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十七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铨衡典
第十七卷目录
铨衡总部总论二
明朱健古今治平略上〈帝王铨选 两汉铨选 魏晋铨选 宋代铨
选〉
铨衡典第十七卷
铨衡总部总论二
编辑明朱健古今治平略上
编辑《帝王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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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国家安危之本,治乱之机,在于明选而已矣。圣 人知之,故以黜陟为政治之首。《书》曰:“天工人其代之。” 又曰:“尔安百姓,何择非人。”此所以致太平而发颂声 也。故四岳列于唐典,九官命于虞廷,而万世建官莅 事之统具是矣。当其时,四岳、九官、十二牧、二十有二 人,咸服在列,中外有统,而天工寅亮,未始闻其更禹 而明刑,易皋陶而治水,迁稷而典礼,易夔而敷教。盖 各名一官,各办一职,以尽其才,而世守其业,故上不 致枉其才,而下亦不致负其职。用之者惟知明目达 聪,以共安天下之民,视才之称否,而不以位之崇卑 为轻重。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 究绩之成否,而不以事之劳逸为美恶,乃咎繇“知人”、 “官人”之谟,则又尽性术之变以收俊乂之用。而三德 六德所由宣严于邦家,翕受敷施所由赞襄于有位, 岂非任官之极轨哉!嗣是自夏而商迄于成周,莫不 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而禹以之吁俊。则宅乃事宅 乃牧宅乃准而官与人相得君道从此而昭明。汤以 之丕釐则用三有,宅克即宅,称三有俊。克即俊,而实 与名相符,功德从此而懋。著文以之敬事,则克知三 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而罔攸兼于庶狱庶慎,惟有 司之牧夫是训用违,所谓克宅厥心,以克立兹常事 司牧之人,而克俊有德也欤。武王承之,则建官惟贤, 位事惟能,厥义德不敢替,厥容德率谋从,而所以立 政惟任人、准夫牧、作三事而已。于是近而侍御,内而 都邑,外而侯甸,远而夷、微、卢、烝,皆得其人,周道所以 日隆也。迨周公相成王,董正治官,立六典,建三百六 十属,悉统于太宰,而以驭群臣,则有八柄:一曰爵以 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与以驭其幸,四曰置 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 废,以驭其罪,八曰诛,以驭其过。“以作劝勉,则有六叙: 一曰以叙正其位,二曰以叙进其治,三曰以叙作其 事,四曰以叙制其食,五曰以叙受其会,六曰以叙听 其情。”当其时,教敷于司徒,士造于乐正,官辨于司马, 版掌于司士。其始也,抡材度德,不遽进也。《司马》论进 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 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而官方无侥幸之径。其既 也,谨法驭柄,不苟容也。《司士》“岁登下其损益之数,辨 其年岁与其贵贱,周知邦国都家、县鄙之数,卿、大夫、 士、庶子之数”,以诏王治,而以德诏爵,以功诏禄,以能 诏事,以入奠食。凡邦国三岁,则稽士任而进退其爵, 而朝廷鲜“冒滥之失。至于小宰,则月终以官府之叙 受群吏之要;大宰则岁终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 会,致其政事而诏王废置。天子则又以三年大计百 官府群吏之治而诛赏之。故其时官得其人,能称其 职,士不得怀馀力于心,进亦不负兼官之责于君。故 众正效能而万几理,群贤豫附而泰阶平”,胥是道也。 及周之衰,用人不令而政乱,小人各援其亲党以相 左右,而君子遐弃。甚者役使不均,谮毁交起,节彼“繁 霜”之刺兴,“《北山雨》无正”之诗作。盖任官之制紊,而周 道荡然矣。齐桓公图霸,乃任管仲为相。仲为之立五 乡之长,五属之大夫,使各退而修德进贤。正月之朝, 公亲命之;乡属之贤,公亲见之。凡役于官者,令官长 期而书伐以告,且令选官之贤者而复之,曰:“有人居 我官,有功休德维慎。端悫以待时,使民以劝绥。”谤言 足以补官之不善政者。公召而与之语,訾相其质,足 以比成,事诚可立则授之,又设之以国家之忍而不 疚。因退问其乡,以观其所能而无大厉。乃升以为上 卿之赞,谓之三选。故曰:“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者,则不 可加以尊位;功力未见于国者,则不可授以重禄;临 事不信于民者,则不可使任大官。故德厚而位卑者 谓之过;德薄而位尊者谓之失。宁过于君子,毋失于 小人。”此之谓也。晋文公始莅政,属百官,赋职任功,举 善授能,官方定物,正名育数,昭旧族,明贤良,尊贵宠 赏功劳。于是胥、籍、𤜶、箕、栾、郤之属,实掌近官。诸姬之 良,掌其中官;异姓之能,掌其远官。故政平民阜,财用 不匮。时公使赵衰为卿,辞曰:“栾枝贞慎,先轸有谋,胥 臣多闻,皆可以为辅,臣弗若也。”乃使栾枝将下军,先 轸佐之,取五鹿,先轸之谋也。郤縠卒,使先轸代之,胥臣佐下军。公使原季为卿,辞曰:“夫三德者,偃之出也, 以德纪民,其章大矣,不可废也。”使狐偃为卿。辞曰:“毛 之知贤于臣,其齿又长毛也。不在位,不敢闻命。”乃使 狐毛将上军,狐偃佐之。狐毛卒,使赵衰代之。辞曰:“城 濮之役,先且居之佐军也。善军伐有赏,善君有赏,能 其官有赏。且居有三赏,不可废也。臣之伦,箕、郑、胥婴 先都在。”乃使先且居将上军。公曰:“赵衰三让,其所让 皆社稷之卫也。废让是废德也。”以赵衰之故,蒐于清 原,作五军。使赵衰将新上军,箕郑佐之。胥婴将新下 军,先都佐之。子犯卒,蒲城伯请佐。公曰:“赵衰三让不 失义。让推贤也,义广德也。德广贤至,有何患矣。请令 衰也从子。”乃使赵衰佐上军,若秦穆公举人之周,与 人之一。楚庄王使𫇭敖为宰,内姓选于亲,外姓选于 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此五伯所以狎主齐盟,岂偶 也哉?后晋悼公即位定事,立百官,育门子,选贤良,使 吕宣子佐下军,曰邲之役,吕锜佐知庄子于上军,获 楚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以免子羽。鄢之役,亲射楚 王而败楚师,以定晋国而无后,其子孙不“可不崇也。” 使彘恭子将新军,曰:“武子之季,文子之母弟也。武子 宣法以定晋国,至于今是用。文子勤身以定诸侯,至 于今是赖。夫二三子之德,其可忘乎?故以彘季屏其 宗。”使令狐文子佐之,曰:“昔克潞之役,秦来图败晋功, 魏颗以其身郤退秦师于辅氏,亲止杜回,其勋铭于 景钟,至于今不育。其子不可不兴也。君知士贞子之 帅志博闻而宣惠于教也,使为大傅。知右行辛之能 以数宣物定功也,使为司空。知栾纠之能御以和于 政也,使为戎御。知荀宾之有力而不暴也,使为戎右。” 栾伯请公族大夫,公曰:“荀家惇惠,荀襘,文敏,黡也,果 敢,无忌,镇、靖,使兹四人者为之。夫膏粱之性难正也, 故使惇惠”者教之,使文敏者道之,使果敢者谂之,使 镇靖者修之,惇惠者教之,则遍而不倦;文敏者道之, 则婉而入;果敢者谂之,则过不隐;镇靖者修之,则壹。 使兹四人者为公族大夫,公知祁奚之果而不淫也; 使为元尉,知羊舌职之聪敏肃给也;使佐之,知魏绛 之勇而不乱也;使为元司马,知张老之智而不诈也, 使为元候。知铎遏寇之恭敬而信彊也,使为舆尉。知 籍偃之惇率旧职而共给也;使为舆司马。知程郑端 而不淫且好諌而不隐也,使为赞仆。后荀罃、士鲂卒 蒐于绵上以治兵。使士丐将中军,辞曰:“伯游长,昔臣 习于智伯,是以佐之,非能贤也。请从伯游。”荀偃将中 军,士丐佐之。使韩起将上军,辞以赵武。又使栾黡辞 曰:“臣不如韩起,韩起愿上赵武,君其听之。”使赵武将 上军,韩起佐之;栾黡将下军,魏绛佐之。新军无帅,晋 侯难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属以从于下军,礼 也。晋国之民,是以大和,诸侯遂睦。君子曰:“让,礼之主 也。”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栾黡为汰,弗敢违也。晋国以 平,数世赖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务 乎!周之兴也,其《诗》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言刑善也。 及其衰也,其《诗》曰:“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言不让也。 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让其下,小人农力以事其上, 是以上下有礼而谗慝黜远,由不争也,谓之懿德。及 其乱也,君子称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冯君 子。是以上下无礼,乱虐并生,由争善也,谓之昏德。国 家之敝,恒必由之。郑简公之时,子皮欲使尹何为邑, 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 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 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 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 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 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 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 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 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 思获哉?凡此皆审于任官之道者也。独至秦用商鞅 为政,务于富强,举仕进之途,惟辟田与胜敌为法。斩 一首者爵一级,欲为官者为五十石之官;斩二首者 爵二级,欲为官者为百石之官。官爵之迁,与斩首之 功相称。其言曰:“人君有爵行而兵弱者,有禄行而国 贫者,有法立而治乱者”,此三者国之患也。故人君者, 先便“请谒,而后功力之藉,则爵行而兵弱矣;民不死, 犯难而利禄可致也,则禄行而国贫矣。法无度数而 事烦,则法立而治乱矣。是以明君之使其民也,使必 尽力以规其功,功立而富贵随之,无私德也,故教流 成。”如此,则臣忠君明,治著而兵彊矣。当是时,宗室非 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 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纷华。然究使其俗,急 首功而弃礼义,干赏蹈利,冒上凌等,致于大臣持禄 以养交,守令啖利而鬻国,其弊可胜救哉!
《两汉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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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兴,定制,凡郡国之官非傅、相,其自别驾、长史而下, 皆刺史、守相得辟除署用。又调僚属及部民之贤者举为秀才、廉吏,而贡于王廷,多拜为郎,居三署,无常 员,或至千人,属光禄勋。故卿校牧守居闲待诏,或郡 国贡送,公车征起,悉在焉。光禄勋复于三署中铨第 郎吏,岁举秀才、廉吏出为他官,以补缺员。至于郡县 守相高第者,则擢二千石,二千石有治行者,则擢九 卿,九卿称职者,则擢为御史大夫。初,高、惠之时,疏节 阔目,视成周、忱、恂之制已远,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 赘婿及吏坐赃者,俱不得推择为吏,而弘易简恕,下 贤之至意怛然。故汉官为多循。景帝五年诏曰:“人不 患其不知,患其为诈也,不患其不勇,患其为暴也,不 患其不富,患其无厌也,其惟廉士寡欲易足。今訾算 十以上乃得官,廉士算不必众,有市籍不得官,无訾 又不得官,朕甚悯之。其令訾算四得官,无令廉士久 失职,贪夫长利焉。”武帝即位,举贤良策之。董仲舒对 言:“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 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 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 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谬,氛气 充塞,群生寡遂,𥟖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 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 非积“日累久之谓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乎小官;贤 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穷智,务尽其 业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 廉耻贸乱,贤不肖混淆,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 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 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不肖者有 罚。”夫如是,诸侯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 得而官使也。而又无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于上,量 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 于是武帝延文学儒生待诏数百人,或召见进用,或 补博士弟子,而群士向慕,异人并出。卜式拔于刍牧, 弘羊擢于贾竖,卫青奋于“奴仆,日䃅出于降敌,斯亦 曩时版筑,饭牛之俦也。”汉之得人,于兹为盛。儒雅则 公孙弘、董仲舒、倪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 卜式,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 则司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 买臣,历数则唐都、洛下闳,协律则李延年,运算则桑 弘羊,奉使则张骞、苏武,将率则卫青、霍去病,受遗则 霍光、金日䃅,其馀不可胜记。是以兴造功业,制度遗 文,后世莫及也欤!然帝性严急,诛罚深,必士罕能自 全。汲黯常面质帝言:“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辄杀 之,以有限之士,供无已之诛,将谁与共为治乎?”帝笑 曰:“有材不肯用,与无材同,不杀何施?”又其时外事征 伐,内阙用度,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廉 耻相冒。已,府库益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 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于此。其后赋税既竭,犹不 足供战士,乃置卖武功爵,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 吏,吏道杂而多端,官职耗废。及作盐铁,又除故盐铁 家富者为吏,吏道益杂不选,多贾人矣。而又令株送 之徒入财者得补郎,郎选益衰。当是时,虽招尊贤良 文学方正之士,或至公卿大夫,然法令惨急,俗骛于 功利云。至宣帝之初,谏议大夫王吉上言曰:“今使吏 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至于积功治人,无益 于用,此《伐檀》所为作也。宜明选求贤,除任子弟之令。” 黄龙初,诏曰:“举廉吏,欲得其真,吏六百石位大夫,有 罪先请,秩禄上通,足效其贤材。自今以来毋得举。”方 是时,帝励精图治,综核名实,尝称曰:“庶民所以安其 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 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每拜刺史、守相,必亲见咨问焉。 又以太守吏民之本,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 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故二千石有治效,不辄迁以 “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缺则选诸 所表,以次用之,而侍中、尚书以功劳迁及有异善者, 厚加赏赐,故官得其才,位必久安。”汉世良吏,盛于此 时,职是故也。元帝永光元年,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 厚、逊让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成帝建始 二年,始置常侍曹尚书一人,主公卿;又有二千石曹 尚书一人,掌郡国二千石,盖选曹之所起也。哀帝嗣 统,欲匡成帝之政,多所变动,丞相王嘉上疏曰:“臣闻 圣王之功在于得人,故继世立诸侯,象贤也。虽不能 尽贤,天子为择立命卿以辅之。盖居是国,累世尊重, 然后士民之众附焉。今之郡守重于古诸侯。往者致 选贤材,贤材难得拔擢,可用者或起于囚徒。昔魏尚 坐事系,文帝感冯唐之说,遣使持节赦其罪,拜为云 中守,匈奴避之。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拜梁内史,骨 肉以安。张敞为京兆,罪劾当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 杀之,其家自冤。使者覆狱,劾敞贼杀不辜,上持不下, 令以他故免,得亡命去。数十日复征拜冀州刺史,卒 获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贪其财器,有益于公家也。” 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上 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传 相促急,又数改更政事,司隶部刺史察过悉劾,发扬 阴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错道路。中材 苟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一切营私者多。二千石益 轻贱,吏民慢易,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言于司隶刺 史,或至上书章下。众庶知其易危,稍失意则有离叛 之心。前山阳亡徒作乱,吏士临难,莫肯仗节死义,以 守、相威权素夺,莫为使也。成帝悔之,下诏书,二千石 不为纵遣。使者赐金,厚慰其意,诚以为“国家”有急,取 办于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孝宣皇帝爱其长 民良吏,有章劾留中。会赦一解,尚书希下章为烦扰。 其《章》下百姓证验无实,告者多逮死狱中,章文必有 “敢告”之字乃下。惟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二千 石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材任职者,人情不能无过,宜 可阔略,令尽力者有所劝。此“方今急务,国家之利也。” 因荐儒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修等,皆故二 千石,有名称,天子纳而用之。大抵汉时未立资格,而 资格甚严,若郡县守相之高第者然后为二千石;二 千石之有治行者然后为九卿;九卿之称职者然后 为御史大夫;至于丞相,则非御史大夫之任职者不 迁。此其大者之有常格也。“博士高第者为尚书,次者 为御史,否则以次补。诸太学博士弟子,二岁通一艺 以上,补文学掌故;其高第为郎中、文学掌故,郡属备 员。”此其小者之有常格也。诸官初除,必先试守,试守 一岁,然后为真,则称号有常格矣。有市籍者不得为 官入财,为官者不得名职,则流品有常格矣。然其“间 迁转,惟上所命,初不以品秩高下为升降,故士亦俯 首听命,而莫敢有所请。如张释之十年不得调,扬雄 三世不徙官,至有为太仆。”立功自高至文,而犹未离 乎旧职,则何其淹滞若此也!若贾谊“超迁,岁中至大 中大夫;公孙弘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王仲翁大将 军长史,三岁至光禄大夫”,又何其“迁之甚速也?”彼其 黜陟进退虽未必皆当乎贤否,而其用舍一出于上, 固未始有资格之拘也。用人惟视才绩,而等级次第 亦自有品节存乎其间。其以明经文学进者,则多除 博士或大夫、侍中,如严助、朱买臣、疏广、平当之徒是 也;其以勇猛材武进者,则多除太仆或中郎将骖乘, 如夏侯英、公孙贺、卫绾之徒是也。张汤以律法进退, 则先以法官处之,始为内史,后为廷慰,皆法官也。黄 霸以入粟补官,则先以财赋处之,始为卒吏,后为均 输,皆掌财也。虽其始有分别,而积功累勋,无不可任, 固未始有《流品之格》也。第至于大臣不职,去之可也, 收其印绶可也,亦何至左迁他官以夺之哉?孔光免 丞“相为博山侯,久之,复为光禄大夫,位次丞相,月馀 为御史大夫,未几,复为丞相,以至韩安国、萧望之、翟 方进之徒,皆以御史大夫为他官。彼尝执天子之政 矣,尝正百官而统其权矣,今一旦降尊就卑,使之与 僚佐比肩而治事,岂所以待大臣哉?武帝始用儒者 为宰相,革去军功刀笔之选,诚一代之”良法矣。而其 后亦惟意所用,不专用儒生。汲黯谓“刀笔吏不可为 公卿”,盖有激而云。然终汉之世,清浊混淆,上下无别, 以宦官典领尚书,以儒术直秘阁,尚书郎掌代王言, 而以令史久次补之,宜乎丁邯耻以孝廉而为郎也。 使其升迁上至公卿,而有限法,则虽流品不分,何害 哉?后汉光武改常侍曹尚书为吏曹尚书。其时选举 于郡国属功曹,于公府属东西曹,于天台属吏曹,亦 曰选部,而尚书令总之。尚书之重始此。其所进用,以 岁月先后为之次。时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有 纤过即见斥逐,交易纷扰,百姓不宁。朱浮因《日食疏》 曰:“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 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姓氏。”当时吏职,岂能悉 理,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 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人不自 保,各怀顾望,无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骋私怨, 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 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群阳骚动,“日月失 行之应。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 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国家之福也。天下非一 时之用,海内非一旦之功,愿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 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浮。自 是牧守代易颇简焉。又制,凡郡国守相,视事未满岁, 不得察焉,以未久不辨知也。十二年,诏旧制,光禄勋 举三署郎,以功高久次、才德尤异者为茂才四行。明 帝永光元年,命司隶校尉、部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 事三岁以上,理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至章帝 时,贡举率非次,尚阀阅,而所征举皆特拜,不复简试, 故守职者益懈,而吏事濅疏。韦彪谏曰:“天下枢要在 于《尚书》,而间者多从郎官,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 于应对,然察察小慧,类无大能。宜简州宰素有名者, 专心向公,奉职周密。”往时楚狱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职,而类多小人,好为奸利。今者务简,可皆停省。又 谏议之职,应用公直之士,今或从征试,辈为大夫。又 御史外迁,动据州郡,并宜清选其任,责以言绩。其“二 千石视事虽久,而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赏,勿妄 迁徙。”书奏,帝纳之。于是诏:“凡举士,先试之以职,乃得 充选;其行尤异不宜试职者,疏于他状。”迄和帝永光 初,奉行者少,复申诏:“在位不以选举为忧,督察不以 发觉为务,非独州郡。是以庶官非人,下民被伤,由法 不行故也。”然玩愒如故。寻至顺帝阳嘉初,宦幸用事, 引援子弟,吏事日非,故灾咎屡臻,盗贼见告,上书者 率以为选举之失。二年,有地动山崩之异,诏问当世 之弊,为政所宜。李固对曰:“夫化以职成,官由能理。古 之进者,有德有命;今之进者,惟利与力。伏闻诏书务 求宽博,疾恶严暴,而今长吏多杀伐致声者必荷迁 赏。其存宽和无党援者,辄见斥逐。”是以淳厚之风不 宣,雕薄之俗未革,虽繁刑重禁亦何益?前诏书所以 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 威权,容请托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 子弟禄仕,曾无限极,谄伪之徒,望风进举。今可为设 常禁,同之中臣。夫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也。 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气,运平 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 宜审择其人,以毗圣政。今与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则 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 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 事,内受法则。夫表曲者影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 树本,百枝皆动也。由此言之,间隙一开,则邪人动心; 利竞渐启,则仁义道塞,刑罚不能复禁,化导以之寖 微。此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宜开石室,招广群儒, 罢退宦官,去其权重,则升平可致。”帝览其对,多所纳 用,朝廷为之肃然。久之,尚书令左雄议改察举之制, 言曰:“汉初至今,三百馀”载,俗濅雕敝,巧伪滋萌,下饰 其诈,上肆其残,“典城百里,转动无常,各怀一切,莫虑 长久。谓杀害不辜为威风,谓聚敛整办为贤能,以理 己安民为劣弱,以奉法循理为不化。髡钳之戮,生于 睚眦;覆尸之祸,成于喜怒。视民如寇仇,税之如豺虎。 监司背项相望,观政于《亭传》,责成于期月。见非不举, 闻恶不察,言善不称德,论功不据实,虚诞者获誉,拘 检者罹毁。或因罪引高,苟以求名。”而州宰不覆,竞共 辟召。其捕案亡命者,会赦行赂,亦复洗涤。故使奸猾 枉滥,轻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动百数。乡官部吏,职卑 禄薄,车马衣服,一出于民。廉者取足,贪者充家,特选 横调,纷纷不绝,送迎烦费,损政伤民。和气未“洽,灾眚 不消,咎皆在此。今之墨绶,犹古之诸侯,拜爵王廷,舆 服有庸,而齐于匹竖。叛命避责,非所以崇宪明理,惠 育元元也。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就 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丧,不得去官。其冒法干禁,不 式王命者,锢之终身,虽更赦不齿。被劾奏亡不就法 者,徙家边郡,以惩其后。”乡部“亲民之吏,皆用儒生清 白任从政者,增其禄秩,职满之岁,宰府州郡,乃得辟 举。如此,则威福之路塞,虚伪之端绝,送迎之役损,赋 敛之原息,循吏得成其化,率土各宁其所。”帝感其言, 申下有司,考其真伪,详所施行。雄本劲正,有风裁,政 事贞固。在尚书十馀年,选举清平,多得其人,乃一时 英能承风俊“乂咸事。”若李固、周举之渊谟弘深,黄琼、 胡广之政职练达,桓焉、杨厚以儒学进;崔瑗、马融以 文章显;吴祐、苏章、种暠、栾、巴,牧民之良干;庞参、虞诩, 将帅之宏规。王龚、张皓,虚心以推士;张纲、杜乔,直道 以纠违;郎𫖮阴阳详密,张衡机术特妙,东京之士,于 兹盛焉。向使庙堂纳其高谋,疆场宣其智力,帷幄容 其謇辞,举错禀其成式,则武、宣之轨岂其远而《诗》云: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良可惜哉!及孝桓之时,竖宦充 朝,重封累职,倾动朝廷,卿校牧守之选,多出其门,任 人及子弟为官,布满天下,竞为贪淫,朝野嗟怨。太尉 杨秉与司空周景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自顷所 征,皆特拜不试,致盗窃纵恣,怨讼纷错。旧典,中官子 弟不得居位秉势,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年少 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旧章,退 贪残,塞灾谤。请下司隶校尉、中二千石、城门五营校 尉、北军中候,各实核所部,应当斥罢,自以状言三府, 廉察,有遗漏者续上。”帝从之。于是秉条奏牧守以下 五千馀人,或死或免,天下振肃焉。久之,帝幸南阳,左 右通奸利多,特敕除拜。秉疏谏曰:“先王建国,顺天制 官,太微积星,名曰郎署,入奉宿卫,出牧百里。今道路 拜除,恩加竖隶。爵以货成,化由赂败,是以巷议刺刺, 白驹遥逝,穆穆清朝,远近何观?宜割不忍之恩,以断 从欲之路。”及后纲纪堕紊,凡所选用,莫非情故。时议 以州郡相阿,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及两州之人 不得相临,遂复有三互法。其后禁网益密,选用弥艰, 幽、冀二州久阙,而公府限以三互,经时不补。议郎蔡 邕上言曰:“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阙职经时,吏人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以 避三互。十二州有禁,当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 复限以岁月,狐疑淹迟,以失事会。愚以为三互之禁, 禁之薄者。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在任之人,岂不戒 惧,而坐设三互,自生留阂耶?昔韩安国起自徒中,朱 买臣出于幽贱,并以才宜,还守本邦,岂复顾循三互, 计以末制者乎?臣愿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 授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灵帝不省。初,安帝永 初三年,三公以国用不足,奏令吏人入钱谷得为关 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缇骑营士各有差。 桓帝则占卖官钱,各有差矣。至灵帝光和元年,初开 西邸,自关内侯、虎贲、羽林皆入钱。又私令左右卖公 卿,公千万,卿五百万,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 其以德“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库贮之。”中 平四年,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传世入钱五百万。时 开鸿都门,榜卖官爵,公卿州郡下至黄绶各有差。其 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而后倍输,或因常侍、阿保 别自通达。是时叚闾、樊陵、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 皆先输货财而后登公位。崔烈时,因傅母入钱五百 万,得为司徒。及拜日,帝曰:“悔不小靳,可至千万。”烈于 是声誉衰减。帝欲以羊续为太尉,时拜三公者皆输 东园礼钱千万,中使督之,名为左驺。其所之往,辄迎 致礼敬,厚加赠赂。续乃坐使人于单席,举缊袍示之 曰:“臣之所资,惟此而已。”左驺白之,帝不悦,以故不登 公位。刘陶为京兆尹,列职当出修宫钱,直千万,陶既 清贫,而耻以钱买职,称疾不听政。帝重陶之才,特原 其罪。“嗟乎!铨衡不平,则轻重错谬;斗斛不正,则少多 混乱;绳墨不陈,则曲直不分;准格倾侧,则滓杂实繁。 以之治人,则虐暴而豺贪。受取聚敛,以补买官之费; 立之朝廷,则乱剧于棼丝;引用驽庸,以助自援之党。 乃望其风尚”草偃,庶事之康,何异悬瓦砾而责夜光, 弦不调而索清音哉!古者诸侯贡士,适者谓之有功, 有功者增爵,不适谓之有过,有过者削地。犹不能令 诗人无《大车》、“素餐”之刺,山林无《伐檀》、“罝兔”之贤。况举 之无非才之罪,受之无负乘之患,衡量一失其格,多 少安可复损乎?夫孤立之秀,藏器以待价;琐碌之“才, 事人以邀速。”夫惟待价,故顿沦于穷瘁矣;夫惟邀速, 故佻窃而腾跃矣。盖枭鸱屯飞,则鸳凤幽集;豺狼当 道,则骐骥遐遁。举善而教,则不仁者远;奸伪荣显,则 英杰潜逝,高概耻与阘茸为伍,清节羞入贪饕之贯。 举任并谬,则群贤括囊;凶邪相引,则小人道长。颂声 所以不作,怨嗟所以嗷嗷。高干长材,恃能胜己,屈伸 语默,听天任命,亦焉得不堕多党者之后,而居有力 者之下乎?故时人语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 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又云:“古人欲 达勤诵经,今世图官勉治生。”盖疾之甚也。于时悬爵 而卖之,犹列肆也;争津者买之,犹市人也。有直者无 分而径进,徒手者“望涂而收迹。其货多者其官贵,其 财少者其职卑。故东园积卖官之钱,崔烈有铜臭之 嗤,上为下效,君行臣甚,清贫之士,何故有望哉!”是既 然矣,又邪正不同,憎于非党。行迕于轨,则恐旁窥之 议;己达不循道,则患言论之不美。乃其构合虚诬,中 伤清德,毁累横生,莫敢救拔。于是曾、闵获商臣之谤, 孔、墨蒙盗跖之诟,正直者填笮乎泥泞之中,巧伪者 轩翥乎虹霓之际矣。而凡夫浅识,不辨邪正,谓守道 者为陆沈,以履经者为胶滞,俗之随风而动,逐波而 流者,安能纳身于义行,苦思于学问哉?是莫不弃检 括之劳,而赴货赂之速矣。斯诚有汉之所以倾,来代 之所宜深鉴也。
《魏晋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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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初,毛玠与崔琰并典选举,用皆清正之士,由是天 下士莫不以节廉自励。时有长吏还者,垢面羸衣,常 乘柴车。魏武叹曰:“孤之法不如毛尚书,使吏部人人 如玠,风俗之易何难?”和洽言于公曰:“天下大器,在位 与人,不可以一节俭也。俭素过中,自以处身则可,以 此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议,吏有著新衣乘好车 者,即不谓之廉洁。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藏其舆 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飧以入官寺。夫立教观俗,贵 处《中庸》,为可继也。乃崇一概难堪之行,以御殊涂,勉 而为之,必至疲瘁。古之大教,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诡 之行,则容伪矣。”乃下令禁之,势稍衰止。魏文帝时,吏 部尚书陈群以选用不尽人材,乃立《九品官人》之法, 其武官之选,则俾护军主之。自明帝太和之后,俗用 浮靡,递相标目,有四聪八达之称。司徒董昭言:“古之 有天下者,莫不贵朴忠之士,疾虚伪之人,谓浮言华 貌,败俗伤化也。今年少不以学问为本,而专交游为 业;国事不以孝弟清修为首,而以趋势游利为先。至 乃往来禁奥,父通探问,此法之所不取,而刑之所不 赦也。”帝曰:“善。”诏郎吏通一经以上任牧民者,亟登用, 其浮华不务本实者罢之。会诏以侍中卢毓为尚书 吏部,寻诏曰:“选举毋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毓对曰:“名不足致异人,可以得常士。常士慕善畏 教,方乃有时名,名非所当疾也。臣愚既不足以得异 人,但当循名按实,徐有以验其后耳。”毓选举先性行 而后才言。或问之,毓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 善,小才成小善。今称有才而不为善,是才不中器与 不才同。故所举皆一时名德焉。”晋兴,依魏九品之制, 内官则有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外官则州有大中 正,郡国有小中正,皆掌选举。凡吏部选用,必下中正, 征其行实,世籍乃行。其后中正任久,爱憎由己,而九 品之制渐坏,遂计官资,以定品格。天下惟以居位者 为贵,无复铨衡之实。尚书刘毅以为“今立中正,定九 品。不精才实,务依党利;不均称尺,务随爱憎。所欲与 者获虚以成誉,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或以货赂自 通,或以计协登进。是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慢 主罔时,实为乱源。宜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弊法, 立一代之美制。”司空卫瓘亦表请“除九品,复古乡举 里选,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人知善否之教,不在交 游,则华竞自息,各求于己。又宜准古制,使朝臣共相 举任。”帝虽善之,而皆不能用。是时山涛为吏部尚书, 每官缺辄拟数人,随帝意所欲,然后明奏。而所用者 或非举首,众情不察,以涛任意轻重,或出谮言,而涛 行自若。一年之后,众情始服。嗣是任选十有馀年,其 所甄拔,各为题目,时称《山公启事》。涛罢,王戎领吏部。 戎始为甲午年制,凡选举皆先理百姓,然后拔用。然 未尝进寒素,退虚名,但与世浮沉,户调门选而已。及 刘颂为吏部,复建九班之制,令百官在职不遽迁。时 仕者务速进,故尼不行。至惠帝之后,权在群下,政出 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援,有如互市。每朝会,貂蝉盈 坐,时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名器之滥,一至于 此。及三王起义,又制《己亥格》。其后论功虽小,亦皆依 用。元帝时,陈𫖳典法、兵二曹,与《王导书》曰:“中华所以 倾弊,四海所以土崩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后 实事,浮竞驱驰,互相贡荐,言重者先显,言轻者后叙, 遂相波扇,乃至凌迟。今宜张明赏罚,拔卓茂于密县, 显朱邑于桐乡,然后大业可举,盛治可期耳。”然俗弊 已久,终不能革。简文帝时,众官渐多,而迁徙每速。王 彪之曰:“得贤之道,在于莅任,莅任之道,在于能久。天 下凡庸之族众,贤能之才寡,才寡于世,而官多于朝, 得不贤鄙共进,清浊同官,官众则阙多,阙多则迁速, 前后去来,更相代补,所以职事未修,朝风未澄也。职 事之修,在于省官,朝风之澄,在于并职。官省则选清 而得久,职并则吏简而俗静,选清则胜人,久于其事, 事久则中才,犹足有成。”今内外百官,较而计之,固应 有并省者矣。凡馀诸官,无综事实者,可令大官随才 而领之,或因缺而省之,委之以职分,责之以有成,能 否因考绩而著,清浊因黜陟而彰,庶官之选差清,莅 职之日差久,无奉禄之虚费,简吏寺之烦役矣。然士 风趋竞,礼教陵迟,大人溺于成俗,执政挠于群言,衡 石为之失平,清浊安可复分哉!
《宋代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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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设官分职,其入仕有贡举、奏荫、摄署、流外、从军凡 五等;而其选人自京府、留守、节”度、观察判官,下至令、 录、簿、尉,凡七等。吏部铨惟注拟州县官、幕职,两京诸 司六品以下官皆无选。文臣少卿、监以上,中书主之, 京朝官则审官院主之,武臣刺史、副率以上内职枢 密院主之,使臣则三班院主之。其后分典选之职为 四:“文选曰审官东院,曰流内铨,武选曰审官西院曰 三班院。”元丰定制而后,铨注之法悉归吏部,于是吏 部有四选之法:以审官东院为尚书左选,文臣之升 朝者归焉;流内铨为侍郎左选,初仕幕职州县官归 焉;以审官西院为尚书右选,武官之升朝者归焉;三 班院为侍郎右选,自副尉至从事归焉。初,太祖始削 外权,命文臣往莅藩郡,然内外所授官,多非本职,唯 以差遣为资历。建隆四年,诏选朝士,分治剧邑,以重 其事,常参官宰县自此始。先是,选格未备,乾德二年, 命陶谷考正选法之违复者而补其缺漏,定其经式, 自是铨法渐有伦矣。帝又虑铨曹惟用资历,而才杰 或沉滞,诏吏部取赴选人历任课绩多而无缺失者, 进中书引验拔擢之。令选人应格者,到即赴集,不必 限四时。又令诸道节度、观察使于部内官选才识优 茂、德行敦笃者各二人,防御、团练使各举一人,遣诣 阙廷,观其器业而进用焉。凡被举擢官,于诰命署举 主姓名,他日不如举状,则连坐之。太宗时,选注者往 往得引对亲擢,又时或临轩注选,谓宰臣曰:“朕欲择 一河北转运使,阅班部多不详操履,朕何自悉知?今 后臣僚授任,并详具履历状乃引对,庶朕得考观其 行能。”时帝尤严牧守之任,诏诸道使者察部内履行 著闻、政术尤异、文学茂异者州长史,择判司、簿尉之 清廉明干者,具名以闻,驿召引对,授之知县。听政之 暇,每取两省、两制清望官名籍,择其有德誉者悉令 举官。所举之人,须析其爵里及历任殿最以闻,不得有隐。咸平间,秘书丞陈彭年请用唐故事,举官自代。 冯拯等请令台省六品以上、诸司四品以授讫,上表 让一人以自代,其表付中书门下,每官缺,以见举多 者量授之。遂著为令。至真宗时,选人须三任六考,有 奏荐功赏乃得迁,无功荐有至四十年不迁者。仁宗 即位曰:“此岂人情之所乐耶?其亟代之。”于是铨注、引 见,率常至旰食时中书可否多用例,学士刘沆言曰: “近臣保荐辟请,动逾数十,浮薄权豪,交相荐举,有司 以之贸易,遂使授非公选,多出私门。又职掌吏人,迁 补有常,而或减选出官,超资换职,堂除便蒙先次差 遣之类,此近臣保荐之弊,一也。《审官》、吏部铨三班当 入川广,乃求近地,当近地,又求在京及堂除升陟省 府馆职、检讨之类,此近臣陈丐亲属之弊,二也。其叙 钱谷管库之劳,捕盗招安之赏,常格虽存,侥幸尤甚。 以法则轻,以例则厚,执政者不能持法,多以例与之, 此叙劳干进之弊,三也。愿诏三事毋用例。事行。”众颇 不悦,而谏官孙洙亦言资格之弊,伤治为甚。因是举 官擢人,悉诏近臣举廉干吏,选任毋拘资格,至文行 之士,钱谷之才,刑名之学,各因时所求而荐焉。天圣 后,进者颇多物议,始戒近臣非受诏毋辄举官,又下 诏风厉,毋荐举为阿私。庆历中,宋兴六十有馀年矣。 天下承平久,磨勘法用而铨壅,大臣任子恩弥滥。天 子优游宽容,贤不肖并进。范仲淹参大政,上言:“今者 文资武职,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辄磨勘序迁,虽甚猥 鄙,而卿监丞郎可坐而至也。此岂黜幽陟明意哉?而 亦诸司因循不自奋之由也。请自今二府臣僚有大 功善加爵命为特恩,其馀不许非时进秩。其京朝官 有高才异能、奇略嘉谟为上著信,及外任以善政闻 者,自以特恩改擢,自馀须在职三年,始与磨勘。其武 臣磨勘年,委枢密院比文资定夺以闻。”又曰:“古公卿 以德任官,士世禄不世官,《春秋》讥世卿重官材也。祖 宗朝任子法,台省六品、诸司五品以上,登朝历两任 乃听,则犹有限度也。自祥符中,天子以世隆、平、嘉,与 臣下同,其大庆许大臣任子岁一人,遂沿不改。经二 十年,则一家兄弟子孙京官多至二十人,盖滥极矣。 请自今两府遇国大庆,许任一子,馀不得陈乞。”又曰: “今刺史、县令,古之诸侯,百姓之舒惨休戚系焉,故历 代盛时,靡不重之。今独累资考以授懦弱者多纵吏 以蠹民,强干者每近名而贼物,则国本残矣。”时论是 之。英宗时,御史中丞贾黯言:“皇祐中,始限监司奏举 之数,其法益密,而磨勘待次者已不减六七十人。皇 祐及今,才十年耳,而猥多至于三倍。向也法疏而其 数省,今也法密而其数增,此何故哉?荐吏者岁限定 员,务充数而已。如郡守岁许荐五人,而岁终不满其 数,则人人以为遗己,当举者避谤畏讥,欲止不敢,此 所以举多而真才实廉,未免混于无能也。宜明诏天 下,使有人则荐,不必满所限之数。”天子纳其言,下诏 举京官者视原数率三分减一。神宗即位,欲更制度, 始刊削旧例,务从简便,因废南曹而并归于铨,悉罢 内外长吏举官法。明年,令吏部定选格,其法随所在 职事,以人任功状,循格以俟拟注。元祐初,左司谏王 岩叟言:“自罢辟举而通选格,可以见功过,而不可以 见人才。”中外病之,于是遂复内外举官法。及司马光 为相,奏设十科取士: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二 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 科,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五曰经术精通可备 讲读科,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七曰文章典丽, 可备著述科,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九曰善治 财赋、《公私俱便科》,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每岁 须于十科内举三人,仍具保状,任中书置簿记之。”异 时有事须才,即执籍按科随试官阙,则取常试有效 者授职,若任官无状坐缪举者。绍圣初,改定铨试格, 崇宁以后,又复元丰制。迄重和之际,贿赂公行,随其 厚薄,为注阙之高下,而取偿于莅官之后。有刚正无 赂者,则定差之牍,脱漏言词,隐落节目,待其参会,已 半年所矣,是以阙多而不调者众,铨法大坏。高宗绍 兴元年,起居郎胡寅言:“今典章文物,废坠无几,百司 庶官不可缺者,莫如吏部。姑置侍郎一员,郎中二员, 胥吏二十人,则所谓磨勘、封叙、奏荐、常程之事,可按 而举矣。”诏令三省议除其弊,严立赏禁,仍迁能吏以 主之,御史加纠察焉。于是三省定立八事,曰注拟、藏 阙、申请、徼幸、去失、艰难、刷阙、灭裂、关会淹延、审“量疑 似,给付邀求,保明退难,令长贰机柅之,一遵故事,分 归部铨。”又复文臣铨试,以经义、诗赋、时务、断案、律义 为五场,愿试一场者听。自渡江后,文籍散佚,会广东 转运司以所录元丰、元祐吏法来上,乃诏仆射朱胜 非详加考定,书成,为《吏部七司敕令格式》焉。然自建 炎以来,兵兴多事,须才日急,特广开荐举名目,不一 而足。或以朝班多阙,诏郎官以上荐士二人,或以中 原士夫流徙东南,媒寡援疏,多致沉滞,令侍从搜访 以闻。或以人才聚于两浙,属吏荐员甚狭,增部使者荐举改官之额。孝宗时,命内外选在任、闲居待次官, 举可任监司、郡守之人,以资序分二等:一见今可任, 一将来可任,注“籍于三省,以凭除擢。”又令“曾历军功 观察使以上,各举其人通习典章,可掌朝仪;练达民 事,可任郡寄;谙晓财计,可裕民力;持身廉洁,可律贪 鄙,词辨不屈,可备奉使。”凡五等。隆兴三年,礼部尚书 赵雄请令侍从、台谏、两省于知县资序以上,岁荐堪 充郡守,通判资序以上,岁荐监司,仍用汉朝杂举之 制,三省详加考察。诏如所请。帝曰:“荐举本欲得人,又 恐干请,反长奔竞。”龚茂良言:“三代良法,亦不免于弊。 今欲精选监司、郡守,非荐举何由知之?”帝曰:“若今杂 举,则虽众论佥允,又经中书考察而后除授,亦博采 遴选之道也。”孝宗以岁举京官数滥,于是内外荐举 改官俱减员数,通籍之数省矣。至宁宗时,诏毋得减 年参选,著为令。又令内外荐举并具实迹以闻,自是 滥举之弊稍革。理宗绍定元年,臣僚上言:“铨曹之患, 员多阙少,注拟甚难。自乾道、嘉定以来,尝命选部职 官窠阙,各于元出阙年限之上,与展半年用阙。历年 寖久,入仕者多,即令吏参注之。籍文臣、武臣不下万 七千馀员,大率三四人共注一阙,宜其胶滞壅积而 不可行。乞命吏部于元展限之上更展半年。”从之。总 而论之,宋初官人之法,文臣属中书,武臣属枢密。太 宗分中书之权而置审官院,神宗分枢密之权而置 审官西院,遂以文臣之审官为东焉。于后合东、西审 官之权而归之左右尚书,文臣之差注,吏部若专其 责矣。然监司、郡守及御史省郎以上,皆中书主之;正 将、副将、准备将以上,皆枢密主之,此堂除所以为重 本也。祖宗以来,资格甚严,其用某人也,必曰“尝历某 资也。”由守而宪,由宪而漕,由漕而三路使,而三司副 使方除待制。自熙宁大臣超用新进,有邑宰资序而 为监司、郡守者,有选人未改官而亦预俊拔者。官制 既行,资序止于吏部,朝廷所除,由于临时,而资格坏 矣。夫待常才以资,待非常之才以望。如徒以资而已, 则盛德善行、瑰奇俊伟之士,或拘格而迟回。然专舍 资用望,则狂谬之流、矫抗之士,或以虚名进矣。其用 望之弊,当有甚于资也,然资格终不可废也。昔范文 正公为《百官图》以进,指,其迁进迟速次序曰:“如此则 为叙迁,如此则为不次。噫必有范公而后可以用资?” 寇忠愍欲擢指挥使,吏以例籍进,公曰:“若用例,一吏 职耳,安用我辈?噫必有寇公而后可以用望?否则资 望俱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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