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江汉集
卷十六
作者:黄景源
1790年
卷十七

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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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ㆍ世子师、文简李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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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ㆍ世子师李公墓在富平府梧亭高里之原。公讳天辅,字宜叔,其先延安人也。曾祖讳嘉相,举及第,以孝死之,赠弘文馆修撰。祖讳重朝,以礼曹判书文肃公一相子,为修撰后,赠左赞成。父讳舟臣沃川郡守,以司仆寺佥正讳成朝子,为赞成后,赠领议政。

公家世皆能文章,自文忠公廷龟文靖公明汉,至文肃公,仍三世为大提学。而公母夫人光州金氏文忠公万基之女,文清公镇圭之弟也。文清公,父子相继执文柄,以名论闻,尝称公曰:“真英才也。”

公少卓荦有大志,不好读书,及既长,能自折节为文章,名论最高。卿大夫闻公之风,造其门者甚众。虽时俗异趣之士,一见其面以为荣。故公自其少贱时,名重当世。

初,举生员,补内侍教官。年四十二,中乙科,拜侍讲院兼说书。明年,选入弘文馆,为正字,才三月,迁副修撰。又明年,转侍讲院司书、司谏院正言,为文学、吏曹正郞,遂拜校理,兼东学汉学教授,改司谏院献纳,兼校书馆校理。

明年正月,以兼司书,充御史,案沃川狱,入为修撰、副校理、兼文学。九月,迁成均馆司艺、司宪府掌令。十二月,以司仆寺正,兼弼善,已而选为副应教。明年春,转侍讲院辅德,改司谏院司谏、司宪府执义、兼辅德。

又明年,册世子嫔,以都厅劳,擢承政院同副承旨。二月,改司谏院大司谏、参知兵曹,九月,迁成均馆大司成。又明年,兼承文院副提调,由掌隶院判决事,移兵曹、礼曹参议。

明年二月,出为黄海观察使,城海州。岁馀,召为副提学,以城事,仍观察使。又明年,城成,复为副提学。闰七月,授吏曹参议,坐事,斥守古阜郡,未行,擢吏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艺文馆提学、世子右副宾客。明年免,由刑曹参判,复入吏曹为参判,兼同知经筵事、备边司有司提调。

明年二月,擢判兵曹知义禁府事,十二月,移判吏曹。后明年,复判兵曹,夏六月,进议政府右议政,才五月,转左议政,未尽三年,拜领议政。

公为人开廓简平,能虗心,勇于迁善。为政宽大,不喜更张。其临事,思虑高远,能见人之所不能见。尝与人言曰:“李天纪等一二人以布衣,与赞大策,立功绩。然其所处与诸大臣不同矣。”已而大悟曰:“狱一也,士之死者,何以异于大臣之死者邪?”其为修撰,上疏言:“一二人如纳于逆,则其狱犹有所不诬也。”或让公曰:“议论何变之遽也?”公谢曰:“吾求其是而已矣。”

初,朝廷烧睦虎龙诬告书,而国史犹未改修。公以献纳,上疏曰:“大义伸于一时,而不载史册之中,则后世何所考焉?自古实录,或正其谬,或补其阙,所以重实录也。宜开局,别为一录,藏之石室。”言虽不行,而廷中皆服其识。

公尝谓:“往者国是未定也,士大夫栖迟农畒而不肯仕,义当然也。今国是既定于上,士大夫皆可仕也,而用人曾不广焉,适足以养一淫朋也。”及入吏曹为参议,具疏论之。或曰:“广之则小人杂进,奈何?”公愀然曰:“人之任职,其恶著然后锢之。安能以未著之恶,先锢其人哉?君子之心,不如是尔。”

其后公所举拟者,为李光佐赵泰亿,擅停国论。于是锢之,一不拟侍从之职。赵显命建均役议,上命公三月直宿备边司,指画条目,遣均税使榷江海鱼盐之利。公上书曰:“自古征利,何尝不自鱼盐始乎?臣恐不出十馀年,聚敛之臣,左右幷进,而国家受其病矣。”由是朝廷不复委公以均役事矣。

公为相,务持大体,未尝以好恶恩怨存于心。少时与故大提学赵公观彬不相能。及赵公和敬淑嫔竹册事,上盛怒,将亲鞫之,大臣召见涵仁亭。上顾公曰:“卿为予作竹册文。”公曰:“观彬过于谨慎,匪以竹册为不可也。今殿下以竹册文命于臣,臣何敢辞?”上意稍解。公又言:“观彬无罪,年又老,不当施刑。”上曰:“竹册事急,卿可退。”公曰:“殿下不许观彬免于刑,臣不敢退。”上曰:“予当为卿不施刑,岂欺卿邪?”由是赵公免于刑。然谤公者,反谓公激上之怒,公大笑,终不自辨。

初,高大成以异姓从叔之女为公妾,而公之婢,大成妻也。后大成坐盗祭器,死捕厅。未几,持平赵宗溥劾公幽杀姜氏子,而夺其妻。上命刑曹案其事,刑曹启言:“某妾实非大成妻,而大成亦非姜氏。”是时修撰赵荣顺诋公益力,以大成事为䵝昧,幷劾公从兄鼎辅、从弟益辅。公上疏请覆案之,上谕曰:“此狱,非,非夫而戚,何以问乎?虽然,卿心可谅矣。”乃命刑曹覆案之,其事既白,公上疏乞免相职,终不许。

明年,上遣都承旨特召之。公入见,乞免益恳,上许之。其后宾客言荣顺诋公时事,公笑曰:“吾已忘之矣。然治朝,岂宜锢弃赵修撰邪?”及上殿请用荣顺,闻者嗟叹,始知公有大臣量。

公在上前,不面谀于名论,侃侃自守,虽得罪,终不能屈也。吴瓒上书论国诬,上如懿陵,叩头而泣,曰:“予诬未雪,则不还矣。”公流涕固请还都,仓卒失辞而不自知。

及上既还,遂自引。上怒曰:“大臣自引,廷中必有诽谤者。”乃下教索诽谤者。或以谓:“公不直陈,非事君无隐之义也。”公正色曰:“吾为大臣,其可告诽谤者邪?”卒不告,上不得已罢公职。

始,上追尊毓祥宫,封昭宁园,议者曰:“礼当告庙。”公曰:“嗣王以私亲追尊之礼,告于太庙,吾未之闻也。”遂不上请。上大怒曰:“国有典礼,而大臣不请告庙,此其心欲讳其事也。”乃罢公职。

初,上以事,久不怡。尝幸孝章世子庙,公请进见,怒不许,戒中贵人闭宫门,无纳群臣。公排门直入宫庭,中贵人遮公语曰:“有教无纳群臣,虽相公,亦不可入。”公瞋目叱中贵人曰:“大臣进见,中贵人其可拒邪?”上在帷中,望见之,下教曰:“大臣不待君命而入宫门,甚不敬也。”公泣曰:“自古人君使宦官深锁宫门,固拒大臣,而国不亡者,未之有也。”上大怒,立罢公职。已而寝,为遣近臣敦召之,下教曰:“予将躬临。”公终不就,命削黜,未尽一月,辄复拜为左议政。

初,金相度李彦衡言事得罪,公上箚曰:“赤子饥馑于下,而灾异数见于上。然今日罪一言者,明日罪一言者,数日之间,言者得罪相随属,甚非殿下所以遇灾惊惧之道也。”上怒曰:“大臣上箚,论救党人而欲自脱焉,乌在其为股肱也?”乃罢公职,下教削黜。既七日,叙拜领敦宁府事,数月,复为领议政,固辞不就。会贞圣王妃徐氏仁元王妃金氏,相继而薨,公为山陵总护使,诣山陵,疾笃遂免。

明年八月,上不怡,中外忧惧,不知所出。公以为:“吾不造朝,无以安中外之情。”即扶病入见便殿,上闵其病,命中贵人护上殿。公泣曰:“社稷存亡之机在于民心,民心一散,则社稷虽欲不亡,不可得也。今殿下不怡日久,民心皇皇,如是而社稷不亡诚难矣。逆家亲属怨国者,不可胜数,安知其不扇乱也?”上益不怡,乃下教罢公之职,未几,召判中枢府,明年,复为领议政。上既禫,有司求对,引故事请册继妃。公以病,不与有司偕上殿,遂坐罢职。

公既退,作六化亭于江上,与宾客逍遥自适。居未几,召拜领中枢府事。其明年,公病益笃,上遣太医往视之,赐药存问。以今年辛巳正月乙巳,卒于家,享年六十四。其葬则三月甲子也。

公将卒谓家人曰:“吾死无憾,惟永违阙庭,是遗恨也。”命左右草遗疏,以戒圣躬,言不及其私。公既卒,辍朝三日,赐吊祭,谥曰文简。嗣子文源上遗疏,上恻然为赐批答,遣近臣读于殡前。

公清癯,风仪嶷嶷。善谈论,与人嬉笑,不矜饰。神气疏爽,志旷如也。至有所争,奋髯长跪,其目烨然,见者为之改容。治身俭约,家人请为公敛衣,公止之,曰:“吾丧先妣,吾家贫,敛衣不能尽吾心也,吾何忍预为敛衣乎?”及公卒,敛无一衣,至匃贷然后乃敛。

其文章奇伟佚荡,长于论辨,诗尤遒警,有远韵。三渊先生金公昌翕尝语人曰:“李某之诗,非今人之所能及也。”公自号曰晋庵,有文集十卷,藏于家。

其配曰贞敬夫人恩津宋氏顺兴府使相维之女,礼曹判书奎濂之孙。无子,以公族弟珍山郡守国辅子为之后,即文源也。女三人:长适赵㻐,次适吴载纯,次适徐有防。庶子一人,幼。

公在相府,务进清流,李台重南有容李存中,皆公所进。及既老,乐善不懈。见人一能,则喜心达于容貌,惟恐人之不知也。其闲居,名论益高,以当世贤士大夫进退荣辱为其忧乐,岂公志不忘王室,其将有所施为欤!悲夫。铭曰:

李公休休,疏中坦外。无方不廓,而度孔大。

有伟文章,何知之达。闻义辄服,曾不逾日。

公立王庭,则忘轩冕。如鹤在樊,其思甚远。

公居相位,既廉且洁。旷然自虗,不滞一物。

众皆察察,独诞其节。众皆睮睮,独正其笏。

王曰元辅,予知之晩。人虽百訿,恩犹不损。

以予轛轸,与予轮轨。衡之从之,元辅是倚。

公曰明主,曲全臣身。得不离尤,明主之仁。

荣禄匪福,令终惟福。今公之终,终于荣禄。

卬卬其气,烈烈其神。铭以晰之,告于无垠。

赠朝奉大夫、弘文馆正字、兼经筵典经ㆍ春秋馆记事官李君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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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二十有四年冬,上阅文纯李先生《圣学图》,取所谓“兼夙夜”者,试诸生,至君望赋,上大悦曰:“读其文,可知其人之有学识也。”乃以御笔手批之,擢置第一,近臣无不为上贺。于是君望之名闻于四方。后二年,将赐及第,先一月,君望终焉,朝廷惜之,赠弘文馆正字、兼经筵典经ㆍ春秋馆记事官。

君望镇国,姓李氏全州人也。父曰,承政院右副承旨。娶长水黄氏庆尚道观察使忠烈公之妹,赠淑夫人,夫人端洁好礼法。君望五岁,丧其母,忠烈公君望貌,谓乳者曰:“吾甥之貌,与吾妹无以异也。”君望既长,尝执镜泫然而泣曰:“吾不识吾母之貌,而舅氏尝谓吾貌如吾母。”宗族闻之,亦皆流涕。

君望多病,不能力学。然颇喜古礼节文,尤精于深衣之制,为袂之高下与袪之长短,一以人身为之度,方圆平直皆自合于规矩绳衡,袼袷既成,不违尺寸。其燕居,朝夕服之,人不见其不称于身也。

陶庵先生李公縡讲道丘园,君望踵门,请为弟子,进退跪坐甚有礼,李公喜谓学者曰:“是黄忠烈公之甥也,其英才岂易得哉?”君望归告其友曰:“李先生,真儒宗也。吾得贤师矣。”已而疾笃,不得从李公以学。李公卒,君望终身思李公,若亲弟子。尝以为:“陶山,吾母之所葬也;陶庵,吾先生之所居也。”因名其室曰陶斋

及病少间,始中第,仅十六月,竟以病,终于家,即庚午二月十五日也,享年三十六。其四月某日,葬于杨州石室之原。君望既殁,士大夫为深衣者,求君望所传衽法以裁之,皆嗟叹曰:“今之深衣,非礼也。”

李氏出于庄宪十一子讳。承旨之考讳廷亮,官至府使;祖讳某,不仕;曾祖讳某,官至县监。君望为人明秀静雅,事父母,必尽其爱。承旨公事无巨细,询君望,然后乃决。

君望继母韩夫人,虽无子,君望在侧,犹婴儿,能顺其志,韩夫人为之怡愉,而忘其无子也。明于谱牒,自父母而广之,达于无服,以致其敬。又尝著《家礼酌通》,行于家。

配曰令人延安金氏振威县令相说之女,懿愍公悌男之五世孙也。生男三人、女一人:男长心渊,次兢渊,次齐渊,女嫁金鲁翼

余于君望,为内兄。尝爱君望所为深衣,悲其多病而不能从师学礼也。乃为之铭曰:

深衣之缋兮,其纯不差。

深衣之缝兮,其衽不邪。

呜呼君望,恺悌以为衷兮,耿介不瑕。

齐之要之,以昭其礼者邪。

通训大夫、司谏院献纳、兼春秋馆记注官蔡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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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僖王二十八年,大学生陈宇上疏言:“金安老奸邪可烹。”安老怒,立系狱,遂杀之。蔡公无逸善,坐窜南海安老,公之姑婿也。朝之士大夫相与语曰:“蔡某不附安老,而乃与陈生友善,诚烈士也。”居三年,公始赦还,恭僖欲将褒显之,不幸疾卒,岂不惜哉?

公字居敬仁川人也。王氏时,尚书宝文以文章,进大学士。后九世,弼善讳入国朝,事庄宪为名臣,卒赠参议。参议生讳申保,官至南阳府使,赠吏曹参判,公之曾祖也。祖讳寿,礼曹参判、兼弘文馆提学,谥襄靖。父讳胤权,典牲署参奉。

公幼明敏,襄靖公常置怀中,与之联句。嘉靖元年,举国学生员第一,安老用事。公尝冬,适安老所,手扇摇之,安老笑曰:“天大寒,何以扇为?”公曰:“贵人家甚热,不知其寒也。”安老大恚。及公发解,安老不悦曰:“此子若中第,则吾曹必尽歼矣。”乃窜之。

安老败,始登第,补承文院正字,选拜承政院注书,迁司谏院正言、司宪府持平。明年,出监扶安县,居岁馀,入为礼曹正郞,改司谏院献纳,兼春秋馆记注官。由奉常寺佥正,升汉城府庶尹,充岭南检田御史,未复命,奔母之丧,以病卒,某年某月某日也,享年五十一。某月某日,葬咸昌县承统山某原。

配淑人星山裴氏,司宪府监察实之女也。生子二人、女四人:子曰有邻,司宪府监察;曰有光,赠佥正;女长适高允緖;次适金希庆;次适宋连庆;次适印自信

公好学,兼通星历、卜筮、音律、篆隶,皆极其妙。又工于画,尝承命画王御容,然未尝以画求知也。为人高简。从祖兄无择阴附安老,为羽翼。公讽刺之,卒以是几陷于死,而其志犹不挫也。

崇祯十年,公曾孙平市署令以恒上疏,斥和议,与文正公金先生尚宪沈阳狱,卒不屈。后四十年,公玄孙生员河征上疏,讼文正公宋先生时烈,坐窜北边,其有公之遗风乎!铭曰:

其守也介,其言也厉。三岁之黜,荣及后世。

通政大夫、刑曹参议魏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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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昭敬中兴之时,甄拔处士,而湖南魏氏二人,最有贤名。孝子德毅,自闾里徒步,勤王二千里,召见行宫,及还都,选为知县,辞不赴。公以遗逸举于乡,与文烈公金千镒忠毅公崔庆会誓复王室。故湖南忠志之士,倚以为重。

公讳大用,字景行,其先中国人也。新罗中,始来仕,赐食邑于怀州怀州今为长兴府,其后子孙因家焉。至王氏世,大学士为名臣,公大学士十二世孙也。曾祖曰由贞,生员;祖曰元忠,郡守;父曰亿文,副正。

公少好学,有文辞。嘉靖三十有四年,举进士,名重大学,与文靖公尹斗寿相友善。未几南归,治六经,不赴贡举,逍遥于丘园之中。

平秀吉乱,公时年六十三矣,寝疾病,不能从军。乃贻书湖南义士,勉以死事。金文烈公崔忠毅公荐于行朝,王嘉之,下教特除刑曹佐郞,辞不就。

万历二十五年,教曰:“魏某,养志林泉,义问尤著,其陞为通政大夫。”明年,授刑曹参议,又不就。三十八年四月初二日,卒于家,享年八十一。某月某日,葬于府南介孙之原。

配淑夫人光州金氏,承文院校理之女也。生子一人,曰弘宙,军资监正,赠户曹参议。参议生子三人、女二人:子长曰山宝,佥正;次曰廷宝,县监;次曰国宝,通德郞;女长适主簿郑敬一;次适将仕郞崔涣。县监生子四人:曰天机,曰天枢,曰天杓,曰天枓。女三人:长适白汉羽,次适府使宋后璟,次适李松龙。通德郞生子四人:曰天耈,曰天奎,曰天会,曰天相为内乘。

秀吉之乱,昭敬西迁,公儒者,犹遣家僮,具弓矢、糇粮,以助战士,呜呼仁哉!公七世孙荣国等请为之铭。铭曰:

大人友之,烈士举之。爵下大夫,而守不移。

汭水汤汤,以溯以沿。维公之风,永世其传。

赠通政大夫、承政院左承旨、兼经筵参赞官黄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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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坤载,字载谦长水人也,议政府领议政、谥翼成公之八世孙也。康靖之际,翼成公玄孙吏曹参判孝献与其兄吏曹正郞汝献,皆能诗,赐暇湖堂黄氏文章,自此始。

恭僖时,大夫与其弟,又以文闻于当世,入弘文馆为正字,世所谓兄弟南床也,于孝献为族从子。昭敬时,从兄子文贞公廷彧承二叔南床之后,文章益高。由检阅,进大学士,遂执文柄,学者称芝川先生,公之祖也。父讳,权知承文院副正字,出为伯父参议讳廷式后。光海时,窜死兴阳,赠司谏院司谏、兼春秋馆编修官。母曰李氏,赠淑人,判官讳之女也。

公生三岁,遭清正之乱。司谏公父子、兄弟从王子,入会宁府,为贼所执,女奴负公,走深山,受草叶露以乳之,竟得不死。及既长,工于文章,人以为才思敏达,虽王子安不能及也。当是时,文贞公位大司马,与崔立之掌辞命,蔚然为文章之宗。司谏兄弟袭其美,并耀词林。故一时骚人学士,日造于文贞之门。

公自幼时,从父兄,与游于翰墨之场,金马诸公,莫不奖歌诗之妙、学识之邃也。尝赴贡举,诸生辈质问题解所由出,试官辄曰:“何不叩问于黄某也?”由是诸生操笔砚,环公之座而质问之。公端坐左对右应,不少倦,风采动人,诸生竦立而观之,以先睹面目为幸。

光海二年,成进士,后三年,别试发解,以其年二月初八日,未赴会围而遽卒,享年二十三。安东权韠闻公之卒,为之伤悼曰:“璧月沈矣,文星霣矣。”乃作诗,以致其哀。

然公既卒之六十五日,司谏伯氏承旨公被仇人申栗诬告,与其孙,死于狱中。司谏坐逮,而公已卒,不被系。传曰:“桎梏死者,非正命也。”黄氏祸作,公能先六十五日,终于衽席,不死于桎梏之中,呜呼!可谓命也已。

公为人明纯朗和,好读书,虽马上吟哦不辍,马入他家,而公犹未之觉也。配孺人庆州金氏,议政府左议政命元之孙,别提守仁之女也。有子一人曰全州判官。判官有子三人、女三人:子长曰尔中;次曰尔明,举进士,官至府使;次曰尔章,礼曹参判;女长适李义著;次适金尚铉,知事;次适任弘望,知事。曾孙以下若干人。

公之在殡也,司谏安置锺城府,孺人金氏亦坐逮,已而被释,以某月某日,葬公于金蝇之原。公玄孙兵曹正郞处浩状公之行,属余为铭。铭曰:

有玉于斯,其白瑳瑳。不受乎刃,不入乎火。

天降文章,与玉齐光。卿云覆之,俾不罹殃。

公先家难,六十五日。居然令终,免于斧锧。

墓门永静,其树有蔚。英英不灭,文章之气。

嘉善大夫、咸镜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ㆍ巡察使ㆍ咸兴府尹黄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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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二十七年,北方大饥,人将相食,廷中皆曰:“汉城府右尹黄某以廉洁,号为循吏,如授之节,使往抚之,则北方二十三州之民可活矣。”于是大臣举公为咸镜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ㆍ巡察使ㆍ咸兴府尹。

公将行,召见便殿,下教曰:“北方连岁饥馑,古未之有也。予每思救菑之策,夜不安寝。今得卿为观察使,予其忘北顾之忧矣。”公遂感激。

及既至,请移岭南郡县粟,予民为籴,又出库钱,送岭南,以易粒米。又请贷岭南绵布之属备边司者,易之粟,得万馀石,皆下于海,输之关南北诸郡。

先是,朝廷犹不知北路饥荒之甚,或以为请粟过多,上曰:“黄某谨简慎约,必能知予忧劳之意,不使予元元之民塡于沟壑也。”乃命岭南观察使督船转输,由东海达于六镇。风不利,公有忧色,虽中夜正衣而坐,辄问风从何方来,彷徨不寐。

当食,蹙然曰:“民将尽毙,吾虽食不能下咽。”为损其膳。至春夏,辄进麦饭,不食粱米,虽尺布不与其家,曰:“民饥如此,吾不敢恤我妻子。”悉以其俸,振诸民。度州县缓急与民口多寡,为之差等以哺之,凡米盐微细之事,必殚心,不敢少忽。宾客诸将或谏曰:“何劳之甚也?”公喟然叹曰:“铁岭以北二十州,赤子将尽矣,吾为观察不能济,则何以归报我圣上乎?吾虽病,而赤子少苏,是吾愿也。”民闻之,无不感泣。

是时北人多无牛不得耕作。公为买牛,劝民耕田,秋大熟,北方之民,得免流亡,野无饿莩者,公之力也。然上未及召公以归,而公已病矣,竟以明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卒于北方,享年六十四。

北方之人,无少长,莫不奔走号哭。或为之疏食,曰:“吾等不饥而死者,皆公之赐也。今公在殡,吾等何忍食肉乎?”父老士女持酒食而来奠者,络属不绝。既又相与镵诸崖,曰:“黄公之德,不可忘。”

公讳,字阳甫,幼明秀,警悟出人。与诸儿游榛莽中,遇蝮蛇,一儿被伤。诸儿惊,皆避蛇走,独公不去,辄呼儿父母以救,然后廼去。年二十九,举进士。肃庙四十五年,中丙科,权知承文院正字,忤贼臣金一镜意,出为察访麒麟道景庙二年,入侍讲院,为说书,由成均馆典籍,迁兵曹佐郞、兼春秋馆记事官,与修《肃庙实录》。三年,拜司宪府持平、兵曹正郞,充书状官,赴燕都

四年,复入侍讲院,为司书。是时今上在东宫,公请裁抑中贵人,今上褒纳,公之见奇,自此始。移司谏院正言,出监牙山县。县有贡津仓,岁漕湖左诸州粟,县民所负籴米至数千石。公为上疏,遂蠲之。

今上三年,授文学,以都厅郞,与修《景庙实录》。四年,由掌令,升执义。丁父忧,选入弘文馆,服除,遂拜副修撰,为湖南暗行御史。

七年秋,上如长陵,以副修撰,从至坡州,为畿辅暗行御史。冬,为湖西别遣御史。累迁修撰、校理、献纳、应教,兼东学、中学教授,转执义,升司仆寺正,备边司启,差为郞。八年,以和顺翁主嘉礼都厅劳,升通政,拜承政院同副承旨。

九年,荐授义州府尹。公至则大修兵械,谨守约束,吏畏之,不敢犯法,居十月,边境肃然。白金、钱财羡馀者,积于府中,悉与民以纾繇役。御史至凤凰城,语译者曰:“府尹之廉简公明,吾所心服也。欲以不腆之币遗府尹,以彰其贤,而府尹必不肯受,是以不敢也。”公在州,常饮米饮,及将归,人手钱遮马首而掷之,曰:“乞以是归具米饮。”公皆不受。有丐者来献麦饼,曰:“流丐之民,亦赖公而得生焉。今公归矣,请以此为饯。”公笑而受之。

十年,由右副承旨、兵曹参知,擢拜忠清观察使,会仍旧观察,改礼曹参议。夏,出为安东府使,辞行,上召见谕曰:“府使在予左右久,予固知府使之材不当止于百里也。然府使宜悉予意,作成人材无忽也。”公既至,大兴儒学,选子弟,授以经术。士有不孝于父母者,公为馈膳羞与米,因手书以与之曰:“供孝厨。”及其来谢,益勉以人子之道,其人感服,卒能改行,为孝子。

十三年,迁司谏院大司谏。安东民诣观察使言:“吾州之俗,未尝有去思碑。然黄侯治化卓异,宜立碑于鸟岭,以示后人。”观察使以无故事,不许。

十四年,出牧安州即公皇考参判公所尝出守之州也。其父老闻公之来,欢迎相语曰:“是故黄侯少郞君也。”公于是益励民政,未尽九月,州以大治。其后关西御史启言:“义州前府尹黄某清慎有异政,边民至今以为德。及为安州,以惠爱得民心,既去而州人犹思之。”上曰:“黄某之廉谨,予已知之矣。”入为刑、礼二曹参议。

十七年,除延安府使,其为政,如治他州。北关饥,议遣御史以振之,大臣举从官数人。上顾谓大臣曰:“予得一人,黄某是也。”大臣曰:“古者有三品御史,而今无之。且黄某方任延安府矣。”上乃止。居三年免。明年,由兵曹参议,出为清风府使,治民简易,民大悦,去愈思之,至铸铁为碑,以纪其爱。

二十一年,召为大司谏。明年,以礼曹参议监修义陵劳,升嘉善,拜工曹参判。初,左议政宋寅明言:“黄某以廉洁闻,诚可谓恬雅之士也。居下大夫十有五年,才不见用,岂不惜哉?”上曰:“予在东宫时,黄某以僚属,请敕中官,近世士大夫请敕中官,独黄某一人而已。”又明年,授宁边府使。

二十五年,以病罢,上特命调理察任,盖异恩也。秋,召拜户曹参判,以副使,又赴燕都。明年,为海西畿辅均税使,公单车行海上,视鱼盐虗实薄厚、舟楫大小,身自考核,以平其税,宁损于上,无虐于下。以故有司见两路税入之数,心少之,往往诮公。然之民无一人怨公之法者。十二月,除刑曹参判、兼五卫都摠府副摠管ㆍ承文院提调。公尝进见,上顾世子曰:“是予东宫时旧僚属也。其才可用,而未得一试,甚可惜也。”

明年,以右尹观察北方。又明年,正言尹得养以微事,论罢,大臣从容为上言:“黄某北关,荒政甚善,今遽罢去,臣窃惜之。”兵马评事南泰会归自北方言:“黄某恻怛救菑,几废寝食。北人安集,得不流散者,皆某之功也。”上喜曰:“予固知黄某能如是矣。”即下教仍公观察,顾世子曰:“黄某必上书辞,以予意,善为慰谕也。”公固辞,终不之许。

及讣闻,震悼,下教曰:“观察使某以东宫时旧僚属,予知之熟矣。晩登宰列,诚可谓沈且屈也。及授北藩,予心以谓得人矣,何遽卒邪?”命有司赙恤有加。

公为人英粹清和,子谅岂弟,与人言,仁心蔼然,未施恩而人感之。平居俭约,无所好,食不兼味,虽处卿宰,萧然若寒士。历守七州,而田宅不增于前,持身洁廉以自刻,所至皆有清名,虽不悦公者,亦不敢疵议。

事亲孝谨,与诸兄友爱甚笃,恤兄之孤如其子。仁于宗族,尽分其所得俸禄,家无馀粟。其在朝,持议宽平,而临事通敏,人不可及。

侍读经筵凡三年,论思剀切,多所补益。屡上箚,极言君德,卒以是遇知于上,而公不喜与人征逐于名利,泊然无进取之意。以故禄位不光显,白首始居北藩,竭诚尽瘁,竟以柩归,呜呼欷矣!

黄氏世家长水县翼成公庄宪王为名臣,配享庙庭。后六世,生文贞公廷彧,以文章显,昭敬王世,位至兵曹判书、兼大提学。生讳,承文院正字,赠司谏院司谏,出为伯父吏曹参议讳廷式后。公司谏之玄孙也。曾大父讳坤载,少举进士,能文章,赠左承旨。大父讳全州府判官,赠吏曹参判。父讳尔章,礼曹参判。母贞夫人安东金氏江华府经历世辅之女也。

公夫人曰全州李氏,大司谏彦经之女,柔惠端恭,事皇舅能尽妇道。公家贫,衣食不给,而夫人勤苦,自治以取足,不使公知也。及公既贵,未尝以侈靡为意,抚妾御宽而有恩。先公六十四日卒。生女六人,无子,以公之兄安阴县监某次子处龟为后,处龟早死,又取从子处斗处龟后。女六人嫁韩师一赵汉源柳汉箕李运喆郑益俭洪声汉处龟一女嫁李翼。公有侧室子一人,曰处洙,女二人幼。

公卒之明年三月二十二日,葬交河郡金蝇之原,夫人祔焉。景源于公为族曾孙。然公以子弟视景源。其在北方,闻景源为吏曹参议,亟致书,勉以清慎。呜呼!此公之所以自励也,其所至显名于时,有以也夫!铭曰:

列显姓,文贞维哲。爰曁厥兄,忠我王室。

其光烈烈,公实绳之。面折贼臣,而不牵随。

贼臣方横,遂黜驿置。世弟仁圣,公以僚侍。

谓彼寺人,骄不可长。世弟曰咨,知尔之庄。

及其即位,宠之经帷。三试御史,及尹西垂。

人行徼,亦歌其廉。周流七州,何德之潜?

北方告饥,命公作伯。葱旗金戚,往劳惸独。

船粟东南,海水千里。风逆公忧,风顺公喜。

其粟既至,北人蹈舞。为𫗴为粥,若子有乳。

呴之濡之,俾乐厥生。士曰我田,将伯偕耕。

女曰我麻,与子同沤。北人载安,玺书以优。

公车不南,胡复其衣?豆江洋洋,北人之思。

公心岂弟,其洁如冰。小子作铭,以告无穷。

兴禄大夫、东阳君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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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字思奭,以赠吏曹参判讳家硕之子,为全安君后。故于朗原君为孙,于昭敬别子仁兴君靖孝公为曾孙也。公既长,授东阳守,后十一年,进封爵为东阳君,时年二十有八。

景源始为童子时,与公同学。然景源昏钝无能,又不强记,公明达,临事精敏。于文字不求辨解,而一见靡不穿穴,凡经史百家之言,久而不忘。容貌耿介,无纤毫骄吝之气。

尝谓景源曰:“士生斯世,既不得行其道,又不能全其身,虽有文章,亦何所用哉?吾将隐而不出,以终其世也。”未几,公以东阳守,列于宗臣。

今上三年,校正御牒,加明善,阶陞正。六年,用宗簿寺讲第一,加明义。明年,兼五卫都摠府副摠管。二十七年,进中义。明年,懿昭世孙卒,差守墓官。及葬,下教加崇宪。明年小祥,加承宪,已而临墓,召见之,又加嘉德。又明年,特加绥德,大祥,复命加兴禄陞正一品。然公居位三十年,足未尝一出门外,卿士大夫无一人识公面者,岂其志将以宗臣而隐者邪!

公为人端方雅洁,所居舍不蔽风雨,而泊然不以为意。事父母以孝谨闻。于所后母平山郡夫人申氏,能致其爱,申氏叹曰:“有子如此,吾不知不出于己也。”及申氏殁,善居丧,朝夕馈奠,必躬行,处于倚庐,虽大暑,不脱衰服也。从母穷居无所归,辄母事之,与妹子同室以居,而恤之如其子焉。

以甲戌五月十一日,卒于家,享年五十二。其年七月某日,葬杨州金谷之原。

公位在宗臣之列,不为世用。然恩遇终始不衰。初,差守墓官也,病甚笃,上命太医往视之,为赐珍膳,其后又遣太医往视之。居三年,公病益笃,上临墓,命中贵人赐酪粥。及讣闻,遣使吊祭,赙恤甚厚。

公初娶骊兴郡夫人闵氏,生一子,曰彦荩,县监。再娶高兴郡夫人柳氏,无子。三娶彦阳郡夫人金氏,生一女,适尹靖烈。侧室有一子幼。

公少时,明邵氏《易》,尝飘然有遗世之志,虽不为宗臣之后,必隐居以没其齿也。其疾革,顾谓彦荩曰:“知我者,惟黄某乎。”及既卒,彦荩以状,属景源而为之铭。铭曰:

公后朗原昭敬之孙。齿彼朱芾,其德温温。

于奕东阳,维爵之尊。清慎之容,不与众浑。

退食闲闲,庭无一喧。左图右书,如在丘园。

隐于宗臣,其介则存。精于《易》,洞晓玄源。

自余幼时,从公讲论。辱知者深,铭此墓门。

处士权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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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西韩山郡有处士焉,曰权公,字渭叟。少慷慨,应有司举不得志,一朝拂衣归乡里,与其妻孺人李氏,养所后母,以孝闻。仁于宗族,笃于故旧,之人高其行谊,皆以为隐君子也。

公以处士讳次子,出为仲父奉事讳后。祖讳,曾祖讳,皆隐德不仕。公所后母曰宜人骊兴李氏,县监晦叔之女也。公少孤,事李宜人如严父,每夕跪告曰“明日将垦某田,将漑某水”,宜人可之,然后行焉。非有疾,未尝顷刻去于侧,宜人喜曰:“吾虽自生,顾何以加焉?”

公有二甥,宜人之外孙也。幼丧其母,公怜之,鞠养于家。尝病痘,手自爊药,立则负之,坐则抱之,连九夜为废寝食,一不使婢妾摄之。宜人喜曰:“儿能爱吾女之子如其子,吾虽死亦无憾矣。”故宗族见宜人之喜而信公之有行也。

公于书,最好《大学》,朝夕讽诵,而孺人能通《孝经》及《列女传》,夫妇间与相讲说。尝夜读《史纪》,至孝子、忠臣、烈女之事,辄相视泣下霑襟。公既勤力农亩,而孺人闭户治茧,不逾阈,终日织纴,而杼声闻于户外。故宗族见孺人之贤而信公之有道也。

公于亲党,有恩义,族子孤贫不学,为给衣食置傅而教之。及公卒,欲丧三年,以无于礼而止。与人交,不苟合,见人之过,虽卿士,必面折之。乐施与,家有名骡日行数百里,立与其所与游者,无所惜。公平生急人之难,虽千金,犹不惜也,予人一骡,不足多。然朋友交游之际,其气义,亦可观也。

权氏之先安东人观察使讳,贤而有文章,与尹洁安明世游,尝称疾,不出门巷,宾客至,默默不言。二人死,观察独免。有子曰,公高祖也,官至松禾县监,与其弟,俱有名。尚气节,好议论,松禾叹曰:“吾弟必不免矣。”即弃官,之韩山郡,其子孙因家焉。权氏世有隐君子,何其奇也!

公为人魁伟卓荦。遇事敏达,能悬断人之善恶、物之成毁,鲜不中。有志于世,而未之仕也。公以肃庙四十三年戊戌四月十七日,卒于家,享年五十九。初葬林川郡龙谷之原,后三十八年某月某日,改葬韩山郡斗门之原。

李孺人,承旨益泰之女也,今上八年壬子五月丁丑卒。初葬韩山郡圆岭之原,后二十四年,祔于公墓。公无子,以其弟之子为之后,贤而又无子,以族子为嗣。公有一女,嫁黄公之妻朴氏使处斗为状,属余志之。

朴孺人为舅倾赀,既刻石立于墓,又将求铭而纳诸圹,呜呼!权氏有妇矣。余于是知权氏不独世有贤子,又能世有贤妇,可谓盛矣。而卒皆无子,岂非其命也哉!铭曰:

子之于父,天之属之。子人之子,人之续之。

然期衰之亲也,功缌之族也。

变以绳缨,移以苴服,终不若由性而生戚也。

呜呼权公!敬事所后。曰考曰妣,隆于父母。

孺人从之,妇道是守。谨谨继孝,吾姑吾舅。

凡天下之为人后者,行如权公,则夫何不孝之有哉!

通训大夫、清州牧使、清州镇节制使安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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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世子侍讲院文学李公尝谓景源曰:“有友三人:其一金君山,其一申正甫,其一即安朝卿也。君山正甫,先我死,独朝卿与余往还。余朝暮又将死矣,将托孤于朝卿朝卿必不负余矣。”李公既卒,景源复从安公游,闻室中有读书声,问之,乃李公之孤也。安公泣曰:“余教李公之子,能有立,则归见李公可无愧也。”景源于是知李公之能有友也。

安公宗海朝卿其字也。曾祖讳,礼曹参判。祖讳相亿文正公宋先生浚吉之门,以儒学,征为世子翊卫司副率。父讳允廸,赠承政院左承旨。公幼,侍副率之侧,尺寸不敢有所违。副率喜曰:“真顺孙也。”

肃庙四十一年,举进士,今上二年,补光陵参奉。中贵人尝求檀木,公以为:“陵树严重,岂为宦者擅伐之邪?”遂格不许。中贵人恚而上闻,上曰:“陵官举职,勿问也。”迁济用监副奉事,由尚瑞院副直长,升司䆃寺主簿,改刑曹佐郞,未一月,司仆寺辟为判官。会有言者论其骤,公即弃去。

久之,拜汉城府判官。丁大夫人忧,服除,荐监公山县湖左最难治,岁又大饥,闾里萧然,无人烟。公歔欷曰:“民将尽矣。”乃为𫗴粥,集饥民,躬自馈之。时大疫,死者相续,而公出入疠气中,视赈自若。自冬至夏,所济活,凡九千馀口。赈既毕,悉出粟米赢馀者,以予饥民。或曰:“羡馀留县中,别备兵荒可也。”公曰:“别备以干时誉,是余羞也。”居一年,坐漕后期,下狱,免,寻授工曹正郞。

是时国中连三岁大饥,朝廷为置赈民所,命朴文秀主其事。又选郞僚之可以任事者,公在选中,以劳进监锦城县,与统御使有亲嫌,未赴而免。已而出守沃川郡,居未几,正言洪启裕以前事劾公。上问筵臣,遂无实乃寝。自沃川归,既三年,以义禁府都事,入刑曹为正郞,升司䆃寺佥正,坐事罢。明年,起拜司宪府监察,辞不就。

已而出守沔川郡,郡有豪党,武断州闾,公曰:“此民之蠧也。”乃以法痛绳之,豪党切齿。公在沔川凡三年,升清州牧,为献纳权贤所劾。及既归,御史尹得载沔川,闻豪党言,启论之,公遂系狱,命观察使按其事,卒不得,以微罪,配龙田驿。五月,释还。自是屏居,不复仕。

以甲戌八月二日,卒于家,享年七十四。始,公疾革,谓其子曰:“吾闻死生有命,何以医为?”遂却药,三日而终。十月某日,葬于杨州海村之原。

公为人夷旷疏亮,有远虑,容貌暗如也。其事父母,以孝称,与弟同居,弟已死,为鞠其孤,甚有恩。乐易爱人,未尝为深刻之言。然贼臣柳凤辉弟为公友婿,公尝言:“凤辉逆节最著,岂可以友婿之兄,不请讨乎?”乃与太学生郑楺等上疏,论凤辉之罪,人以为难。

安氏之先,竹山人。良孝公孟聃庄宪王贞懿公主,封延昌尉,公其后也。公配曰淑人坡平尹氏杆城郡守夏教之女。生子二人:长曰,生员;次曰,弘文馆修撰。女四人:长适府使金述鲁;次适佐郞黄公,即景源叔父讳𤩽;次适赵浚庆;次适进士南公辅。内外孙曾若干人。

景源少时,尝从公登飞来峰,公甚乐。已而酒酣诵李公飞来峰诗》,泫然泣下,曰:“吾游于此,而李公已亡矣。今诵其诗,如见其为人也。”因为景源李公风流甚详。

呜呼!朋友道丧久矣,又安能恤其遗孤,至死而不忘哉!李公既死,公悲之如丧兄弟,岂其心笃于人伦者邪!铭曰:

义能存朋友之孤,惠能振㷀独之饥。

刚能绝姻娅之亲,庄能斥宦寺之私。

而蜚语乃反中伤,庶百世考玆铭诗。

进士李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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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泰龄,字大叟恭定别子靖孝公之九世孙也。高祖曰卿云光海君时,以司谏院献纳,劾李尔瞻,遂坐黜,名振一世。仁庙靖社,公已卒,仁庙叹曰:“直臣亡矣,惜乎!予未及用之。”因特赠礼曹参判。曾祖曰光泌景阳道察访,赠司宪府执义。祖曰颐贤,举丙科,以文学闻,忤许积,不得选入艺文馆,官至相礼。父曰万坚,好学不仕。

公生于显庙七年,出为伯父讳万基后,幼孝谨,步趍中礼,搢绅长者皆重之,知其有学也。及既长,造文正公宋先生时烈之门,气和色庄,应对恭敬,先生目之,曰:“李氏子诚远器也,若能专意为学问,则成就不可量也。”公退而喜,曰:“泰龄始得依归矣。”

肃庙十有五年,宋先生流于济州,已而赐死,公族父布衣万亨将上疏,直先生屈,言于宗族曰:“欲辨先生之冤,非大叟,不可草疏。”乃呼公,以笔属之。公于是为正衣冠,立草疏,悲愤泣下,一座无不改容。明年春,公成进士,以其年八月癸酉卒,享年二十五。初葬金浦胎藏山,今上三十有八年五月辛丑,改葬富平远浦之原。

公为人清纯敦固,喜经术,明于《周易》、《春秋传》,考校笺注,以穷其微言精义。处一室,终日危坐,不少怠,学者敬之,皆以为:“大叟修己,非诸儒之所能及也。”

配曰孺人清风金氏,县监晋明之女,忠简公之玄孙也,慈惠明淑。今上十二年九月己未卒,祔于公墓。子曰显阳,有洁行,不幸早世。生子一人、女二人:子曰兴宗,举乙科,今为承政院右副承旨;女长适兪汉采;次适赵远庆。铭曰:

不艾而折,谓之不幸。勉勉笃修,惟志之永。

通训大夫、和顺县监、罗州镇管兵马节制都尉沈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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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先生李公,为景源言:“安素沈公有学,守内行修洁,伯父判吏曹时,荐于朝,遂除斋郞,而伯父犹恨其晩也。”景源未及见沈公,然李公推重如此,则沈公质行之美,可知也已。

公讳元浚,字善长青松人也。少好学,师事南溪朴文纯公,力行不懈。朴公尝谓人曰:“善长勇于求志,其成就不可量也。”乃告以道德渊源、阴阳性命之理。公由是,日夜沈思,久然后有得于心。故造养日益精粹。与故世子赞善金公,相友善,朝夕切磋以为乐。家甚贫,藜藿不给,而闭门二十馀年,不求人知。

尝自号曰安素斋,每夜敛衣,诵《孝经》、《启蒙》诸篇,听者为之忘寝。性至孝,母恭人朴氏疾革,公斮指出血以进。及居忧,庐墓三年,有猛虎至公庐下,公端坐,容貌不变,让虎曰:“汝至灵之兽也,有如害我,使不得终母之丧,是我至痛也,汝有知,何不退归?”虎感动摇尾而去,终三年,不敢复至公庐下。

肃庙十八年,以经明行修,荐补齐陵参奉,坐事罢。四十二年,拜庆基殿参奉,改长宁殿,由缮工监奉事、尚衣院直长,迁归厚署主簿、义禁府都事。

景庙元年,出监和顺县,县民好讼,不遵礼教,公为颁《吕氏乡约》,讽劝之,县中大化,士至今颂公之德。居四年,以甲辰五月二十三日,卒于官,享年六十二。其八月某日,葬于杨州妙寂山德水之原。

公为人仁亮恭介。与人言,必本孝悌以开之,或言人过,则默然不应也,平居严敬无亵容。尝过海西,见横民与其母相争,辄止马,杖而责之,横民感服,卒改其行,为孝子。

沈氏之先曰德符,封青城伯。后六世翼孝公,以后父显明庙时,公于为五世孙。其曾祖讳,进士;祖讳廷直,县监;父讳,通德郞。

公初娶坡平尹氏之女,生子一人、女一人:子曰,参奉;女嫁府使李弘植。后娶完山李氏时蕃之女,生子一人、女二人:子曰,女长嫁李国珍,次嫁尹万东。参奉生子一人、女二人:子曰亮贤,进士;女长为景源夫人;次嫁李寅白。府使所后子曰宗珍,生女二人:长嫁安相五,次幼。李国珍子曰景曾尹万东子曰谊烈

参奉将殁,谓景源曰:“子为史官,如志吾先人之墓,则吾目可瞑矣。”景源流涕不忍辞。后十九年,进士君状公之行,以参奉临殁之言,请为志。乃书李公推重者,以诒后世。铭曰:

曰仁不昭,胡能驯猛虎之性。

曰义不达,横民何改其行。

道既修矣,靡物不正。君子称之,惟德之盛。

通训大夫、唐津县监、洪州镇管兵马节制都尉宋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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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字维则南阳人也。少慷慨,尝读《唐书ㆍ张巡传》,喟然叹曰:“张中丞,忠义之士也。大丈夫岂不能为张中丞事乎?”平秀吉叛,昭敬王西幸义州,公以训炼院佥正,从乘舆,遂特拜唐津县监,有惠政,县民为立遗爱碑。

后数年,秀吉复叛,清正进兵陷州县,公遂倡义往御之。将行,誓众曰:“奴遍于四境,吾为知县,虽不能斩将搴旗,以酬国恩,又安能坐守孤城乎?”诸将士莫不流涕。公于是驰入晋州,与结城县监金应键,十日婴城,竟战死。

公为人刚方好义。城将陷,寄书其子曰:“豺狼充斥四方,余既以身许国矣,誓当与此城俱亡。闻汝辈寄身山谷,待晋州匡复之日,来收吾骨于矗石之下。”及城陷,清正缚公,欲降之,公厉声骂曰:“尔虽鳞介,岂不闻巡之言乎?吾头可断,义不可屈。”遂死之,丁酉七月某日也,享年四十七。清正亦感其义,埋其尸于城门之南,表之曰“朝鲜义士宋悌之墓”。

公曾祖曰某,祖曰某。父承周以孝义闻,特除参奉。公配淑人绫城具氏,闻公死节,乃作诗,啮指出血,题于壁,绝粒而死。有子一人,曰德骏济州判官。孙曰纬南,举武科。今年冬,公八世孙启舜,为公来乞铭。铭曰:

鹤朝翔兮猿夜啼,矗石高兮与天齐。

侯之剑兮七尺,临大江兮挥斥。

王出狩兮在西方,孰荷戈兮扫豺狼。

侯百战兮有馀勇,蹈白刃兮曲踊。

余作铭兮纳墓门,亘万世兮长存。

通训大夫、三登县令、成川镇管兵马节制都尉张君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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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之张氏,讳锡履文忠公之五世孙也。高祖讳善澂,礼曹判书,谥正庄;曾祖讳天安郡守;祖讳震焕高城郡守;父讳至中,司饔院奉事。申之幼时,为伯父徽陵参奉讳至大后。年二十四,补长陵参奉,由义盈库奉事、司饔院直长、掌乐院主簿,入司宪府为监察,升平市署令。

今上三十七年,出为三登县令,明年秋,病免未归。十二月二十五日,卒于官舍,享年三十二。

初,文忠公以大学士,退居江上,治月波亭。及既卒,子孙零落,而亭址入忠勋府。申之倾赀而赎之,时从宾客,登亭上,以望湖山。邻里皆曰:“文忠公有孙矣。”

申之为人端洁孝谨。事本生母李孺人,能尽其诚,养弟妹之未嫁娶者,以至成人。其居家,躬自俭约,未尝有侈靡之容。在平市时,上召见,顾近臣曰:“虽为官择人之时,何以过此?”

其为县,谨于狱讼,旁郡民服其明断。申之平居,多疾病,不喜仕宦。尝谓人曰:“吾诚得一丘一壑,使妻子欣然自得,如陈季常足矣。”未几而卒。其明年癸未二月十二日,葬安山郡先人之兆。申之临殁,作遗命,以戒其子“椁毋厚,祭馈毋丰”,宗族皆称其达。

申之世为德水人。其配曰延安金氏之女。生子三人,一曰鸿,其二皆夭。始,余以罪流岭外,朋友故旧皆惴惴不敢相问,独申之三登县,能致书绝海之外、丛棘之中,意甚厚,何其贤也!铭曰:

纯以雅,世其德。令一县,何疾亟。

志丘壑,归不得。瘗铭辞,昭无极。

处士李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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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穆李公时稷之兄曰时益,少从沙溪文元公金先生游,知名乡党。万历末,与忠穆公怀德深山之中,因家焉。后徙安阴,居五年,又徙居昌,年七十六,卒于家。文正公宋先生时烈文正公宋先生浚吉,皆称其贤,而世人未之信也。

崇祯九年,沈阳兵陷江华府忠穆公文忠公金尚容忠肃公李尚吉忠烈公沈誢忠宪公尹烇忠显公宋时荣,引节死之。忠穆公常以弓弦置怀中,谓家人曰:“吾将以是杀吾身。”死之夕,出怀中,弦以自杀,乡党皆曰:“忠穆公能抗大节而不屈,则其兄之义,可知也。”

南汉围时,处士泣谓子曰:“吾虽布衣,岂忍见社稷之亡而不救乎?”曰:“子当举兵,死于社稷。”乃收乡里敢死士三百馀人,逾鸟岭而入援焉,乡党又曰:“子举兵以卫社稷,则其父之忠,又可知也。”

处士好学有贤行。最深于《易》,至阴阳消长之际,未尝不反复击节也。先时,沈阳遣使者来,洪忠正公翼汉上疏,请斩沈阳使者。处士闻之,叹曰:“洪公之义,诚可与日月争光矣。岩穴之士,亦岂无蹈海而死者邪?”及虏兵陷江华时,处士曰:“生可耻也。”遂忧愤不食,久之,疾遂笃,以崇祯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卒。明年正月某日,葬于居昌县东某原。

处士字圣钦延安人也。六世祖文康公石亨,以文章显。曾孙,由弘文馆正字,官至杨州牧使,于处士为曾大父,赠议政府左赞成。大父廷显,出为叔父司宪府监察后。父,官至青岩道察访。处士娶全州李氏斗寿之女,生子二人、女二人:长即也;次某,察访;女长适崔辚;次适崔震华。处士有文集四卷,既卒之三年,为火所烧,惜哉!

处士为人纯信,事父母能尽子道。及居忧,不离倚庐终三年,能致其毁。忠穆公尝曰:“吾伯氏隐居笃学,有古明哲君子之风。”处士避地岭南者十馀年,足未尝一入京师,人称其介。铭曰:

汧出不流,而上为砠。寤斯寐斯,乐此禽鱼。

虽云不仕,教则行矣。弟为忠臣,子为烈士。

处士李公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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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九年,沈阳兵围南汉,处士时年四十八,慷慨流涕,告其父曰:“小子请赴行在,战死于南汉城下。”其父许之。处士乃收乡党宗族之有气义者,得三百人将逾岭,众皆曰:“李处士宽厚忠信有大节,真所谓三军之帅也。”乃推处士为义兵将。行至鸟岭沈阳兵已解围矣,以故处士不果行。

当是时,自都元帅金自点以下,皆拥兵不肯勤王。而处士以一布衣,不顾强弱,率三百饿羸之卒,千里赴难,欲死于王家之事,故义声震于四方。呜呼!大夫死国之难者,固少矣;而士之死难者,加少矣。当城围未解之时,使处士不率义兵赴行在,是岭南无一士也,世以为“处士之义,于岭南有光辉”者,不为过也。使城围四日不解,则处士所将义兵三百人,可抵南汉矣,三百人虽不足以抗虏骑,而必能一死于白刃之下矣。孟子曰“舍生而取义”,处士之谓也。

处士讳,字君信延安人也。曾祖廷显天安郡守;祖青岩道察访;父时益,承义副尉。处士性至孝,父疾革,焚香祷天,乞以身代。及居忧,庐墓三年。其平居,日省家庙,虽风雨莫或废也。尝读《春秋》,辄泣曰:“吾不复见‘春王正月’矣。”以显庙十二年辛亥二月二十三日,卒于家,享年八十三。其四月某日,葬于居昌县金龟之原。

碧珍李氏之女,生子三人、女四人:子曰德舆,曰德宇,曰德基,长适河海宇,次适张宇翰,次适郑有宗,次适金庆泰文肃李公一相谓其宗族曰:“圣钦有高世之行,使其子倡义赴难,而其弟死于江都,人所难及也。”吏曹以处士之孝义,将拟斋郞,处士叹曰:“吾无孝义之实而有虗名,甚可耻也。”固辞乃已。铭曰:

奋于远,趣于危。蹈仁不疑,复天常。章父教,是以为孝。

李毅父墓志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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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源屏居,有跛者立于门外,执贽而言曰:“思弘,故韩山伯文靖公之十三世孙也。幼好兵法,日走马以习剑术,若将荷戈而转闘大漠之外也,不幸足跛,不能行,即弃兵法,始闭门为古文词。闻先生深于《史记》,长于议论,善教人。故思弘踵先生之门,而请执弟子之礼,先生乌可无诲哉?”景源固辞,君对曰:“为人弟子,虽百工技艺之学,必束修而见其师者,所以尊其学也,今先生何以辞焉?”于是景源,乃受贽教以文章。不期月,君能力学,若有惰气萌于心,则必免冠自解其袴,命童子挞之,流血而后止。

尝登高楼,去其屦,客从楼下,仰而责曰:“客来不见何也?”君笑曰:“主人著书,客虽来,不可登楼。”终不顾,客怒而去。

君学文章凡九年,其材益进,而跛益甚。未几没,壬戌五月二十三日也,时年二十七。初葬公州榛谷原,戊寅四月,改葬日新原。

君姓李氏,字毅父。以通政大夫、敦宁都正讳秀辅之子,为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讳秀得之后。祖讳万稷,通政大夫、江原道观察使;曾祖讳泰渊,嘉善大夫、平安道观察使。君娶清州韩氏,进士宗朝之女,又无子,以其兄参奉思重第四子奎应为后。奎应生二女,长适徐有膺,次幼。

君果敢,目光如电,有战国奇士之风。然内行能自修洁,事所后父母至孝,于宗族笃厚有恩。所著诗文若干篇,与古作者不殊也。惜乎!以跛不见用于当世也。铭曰:

吁嗟毅父兮,跛不上堂。长为穷人兮,犹不悲伤。

驰骋文章兮,将以行远。一足虽跛兮,庶几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