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
水心先生文集 卷第二十 宋 叶适 撰 景乌程刘氏嘉业堂藏明正统戊辰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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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章贡𥠖
文林𭅺前秘书省正字周君南仲墓志铭
君名南字南仲对绍熙元年进士䇿秘自宫掖俚及
㕓肆略无不言其㝡切于世论者曰陛下聦明为小
人蔽𫎇甚有三一曰道学二曰朋党三曰皇极夫仁
义礼乐是为道问辨讲习是为学人有不知学学有
不闻道皆弃材也古人同天下而为善故得谓之道
学名之至美者也小夫譛人不能为善而恶其异巳
于是反而攻之而曰此天下之恶名也陛下入其
而抱材学之士以道学弃之矣恶名既立争为畏
避迁就迎合扫迹㓕影不胜众矣小夫譛人犹不巳
又取其不应和少骂讥者亦例嫌之曰我则彼毁尔
奚默焉是与道学相为党尔陛下又入其而中立
不倚之士以朋党不用矣举国中之士不䧟于道学
则困于朋党矣唯其不能可否而自为智无所执守
而自为贤然后𥨸箕子公平正直之为庸人自便
之地而建皇极之论起矣夫箕子所谓有为有猷有
守是有材有道有操执之人也汝则念之斯湏不可
忘也不恊于极而亦受之谓其虽有偏而终有用亦
当収拾而成就之也今所谓道学朋党者正皇极所
用之人也奈何弃天下之有材有道有操执者取其
庸人外若无过中实奸罔者而用之而谓之建皇极
哉其故无他闟冗适尊异凡庸当𡚒兴天下之大祸
始于道学而终于皇极矣考官奏拟第一中语不用
教授池州熙宁后道学始盛而攻短者亦出靳侮
交杂意极鄙悖士不敢辨也独君能辨之至谓道学
朋党即皇极所用之人则自箕子以来为之训觧者
未有及君此言也时天下益劝攻道学新昌黄文叔
名忤要地御史遂指为魁杰而君其婿也罢教授差
常州推官父卒不行主管吏部架阁文字开禧二年
下诏讼虏曰仇耻累丗矣即日讨伐调度汹汹君贱
不及议常忧迫不自安坐起颠倒枢密院开机速房
以朝士掌之兵事密昼皆使论定而后上君与选焉
大恐辞曰吾方以先事造兵为发枉必死之药敢向
迩乎朝廷不能夺与议并寝因求𥙷外干办浙东常
平司明年召试馆职虏留兵濠州江淮未静君言善
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
易今日之急复和而已宁使力尚有馀而惜和之早
母使力巳不足而恨和之迟也天下䌓委当付俊杰
今庙堂无能尽出胥吏 头庐儿干政接踵酒藿
肉澜翻其家根本大坏矣于是擅事者怒悔召君谩
除正字赵㡬道为太常丞论成肃后山陵不当过江
斥次且逐君母卒得止再除正字御史劾尝以田赂
苏师旦罢师旦田入安边库赂之主名故在也嘉
定六年朝廷以近比由馆学牵复者与干官使其友
婿讯君君要誓不愿词甚苦故命久不下九月晦骤
食下利上喘闰月朔卒年五十五七年二月某日
葬穹窿山职�君耽书喜诵出于天性十五六时视
吴下问学止科举心陋之一往旬日巳弃去岁五易
师一易师为倾动相播告摈绝既从余𥘉若无所论
质巳而耳改目化气竦神涌古令事物错落高下不
以涯量顿悟捷得受之惊行之若疑标树山岳之
上越轶风霆之外故朋昔类望尘不及皆靡弛而逝
矣常以丗道兴废为巳重一饭不顾私时如家
人如身人情多玩忽见事君悸心怛虑睹缓知亟
老校小史引坐深语所知往往非人所能知也文词
拨去今作脱换骚雅欲以力自成家而丽精切逹
于时用亦人所不及也端行拱立尺寸程凖门内顺
穆廉节整自赐第授文林𭅺终身不进官两为馆
职数月止既绝意屏坐衣食弊恶鸡鸣挟书尽夜分
皆忆念上口数千载未了事皆欲正定名章伟著皆
欲铨品异闻逸传皆欲论𫐠曰此所以遗吾老俟吾
死也呜呼材之难也俗坏教失苟得一二以自好故
成之难成矣不用矣不愤不愠乐而不闷尤难也然
则老其不遇之年伸其不用之业疑若可矣而犹不
然何哉君吴县人曽祖昇祖囦父安道承奉𭅺娶黄
氏子深源嘉兴县丞乙丑进士也浚源澄源女嫁湖
南机宜卫朴次未行孙曰某曰某始余屡扳君使䆒
其论君畏浙江之涛冯翁之𪩘屡辞焉曰未暇也嗟
夫余固嘱累子而反累余铭曰 孰材多而贱兮超
昊苍跨鸾龙旷一世而仅逢孰材少而而贵兮冒钦
没尘泥困百谪而穷凶虽远求而莫常近获而不
容抱和璧以并刖扣牛铎而偏聋晋楚非曽参之对
兮颜回岂与松乔乎比崇夕余箱兮纳职�之月朝
余橹兮进穹窿之风悲子不可见兮余将从
宝谟阁直学士赠光禄大夫刘公墓志铭
公讳颕字公实衢州西安人曽祖瑫祖持右迪㓛𭅺
父蕴赠正议大夫公绍兴丁丑中进士第主漂阳县
簿虏窥江退州索民租未入者公白留守虏事急民
不胜病矣请因以赐民张丞相悟谢曰虑不及此即
奏阁免由是知公令其子栻与㳺教授全州勤苦自
力率诸生同夜旦湖湘化之士人憎倍改官知鈆山
县陈丞相讶曰薄取事官耶公谢以当应新制而巳
正议卒知常熟县素号繁难前后健者盛气鉏刬顾
不克公降心条理更以治称签判潭州帅其能僚
吏惮慑公约以中道常屈而改为及陈峒反所禽㓕
多公计䇿既入朝乃言签判功在臣上臣实愧之召
监进奏院迁太常寺主簿迁丞兼兵部𭅺官监司皆
上自选提举浙西常平茶盐事公言特备籴本尽废
围田者再未及用就迁提刑禁州县毋得法外自恣
间诣狱察不应系数十为曺纵遣之百姓走愬道相
属权势交恨御史遂以介僻劾公罢久之御史去除
江西转运判官德化县田逃徙太半守乞免税至五
六不报公以见种实税均其荒莱民愿佃者第减之
上供自若而逃田尽复属州縁绍熙登极科进奉千
馀公亟奏黜而荐其名士㓗廉者十数除直秘阁准
东运副𥘉水败楚州城帮修久未定緫领扳公预议
公接伴虏生辰入对言刘超欲坏旧城改筑国家何
故捐󠄂数百万缗为军帅幸赏地可一语决也光宗从
之城完牢至今除户部郎中淮东緫领务场以额钞
抵赏阴失饷计积二十年无知者公𨼆核得之度卖
绝増饷一年迁司农少卿緫领淮西先是有緫领自
乞为都醸抱浄息而私其羸后稍益侵反以大军钱
佐之邀籴编江淮迁岁月回易如贩王人之体
尽矣公在事虽无㡬名实有辨义利判然斥部内𥨸
借緫司为奸者其人大吏难动摇者也太夫人董氏
卒除直宝谟阁江东运副又知平江府皆未 除宗
正少卿起居𭅺实录院检讨官𫞐户部侍𭅺同修撰
生于颊提举兴国宫除集英殿修撰知宁国府改
知绍兴府越东西都而雕君也数旱灾然众欲所轥
念不暇恤公叹曰民何罪吾不忍用太守礼食其粟
过矣浮馈妄请皆不与又乞鬻僧道止添差曰庶㡬
宽之差知平江府公经归复提举兴国宫知泉州
泉土富乐其𭧂桀椎埋群偷而众夺者悉株连送远
地则一以静镇事从其俗人尤爱之蕃舶至旧与提
举阅视公不往第遣职官喻曰货不汝买也待制华
文阁次子正学死复乞兴国而归公历官大小各有
意随其病伤鍼石施焉苏愈而止不执宽猛之偏术
抑人以徇巳也余所𫐠近是矣立朝进退必以义立
德所尚陈正理而扶救之不怀避就之浅心贬巳
以合时也孝宗时博谋尽下人臣争承风自献公乃
奏今日之失在轻听人言而巳昔之施为今复弃置
损盛德矣上既待三衙与执政钧礼公又言兵权
恶专况今之将帅何足称頥指哉光宗时论人主难
克而易流者四曰逸豫无节赐予无度儒臣易踈近
幸易昵也庆元𥘉始得亲近即䟽言二三执政非所
谓坐而论道耶致今日之治要湏深讲今不过㝷常
文书肯首而退尔大官大职安得轻授冗兵冗吏所
宜痛减横恩滥赏不可启巧请他比不可曲从皆
今日大患也又言修徳莫先于务学学之道存在已
不息之诚极取人为善之益者也夫易贵朋友之讲
习礼戒独学之寡陋今劝讲久废矣方是时风俗一
变其正邪消长而好恶向背之际有甚难言者公独
谓党与倾挤报复迭起愿陛下御之以道容之以徳
不然元祐崇𮗚可也且今日巳尔又将如后世何
公立朝论事落落多此类余所谓不贬巳以合时者
也公自泉归而兴国满四年不再请有为言而与者
辞不𫉬然后受巳而复请老进敷文阁待制致仕嘉
定元年除刑部侍郎公曰臣巳得谢矣惟陛下哀怜
俾全末路进龙图阁宫𮗚数月复以公知㜈州公又
曰若强臣此行狼狈殒越身无处所有𧇊名义取诮
士论上知不可夺禄宫观者再又请老以宝谟阁直
学士仕嘉定六年三月二十七日郷晨坐索汤盥
㓗而终年七十八赠光禄大夫硕人杨氏先公四年
牟三子曰强学奉议𭅺主管仙都𮗚曰正学宣义𭅺
曰志学宣教𭅺知仙居县三女婿曰承事𭅺华亭知
县陆三省进士徐冲通直𭅺萧山县丞余冈孙男六
常道迪功𭅺车辂院常德从事𭅺晋陵县尉常武
迪㓛𭅺绍兴府都税院常宁常明常先登仕𭅺孙
女五婿曰将仕𭅺徐士廉承事𭅺赵与懃进士毛用
之潘自楚曽孙男三女二十二月壬寅葬公于靖安
郷岩山余既录公终始大节而又知其自少年高识
特立无倚附陈应求刘共甫名公卿也挽𦤺不得宁
甘服州县其出浙西连七八外徙十馀年有以淹速
讯之公咲谢曰吾所欲也其在侍从而故与周旋倾
吐无间者方居中用事提将相与人如反手然公从
是绝矣常言士以不辱身为重用舍命也其为少宗
正而赵丞相适归相遇于废寺泥雨不能伸足但僧
床立语曰寄谢余参政某虽去而人材犹在朝廷幸
善待之公曰相公人材即参政人材也使果贤参政
之责非宰相之忧也揖而别余公相卒于善人多
所全佑公𦔳之也及后落公致仕而同时落者皆
巳起为执政独公不顾词婉而正志恬而安呜呼斯
完矣夫铭曰 公先幽潜始自正议𨺚兴𥘉元匦书
千至天子惊嗟曰𦆵一二公时巳仕德噐早成物麤
兼融理冲独荣前方后方不斵而行势有险夷情有
戚休𢌿我百为从容并酬阶卿级侯众俯偻之峙而
莫前公则户之始居叠石岩开洞划九仙烂柯今古
一奕后依菱塘陂斜浦横款乃其五湖夜明有芝
九拆有松千尺云藏雾以庇兹刻
故吏部侍𭅺刘公墓志铭
开禧二年冬虏举国入冦蜀楚淮徐同日兵上诏
边臣谨城壁纵民徙内地虏求𢧐不许卤掠无所获
既而大雪数尺冻饥太半死皆引去独留数千人于
濠州以缀和明年六月刘公退翁为贺金国生辰使
虏论议往返未决公至杨州诏还州以俟自兵起
盐商不敢行传言虏且犯通泰而提举官相遁逸
盐利大乏朝廷患之即亰口用公提举淮东常平盐
事公曰盐在北而移司于南异日虏不至使剽夺𥨸
窥吾之责也遂渡江益贷亭户盐既増积舟相接数
千里卖尽复其旧又明年改嘉定元年就为转运判
官虏卒请和公得运司留钱十九千护视通问贺生
辰使各一又自为接送伴遗留使三年为两浙转运
判官四年为副使自浙徂淮凡北使送迎之事经公
裁定后皆为成式州县无横费𭧂役两运司各有嬴
财盖五六年中自虏约和而公以选居其间至于约
成而能坚且久其所以阜财宽民上下之情交孚而
绥怀安集之政行焉公姓刘氏讳弥正莆田人也由
进士第潮州司户参军镇江府㩁货务茶知
抚州临川县入为诸司粮料院太常寺主簿枢密院
编修官太常丞兼左曺𭅺官其提举转运淮东也召
为吏部贠外郎兼考㓛右司进左司郎中以直宝谟
阁为运判遂自副使为太常少卿国史院编修实录
院检讨官除起居舎人迁郎遂为吏部侍𭅺公方静
简质与人不苟立同异至临事鲠峭除民疾痛刚果
立发必逹其志而后巳在临川守以畸零税迫县公
故为宽期曰此于法不当徴也守怒甚荷邑胥项廷
诟公公曰以喜怒罪令则可然畸零税不可得也岁
旱按田伤者自蠲之端午守戒县取鼓以节渡者且
檄公至其所曰无令敢哗公曰民无鼓而知县有公
事不可往往尉职尔其在朝而陈丞相自强愎公不
附巳故出以使虏又疑虏复犯淮故就困为提盐皆
欲以危地䧟公也公既尽通盐利则力绳武将之兼
州者使奉法奏罢军㓛杂流之为县者悉注文臣赈
业其部之贫民钱米各有差其至真州官私屋𥘉立
坊巷街始具城楼橹皆新成取广储冨安仓稻麦以
食饿赢淮东渐如平时矣自渡江而帅为应办官
儒生节士苦不得行意公既过清无敢以私问者事
关内臣未尝与相见㸑不𪧐设门衢寂然公之始入
朝兵祸起有萌擅国者名使议铁钱实以边事付之
公行两淮久而后返言无故而先发天理不顺无豫
而轻举人谋不从擅国者怒促进师既皆溃败公又
言今虏顿兵要我复和急之𫞐则在人矣缓敌莫难
于财若今任帅守监司管军以上赀豪其地者皆有
以佐军湏而宫掖之奉吏胥蠹食悉加裁撙使国用
未甚屈则虏可力持而计可徐定也其论先后之序
如此在太常言𥘉相光宗周必大留正也及升祔独
恤己死遂得配食今二臣亡矣请别议应配者诏
方下其事公为侍𭅺一月即以病自乞不许满三月
累䟽犹不许㝡后许以职守郡然冀公复瘳也犹不
出命遂以七月六日卒年五十七嘉定六年也七年
三月归葬于城南三里宝涧原前夫人曰方氏今夫
人曰林氏子四人曰克荘迪功郎𨺚兴府靖安县主
簿曰克逊曰克刚方以公遗恩任之曰克永女三人
已嫁者郷贡进士方濯其婿也𥘉公父名夙仕至著
作𭅺著作弟名朔秘书省正字余尝叙其人在名丗
之目忽忽未用死公㓜率诸弟勤苦缉故业贫不能
具膏火旁妪夜绩者光射公牖携书就之后皆中
第天下谓能其父矣公教在 内故鄙事亦勉志
在事外故雅道不废介而容物故不知者不忘密而
与善故知者依为重登侍从浅其事未着道未伸也
然推其已行可以信其未行迹其不为可以任其必
为也有国者未尝不欲得善人之用修而至于善者
未尝不欲为丗用然公之二父与弟皆不及用公将
用矣而不䆒此势之难合而可为天下哀之也铭曰
惟墓有勒惟贤是记或一己多或绝不值猗公之家
我铭者四皆伟然哉可诏后丗
邵子文墓志铭
君名持正字子文温州平阳人少有当丗志用再试
礼部不得第受父仕恩监台州路桥镇行在临平
酒库又以不碍格荐送者再亦不及官至成忠郎而
卒年四十九葬于晔山夫人陈氏子曰儒珍葬近十
年儒珍请余铭八九至不已君所历官微事又浅无
足载者然余𥘉有学舎而君在众中神暇语简不轻
变声色人盖巳异之讯其业则文典而瞻尤善以理
折众故多得誉于朋友后余行四方而君亦在焉
则士大夫重其能歌诗工四六雅安异同无寒士态
疑情滞虑参论平处中利害之实所至皆解榻延伫
倾待之出而仕居当下列人谓君将不喜不惟不
喜将不能也而君整饬勤㾕甚宜其官于是又皆曰
是资软细而耐麤涩当无施不可故虽公卿贵人亦
往往相为引重不少矣士方沉藏汩没固无以异于
庸人幸而𭧂耀震显建功垂阀操笔不胜记标于竹
帛烂然光荣岂其所素有哉以君之沉藏汩没而自
朋友士大夫至于公卿贵人皆能知君如此乃其所
素有也然不幸而终不𭧂耀震显使操笔者遂无以
记此固余之所为悲而儒珍之所为殷勤力请而不
巳也然则虽不𭧂耀震显而其所素有者固在矣君
父名叔豹尝监岱山盐余为铭者也铭曰 嗟乎子
文四得觧为上首晚益锐竟不偶勿以所无废其所有
虞夫人墓志铭
夫人虞氏越山阴人父手雕北辰像事之祝曰必求
九天慧女已而夫人生英悟夙成劲画丽语不学而
能诗书古文有素习既归其夫则屏抑聦明不使
露曰以文成名子之责也我无预焉凡一家麤重
昼夜辛苦无所猒忽而高笔雅韵常在事外自舅始
叔季内外姻戚皆言是嫂以贤有识起吾宗不以材
称也夫死夫人焚约弃债自治茔宅据冈阜之宜合
宽俭之中人尤以为能而益趣其子于学义曰尔未
觧无庸他质则为辨衮衮如发机中的焉及子纯
赐进士第一人不数年至两制封夫人为太硕人夫
人无喜色后乃连外𥙷众又叹其迟英落度夫人亦
无愠容常曰吾忧吾儿不能及古人尔他尚何觊嘉
定五年夫人从其子守温州明简静恕能消弭大闘
使之轻微郡人甚爱太守且爱夫人曰母之教也夫
人亦天性有恩意闻外杖棰声请入戒曰错打人
乎故人愈爱之如其母云六年𡠉女㓜子思慕涕泣
自越来迎夫人怜之使君不能止郡人以为大戚曰
草树冻枯天风凄然而吾母远道得无霜露之感于
是使君徬徨乞归未听以十二月二十三日卒年七
十七七年二月二十日从夫葬山阴县丞务郷道木
原三子子纯中大夫右文殿修撰子英子彦一女嫁
坑冶司干官赵公珏孙曰㓜成寄子苏老鼎孙嫌孙
长孙硕老昌孙申孙龙孙艮孙女曰不惜满女余毎
患妇女门内常行殆不足铭若夫人以文字异质立
其家声在穷逹无变志是可𫐠巳铭曰九天下兮游人
间𥚑褷褷兮珮珊珊悲寿尽兮复来还莾故迹兮留空山
故礼部尚书龙图阁学士黄公墓志铭
公讳度字文叔越新昌人曽祖巽祖恵之父仁静朝
奉大夫𦤺仕上为光宗寿持赐大夫紫衣金鱼公𨺚
兴元年中进士第任瑞安县尉教授处州母潘夫人
卒教授𨺚兴府改平江府知嘉兴县召监登闻鼓院
国子监主簿公志在经丗而以学为本学终其身不
𥝠己见为足不名一家有诗书五十卷周礼五卷得
义理所安为多诸儒罕能过也史欲抑僣𥨸存大分
别著编年不用前史法至于天文地理今人以为不
必讲井田兵法仐人讲而不足行者公能使文与事
会即近验远可以据依无昔人迂陋牵合之病也学
既成转侧州县久默默无所发及是轮当面对奏言
汉唐英主遭时虽异各竞欲为之心历岁不渝终𫉬
已成之效陛下即位三年矣群臣犹未喻上志也则
岂能以事应陛下哉臣熟𮗚丗故惟养兵为大患救
患之䇿幸使民屯田阴复府卫以销今之募兵陛下
欲为之𥘉无以过此又言经筵止读通宝训而李
焘长编本朝六七大节目本末所系愿加考详上欣
然取长编付讲读官天子既得闻兵数与费唧唧叹
息亟下公具屯田府卫十六篇上之会服药不及进
御而经筵以为长编文字多亦止然由是知公稍迁
丞绍熙四年九月迁察御史蜀将吴挺死公建论
曰国家徒倚世将捍虏而不为蜀虑叛臣岁举𦈏钱
四千馀万溯流而运名曰馈边实富吴氏民力尽矣
成都非用武国本赖梓潼号东西川剑阁天险汉中
兴势蔽于外昔人守蜀之常也今内无一兵若吴
氏南指两川岂朝廷有区区制置使何足抗哉天幸
挺忽死子弟未有异望急合兴利为一稍徙其兵以
实两川罢制置令梓潼兼领则馈运省而民力可少
宽于是上反复语蜀事至日旰遂以张诏为兴州都
统制而合兴利分东西川执政莫敢任责后挺子曦
复归兴州竟以蜀叛宣抚制置失守弃地而去皆如
公言绍熙二年光宗始以疾不过重华宫公为丞
上书切諌四五年疾甚既为御史连䟽极谏上将令
右丞相邲调护孝宗而后朝邲不以为诚也公固
劾邲以谏又言太白昼见犯心月犯天关荧惑勾陈
行入太微其占为乱兵入宫以谏既不听累乞罢去
又言臣有父年垂八十不能亲飬柰何以空言感悟
陛下且乞出国门待罪而諌皆不听又与台諌官合
班对延和殿弹中宫陈源杨舜卿等罪大于李辅国
公最后口陈数千言曰孔子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
议夫不言公卿大夫不议而言庶人不议何也人主
有过公卿大夫諌而改则过不彰庶人奚议焉谏而
不改失不可盖使闾巷小人皆得妄议纷然乱生故
胜广黄巢之流议于下国皆随以亡今天下无不议圣
德臣甚危之上荘而不愠也然犹不听孝宗崩今上
禫于重华宫诏复为御史如故迁右正言知阁韩侂
胄骤𥨸柄威福浸广意所好悪尽以御笔行之公具
论其奸有日矣而御笔出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公
言御笔蔡京所以乱天下也今太上犹未得见表章
不通大驾空返岁饥八九以上盗贼巳作馁瘠满道
此为何时而容侂胄于其间设御笔逐諌官使俛首
去不得效一言乎固辞或谓天下方患若侂胄傥遂
因公请与节度使放之外祠祸几可弭中书知力不
敌听以冲佐禄归养俄知婺州坐不发兰溪知县贼
罪䧏职罢自是纲纪一变大𫞐皆侂胄有而公为冲
佑𮗚者六然侂胄素敬公不敢害也起知泉州公言
大夫年八十六矣不当仕直宝文阁复为冲佑𮗚既
杀侂胄召用旧人除公太常少卿吏部侍𭅺公屡移
疾以修撰知福州又与待制上亲批授之知建康府
兼制置江淮公言兵甚致灾殍馀生盗皆不安易动
之形也昔方腊反虽即㓕而天下之势遂动中国由
此不能立仐日之急危当使安动当使止上然之赐
带而行公正月至金陵尽四月钱米所活百馀万口
除见税二十馀万夜劫城东南立就擒而横山郁山
贼皆奔散公奏赦之境内奠枕民画像祠公家为香
火焉时盗起盐城官军奔溃逾射阳攻海陵越入天
长绝运道将迸之濠寿公戍定远扼贼西路给淮东
盐司粮仗募士鏖击遂䧏卞整得胡海首以献招其
归业九万家𥘉避虏之民聚于淮西坐而仰食十万
人及刺为武定军犹三万而巢县忠勇滁州敢勇督
府效用亦数千人公叹曰使为总领患未巳而淮人
终不安者此军也因其思归悉散遣之公既制置其
大事而数路中奏报缓急虽小事亦应绳墨荐材良
逐贪懦比三年江淮称治暇日作冶城楼庙祀东晋
君臣存江左遗迹夜引宾佐质难经义得新披衣
排户以告为宝谟阁直学士入为礼部尚书天下意
公向用矣公自以年愈高累数月乞告不朝会或一
出辄复谢病请去不已遂以焕章阁学士知𨺚兴府
即日归越提举万寿宫嘉定六年十月巳酉薨年七
十六始公以府卫蜀兵光宗不用后为上言今吴
曦诛矣遂移关外戌于成都潼川和好成矣遂
举籍兵减三之一皆巳至之机可为之会也绍兴至
今三罢兵矣所増之赋皆当斥以还民又言祖宗家
法纯用儒生更化之要在尊有德其经丗大指如此
至言侂胄首缚送李全而以泗州五千人还虏皆与
时论异又时方争言淮之城郭可尽筑公独谓𭛠力
䌓重难支鱼贯而守一处失险则连城震动古人城有
所不守地有所不争盖兵家常势也讣闻上嗟悼迁
学士于龙图阁加秩中奉大夫而后致仕七年某月
日葬于上虞县凤凰山硕人洪氏先卒子曰迈甲辰
进士迪功𭅺镇江府司户早卒曰章承奉𭅺干办户
部提领酒库公事曰遵郷贡进士早卒曰凖修职𭅺
丹徒县丞女之婿曰袐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
孙曰元真承务𭅺元护元贶公𥘉入朝五十馀论侂
胄废比再召七十馀矣又南走闽东北出金陵数年
复召已七十五故巳言者不行已行者不尽然公晚
犹莫易传未成书前卒数月念得士必三十人乃可
为国用今始五六尔病革但𨚫客危坐与章论终
日其不以老退惰终始有立増光前人余所畏也铭曰
维天降材人有常职非其本源行潦之溢公毗于学
生死六籍发舒中和仁政义术彼时燠寒流金走石
公俨不动内守冲密彼物壮老先锐后屈公常自若
致用实推其所为思始成卒小犹管晏大可召毕中
列三品外倡九牧揣本齐末废百举一较铢刀者夫
岂不足我怀慨然铭以贻则
太学博士王君墓志铭
君名度字君玉越会稽人曽祖光祖巩父后民承奉
𭅺少而奇颕再举于礼部入太学以上舎赐同出身
教授楚真二州不至官君素行孝谨葬俞氏𭧂露哀
毁高原谷汲饪沐不时具忽有泉自侧溢役夫讙趣
㓛以速成免丧教授舒州江淮士人零落既闻君讲
切理会心坐席皆满 间值知州通判阙请摄事
所治又能猒服众意人谓君学与材交相发也名声
大震侍从争荐六部架阁累年不得上后进多欲躐
君君闭户读书不自言朝廷贤之特用为太社令迁
太学博士嘉定六年閠月四日坐舆中感疾归而卒
年五十七明年十月丙午其夫人董氏子成孙庆孙
女巳嫁者钱洪魏成之许而未行者贵溪主簿赵希
亮国子进士赵汝�相与奉君䘮祔于五云乡孙奥
茔成孙以君尝所对御试䇿及其自记本末来请铭
𥘉将对䇿问同舎时事所宜言同舎惊揺手曰草茅
诸生乍见天子语固有浅深次第何预时事耶君曰
不然罢贤良䇿进士当丗要务无不毕陈自熙寕行
之矣且释𪨗入广殿一生未前有此而不言异日庸
得已而同舎竟登甲科君第居下叹曰吾知爱吾
君而巳岂敢以不乐闻过轻量明主哉顾掩欎不上
逹有司罪也至是二十年甫为博士㡬复见天子或
言宰相方知君奚啻一博士而止不幸不及见命也
君见巳有日不料道何等语以对䇿时意气推君所
欲言其能不择浅深次第而尽言之果矣然则不以
不及见天子而不啻一博士者为君恨当以君将尽
所欲言而不及见者为君惜也铭曰
昔子中道我勉而进徐行方𮜿九折之峻万矿一金
拱璧其沉孰知我悲刻铭斯阴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