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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诗
卷二·诗 

卷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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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二十六年戊戌。31岁)

戊戌元日,潘景升兄弟偕诸词客邀馀及洪子崖知县踏青真州东郊,以云霞梅柳句为韵,余得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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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一停戋,摇摇驻青雾。歌长牙板温,酒响觥筹度。雪尽露山身,沙平吞水步。涧冷涩春泉,芽香吐枯树。

题潘生小像,生嗜酒,时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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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生肉颊权微起,面貌长在酒杯里。何人倾出酒波来,洒向溪藤五尺纸。忆昨逢君黄山道,窄帽单衫立深草。江上追随又一年,缸面瓮头几回倒。殷勤留取箧中身,别后看谁先瘦老。

潘景升谷日生,同诸公小集得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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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雪泮冰鳞,江风起罗縠。十年九羁旅,萍海聚骨肉。白藕雪冻丝,红鱼剖腈腹。主人前置罍,醉语颠相属。华发不回根,羲规无返毂。只此七尺五,无两三万六。世儒罟礼乐,为我导君谷。岂惜一徽言,为君筹已熟。导君以达生,达是君所足。导君以忧生,忧非我所欲。泽广定生龙,山高岂碍鹄。

广陵别景升、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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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头几日见新丝,二月河桥上马时。长短官街惊梦鼓,高低杨柳罥肠枝。江烟一担充行李,流水三叉各路歧。北地南天千万里,青巾白合几人知?

过高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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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洗孤隍,万室鱼虾气。居民若水族,来往波间戏。晓风龙子斗,夜雨蚌精至。垒石作湖堤,竖栅塘水势。官家一丈石,民间一斛泪。治渠如治虏,智士无中计。千里筑黄金,犹恐西风厉。

淮安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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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思抽如绪,酲酲也不休。触篷风自语,砑橹浪相揉。野钩空舟侧,荒窑古渡头。微官真可笑,谚语拾姜猴。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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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兀叹淫滞,西风两日馀。近床铺纸叶,研粉类方书。触目无非网,登盘只是鱼。荒村经水后,十屋九家虚。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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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郊不可行,积砾与蒿平。菌耳悬枯木,烧痕入古城。按图知旧垒,认柳识邮程。一望淮阴墓,令人百感生。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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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千里道,柳缕万条肠。客是粘愁蒂,禅为治苦方。乡思鱼子饭,酒梦蛤蜊汤。渐觉读书懒,游蛛网笔床。

过露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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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铁索界黄沙,石羊吹古道。下有露筋祠,荒螭卧深草。夜月水花香,西风杉叶老。空房聚牧儿,蒿根食邻媪。

漂母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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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火冷韩灰灭,浣衣墩上𬞟花热。一饭王孙直许钱,消得鸾刀几回血。荒街日夜走黄尘,西风酸断石麒麟。笑他白首女天子,不及沙头愚妇人。

淮阴侯祠(淮阴云:“解衣衣我,推食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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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郊兔尽韩卢窘,三尺青蛇卷锋颖。到手山河掷与人,却向雌鸡纳腰领。英雄桎足归罗网,辩士舌端空来往。本将衣饭畜王孙,未许肝肠敌亭长。一局残棋了项秦,五湖西子白纶巾。贪他一颗真王印,卖却淮阴跨下人。

经下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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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儒坑尽一身馀,始觉秦家网目疏。枉把六经灰火底,桥边犹有未烧书。

宿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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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廓吹加劲,膏微影渐黄。残垆煨粪火,败絮拥蒿床。站远酸皮骨,沙飞涩胃肠。离魂相伴住,合眼见江乡。(粪火出《涅槃经》。)

纪梦,末句迟之德州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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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残膏到晓明,五更霜里万千情。依稀梦得迟之句,红映楼台绿映城。

徐州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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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吹日夜,千里旱沙黄。马急知缰促,人疲觉路长。安心犹有法,医懒却无方。何不遂长往,淹淹名利场。

燕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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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窗昼掩红纱隔,一夕温风长葵麦。秋去春来双燕儿,年年衔粉扮妆额。芍药死枝不死根,焉知黄土不青春。幽魂异日逢杨柳,应悔生前别舍人。

子房山谒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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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冠子红犀导,雪面风髯一年少。梦里山河博几场,抽身笑指长松道。英雄老尽故交稀,眼底修毛几翅飞。功成辟谷或有以,未必神仙须布衣。

过彭城吊西楚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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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骓渡江东,猛气不可触。只手挈河山,英王尽奴伏。鸿门放亭长,肝肠何煜煜。猛虎快吞啖,终不噬伏肉。刘项敌道棋,一先成陨覆。亚夫真圣眼,西楚亦王局。

为杨粉署题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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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溪冷绢花纹涩,四尺春波吹粉墨。幼舆岂非丘壑人,笔底潇疏谁貌得。高人气韵不在似,如写寒松与幽卉。宽眉廓额信手涂,疏淡只似铺山水。马迁文章杜公诗,此意却许徐熙知。

济宁守邀饮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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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影入春丛,碑荒榻半空。树分菱藻月,滩响鹭鸶风。落絮粘行牍,残觥谑小童。夜深铃卒语,窗外一枝红。

济宁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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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三十仞,悬水如横嶂。一夜粮船风,送我至南旺。离家日几何,倏忽易弦望。水邮无定程,一闸隔天上。百里飞黄沙,干风裂绵纩。蚤与人争席,泥波充五脏。三十何所成,劳劳觅虚妄。如彼上水船,进尺而失两。

(粮船风,三月风也。长年语。)

◎拟古乐府(附杂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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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之不相袭也,自魏、晋已然。今之作者,无异拾唾,使李、杜、元、白见之,不知何等嗬笑也。舟中无事,漫拟数篇,词虽不工,庶不失作者之意。具眼者辨之。}

饮马长城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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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水呜咽,夜夜作秦语。问子何代人?防胡旧军旅。冤魄滞孤魂,不得归乡土。白水洗白骨,瘢尽水酸楚。洗多成黑流,水性毒于蛊。立马古战场,长嘶待天雨。

长安有狭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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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金驹,立长沟,枇杷落尽茱萸秋。山西女儿帕勒头,面上堆粉鬓堆油,二十五弦弹箜篌。猩红衫子葡萄䌷,笑问南装如此不?

结客少年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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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交遍四海,乡人无半识。耻纳无意儒,宁结有心贼。白手一布衣,喜怒关通塞。将相每在门,望气如望职。易卜天昏晴,难候君颜色。头颅可掷人,一顾不可得。

钓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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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滩一丝名,渭水一竿势。所钓非所求,巨鳞安得至?不如无名子,心胸少根蒂。朝随鸥保歌,夜引鱼蛮醉。探水如探瓮,随手得鳊鱥。鲜蔬煮活鱼,无盐亦有味。

秋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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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姑,待汝哺。袖中虽有金,不堪赠彼姝。妾怀如日,君情若泥。路旁之心不自保,安保他国无蛾眉。沙浩浩,水咽咽。妾死情,不死节。河水如可竭,妾肠当再热。

妾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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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去故条,尚有根可依,妇人失夫心,含情欲告谁?灯光不到明,宠极心还变。只此双蛾眉,供得几回盼。看多自成故,未必真衰老,辟彼数开花,不若初生草。织发为君衣,君看不如纸;割腹为君餐,君咽不如水。旧人百宛顺,不若新人骂。死若可回君,待君以长夜。

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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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驿骑,往复无停勒。胸怀无尽丝,漫天作虚织。秋霜与春风,乘间递为贼。衰老迫红颜,白髭传消息。积雪填枯井,井深填不得。眉棱万斤重,白日沉幽墨。欲行戒𪻐难,欲飞防缯弋。

善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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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相乐,式舞且歌。飐弦铁板,白面青娥。食羔以匕,盛酒以盆。刀鲚亦厌,何必河豚。儒迂墨俭,跖非尧是。善哉诸君,请入裈里。读书不成,学仙寡效。鼷腹鹪枝,从吾所好。

猛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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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虫蠹太平,搜利及丘空。板卒附中官,钻簇如蜂踊。抚按不敢问,州县被诃斥。槌掠及平人,千里旱沙赤。兵卫与邮传,供亿不知几。即使沙沙金,官支已倍蓰。矿徒多剧盗,嗜利深无底,一不酬所欲,忿决如狼豕。三河及两浙,在在竭膏髓。焉知疥癣忧,不延为疮痏。

相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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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即曲巷,曲巷多蒿草。窗路掠蛛丝,读书岁月老。壁上荣启图,手里黄石编。当尽三时衣,不直数缗钱。儿女无裈著,常时煨故纸。税地植桃花,十树九树死。君莫悲腐草,腐草发光耀。玄霜畏冬青,白发傲年少。

悲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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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马立荆棘,荒城叫老狸。昔时冠带人,唯有鹤来归。宿志慕长生,朋党尽刺讥。父母不我容,碧海三山飞。朝牧老君龙,莫守刘安鸡。仙家岁月长,桃子三垂枝。归来见荒冢,半是孙曾碑。城池百易主,族里无从知。古人悲夜绣,今我亦似之。白骨不可语,鹤归空尔为。

门有车马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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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有车马客,锦襕乌纱巾。寒毛接短鬓,丝丝沙与尘。问子何劳劳?上书西入秦。八年始一命,官卑不救贫。冒霜揖槐柳,望灰拜车轮。一身百纠缚,形如一束薪。手缠不自解,利刃寄他人。蔗与蘖同餐,虽甘亦苦辛。

短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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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君易州之清酝,被君吴阊之纤缟。男儿三十无所成,腰肢一半没青草。趁轻健,买騕袅。哭声多,笑声少。黄金荡尽君莫嗔,古来饿杀几贤人?

京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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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煌京洛城,朱衣喧广道。白首贱书生,驴鞯挂诗草。怀刺谒恩门,门卒相轻眇。十上十不达,登街颜色槁。叠身事贵公,习谀苦不早。罩眼一寸纱,茫茫遮人老。

鰕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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鰕䱉出潢潦,道逢东海使。鱼服而介身,呷浪以相戏。物微恐见侵,跳波争努臂。东陂招能兄,西谿唤螺弟,水䖝万馀种,各各条兵议。聚族鼓鳞鬛,不能当一嚏。

升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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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赤雾,鞭鸾辙,路逢王子晋,玉箫已吹折。织女弄机丝,馀纬烂霄阙。下土虮虱民,误唤作雌霓。张翁老且耄,举止多媟亵。侍仙三万年,不曾见隆准。真人多窜左,天狐惨馀孽。羲御失长鞭,牵牛叹河竭。

棹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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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家白𬞟洲,随风作乡土。弄篙如弄针,不曾拈一缕。四月鱼苗风,随君到巴东。十月洗河水,送君发扬子。扬子波势恶,无风浪亦作。江深得鱼难,鸬鹚充糕臛。生子若凫雏,穿江复入湖。长时剪荷叶,与儿作衣襦。(鱼苗风、洗河水,皆长年语。)

饮方渭津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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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斋多快事,弹棋角杯斝。卫水啮墙流,瓶中见帆泻。鱼鹰窥笔床,溪花乱枰马。开帘触新韵,高吟对梧。

德州舟中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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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一小笼,焉知弦朔易。空里跃红妆,始觉清明至。累累乌角丸,浊香满唐肆。麦苗鬖马鬃,高低叠青翠。柳嫩碧芽馨,泉暖土膏腻。空郊逢醉娘,秋断红衫坠。客中觅旧题,开卷省前事。梦里别杭州,一枕西湖泪。

青县赠潘茂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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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遮人吏,公移只坐销。印床生木耳,廨舍长蔬苗。贫邑多诗料,闲官有醉僚。一城不数武,容得几科条?

入燕初遇伯兄述近事,偶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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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却闲嚣冗,残书且自哦。官贫人事减,客久面纹多。坏壁涂僧像,高窗见鸟窠。词曹虽冷秩,亦复慎风波。

梨花初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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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初点贴窗流,斜月笙箫处处楼。醉里不知花是影,隔纱惊唤小扬州。

夜深同伯修月下观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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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月浸梨花,空庭雪数武。皓质而丰肌,有似京城女。物忌太鲜明,能保不风雨?一夕百眄望,眼中生芒镂。蓟酒泻空罍,移榻坐阶午。瓶瓮卧树根,儿童僵柱础。(以下待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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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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