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杂志 (四部丛刊本)/卷一
清波杂志 卷一 宋 周煇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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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杂志
煇早侍先生长者与聆前言往行有可传者岁晚遣
忘十不二三暇日因笔之非日著述长夏无所用心
贤于博弈云尔时居都下清波门目为清波杂志绍
熙壬子六月淮海周煇识
清波杂志卷第一
高宗繇康邸使虏庭开大元帅府于相州继登宝位
再造王室一时霸府攀附自汪丞相伯彦而次建炎
初诏省记事迹成书来上付之史馆其间所纪符瑞
如冰泮复凝红光如火云覆华盖其类不一独诸路
文书申帅府或曰 康王或曰靖王有解坼靖康二
字乃立十二月而立 康王祥契昭灼如此时识者
谓本朝无亲王将兵在外故事忽付大元帅之柄于
皇弟盖本天意云
高宗初被命渡河随军一裨将某善人伦密语同列
曰 大王神观甚佳此行必成大事舍人观察亦保
终吉但资政气皃甚恶祸只在旦夕资政谓王云也
时以资政殿学士辅行行至磁州果被害于应王庙
中书舎人耿延禧观察使高丗则时皆参谋议于幕
府
神宗初出阁封颖川郡王既即位陞颖州为节镇久
之觉其非遂以许州为颖昌府人比之坊州生杜若
吏部侍郎张舜民尔尝考 神宗嘉祐九年授忠武
军节度使封淮阳郡王治平元年封颖王三年立为
皇太子初不曽封颖川郡王政和间工部侍郎刘嗣
明奏恭惟 神宗皇帝自忠武军节度使颖王登大
位其忠武军止縁遥领节制巳陞为颖昌府有颖川
系受封兴王之地伏望崇建府号遂以颖州为颖川
府依旧顺昌军额悉符前
五代时有僧某卓庵道边蓺𬞞丐钱一日昼寝梦一
金色黄龙食所蓺莴苣数畦僧寤惊且曰必有异人
至巳而见一伟丈夫于所梦之所取莴苣食之僧视
其状皃凛然遂摄衣延之馈食甚勤顷刻告去僧嘱
之曰富贵无相忘因以所梦告之且曰公他日得志
愿为老僧只于此地建一大寺伟丈夫乃 艺祖也
既即位求其僧尚存遂命建寺赐名普安都人称为
道者院则 寿皇圣帝王封之名已兆于此
高宗自相州提兵渡河初程宿顿问地名以新兴店
对幕府进言 大王治兵讨贼行绍大统而初宿新
兴天意若曰 宋室中兴其命维新且以太平兴国
中宋捷之语为证绍兴辛巳视师江上至无锡幸惠
山酌泉泉上有汲桶桶间书吴安二字吴安阍隶姓
名也侍卫者偶见之皆喜谓吴地可安或云亦尝逹
于圣听顷得此于惠山主僧法皥普安等名虽不
同其为佳䜟则一也
高宗践阼之初躬行俭德风动四方一日语宰执曰
朕性不喜与妇人久处早晩食只面饭炊饼煎肉而
已食罢多在殿旁小阁垂独坐设一白木卓置笔
砚并无长物又尝诏有司毁弃螺塡倚卓等物谓螺
塡巧之物不可留仍举向自相州渡大河荒野中
寒甚烧柴借半破甆盂温汤𣶐饭茅檐下与汪伯彦
同食今不敢忘绍兴间复纡奎画以记损斋损之又
损终始如一宜乎去华崇实还淳返朴开中兴而济
斯民也
绍兴二年修建康府行宫以图进呈旨可只如州
治修盖一殿之费虽未为过而廊庑亦当相称则土
木之侈伤财害民何所不至象箸之渐不可不戒由
是制度简俭不雕不斵得夏禹卑宫室之意
朱弁新安人建炎戊申岁副王伦使虏被留馆于云
方南归尝著曲洧旧闻云 仁宗时最先言皇嗣者
明州鄞县尉不记其姓名阅岁久之又经此丧乱史
家亦不复载为可惜煇绍兴间得娄寅亮奏札曰先
正有言 太祖舎其子而立弟此天下之大公也周
王薨 章圣选宗室子育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也
仁宗皇帝感悟其诏 英宗入继大统文子文孙
宜君宜王遭罹变故不断如带今有天下者独 陛
下一人而已恭惟 陛下克己忧勤备尝艰险春秋
鼎盛自当则百斯男属者椒寝未繁前星不耀孤立
无助有识寒心天其或者深戒 陛下追念 祖宗
公心长虑之所及乎崇宁以来谀臣进独推濮王
子孙以为近属馀皆谓之同姓致使 昌陵之后寂
寥无闻奔迸蓝缕仅同民庶臣恐祀丰于昵仰违天
鉴 艺祖在上莫肯顾歆此 二圣所以未有回銮
之期𭶑虏所以未有悔祸之意元元未有息肩之时
也欲望 陛下于子行中遴选 太祖诸孙有贤徳
者视秩亲王使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处藩服更
加广选 宣祖 太宗之裔材武可称之人升为南
班以备环列庶几上副在天之灵下系人心之望臣
本书生叨擢科第白首选调垂二十年今将告归不
敢终嘿位卑言高罪当万死惟 陛下裁赦娄初不
知其岀处近闻乃温州人字陟明擢政和二年进士
乙科曽任察官属郷大浸父子皆没于水或云论
事之䟽不止于此
高宗即位于南京肆赦文有两本首尾皆同如道君
发德音而罪已退辞履位之尊 乾龙以震长继天
首正误国之罪悉捐金币分割膏腴思爱惜于两朝
忍轻加于一矢生灵受赐夷夏闻风要质贤王既驱
车而北渡连结异域复拥众以南侵慨谿壑之无厌
昧蜂虿之有毒廷臣乏䇿虏使诡和𣢾𧴀虎以退师
致金汤之失险肆令狼子荐食都畿等语与今所传
本异盖时有忌器之嫌也皆太常少卿滕康行滕后
签书枢密院南京人
哲宗御迩英阁召宰执暨讲读官讲礼记读宝训顾
临读至汉武帝籍提封为上林苑 仁宗曰山泽之
利当与众共之何用此也丁度对曰臣事 陛下二
十年毎奉德音未始不本于忧勤此盖 祖宗家法
尔读毕宰臣吕大防等进曰 祖宗家法甚多自三
代以后唯 本朝百三十年中外无事盖由 祖宗
所立家法最善臣请举其略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见
有时如汉武帝五日一朝长乐宫 祖宗以来事母
后皆朝夕见此事亲之法也前代大长公主用臣妾
之礼 本朝必先致恭 仁宗以侄事姑之礼见献
穆大长公主此事长之法也上曰今宫中见行家人
礼大防等曰前代宫闱多不肃宫人或与廷臣相见
唐入阁图有昭容位 本朝宫禁严密内外整肃此
治内之法也
前代宫室多
尚华侈 本朝宫殿止用赤白此尚俭之法也前代
人君虽在宫禁出舆入辇 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
后殿岂乏人力哉亦欲涉历广庭稍冒寒暑尔此勤
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苟简 祖宗以来
燕居必以礼窃闻 陛下昨礼毕具礼服谢 太皇
太后此尚礼之法也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诛戮小
者远窜唯 本朝用法最轻臣下有罪止于罢黜此
宽仁之法也至于虚已纳諌不好畋猎不尚玩好不
用玉器饮食不贵异味御厨止用羊肉此皆 祖宗
家法所以致太平者 陛下不须远法前代但尽行
家法足以为天下 上甚然之列圣家法之盛大臣
启迪之忠皆可书而诵也
元祐大昏吕正献公当国执议不用乐 宣仁云寻
常人家娶个新妇尚几个乐人如何官家却不得
用 钦圣云更休与他懑宰执理会但自安排着遂
令教坊钧容伏宣徳门里皇后乘翟车甫入两部䦨
门众乐具举久之伶官辇岀赏物语人曰不可似得
这个科第相公却不教用实录具书纳后典礼但言
婚礼不贺不及用乐一节王彦霖系年录载六礼特
详亦不书此
宰臣吕大防等言昨奉圣旨宣谕 皇帝纳后有期
已令入内内侍省检举施行者伏以涂山启夏渭涘
兴周予娶度土之辰亲迎造舟之地若稽盛典适契
亨期将开前寝之模宜谨曲台之议恭惟 皇帝陛
下天锡仁孝日新光明躬亲万几虽禀东朝之训表
帅九御尚虚中壸之尊伊欲迓于家必先正其服
位 太皇太后殿下念宗祊之奉笃风教之先历询
庆门咨求淑媛将恊定祥之兆当陈备物之严嘉命
惟行体二仪之判合旧章可举在六礼之亲成自纳
采至于告期繇命使讫乎上礼车服有等币贽有常
古今相沿方册具载臣等不胜大愿伏望诞颁明诏
豫敕奉常考沿革于前王参节文于通礼制为成式
付在有司衮冕榖圭益重谨昏之义金根騩马悉全
象物之宜足以彰有命之自天知得贤之配圣善承
亿载流化万方凡在怀生率同大庆 太皇亦降答
诏前辈谓元祐纳后礼制视天圣景祐讨论特为详
备天祐皇家母仪得 昭慈之贤其后拨乱返正翊
戴 中兴之主功参十乱兹谨具著焉
国朝配享功臣于太庙横街南东西相向设位 太
祖室赵普曹彬 太宗室薛居正石熙载 真宗室
李沆王旦李继隆 仁宗室王曽吕夷简 英宗室
韩琦曽公亮 神宗室冨弼曹伟 哲宗室司马光
徽宗室韩忠彦 高宗室吕頥浩赵鼎韩丗忠张俊
视 祖宗文武臣各用二人侑食盖 中兴将相勲
烈之盛不得而遗也
天圣初元内出 圣祖神化金宝牌令景灵宫分于
在京宫观寺院及外州名山圣迹之处牌长三尺许
厚寸馀丈十二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背
文五曰永镇福地敕其周郭隐应虬龙花葩之状精
彩焕燿封以绛囊盛以漆匣或云用王居正药金所
制凡不经兵革州郡皆宝藏之煇尝见于上饶天庆
观盖留龙虎山
顷见唐人官告印文细如𢇁发 本朝印文麄厚漫
泐迟速虽系官府事之䌓简旧传唯三司开封为省
府事最䌓剧所用印岁一易今学士院印乃景徳年
铸在京百司所用无如此久者
旧制凡罢官三月不赴部选集者有罚煇见𦒿旧云
承平时州县多阙官得替还郷未及息肩已竭蹷入
京授见次即𧼈赴上一季半年已为远阙到国门即
入朝集院支俸差剰贠破官马事事安便与今异矣
政宣间掌朝廷书诏者朝士常十数人主文盟者集
众长而成篇靖康垂告天下手书出太常少卿汪
藻笔绍兴间婉容刘氏进位贵妃亦特命监察御史
王纶草制或云时宰与王同里欲其霑赐金故临期
特畀权内制
苏东坡言少时与父并弟同读冨韩公使北语录至
于大辽国主云用兵则士马物故国家受其害爵
赏日加人臣享其利故凡北朝之臣劝用兵者乃自
为计非为北朝计也三人皆叹其言明白切中事机
老苏谓二子曰古人有此意否坡对曰严安亦有此
意但不明白老苏𥬇以为然煇观三国志顾雍传孙
权时沿边诸将各欲立功自效多陈便冝有所掩袭
权以访雍雍曰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陈欲邀功名
而为其身非为国也又读通鉴唐武徳五年突厥犯
边郑元璹诣颉利之曰唐与突厥风俗不同突厥
虽得唐地不能居也今虏掠所得皆入国人于可汗
何有不如旋师复修和好可无跋涉之劳坐受金币
又皆入可汗府库孰与弃昆仲积年之欢而结子孙
无穷之怨乎颉利恱引兵还开元六年吐蕃求和忠
王友皇甫惟明求奏事从容言和亲之利明皇未然
惟明力言边境有事则将吏得以因縁盗匿官物妄
述功状以取勲爵此皆奸臣之利非国家之福乃许
其和盖皆祖述严安之言也后东坡载其于郑公
神道碑之首〈张文定公当 仁庙时论人臣劝用兵亦有事成身𫎇其利不成则 陛下任〉
〈其患之语〉
选人攺秩今当贠多阙少时须次动六七年成云考
无玷阙方幸寸进戛戛乎难哉近制攺京官岁有定
额且减荐数有凭借者亦不待求而得之每患艰得
职司若止许用职司一贠庶俾寒均得应格昔有
胡宗英者该磨勘引见日 仁宗惊其年少举官逾
三倍阅其家状父宿见任翰林学士乃叹曰寒畯安
得不沉滞遂降旨止与循资熙宁间一选人以贵援
得京削十三纸引见日 神宗云有举状一十三纸
者是甚人特与攺次等官于是权势耸然幕职州县
官以荐攺京官者其数如格则移刑寺问举者无罪
故乃得磨勘而注籍以待引见至引见又移问如初
有罪故而不足于数者辄罢去考功郎赵㞦请勿再
移问从之仁人之言也㞦乃清献公之子
国家庆寿典礼千古未闻锡类施泽下逮士庶妇人
高年亦如版授诚不丗之恩也然増加年甲伪冒寖
出向来台臣固已论列而严保任之制近见一文士
作温阳老人对切中此弊其辞曰温阳之山有老人
行年一百二十矣淳熙登号之三年朝廷举行旷世
之典有采樵者进而问之曰 今天子朝 太上皇
德寿宫奉玉卮上千万岁寿肆大号加恩区内无问
于己仕未仕之父母弟其年之如诏者而授之官叟
何为而弗与老人对曰吾未及其年樵者曰叟年逾
期颐若为而未及对曰天有二日人有二年有富贵
之年有贫贱之年富贵之年舒以长贫贱之年促以
短吾自㓜至老未尝识富贵之事身不具毛褐不知
冰绡雾縠之为丽服也口不厌藜藿不知熊蹯豹胎之为
珍羞也目不睹靡曼之色而蓬头齞唇之与居耳不
听𢇁竹之音而嶤歌牧啸之为乐今吾虽阅一百二
十二年之寒暑而不离贫贱若以二当一则吾之年
始六十有一与诏不相应是以为未及又何敢冒其
官曰今之丗有年未及益其数求以应诏者朝廷亦
官之何也对曰彼富贵者也吾固言之矣是所谓以
一而当二者也其学寗越之徒欤吾侪小人不敢求
其比樵者𥬇而退煇既得其窃惟 主上孝奉
三宫十年一讲盛礼鸿恩锡类方兴未艾在位者其
思有以革之庶几名器増重不致冒滥人得以为荣
清波杂志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