以滕之先亡,亦出于偪而无礼。滕之弊 政,虽不可详,然自《春秋》之初,于鲁旅见,而典礼之已 紊;与薛争长,而班爵之已隳;丧纪之莫行,经界之不 正,循习僻陋,是不一世,则典章文物之废坏,其来久 矣。是以国君无名,用狄道也;会朝称子,用夷礼也。凡 先世之馀泽,一切沦胥而不可以复见,则滕果何所 恃以立国乎?夫以滕之壤地褊小,介于数大国之间, 而无礼以固其国,至于速亡,是《春秋》之不足于滕也, 宜哉!

序邢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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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观于邢,而后知亡国之自取也。夫邢,周公之后,尝 为狄所灭矣。齐伯城邢,而《春秋》大之,则邢,卫之宗也。 而卫文灭邢,《春秋》宜如何而恶之?经书“卫侯毁灭邢”, 卫之罪著矣。虽然,列国之事,灭人者罪易见,见灭者 罪难知。《春秋》之法,端本而后治末,正己而后责人,则 书邢之见灭于卫,邢独无罪乎?观《春秋》书邢之本末, 而求邢之所以亡,则罪之在卫者三。在邢者五,不可 不察也。何谓卫之罪?怀怨以谋人国,罪之一;伐本以 灭同姓,罪之二;文公称有道之君,而先为故杀国子, 挟诈以掩人之不疑,罪之三。此罪之在卫者也。何谓 邢之罪?邢方无道,卫有令政,以邢伐卫,是不度德也。 邢蕞尔国,而卫为大,邢之盟实为主乎?伐卫是不量 力矣。卫以文昭之亲,邢则兄弟之邦,不知比卫而始 寻师以修怨,是不亲亲矣。伐齐之役,实始于宋,释甗 之憾,宜不在卫,而乃舍宋以治卫,是不察有罪矣。是 虽均之为罪,然豺狼之人,非我族类,忘其世仇而同 之以伐国,悖理灭义,所以深卫之忿而速邢之亡,则 罪之尤大者欤!观罪之在邢者如此,则卫之灭邢,岂 直卫侯之罪哉?《诗》云:“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婚姻, 无胥远矣,民胥然矣。”邢之伐卫,其为反也,不亦甚乎? 卫之灭邢,其为然也,不亦宜乎?是圣人所以书邢之 意。

序同姓微国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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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封国八百,同姓五十。逮乎《春秋》之始,才二百四 十年尔,而周之子孙抑何其甚微耶?小国弱兵,介乎 强国之间,仅若黑子之著面,而地大民众,以临蕞尔 之国,奚啻瘠牛之偾豚。故郜畏鲁众,齐迫燕弱,汉阳 诸姬,楚实尽之。虞、虢、焦、滑、霍、杨、韩、魏,皆姬姓也,晋皆 兼之。然则周之子孙乌得不日失其序乎?呜呼!齐、楚 之人,狡然思启封疆,至于芟夷并吞,固无足怪,而同 姓大国恃其强力,亦往往自寻斧于本支,何耶?吾观 先王之时,大比小,强比弱,同姓无甚强大之国也,宜 若不足恃,而脉络联附,垂五六百年而未亡。春秋以 后,小并于大,弱并于强,同姓无甚弱小之国矣,宜可 以久立,而卒之肱髀分披,不能一二百年,而天下无 复,周之子孙终至于此,则知先王大封同姓之意,小 大相维之制,所以为保民长世之道,岂可诬哉!岂可 废哉!

序陈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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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诸侯迫于从楚者,陈、蔡一也。《春秋》书蔡事为特 略,其始末可见者六君,陈十二公悉著于册,稽其后 事,视蔡尤详焉。圣人不少假借于宗盟之长,而独未 深贬绝于胡公之陈,是何耶?陈国于荆河之地,实迩 强楚而远齐、晋,其污于荆蛮,或者非其得已也。试考 之经,共、灵以前,陈之事中国者十九;成、哀以后,陈之 从中国者十一。陈之坚于事楚,大抵不得不畏楚。中 国之易于失陈,亦往往自有不能以有陈尔。何者?陈 在《春秋》之始,从王伐郑,犹修勤王之职;盟折会稷,犹 与诸侯玉帛之好;伐卫伐郑,犹偕诸侯兵车之会。至 齐桓之霸,由盟幽以及会淮,其从齐者九;晋文之霸, 自践土以至翟泉,其会晋者三。涛涂虽执,而首止之 盟犹列陈侯。稷公虽卒,而温之会犹列陈子。由。宋襄 之暴,陈始从楚而会盂之后遂屡动楚人之兵。晋灵 之懦,陈再与楚,而棐林之后,始洊勤晋人之讨。非共、 灵以前,陈之事中国者常十九欤。自少西之难,晋不 讨罪,楚遂得以专。辰陵之歃邲之役,晋不振旅,宋、鲁 不得以实清丘之言,于是陈始一意向楚矣。蜀之役 借曰窃盟,而鸡泽之集,奚复后会?乃至会戚以戍陈, 固悼公之勤陈也;以会城隶以谋陈,又悼公之勤陈 也。而围顿之师,虽尝勇于从晋,而逃鄬之行,乃寻决 于与楚,何耶?异时归黄于陈,惟曰楚故戮二庆于陈, 亦惟曰楚故招之;放过之诛,亦惟曰楚故伐郑、伐吴, 惟楚是赞;会申、会虢,惟楚是从。甚而陈之灭,陈之封, 亦惟楚命是听,盖无异楚之鄙邑矣。末年,夫差争霸陈不从楚,则又移于从吴。终《春秋》一世,独召陵一会 暂从于晋,他无闻焉。非成、哀以后,陈之从中国者常 十一欤。然楚之争陈之迹,曾不概见于齐、晋方盛之 时,而陈之从楚之事,乃亹亹相继于楚、晋争衡之日, 则亦可以求其故矣。大扺中国之不抗于楚,其说常 有二焉:志怠者不能为,力弱者不敢为。吾观范宣子 之言曰:楚人改行而疾讨陈,陈近于楚,民朝夕急,能 无往乎?于是不复有事于陈。夫晋君方明,六卿无缺, 不能张其威以治楚而安干弃陈晋,怠孰甚乎?中行 穆子曰:“不能救陈,又不能”救蔡,是以无亲。晋之不能, 亦可知矣,于是始欲舍陈而救蔡。夫偃师蒙祸,国内 无讨,不能明大义以怀陈,而其馀不敢抗楚,晋弱孰 甚焉!由是观之,陈之不得以不畏楚,往往亦中国之 自不能以有陈也明矣。是则陈以神眀之后为周建 国,污于蛮荆,亦可以察其情也。兹《春秋》所以书陈之 事,犹异于蔡,而不至于甚略之欤。虽然,陈之所以自 立其国者,果何如也?夫礼义苟明,国不畏偪,陈之弊 政见于经者不一,而《诗》之所载,尤深切著明焉。盖《陈 风》九诗,言君臣上下之淫乱者也。以蕞尔之陈,在荆 楚之宇下,立国如此,果何怪其奔走于强令,而不自 知由夏即夷之为耻哉!曹滕畏齐、楚,而孟子告以为 善。蔡偪于楚,卫偪于晋,曹、滕偪于宋,而罕浑皆归咎 其无礼。使陈人不失其治国之道,而无根本先拨之 意,则国无不可易也。荆楚虽大,何畏乎?

序杞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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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法,贵中国而严夷夏之防,所以辨内外,正名 实也。吴以泰伯之后,或贬而称国;楚以熊绎之后,或 黜而书州;晋,武穆也,而或挈晋;郑,厉昭也,而或挈郑; 凡以狄之尔。杞先代之后,而即于夷,岂非东周所甚 贬欤?然考之《经》,杞之书,子者二,侯者三,人者五,伯者 二十八,笔削褒贬,若无一定之法,何也?以为时主之 所予夺欤?则是征伐礼乐犹出于天子,而不为东周 矣。以为因《鲁史》之记,无所增损欤?则是进退赏罚无 假于圣人,而习读闻传者无所是正矣。圣人之且进 且绌者,岂无意耶?观杞之为国,偪于莒,困于夷,自桓 公以前独与鲁好,孝公以后始从晋役,亦谚所谓“蕞 尔国”也。何则?春秋之初,牟娄之取,见陵于莒,而曲池 之争,借助于鲁。夫伐而不敢怨,乃求好焉,是其偪于 莒可知也。《咸》之会,诸侯尽行,为谋杞,故缘陵之城,诸 侯离至,亦为谋杞,故凡以淮夷之病杞而谋之,则其 国困于夷可知也。一入于鲁而困以求成,再朝于会 而继以蒙讨,君之朝者六,子之朝者一,姻娅之好相 接于再世,赴告之礼不替于七君。盖后乎桓公,则无 是也。乃若晋,自文公之霸,犹未尝勤杞于一役,景公 之霸,亦仅能致杞于三会。而悼公以后,从于盟者八, 从于会者十有五。鄫之次,遂能举偏师以廑伯,成周 之役,遂能偕列国以奖王。盖前乎孝公,亦未易定也。 考其与四国离合之故,虽未免于畏偪,而周旋于邻 好,奔“走于霸令,犹未至得罪于中国,是圣人所为,不 尽贬于杞欤?”曰:“非也。杞,先代之后,而即东夷,文献之 不足征,圣人实深惜之。当春秋之季,微之小邾,犹能 诵成王之《雅》;夷之为郯,尚能辨云鸟之官。宋,先王之 后,宾祭之礼,未至遽亡。鲁,周公之子,《易》象《春秋》,卓有 可见。杞亦先代之嗣,耆老之贤,文物典章”之懿,抑亦 尝有一二之足征者乎?《左氏》曰:“杞用夷礼”,盖其习夷 久矣。试观诸经,自庄僖以来,会于洮而室家之礼废, 朝其子而朝廷之礼紊,求妇于鲁,婚礼失矣,逆丧于 鲁,丧礼舛矣。先代旧章,无一献可考,犹谓国有人乎 《春秋》不贬之,则非法也,不可以不贬,遽起而绝之,则 为先代之后不忍绝也。故书“侯”、书“伯”、书“子”、书“人”,因其 善恶而著之。《春秋》之法行,圣人之情见矣。不然,杞自 绝于中国,《春秋》曷为不直绝之,而且进且绌哉?

序宋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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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代之后也,《春秋》书宋之事,常多假借之文,若外 灾不书而宋独书,外异不记而宋独记,“凡”以异之也。 列国会盟,自陈以舜后而尝后于蔡;杞以夏馀而曾 不先于邾,二百四十二年之中独宋尝书“公”,以别于 诸侯上,其尊之也亦至矣。《春秋》所以拳拳于宋者,果 何意哉?以为圣人之后欤?则《春秋》非一家之史,不宜 独私宋也。以宋爵诸侯之尊欤?则州公、郭公皆得称 “公”,并不宜独与宋也。然则谓其封壤之大,有加于列 国欤?则地仅比于鲁、卫,民不亢于齐、晋。谓其兵争之 少,无得罪于诸侯欤?则仇卫敌鲁,抗齐陵郑,治滕虐 曹,干戈之事,殆无异于他国。意其有贤君之多能,不 替其先代立国之意欤?则废居正之义,启争国之谋, 基宋之祸者,穆也。以除害而恶郑,以阻兵而党卫,成 穆之乱者,殇也。挟同恶以成稷之会,志渎货以启郑 之战,踵殇之覆辙者,庄也。纳朔以抗王人之命,党齐 以稔善邻之仇,履殇之危祸者,闵也。会北杏以倡从 齐之谋,遇梁丘以固辅齐之好,无役不从,无盟不在, 此桓之仅以称贤也。至襄公图霸不终,其事浅矣。成公从霸之善,不足以盖即楚之非;昭公去公室之恶, 适足以稔坚冰之衅;文公固国人以有宋,虽与晋三 盟,而犹不忘从楚之好;共公从列国以盟楚,虽与晋 四会,而犹不能弭其驾宋之锋;平公不能强公室,故 鱼氏始祸,自彭城也。元公不能制其大夫,故华、向兆 乱,由南里也。景公不能窒其私宠,故向、魋启衅入于 萧也。反复十二君之行事,亦未有可称,而《春秋》所为 拳拳于宋者,岂无意乎?盖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考 之《春秋》,未尽忘也。然仅有之善,旋亦失之。何则?春秋 之季,不令之臣专禄周旋,何国蔑有,而一时诸侯犹 曰“于宋乎观礼也。”御说之贤,稔于邻国之闻;向戍之 良,卓为诸侯之选;孔父之义,子哀之请,屹然衰世之 俗,皆有以取贵乎《春秋》,则其人物之著见,亦庶几无 忝于前哲之旧。谓其风声气习,泯无可称,固不可也。 然自司马不能胜子弟之谗,右师不能明君臣之训, 人才之贤,无复齿霸。异时六礼之献,委于荆楚,百牢 之饩,屈于强吴,则典章亦紊,宁复古常?甚至大心不 输王粟,仲几不受晋功,则宋人之故为诸臣者尽忘 之矣。彼在当时之诸侯犹类也;曰宋,殷之后也;曰“宋, 周之客也。”吁!宋之为宋,文献之存者,能几何哉!虽然, 《春秋》之所为拳拳于宋者,必有意也。尝即《商颂》之序 而考之,盖自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亦既久 矣。圣人删《诗》,收拾散亡之后,而犹必存其颂声于《三 百五篇》之末,果何说也?思昔成王建微子于上公以 尹东夏,而命之以《书》,一则曰“崇德象贤”也,二则曰“率 由典章”也,其崇先代之统,重三恪之宾,意如此其厚 也。宋之子孙能修其礼物,以率先王之旧,则成汤、武 丁之泽,岂遽至于冥然而不继欤?一代文献之美,岂 至于荡然而无足观哉?先儒论圣人存《商颂》之意,以 为著三统之相承,明王泽之当续,是则《春秋》拳拳尊 宋之意。不然,文献不足,夫子尝叹之矣,于宋何取乎?

序齐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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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太师之后,受地于王,方五百里者,东方之国莫大 焉,桓公事已详《伯纪》矣。前乎桓公,则僖公有兴霸之 志而未成;后乎桓公,则景公有嗣伯之图而不遂。僖 公之初,号,东州之小霸,未有参盟者,而僖公参盟于 瓦屋;未有胥命者,而僖公胥命于蒲,诸侯稍稍宗向 之矣。桓之九合,是亦僖公积累之势而强于为善。规 模之成,则非僖公前日比也。桓公之业,虽隳乎孝公, 而齐之为国,终春秋之世,常为诸侯之雄。灵公以来, 怙其强大,颇为夏盟之梗。虽以晋悼盛时,会同之间, 皆以大夫世子,而齐君不出,骎骎有逼,晋霸之渐,景 公继之,嗣伯之图,迄无所成,反基削弱,何哉?尝以齐 国颠末之事考之,景公亲踵庄公之难,坚冰已形,玩 忽不戒,失于改物,袭其厉阶,授政强家,卒之至《姜》弱 请帮助识别此字。昌,国遂随之,然亦非一朝一夕之故矣。《春秋》端本 澄源之法,固不专咎末流也。使齐之政权不下,则国 岂易量哉!石门之败,奸轨相寻;高唐之请,封殖益厚。 至于南郊谋迄,遂始基祸;舒州之事,常继稔乱,齐欲 不为陈氏,不可得也。是齐之微实生于大夫之专,然 使人心未移,则虽授陈氏以柄,其敢居哉!而齐自叔 季以来,山泽之利尽守于国,偪介之关暴征于民,于 是陈氏遂得以私售其濡沫之惠,公族之无邑者尽 反之,负约之无粟者尽予之,陈氏欲无得民,亦不可 得矣。是大夫之专,实生于人心之去,然使齐之礼义 素明,虽陈氏子孙日以厚利诱民,民心岂易摇哉!而 齐之家法,并妻匹嫡,已无以示诒谋之“训;反玷塞门, 已有以开僭上之源。”惠、顷之世,私家已强,崔、庆之乱, 不能正之于先;栾、高之乱,不能正之于后。是以景公 象之内嬖孽子,以启适庶之争;外助强家,以紊君臣 之义。为齐之民,不复知有是非顺逆之理,尊卑上下 之分,欲其不歌舞于陈氏之施,抑不可得矣。是人心 之去,又生于礼义之不明。虽然,礼义由贤者出,使齐 君出得贤者而用之,必能为国以礼,明民以义,人心 岂至陷溺之深,而为此非礼非义之举哉!而齐自惠、 顷以来,任用益舛,《灵公》之政,移于阙二字庄公之权,委 于贾举、州绰。驯至景公之时,庆父方去,高止复专,独 一《晏子》之贤,周旋于陈、鲍、栾、高之间,逆知陈氏之患 而不得去,虽正言于燕闲之倾,窃叹于食享之私,力 不能为,则终于纳政与邑不出而已。然则欲礼义著 明而人心不失其正,抑不可得矣。是礼义之不明,又 出于仁贤之见弃,反复至是,亡齐者岂必陈氏哉?齐 之为国,亦足以自亡矣。

序许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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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在《春秋》不得为微国也。《春秋》书楚之事甚略也。二 百四十二年之间,许男卒葬,才七见于经,大夫名氏, 曾不一著于册。凡记许之事,自非从齐、晋、宋、楚之役, 则蒙晋、楚、齐、郑之兵,其他特书者,盖无几也。《春秋》所 为略于许,何哉?《春秋》列国,久于从楚者,莫许若也。盖 自齐桓会怀以后,一于向楚,凡百六十年之间,与晋 者才一二役,夷考其事,许之为国,终始实偪于郑。齐霸未衰,许常从齐;晋霸方竞,许常贰晋。然当其从齐 也,楚常不得以急许,而许犹以无恐于郑。及其贰晋 也,晋虽或无力以得许,而许亦未尝得帖然以从楚。 是何为耶?且许之始亡也,曰齐侯、郑伯入许;许之后 亡也,曰“郑游速帅师灭许。”是许之始终见偪于郑可 知也。然自郑庄公入许而不有其地,分许而不废其 祀,信有大造于许矣。未几争郑之事,突于葱实,而定 许之计,成于齐鲁。许庄遂因乱以入许,宜郑之日有 事于许也。而自齐桓既霸,许七从于会盟,三从于征 伐,虽面缚御璧之谋,忍决于楚人围许之馀,而衣裳 兵车之会,宁不替于诸侯?救许之后,郑人仅能一致, 浅事之侵,盖未病也。岂非许方秉义于从齐,郑亦不 得有辞于讨许欤?齐霸既微,宋事抑浅,伐郑会盂,且 服且贰,不足论矣。晋以文、襄之盛,犹不能致许于会 盟。自时厥后,伐郑围秦,惟曰“从楚”;伐吴灭赖,惟曰“从 楚。”阳桥之师,为大夫右;孟诸之至,为诸侯先。凡楚人 有事于中华,惟许是摄是赞,宜许之可以固事楚,而 无虞于他国也。然自晋文尝围以诸侯,襄公继以三 国,悼有荀罃之伐,平有荀偃之侵,犹曰“霸讨也。”以区 区之郑而伐以去疾,又伐以公子喜,既伐之,又围之, 使许人一迁于叶,再迁于夷,又迁于白羽,又迁于容 城,虽为之讼于楚,请于楚,至于其君不反于楚,而郑 不止也,是何仇许之深耶?岂非弃夏从楚,非所以即 安,而以外谋内,虽楚亦未易以逞欲。欤反复许之颠 末,则其从齐也,可以无恐于郑,背晋也,而不得以久 安于楚,亦明甚矣。呜呼!许,太岳之嗣,周之封国也。使 许不忘郑之大德,毋荒弃先王建诸侯设屏之意,以 辅翼王室,何恶乎郑,何畏“乎楚哉?”而反是也,宜《春秋》 之甚略之也。

序莒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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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经,书“莒子”者五,书莒大夫者 四。莒之始末不详于经,何耶?原莒亦列国,《春秋》曷为 略之?外之也。曷为外之?以莒自外,故外之也。且莒之 为国,偪于齐最甚,虽尝与鲁事晋,亦皆视齐以重轻。 盖齐国于琅邪,莒国于城阳,观齐之疆土,有所谓“莒 之北”,有所谓“莒之旁”,则封壤相错可知也。考之《经》,齐 之袭莒者一,伐莒者二。密州之变,去疾以齐入,展与 以齐出。意恢之乱,郊公以齐出,庚与以齐入。异时废 置之权,宋不得以行于郑,鲁不得行于邾,齐独得而 擅之,莒为齐之弱久矣,乃若鲁最邻于莒者也。入于 《春秋》,莒常有接鲁之文,密之盟,浮来之盟,曲池之会, 洮、向之会,是莒、鲁之为好也。郦之败,蚡泉之败,向郓 之败,牟娄防兹之败,是莒、鲁之为争也。然归父伐莒, 则齐、鲁亲也,婴齐如莒,则齐、鲁仇也。鲁襄恃晋,莒伐 鄫祀;齐顷服晋,鲁修向盟,则莒之于鲁,一离一合,未 尝不以齐,故晋最强而远于莒也。前乎文、襄,莒虽未 始有从晋之“事,自文之霸,与会者二,至景之霸,与会 者亦二,悼、平之霸而”会者二十,昭、定之霸而会者各 一。然马陵同盟,则齐服晋也;祝柯同盟,则齐服晋也; 齐逃溴梁,莒为晋执,齐围桃防,莒蒙晋伐,则莒之于 晋,一从一违,亦未尝不以齐。故晋大而远于莒,鲁近 而弱于晋,独齐邻于莒,而其强十百焉。故其畏齐特 甚,亦其势然也。其他或见伐于舒,见入于楚,与杞有 争,与郯有怨,与鄫有恶,往往视其强弱以为胜负。大 抵春秋之时为弱小之国,进退去就,从于强令,与夫 众暴寡大,陵小狃于常习,皆无足怪。而莒之所以为 夷者,正不在是也。秦之为狄,始于战殽;郑之为狄,始 于伐许。莒之为夷必有其故矣。莒之弊政,见于《经》者 甚寡,然尝考之,入《春秋》之始,未有书诸侯相伐取地 者,相伐取地之事亦自莒始。以蕞尔之莒怙其强暴, 稔寻常之争,逞尺寸之憾,皆王法所必诛者。《春秋》托 始于鲁隐,数简之中,累书“莒人不杀”,莒之为夷,其昉 于是乎?终春秋之世,国君鲜有不称谥者,莒独不称 谥,大夫鲜有不书名氏者,莒独不书名氏,国君无书 朝,大夫无书聘者,是其国无君臣之礼,无上下之节, 无名号贵贱之等,无文物施报之容。其君凡五见经, 而毙于乱者二,大夫凡五见经,而奔于乱者二,诛于 乱者一。是又其君臣上下之际无复分义之相保,其 有不胥以灭亡者哉?《春秋》之外之宜也。呜呼!《春秋》进 荆人,重吴子,不轻于绝之如此,使莒不自外,《春秋》容 得而略之乎?

序薛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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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先王之制国,大者百里,小者不能以五十为之建 属长、连帅、卒、正、州伯焉,虽班爵不同,而考礼、正刑,修 德以尊天子,其贵一也。薛,诸任之国,自奚仲为夏车 正而迁于邳,仲虺为汤左相而居于薛,盖先代封爵 之馀也。《春秋》之初,称侯以朝鲁,《春秋》之中,尝称伯以 会晋,其不得为微国明矣。然自来鲁之后凡百二十 二年,薛君、大夫无见于《经》者。自盟蜀之后,又百一十 年间,非从晋于盟会,而薛事之特见于《经》者,才一二 尔,岂非其国寡弱,不足以自通于诸侯欤?盖尝考之齐桓主盟诸侯官受方物;晋世代霸,列国听政以受 聘之数,于是政令不常,贡赋无定。迄乎《春秋》之终,不 惟小侯弱邦率以为病,而大国亦不胜其困矣。故鲁 人会戚,求属鄫也;齐人盟宋,请属邾也。至于成周之 役,宋遂傲然欲以二小国为役,而绝薛于周。吁!先王 建国,同于藩屏王室,而宋之为役,尚何以为诸侯乎? 不特此耳,观晋悼始会,薛实不来,曰“以齐故。”及崔杼 既来,薛大夫亦会,则又以晋故。异时尝从楚,又以薛 适楚,则又不能不惟楚令之听也。以蕞尔之国,尝役 于宋矣,又逼之以齐,临之以晋楚,若何而国哉?吾观 薛宰之言,板连反复,首举践土之载书以为言,而仲 几亦曰:践土固然。考之践土之盟,薛子在诸侯之后, 意者文公虽复诸侯之职,而不必尽勤小国于会,是 时晋之从令者新,亦卒莫能道文襄之故以复薛之 旧者。吁!先王制诸侯、建方伯之意微矣,崇明祀、保小 寡之义隐矣,惜哉!

序邾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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邾?其犹有圣人之泽欤?春秋之初,克之未命,犹以字 称,克之既卒,始以子录,其得齿于列国者。最后鄫子 见戕,须句蒙取,而威虐是肆,庶其窃邑。黑弓专地,而 奸轨内讧。会盟属齐,厚敛私吴,君为晋俘,国习卫讨, 宋垒在郊。我兵狎鄙,而强大外陵,藐然之邾,亦几于 无足称者矣。然君子所为,犹有取于邾者,岂谓是欤? 考之经二百馀年间,小国之睦于交邻,谨于事霸,最 为有常者,莫邾君若也。其君臣之贤,多足称纪,而守 义秉礼之风,类非当时大国之所可及。吁!亦有所自 来矣。且我自桓公之世,邾称人以朝之者一;宣公以 来,邾称子以朝者六,会公者一,奔丧者一。自其他近 鲁之小国,虽时有好鲁之事,盖未能如《邾》之有常者, 非交邻之睦欤?齐桓之霸,首从北杏之会;宋襄之霸, 亦与曹南之盟。晋文之霸,亟听于温之役。定公之会 晋者十一,宣公之会晋者十七,庄公之会晋者一,自 其他畏晋小国,虽鲜有不从晋之事,盖亦未能如《邾》 之有常者,非事霸之谨欤?仪父盟蔑之举,首能亲贤 以修好,蘧蒢迁绎之谋,不惮亡身以利民,皆卓为贤 君,求之当时诸侯,往往佳兵残民,信鲜俪矣。叔术逊 国之仁,足以及其子孙;茅夷忧国之义,足以存其宗 社:皆卓为贤臣,求之当时列国大夫,莫非徇利背君, 抑可谓绝无而仅有矣。孰谓区区之邾谫焉若不足 以自存,而君臣上下之间,顾有是耶?异时捷《菑介》晋 以求立,郤克以八百乘之众至于城下,邾人以一辞 却之。盖昔者宋之得施于郑,戎之得施于曹者,晋曾 不得以行之于邾也。楚灵合诸侯于申以称霸,汰心 虐焰,震摇中华,宋郑大侯,奔走恐后,邾人亦独晏然 恃鲁以不会。盖昔者楚成共所能令于蔡、郑,吴夫差 所能令于鲁、卫者,灵王独不能以加之于“邾也。”吁,蕞 尔之邾,果何以得此于晋楚耶?庶几守义秉礼之风, 亦略可观矣。吁!鲁之击柝闻于邾,其殆密迩洙泗之 地,濡染儒《书》之习,有闻周公、仲尼之教而兴起者乎? 盖至穆公之时,邹与鲁哄,民不死难,而仁政之言,亲 上使民之训,犹得闻于先生大儒之口,则邾之为国, 犹未至于空虚也。不然,以微国而介于“齐、晋宋、我”之 间,何啻若豕在馁虎之侧,抑何以寿其国,至于久而 不倾哉。

序小邾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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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邾亦曹姓之国,介在海滨,畏齐事鲁而偪于宋,非 一日也。观晋悼之世,小邾不至于会,悼公欲谋之,其 大夫曰:“是齐故也。”鲁襄之世,小邾尝至于朝,襄公欲 卑之,其大夫曰:“是实不忘鲁好也。”非其畏齐事鲁者 欤?鲁庄公十五年,《经》书伐郳者宋人。哀公四年,《经》书 “执小邾子”者,亦宋人。又非其偪于宋者然欤夫以弱 国小,众剪然求好于强齐、宋、我之间,常恐不足,亦无 可道者明矣。然考之《经》,杞朝而不称侯,以其不共于 朝也;介来而不谓朝,以其不能乎朝也。以至滕、薛、邾、 莒之侯皆以成国,而骎骎焉日趋于僻陋之域而不 自知。《春秋》或自侯而书“伯”、书“子”,或自子而书“人”、书“名”, 其不能国亦可知矣。独小邾自郳来之来,其国称卿, 则非成国也;其君称名,则未成君也;其朝称“来”,则未 成朝也。岂不甚微矣乎!而犁来之后,遂能以礼通于 诸侯,从齐桓以尊周室而受附庸之封。鲁僖以后,朝 我者四;晋悼以后会晋者二十,执玉端委而周旋于 彊邦大侯之间,从事于礼乐文物之盛,是可嘉也已。 故尝观我昭公十七年,小邾子来朝。于其燕也,有《菁 莪》之赋。叔孙昭子曰:“不可以国,其能久乎?”呜呼!藐然 之邾,偪而不倾,与《春秋》终始焉。是岂无所自来欤?

序鄫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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鄫之为国,微乎微者也。事之见于《经》无几矣。一朝于 鲁,一会于宋,其君见用于邾,其国见偪于莒,而卒灭 于莒。孱弱如是,尚能为国乎?虽然,国无小,不可易也。 礼义苟明,偪而不倾,鄫之灭亡,谁之咎哉?盖灭人者

罪易见,灭于人者罪难见。使鄫能彊于为善以保其
考证
国,亦何孱弱之有?今考之《经》,鄫之亡,其大罪有二,而

他不与焉。三纲五常建于天地,岂非保身立国之大 本欤?徇情弃礼者,杀身之符券;徇情弃义者,亡国之 斧斤,断断乎不可诬也。先儒谓鄫子之用于邾,戕于 邾,不在乎曹南之后,宋与其臣子之不能捍患也;遇 防朝鲁,启乱再世而鄫子已亡矣。鄫国之偪于莒,灭 于莒,不在乎会戚之属与鲁邻国之不能救患也,如 晋觌巫立所以为后,而鄫国已灭矣。呜呼!身有既亡, 国有既灭,而不自知者,其鄫之谓乎!《春秋》本其遇防 之祸而直书曰“戕”,备其觌巫之迹而显斥曰“灭”,其垂 戒之意远矣。以此防民,后世犹有玩物以丧其身,保 字异姓以坠其世者吁!

序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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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为齐弱久矣。亡纪者齐欤纪欤。昔大王居邠,尝偪 于狄矣。《绵》之诗曰:“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柞棫拔 矣,行道兑矣,昆夷駾矣。”夫自其迺慰迺止,迺疆迺理, 以至于高门有伉,冢土既立,军国之容无不备,然后 可以不绝其所愠之夷,亦不废其聘问之礼,以须昆 夷之駾。盖寒暑之节,龙蛇之蛰,未有不积而能施,不 “屈而能伸者,此大王所以去邠而基王业。”欤、纪、齐同 姓也,而齐欲灭之,此岂一朝一夕之积哉?纪之自为 国者,宜何如也?入《春秋》三十三年,而纪侯去国,纪之 舛政,不详于《经》,试即其一二事而考之,尚有可论者。 盖履、𦈕逆女,秋结莒援,子帛盟密,冬平莒憾,齐、郑合 谋,而与鲁会成,邻好是托,鲁公解体而季姜归周,王 宠是求,曾是以为谋,谁其过欤?以至齐怒未迨,遽挟 郑与鲁以谋齐,齐虽败而怨愈深,岂正辞之义?败齐 未也,又偕鲁致齐以盟黄,齐虽盟而祸愈亟,亦岂释 怨之方?夫知畏齐而谋国者,是尚为国有人乎?三邑 既迁,而纪季入齐,纪侯去国,势宜然也。吁!本支同出, 封壤相邻,蓄憾九载,造衅十年,而纪终无以谋其不 免也。非特齐能亡纪,纪之为国亦足以自亡矣。故曰 “梁亡自亡也,郑弃其师自弃也,纪侯大去其国自去 也”,其与太王去邠之事远矣。然则齐侯无罪乎?齐、纪 同姓,而谋纪之国无所不至,其罪不待贬绝而自见 也。乃若《春秋》之法,数入书奔,而纪季入齐不书奔,则 非叛人。窃地称名,而纪季以酅不称名,则非窃地。经 书“纪季以酅入于齐”,是纪祀犹有奉也。异时书“纪季 姬归于酅”,是纪侯之室家犹有归也。以《春秋》考之,季 则未有罪耳。

序庶爵微国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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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有言:“德之不建,民之无援。”昔文武之有天下也, 选建亲贤大国数十,亦既足以统属人心,绵固国势。 其人非周之子孙,其地不足为国之屏翰,先王皆爵 列之,此其公天下之心也,岂特以私王室哉?存先代 之后,表仁人之庐,皆所谓建德以为民之援,非惟不 可废,亦有所不敢废也。春秋诸侯不知有崇明祀、保 小寡之义,强弱相并而为盟主,亦不复能与其疆场 之事。故自隐、桓以来,鲁入极矣,郑取戴矣,邓畏楚众, 齐迫阳小,向蒙莒师,邾践鄅境。终春秋之世,微国困 于兵革,所攘之祸殆不胜数,而得周旋于币玉牲犊 以从诸侯之后,甚无几焉。吁!亦足以见《周礼》之衰矣。 德之不建,民之无援,是以生民不复见德,而干戈之 祸,极于战国而后已。悲夫!木之茂也,群动息焉;水之 涸也,虽蛙龟不足以自存。方春秋之中世,鲁虽元腆 存须句,见王泽之未殄也。至其末也,颛臾在鲁邦域 之中,犹且不免见王泽之既竭也。君子于此,亦可以 考论世变云。

序楚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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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为夷狄,前乎《春秋》已虑之矣,《诗》之“挞彼荆楚”是也。 然《春秋》书法未有爵于楚者,始曰荆,继曰楚,始曰人, 继曰“子”,何其进之微而予之不亟耶?春秋之世,夷狄 之为中国患者,曰秦、楚、吴、越、戎、狄。戎盛于《春秋》之始, 狄盛于《春秋》之中,吴始大于春秋之季,秦直为晋仇, 越直为吴抗,其患皆未有若楚之暴且久者。是故《春 秋》书楚之法特爵欤然自天下之大势言之,则楚之 患其初始于猾夏,其后至于抗衡,又其后遂至于用 中夏之柄。由楚一国之势言之,则共、庄以前虽僻在 荆蛮,而其国实趋于彊;康、灵以后虽屡抗中华,而其 国实趋于弱。究一经之始末,而楚之盛衰大概可见 也。盖楚有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有申、吕之田以 御乎外,申、息之门以御乎内,有成、庄、共平、康昭为之 君,有子文、孙叔、子庚、子木、子荡之徒为之谋其国”,此 其所以能世抗齐、晋,而与《春秋》终始欤!尝观楚十三 君,其与齐、晋争者非一国;成之世,所争者蔡、郑、宋、曹、 卫,而大者则有召陵之盟,泓与城濮之战也;穆、庄之 世,所争者独不及曹、卫,而大者则辰陵之盟、邲之战 也。共之世,所争者又独不及蔡,而大者则蜀之盟、鄢 陵之战、萧鱼之会也。至康尽得诸侯,而遂有宋之盟。 至灵几霸诸夏,而遂有申之会。吁!是岂一日之故致 哉?盖自齐桓不与楚角,诸侯虽一向一背,而其患止于猾夏。晋文亲与楚敌,后世狃于或胜或负,而其势 遂骎骎于抗衡。至晋平,不能与楚抗,而夷夏之势不 知其孰轻孰重也,于是楚人遂得以偃然窃用吾中 国之柄矣。虽然,武、文以来,楚未抗衡于齐、晋也,其君 无日不申训于国,申儆于军,岁饥而振廪,旅至而施 惠,大户以行师,量功以用民,而民政举于内,入郑而 不以为俘克,陈而不以为县宫,卫有环尹,“若敖有六 卒,荆尸而举,右辕以行”,则军政立于外,内选于亲,外 选于旧,而贤戚不遗。复黄以劝善,亘午以靖国,而赏 罚不失。以区区之荆蛮,至于彊大莫校,亦岂偶然耶? 共康以后,楚虽专令于诸侯,而自州来奔命,楚始患 乎吴。锺离熸师,吴始易楚。数十年间,楚日不竞,复茄 而疆场不安,城养而边鄙无,好迁许而制敌之虑浅, 治郏而持世之谋疏。轻师以基亡郢之菑,城邑以堕 挑吴之衅。无极好谗,楚人违成;伍员逃死,楚君旰食, 薳越出师宋人。战,遂至以堂堂之楚,丧败相寻,亦 果曷为而然耶?由始而观之,楚自微而浸大;由终而 观之,楚方盛而已微。盖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干纪犯 分,固未有能久而不替者,理之常也。虽然,楚本熊绎 之后,世为独邦,《春秋》之前既已外之矣,终《春秋》之世, 圣人虽屡进之,迄不得与滕、薛之侯例,以爵通于中 国,其罪抑安在耶?世窃名号,而“拔本塞源”之罪,盖有 不胜诛者。不然楚荆州之国,圣人岂真以其地而外 之哉?

序吴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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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姬姓之长,《春秋》外之,何也?吴僻在海滨,不与姬通, 狄之宇下者,信有罪焉尔。齐晋益微,中国不复能以 一矢相遗,而封豕长蛇之类,自相雄夺,其得免于灭 亡者亦鲜焉。吁!小国之甘于从吴,将以求免也,而终 无以自存,又其甚不幸欤!昔吴伐郯,季文子曰:‘中国 之无霸也’。世变至是,《春秋》安得而不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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