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十二

卷第一百十一 皇朝文鉴 卷第一百十二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卷第一百十三

皇朝文鉴卷第一百一十二

 书

   代李煜遗刘𬬮书    潘  佑

   上叔父评事论葬书   柳  开

   大名府请首荐张覃书  张  咏

   荅主观察书      张  咏

   上宰相书       田  锡

   荅乔适书       穆  修

   荅枢密范给事书    晏  殊

   上相府书       范 仲淹

    代李煜遗刘𬬮书   潘  佑

某与足下叨累世之睦继祖考之盟情若弟兄义

敦交契忧戚之患曷常不同每思会面而论此怀

抵掌而谈此事交议其所短各陈其所长使中心

释然利害不惑而相去万里斯愿莫伸凡于事机

不得款会屡达诚素冀明此心而足下视之谓书

檄一时之仪近国梗㮣之事外貌而待之汎滥而

观之使忠告确论如水投石若此则又何必事虚

词而劳往复哉殊非宿心之所望也今则复遣人

使罄伸鄙怀又虑行人失辞不敢深素是以再寄

翰墨重布腹心以代面会之谈与抵掌之议也足

下诚听其言如交友谏诤之言视其心如亲戚急

难之心然后三复其言三思其心则忠乎不忠斯

可见矣从乎不从斯可决矣昨以大朝南伐图复

楚疆交兵以来遂成衅隙详观事势深窃忧怀冀

息大朝之兵永契亲仁之愿引领南望于今累年

昨命使臣入贡太朝大朝皇帝果以此事宣示且彼若

以事大之礼而事我则何苦而伐之若欲兴戎而

争我则以必取为度矣见今点阅大众仍以上秋

为期使人陆昭符奏乞更于未间令弊邑以书复

叙前意是用奔走人使遽贡直言深料大朝之心

非有唯利之贪盖怒人之不宾而已足下非有不

得已之事与不可易之谋殆一时之忿而已观夫

古之用武者不顾小大强弱之殊而必战者有四

父母宗庙之仇此必战也敌人有进必不舍我求

和不得退守无路战亦亡不战亦亡奋不顾命此

必战也彼有天亡之兆我怀进取之机此必战也

今足下与大朝非有父母宗庙之仇也非同乌合

存亡之际也既殊进退不舍奋不顾命也又异乘

机进取之时也无故而坐受天下之兵将决一旦

之命既大朝许以通好又拒而不从有国家利社

稷者当若是乎夫称帝称主角立杰出古今之常

事也割地以通好玉帛以事人亦古今之常事也盈

虚消息取与翕张屈伸万端在我而已何必胶柱

而用壮轻祸而争雄哉且足下以英明之姿抚百

越之众北距五岭南负重溟藉累世之基有及民

之泽众数十万表里山川此足下所以慨然而自

负也然违天不祥好战危事天方相楚尚未可争

恭以大朝师武臣力实谓天赞也登太行而伐上

党士无难色绝剑阁而举庸蜀役不淹时是知大

朝之力难测也万里之境难保也十战而九胜亦

一败可忧六奇而五中则一失何𥙷况人人自以

我国险家家自以我兵强盖揣于此而不揣于彼

经其成而未经其败也何则国莫险于剑阁而庸

蜀已亡矣兵莫强于上党而太行不守矣人情端

坐而思之意沧海可涉也及风涛骤兴奔舟失驭

与夫坐思之时盖有殊矣是以智者虑于未萌机

者重其先见图难于其易居存不忘亡故曰计福

不及虑祸过之良以福者人之所乐心乐之故其

望也过祸者人之所恶 心恶之故其思也忽是

以福或修于慊望祸多出于不期又或虑有矜功

好名之臣献尊主强国之议者必曰决无和也五

岭之险山高水深辎重不并行士卒不成列高垒

清野而绝其运粮依山阻水而射以强弩使进无

所得退无所归此其一也又或曰彼所长者利在

平地今舍其所长就其所短虽有百万之众无若

我何此其二也其次或曰战而胜则霸业可成战

而不胜则泛巨舟而浮沧海终不为人之下此大

约皆说士孟浪之谈谋臣捭阖之䇿坐而论之也

则易行之如意也则难何则今荆湘以南庸蜀之

地皆是便山习险阻之民不动中国之兵精卒已

逾于十万矣况足下与大朝封疆接畛水陆同途

殆鸡犬之相闻岂马牛之不及一旦缘边悉举诸

道进攻可俱绝其运粮尽保其城壁若诸险悉固

诚善莫加焉苟尺水横流则长堤虚设矣其次又

或大朝用吴越之众自泉州泛海以趣国都则不

数日而至城下矣当人心疑惑兵势动摇岸上舟

中皆为敌国忠臣义士能复几人怀进退者步步

生心顾妻子者滔滔皆是变故难测须㬰万端非

惟暂乖始图实恐有误壮志又非巨舟之可及沧

海之可游也然此等皆战伐之常事兵家之预谋

虽胜负未知成败相半苟不得已而为也固断在

不疑若无大故而思之又深可痛惜且小之事大

理固然也远古之例不能备谈本朝当杨氏之建

吴也亦入贡荘宗恭自烈祖开基中原多故事大

之礼因循未遑以至交兵几成危殆非不欲凭大

江之险恃众多之力寻悟知难则退遂修出境之

盟一介之使裁行万里之兵顿息惠民和众于今

赖之自足下祖德之开基亦通好中国以阐霸图

愿修祖宗之谋以寻中国之好荡无益之忿弃不

急之争知存知亡能强能弱屈忍以济亿兆谈笑

而定国家至德大业无亏也宗庙社稷无损也玉

帛朝聘之礼裁出于境而天下之兵已息矣岂不

易如反掌固如太山哉何必扼腕盱衡履肠蹀血

然后为勇也故曰德𬨎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

之又曰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又曰沉潜刚克高明

柔克此圣贤之事业何耻而不为哉况大朝

皇帝以命世之英光宅中夏承五运而乃当正统

度四方则咸偃下风猃狁太原固不劳于薄伐南

辕返斾更属在于何人又方且遏天下之兵锋俟

贵国之嘉问则大国之义斯亦以善矣足下之忿

亦可以息矣若介然不移有利于宗庙社稷可也

有利于𥠖元可也有利于天下可也有利于身可

也凡是四者无一利焉何用弃德修怨自生仇敌

使赫赫南国将成祸机炎炎柰何其可向迩幸而

小胜也莫保其后焉不幸而违心则大事去矣复

念顷者淮泗交兵疆陲多垒吴越以累世之好遂

首厉阶惟有贵国情分逾亲欢盟逾笃在先朝感

义情实慨然下走承基理难负德不能自已又驰

此缄近奉大朝论旨以为足下无通好之心必举

上秋之役即命弊邑速绝连盟虽善邻之心期于

永保而事大之节焉敢固违恐煜之不得事足下

也是以恻恻之意所不能忘区区之诚于是乎在

又念臣子之情尚不逾于三谏煜之极言于此三

矣是为臣者可以逃为子者可以泣为交友者亦

惆怅而遂绝矣

    上叔父评事论葬书  柳  开

谨奉所见恳恳之诚以言葬事开观古之人动作

必有所谋去短即长图其是而已矣非以因而不

革为之可也三代不相㳂袭帝王之道也其所取

用于行之者也下至士大夫之家庶人之徒亦各其

有利而从之矣开于葬事之间窃谓从于新茔不

如归之旧域也旧域祖葬之地也家本起之于彼

今将图于新而弃于旧是若遗其本而取其末者

也能固本者存不能固本者亡古之道也苟本固

而不衰其为末也必蕃而大矣且旧域在叔父视

之为当世之茔也在开辈视之为二世之茔也亲

亲之义代各不同当世之与二世其为踈渐之理

明矣若今葬之于新茔是见弃其旧域也不远矣

何者旧域至开辈已视为二世之茔至开辈之下

为后者视之为三世也三世之为亲者于开辈又

加远矣其为开辈之后者即取为亲也纵同茔

以葬之亦以踈而略矣况使不同其地而葬之不

知其远近之为乎以今视之即见其为开辈之后

者之情也且今若具葬于新茔以每岁芟除之时

必多赴于今葬之所赴于旧域之地者必少矣纵

能赴而往之必无专严于今葬者之新茔为比也

为开辈之后者少见而长袭之弃其旧域也必矣

咫尺之近弃其上而不亲之岂得为孝乎将天地

之福其世者难矣夫移葬不归于旧域者有矣或

从仕于千万里之外去乡遥远阻越江山家贫子

㓜不能力而归之因其家所而葬之如此者不可

责其然也今幸不在于是事之中将不归于旧域

葬之也其故开不知其所出也将曰以阴阳家为

利而从之即开以若从阴阳家而求其利是弃其

祖而求利于身也果为利乎弃其祖为不孝求其

利于身为不公不孝之与不公苟一在于人阴阳

岂果利其不孝与不公者乎开将不为利矣不若

以孝诚以求利之之为也苟信其阴阳者之言也

是若断其根而欲茂其枝叶者矣未之有也若有

复以祧庙代祭而比之不可也且其祧庙代祭自

有其次第谓不得其四时之祀也非若其茔域

谓茔域之若祧庙代祭可行之即弃其茔域睹而

不顾至于发掘毁露皆可纵人为之不可罪也其

理不为利便者昭然可知也甚矣又若谓阴阳家

以求吉地而葬之彼之旧域谓无其地可以求吉

也即开谓之地故无其吉也亦无其㐫也在乎德

之吉㐫也文公所谓善人葬之于不善之地岂果

不善其子孙乎是也开以地苟此不能为吉而彼

能为吉也是果如是即地为不常之物矣岂能厚

载九州与物乎周公孔子皆不云有是也惟曰葬

之而已耳圣人作事咸欲利于人苟地有吉㐫而

不使后世知而人求以利之即周公孔子欲利于

人者道不足为大矣呜呼斯皆诞妄者之为也君

子不由之矣乞以开之此言谕于内外之有识者

以议之苟有于道而长于开者即请定而行之矣

    大名府请首荐张覃书  张 咏

昨日公府试罢群口腾议以某名在张覃之右虽

未知实恐愓无量窃以张覃者内实敏直外示谦

和乐贫著书十五年未尝一日变节事继母恭惧

犹初授教时一家熙熙有若太和之俗矣且魏大

都也万人毕词谓之君子况郝马魏之辈十年往

来相与探讨某也不佞心常慕之明公下车在近

计部旋遣将以某之文近覃之文未知覃之德远

某之行万万也窃敢僭冒闻于观听惶恐惶恐抑

又闻古之取士也先以德行闻今之取士也先以

文词闻古之得士也鲜今之得士也众藉其用克

归于真故周设俊造专德行可进也汉定四科参

众善可进也迄于有唐大正贡部伟行奇业者尽取

之非行而文词者亦取之流于百世之下将为不

易之典国家四海久安贤俊间出得士之众于古

无上犹复仄席思贤于内诏诸侯贡士于外恭惟

明公以德行宏才克应其选一命而通治大郡再

命而通治大都皇上速于用明公也欲因明公之

贤诱天下之贤某亦何人来预明试始随贡士之

列卒得知言之地感遇忻慰通于𦙄怀因欲尽陈

其愚伏望𢚓怜之某尝少年不量力秉志励行期

到古人十五年逼寒饿绝往还除比岁一宁亲则

月无废日然其心顽难通故文词不殆于覃也性

复迂怪执行望于覃远矣明公决以某为先是不

知覃之善行播某之恶也若立覃为先则诡薄之

俗可易仁义之风可扇又孚乎古昔尊德上贤之

教也幸甚幸甚某若郁而不伸则负掩贤之过言

之越职则有犯上之罪伏望终始鉴宥之

    荅王观察书     张  咏

少年无思筭好陪狂徒高谈极饮致逾壮岁方遂

策名洎于登朝又倅边郡塞外清帖公中事稀日

与虎侯杂戏为乐五木未止六博已兴投壶奕棋

排象旋子斯实眇未无足快心其所至者蹴鞠引

强击射筭帖攘袂掣肘嗥呼争赢有以壮临军之

容资佳会之具其或八月草枯皆纵猎寒风吹面

则皴裂皮肤惊尘随人则缁黒衣屦渴饮已冰之

酒饥飡连血之肉马不绝驰弓不下臂知得俊为

快不为劳筋为苦也又若天清气和列坐畅饮乐

奏繁剧貔貅引前盘槊击剑以电转奔骑角抵以

虎争馀兴未穷则巨觥相罚非倒瓮非颓冠略未

云止与希生者道真堪䘮魂时弟年方盛气尚壮

酒量过常遂成饮癖泆入膜内栖于鬲中良医不

逢积痼成疾阴浊之气久而下垂既渐逼于膀胱

寔难归于胃腑下泄无路上蒸为疮如斯之深又

将一纪与膏盲以同道亦腐胁之异名纵得神医

亦难措手诚由性愚不知摄养贪酒不知撙节之

所致也非身灾命滞之有云今则暂食疮痛饮水

血流到开二旬未能入见上负明君舍爵之恩下

累平生行心之愿由此而较乃是罪人数年前兄

为中执中执者诸侯䟦扈宰相弄权授受匪人风

教颇僻法度逾紊私谒公行绳违整纲真执宪之

用也俾天子之道廓如坦途诇滥之踪泯然亡绝

岂异乎獬豸有睨太阿欲挥持正之风凛然可惧

故公卿庶正不可得而洽也兄恳苦相念略无避

嫌亲染简题手封灵药远在千里致于下交必欲

袪弟羸痾使之丁壮起弟驱走使之报君有以见

君子之用心忧于人急于义不与古贤并者

谁可方爰属阻修寻阙报复谅不以为慢而

信为感之深兄临民有仁驭远有术苦寒在候善

饭是宜无任祝颂瞻望之至

    上宰相书      田  锡

伏有鄙见理合上闻愿垂听察之仁不罪僭逾之

过矧宰相识量不可不包容众人大臣聦明不可

不采择片善今相公佐太平之主理无事之朝四

海谧宁万务整肃房杜功名之𬀩晔良平智略之

宏深比于是时不独称美然至明或有所未照至

聦或有所未闻未喻相公欲闻谠直之言乎未喻

相公欲求尘露之益乎傥容下僚辄陈管见不独

众人之幸谅益相公之明也某去岁至自宣城入

见旒扆对敭之后圣旨宣付中书旋蒙殊恩授以

大著不数日又差充京西北路转运判官某固非

俊迈之才窃慕清华之职遂拜表乞在馆殿冀与

编修果回圣主之恩命作谏垣之吏仍兼史职以

尽夙心此皆相公施代天理物之功从小人所求

之愿然拜表之际尝诣阁门阁门有司未便収接

须候相公台旨又取阁使指挥往复审详然后呈

进盖有司禀奉之职理合冝然况臣子重慎之心

礼亦可以迩后扈随圣驾留驻漳川洎捷奏之爰

来与追班而入贺数日后因进圣主平戎歌虽寻

达于圣聦亦先禀于台旨又今春二月六日复进

请皇帝东封书不敢实封先闻阁使备言已奉台

旨有司方敢进呈仍依常规先供一状称不敢妄

陈利便亦不敢希望恩荣岂有备位谏垣上书诣

阁而如此委曲不便敷陈无乃损相公之明无乃

失至公之体设使言事不合理道以言而悮至尊

自有常刑可以加罪不足一一烦相公台听不劳

一一禀相公指踪某才列周行未谙时事若是近

朝体例须至如斯相继因仍未暇厘革则乞相公

申明旷荡之理采纳愚直之言应今后谏官止章

不须阁门取状乃是三公之府机扄洞开百职之

仪纪纲斯在某受相公钧镕之造荷相公特达之

恩岂合容易干闻狂简陈述盖闻诸道路称近日

左拾遗胡旦上书希求差遣圣人问难酬诘仍于

中书不易轻进可否须覆相府去留皆钧衡也某

既闻斯语实介鄙怀何以示人无𥝠曰至公裁事

酌中为大体岂相公佐先帝取吴越事令上平并

汾识度勲庸昭昭如此何烦寻常之见取次于廊

庙之尊然缄默不言实辜陶铸若披陈不密亦提

讥嫌易不云乎君不密则失臣盖谓下言上泄寘

言者于危疑之地也故识者不获已而钳口焉某

今进虽奉书而退必焚稿幸相公钧台之鉴恕小

人忠谅之诚惶恐徬徨不知所措伏乞相公熟虑

而加念也

    荅乔适书      穆  修

近辱书并示文十篇终始读之其命意甚高自及

淮西来尝见人言足下少年乐喜文固耳闻而心

存之但未敢轻取人说遂果知足下能然盖古道

息绝不行于时已久今丗士子习尚浅近非章句

声偶之辞不置耳目浮𮜿滥辙相迹而奔靡有异

涂焉其间独取以古文语者则与语怪者同也众

又排诟之罪毁之不目以为迃则指以为惑谓之

背时远名阔于冨贵先进则莫有誉之者同侪则

莫有附之者其人苟失自知之明守之不以固持

之不以坚则莫不惧而疑悔而思忽焉且复去此

而即彼矣噫仁义中正之士岂独多出于古而鲜

出于今哉亦由时风众势驱迁溺染之使不得从

乎道也观足下十篇之文则信有志乎古矣其书

之问则曰将学于今则成浅陋将学于古则惧不

得取名于世学冝何旨引韩先生师说之说以求

解惑为请足下当少秀之年怀进取之机又学古

于仁义不胜之时与之者寡非之者众不得无惑

于中焉是以枉书见问某不才而弃于时者也何

足为人质其是非可否徒以退拙无所用心因得

从事于不急之学知旧者不识其愚且戆或谓之

为好古焉故足下以是厚相期待者盖感其声而

求其类乎可不少复其意耶试为足下言之夫学

乎古者所以为道学乎今者所以为名道者仁义

之谓也名者爵禄之谓也然则行道者有以兼乎

名守名者无以兼乎道何者行夫道者虽固有穷

达云耳然而达于上也则为贤公乡穷于下也则

为令君子其在上则礼成乎君而治加乎人其在

下则顺悦乎亲而勤修乎身穷也达也皆本于善

称焉守夫名者亦固有穷达云耳而皆反乎是也

达于上也何贤公卿乎穷于下也何令君子乎其

在上则无所成乎君而加乎人其在下则无所悦

乎亲而修乎身穷也达也皆离于善称焉故曰行

道者有以兼乎名守名者无以兼乎道有其道而

无其名则穷不失为君子有其名而无其道则达

不失为小人与其为名达之小人孰若为道穷之

君子矧穷达又各系其时遇岂古人道有负于人

耶足下有志乎道而未忘乎名乐闻于古而喜求于

今二者之心苟交存而无择将惧纯明之性寖微

浮躁之气骤胜矣足下心明乎仁义又学识其归

向在固守而弗离坚持而弗夺力行而弗止则必

立乎名之大者矣学之正伪有分则文之指用自

得何惑焉不宣

    荅枢密范给事书   晏  殊

殊闻之于师曰经者世之典常也无典常则制不

立学者人之砥砺也无砺砥则器不备以周公之

才朝读书百篇夕见七十二士犹恐不足以仲尼

之圣自谓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易象天地

之凖矣乃曰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啇书帝王

之范矣亦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

有获然则生民以来钜圣大贤未有舍夫学者西

汉中叶儒教尤盛公孙洪董仲舒用经义决朝廷

大政绰有风采夏阳男子犊车诣阙自号戾园万

目皇皇未知所措隽不疑侃然正色引春秋而戮

之孝宣霍光击节惊叹且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

明于大𧨏降及东汉兹道弥笃唐柳冕有言西汉

尚儒明于理乱是以其人智东汉尚章句师其传

习是以其人守名节此其效也前代为学迭相师

授是以圣人之旨无不坦明近世业儒怠于讲肄

是以先王格训有所滞蒙唐李善精于文选为之

注解因用教授谓之文选学皇朝太平兴国中诏

馆阁雠校汉书安德裕取西域传山川名号字之

古者改附近古集语钱熙谓人曰予于此书特经

师授皆有训说岂可𦙄臆𡍼窜以合词章则知文

选汉书尚行教授经坟天典可废讲乎殊尝窃志

兹说以悟朋从至于唱导儒风恢崇教本虽有素

蕴未能及也今者明公过听爱忘其陋惠贶与侍

讲孙公书述岷山人武陵昌期博贯诸经召寘门

下枢铉之𨻶与之论议且欲出其撰述质于大儒

辨正否臧以明公共斋盥披读载欣以抃首见执

事经国佐王之志中见执事乐道尚贤之素末见

执事选众成人之美非夫操尚敦懿规模宏廓元

元本本焯见天人明自乎诚觉先于后恤横目之

流放勤洗心而拯接则安能屈彦辅之重朂硕生

之业不远百舍命蒿莱之隐沦愒见分阴䌷缃素

之潭奥恂恂汲汲若是之深厚哉夫然则穆微风

养万物致隆平颁清庙跻大猷于羲昊绍丕绩乎

衡旦斯有日矣眷惟孱虚无足称算猥沐甄采参

于季孟私用澡㮣灵府温循宿艺贺吾道之有宗

主跂斯人之蒙润泽奚独五典琴筑三年呻吟腐

唇以守黄巷焦心而窥断简者哉机轴严密虑难

省谒敢布肝鬲复干阍侍

    上相府书      范  仲淹

仲淹居亲之䘮上书言事逾越典礼取笑天下岂

欲动圣贤之知为身名之计乎仲淹谓居䘮越礼

有诛无赦岂足动圣贤之知耶矧亲安之时官小

禄薄今亲亡矣纵使异日授一美衣对一盛馔尚

当泣感风树忧思无穷岂今几筵之下可为身名

之计乎不然何急急于言哉盖闻忠孝者天下之

大本也仲淹孝不逮矣忠可忘乎此所以冒哀上

书言国家事不以二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庶乎

四海生灵长见太平况 今圣人当天四贤同德

此千百年中言事之秋也傥俟终䘮而上则虑庙

堂之间或有功成名遂之请后贤之心有一不同

则仲淹言之无及矣然圣贤之朝岂资下士之补

益乎盖古之圣贤以刍荛之谈而成大美者多矣

岂俟仲淹引而质之况儒者之学非王道不谈仲

淹敢不企仰万一因拟议以言之皆今易行之事

其未易行者仲淹所不言也恭惟 相府居百辟

之首享万锺之厚夙兴夜𥧌未始不欲安社稷跻

冨寿荅 先帝之灵致 今上之美况圣贤存诚

以万灵为心以万物为体思与天下同其安乐然

非思之难致之难矣仲淹窃览前书见周汉之兴

圣贤共理使天下为冨为寿数百年则当时致君

者功可知矣周汉之衰奸雄竞起使天下为血为

肉数百年则当时致君者罪可知矣李唐之兴也

如周汉焉其衰也亦周汉焉自我 宋之有天下

也经之营之长之育之以至于太平累圣之功岂

不大哉然否极者泰泰极者否天下之理如循环

焉惟圣人设卦观象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非知

变者何能久乎此圣人作易之大旨以授于理天

下者也岂徒然哉今朝廷久无忧矣天下久太平

矣兵久弗用矣士曽未教矣中外方奢侈矣百姓

反困穷矣朝廷无忧则苦言难入天下久平则倚

伏可畏兵久弗用则武备不坚士曽未教则贤材

不充中外奢侈则国用无度百姓困穷则天下无

恩苦言难入则国听不聦矣倚伏可畏则奸雄或

伺其时矣武备不坚则戎狄或乘其隙矣贤材不

充则名器或假于人矣国用无度则民力已竭矣

天下无恩则邦本不固矣傥相府思变其道与国

家盘固基本一旦王道复行使天下为冨为寿数

百年由今相府致君之功也傥不思变其道而但

维持岁月一旦乱阶复作使天下为血为肉数百

年亦今相府负天下之过也昔曹参守萧何之规

以天下久乱与人息肩而不敢有为者权也今天

下久平修理政教制作礼乐以防微杜渐者道也

张华事西晋之危而正人无徒故维持纪纲以廷

岁月而终不免祸以大乱天下今 圣明在上老

成在右可取维持之功而忘磐固之道哉仲淹窃

聆长者谓今相府报国致君之功正在乎固邦

厚民力重名器备戎狄杜奸雄明国听也固邦

者在乎举县令择郡长以救民之弊也厚民力者

在乎复㳺散去冗僣以阜时之财也重名器者在

乎慎选举敦教育使代不乏材也备戎狄者在乎

育将材实边郡使夷不乱其华也杜奸雄者在乎

朝廷无过生灵无怨以绝乱之阶也明国听者在

乎保直臣斥佞人以致君于有道也夫举县令择

郡长以救民之弊者何哉仲淹观今之县令循例

而授多非清识之士衰老者为子孙之计则志在

苞苴动皆徇已少壮者耻州县之职则政多苟且

举必近名故一邑之间簿书不精吏胥不畏徭赋

不均刑罚不中民利不作民害不去鳏寡不恤游

堕不禁播蓺不増孝悌不劝以一邑观之则四方

县政如此者十有七八焉而望王道之兴不亦难

乎仲淹恐来代之书论得失者谓圣朝有不救其

弊之过矣如之何使斯人之徒为民父母以困穷

其天下今朝廷久有择县令郡长之议而不遂行

者盖思退人以礼不欲动多士之心故务因循而

重改作也岂长世之䇿哉傥更张之际不失推恩

又何损于仁乎今约天下令录自差京朝官外不

过千数百员自来郊天之恩鲜及州县若天下令

录自大礼以前满十考者可成资日替与职官七

考以上可满日循其资俸除录事参军则县令中

昏迈常常之流可去数百人矣盖职 官录事参

军不甚亲民为害亦细此得谓退人以礼士岂有

怨心哉其间课最可尚论荐颇多俟到铨衡别议

畴赏前既善退后当精选其判司簿尉不由荐举

初入县令之人并可注录事参军如无员阙可授

大县簿尉仍赐令录之俸其曾任令录有遇该恩

合入前资者可依初入之例颁此数条合入者鲜

然后委清望官于募职判司簿尉中历三考以上

具理绩举充其川广福建小处县令可委转运使

等就近于判司簿尉中举移庶从人便若此后诸

处县令特有课最可旌尚者冝就迁一官更留三

载庶其宣政以成俗其侥幸者自从朝典如此

则三五年中天下县政可澄清矣愿相府为天下

生灵而行之为 国家盘固基本而思之不以听

刍荛为嫌而罢之则天下幸甚幸甚又观今之郡

长鲜克尽心其或尚迎送之劳贪宴射之逸或急

急于冨贵之援或孜孜于子孙之计心不在政功

焉及民以狱讼稍简为政成以教令不行为坐镇

以移风易俗为虚语以简贤附势为知几清素之

人非縁嘱而不荐贪渎之軰非寒儒而不纠纵胥

徒之奸克恣风俗之奢僣况 国家职制禁民越

礼颁行已久莫能举按使 国家仁不足以及物

义不足以禁非官实素飡民则菜色有恤鳏寡则

指为近名有抑权豪则目为掇祸苟且之弊积习

成风俾斯人之徒共理天下王道何从而兴乎仲

淹恐来代之书论得失者亦谓 圣朝有不救其

弊之过矣然朝廷以黜陟郡长为难者官有定制

不欲动揺惧其招怨谤而速侥幸尔故知县两任

例升同判同判两任例升知州柰何在下之时饰

身修名邀其清誉居上之后志满才乏愆于素时

止能偷安未至覆𫗧故贤愚同等清浊一致此乃

朝廷避怨于上移虐于下俟其自败民何以堪故

郑荘公伺共叔自弊而春秋罪焉以其长𢙣也易

曰履霜坚冰至由辨之不早辨也此圣人昭昭之

训岂用于先王而废于今日以长其恶者乎

圣朝诸处郡长以赃致罪者数人皆贯盈之夫久

为民患如此之类至终不败者岂止数人而已哉

虽转运提刑职在察访其如位望相亚怨仇可敌

非至败露鲜敢发明冝乎论道之间无以激扬天

下古者天子五载一巡 皇上凝命于今六载以

军国重大未可行远古之道今郊礼之馀冝宣大

庆可于两制以上密选贤明巡行诸道以兴利除

害黜幽陟明舒惨四方岂同常务可命御史严谕

百寮与出使之官绝书刺往还之礼仍翌日首涂

以禁请托苟利天下大体何伤所出之使冝以宣

庆为名安远听也其诸道知州同判耄者懦者贪

者虐者轻而无法者墯而无政者皆可奏降以激

尸素又四方利病得以上闻未举巡守之仪而遣

观风之使非不典也然后委清望官于朝臣同判

中举诸郡长于朝臣知县中举诸同判今后同判

之官非著显效及有殊荐虽或久次止可加恩郡

国之符不当轻授其知县之人入同判者冝比此

例则天下郡政其滥鲜矣愿相府为天下生灵行

之为国家磐固基本而行之不以听刍荛为嫌而

罢之天下幸甚幸甚仲淹前所谓官有定制不欲

动揺惧其招怨谤而速侥幸者 两宫之圣临轩

命使激扬善恶澄清天下何怨谤之有乎自兹以

往非举不授举官之责厥典非轻何侥幸之有乎

如所举之人果成异政则冝旌尚举主以劝来者

圣朝未行此典盖亦阙矣县令郡长既得其才然

后复游散去冗僣以阜时之财者何哉仲淹观天

下谷帛厥价翔起议者谓生灵既庶使之然矣仲

淹谓生者既庶则作者复众岂既庶之为累哉盖

古者四民秦汉之下兵与缁黄共六民矣今又六

民之中浮其业者不可胜纪此天下之大蠧也士

有不稽古而禄农有不竭力而饥工多奇器以败

度啇多奇货以乱禁兵多冗而不给缁黄荡而不

制则六民之浮不可胜纪而皆衣食于农者也如

之何物不贵乎如之何农不困乎仲淹谓谷帛之

贵由其播蓺不増而资取者众也金银之贵由其

制度不严而器用者众也或谓资四夷之取而使

之然则山泽之所出与恩信之所给自可较之非

仲淹之所能料也今议更张之制繁细非一仲淹

敢略而陈之夫释道之书以真常为性以清净为

宗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智者尚难其言而况于民

乎故君子弗论者非今理天下之道也其徒繁秽

不可不约今后天下童行可于本贯陈牒必使诘

其乡党苟有罪戾或父母在鲜人供养者勿从其

请如巳受度而父母在别无子孙者勿许方游则

民之父母鲜转死于沟壑矣斯亦养惸独助孝悌

之风也其京师寺观多招四方之人冝给本贯凭

由乃许収录斯亦辨奸细复游散之要也其天下

寺观每建殿塔蠧民之费动逾数万止可完旧勿

许创新斯亦与民阜财之端也又古者兵在于民

且耕且战秦汉之下官军为常贵武勇之精备征

伐之急也今诸军老弱之兵讵堪征伐虽降等级

尚费资储然 国家至仁旨在存活若诏诸军年

五十以上自有资产愿还乡里者一可听之稍省

军资复从人欲无所归者自依旧典此去冗之一

也又诸道巡检所统之卒皆本城役徒殊非武士

使之禁暴十不当一而诸州常患兵少日旋招致

谷帛之计其耗万亿以仲淹观之自京畿甸千里

之间或多寇盗创置巡检路分颇多而卒伍至羸

捕掩无效非要害者冝悉罢之所存之处资以禁

军训练既精冦盗如取况千里之内抽发非难又

使少历星霜不至骄堕彼无用之卒可减万数庶

使诸郡节于招致此去冗之次也又京畿三辅五

百里内民田多隙农功未广既已开导沟洫复须

举择令长使询访父老研求利病数年之间力致

冨庶下被什一之税继以百万之籴则江淮馈运

庶几减半挽舟之卒从而省焉此亦去冗之大也

至于工之奇器败先王之度啇之奇货乱 国家

之禁中外因之侈僭上下得以骄华冝乎大变浇

漓申严制度使珠玉寡用谷帛为宝此又去僭丰

财之本也又播蓺之家古皆督责今诸道使节有

劝农之名亡劝农之实每于春首则移文于郡郡

移文于县县移文于乡乡矫报于县县矫报于郡

郡矫报于使利害不察上下相蒙岂 朝廷之意

乎今县令郡长一变其人乃可诏书丁宁复游散

之流抑工啇之侈去士卒之冗劝稼穑之勤以周

礼司徒之法约而行之使播者蓺者以时以度勤

者堕者有劝有戒然后致天下之冨寿彼不我冨

不我寿者岂能革之哉此则厚民力固邦本之道

也观夫国风之七月小雅之甫田皆以农夫之务

为王化之基岂圣人不思而述者乎故周汉李唐

虽有祸乱而能中兴者人未猒德作乱者不能革

天下之心是邦本之固也六朝五代之乱鲜克中

兴者人猒其德吊民者有以革天下之心是邦

之不固也然则厚民力固邦本非举县令择郡长

则莫之行焉或谓举择令长久则乏人亦何道以

嗣之仲淹谓用而不择贤孰进焉择而不教贤孰

继焉冝乎慎选举之方则政无虚授敦教育之道

则代不乏人今士林之间患不稽古委先王之典

宗叔世之文词多纎秽士惟偷浅言不及道心无

存诚暨干入官鲜于致化有出类者岂易得哉中

人之流浮沉必矣至于明经之士全昧指归讲议

未尝闻威仪未尝学官于民上贻笑不暇责其论

政百有一焉诗谓长育人材亦何道也古有庠序

列于郡国王风云迈师道不振斯文销散由前代

国家之不救乎圣朝之弗教乎当太平之朝不能

教育俟何时而教育哉乃于选用之际患其才难

亦犹不务耕而求获矣今春诏下礼闱凡尚词之

人许存策论明经之士特与旌别天下之望翕然

称是其间所存策论不闻其谁激劝未明人将安

信傥使程试之日先策论以观其大要次诗赋以

观其全才以大要定其去留以全才升其等级明

经义者别加考试人必强学副其精举复当深思

治本渐隆古道先于都督之郡复其学校之制约

周官之法兴阙里之俗辟文学掾以专其事敦之

以诗书礼乐辩之以文行忠信必有良器蔚为邦

材况州县之用乎夫庠序之兴由三代之盛王也

岂小道哉孟子谓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一乐也

岂偶言哉行可数年士风丕变斯择材之本致理

之基也又李唐之盛常设制科所得大才将相非

一使天下奇士学经纶之盛业为邦家之大器亦

䇿之上也 先朝偶属多务暂停此科今可每因

贡举之时申其坠典必有国士继于唐人岂非邦

家之盛选欤勿谓未必得人遂废其道此皆慎选

举敦教育之道也亦何患乏人哉傥国家行此数

事若今刑政之用心则无不成焉前代乱离鲸吞

虎噬世卜年之意故斯道久缺反为不急之务

既在承平之朝当为长久之道岂如西晋之祸而

有何公之语者乎愿 朝廷念祖宗之艰难愿相

府建风化之根本一之日图之二之日行之不以

听刍荛为嫌而罢之则天下幸甚幸甚至于岩穴

草泽之士或节义敦笃或文学高古冝崇聘召之

礼以厚浇竞之风 国家近年以来羔雁弗降或

有考槃之举不逾𦔳教之命孝廉之士适以为辱

何敦劝之有乎又流外之官澄清未至㳂之则百

性受弊革之则诸司乏人将使群谤不兴众心知

劝不若敦仍旧之制加奨善之方因自簿尉两任

多举奏者许入录事参军录事参军多举奏者许

入职事官或换三班使臣既有进身之阶岂无畏

法之志设使流内之人无迁进之望而能尽公者

必亦鲜矣今后百司新入之人或采其蓻能或出

于仕族行藏必审考试必精避役之人无图之类

严革其弊高为之防既激其流复澄其源亦何患

流外之冗乎仲淹又谓育将材实边郡使夷不乱

华者何哉盖闻古之善御戎者将不乏人则师战

而不衄边不乏廪则城围而不下狄疑且畏罔敢

深入此炎汉之所以长也不善御戎者将在贵臣

边须远馈故战之则衄围之则下狄无疑畏乘虚

深入此石晋之所以亡也今兵久不用未必为福

在开元之盛有函谷之败可龟鉴矣何哉昔之战

者𧵍然已老今之壮者嚣而未战有名之将往往

衰落岂无晚軰未闻边功此必庙堂之所思也仍

闻㳂边诸将不谋方略不练士卒结援弭谤固禄

求宠一旦急用万无成功加以边民未丰边廪未

实罢武之际兵足食寡如屯大军必须远馈则中

原益困四夷益骄深入之虞未可量也于时庙堂

之上虽有皋陶之谋伯益之赞不亦难乎夫天下

祸福如人家道成于覆篑败于疾雷 圣朝岂恃

其太平而轻其后计王衍之鉴岂曰不明清谈之

间坐受其弊盖备之弗预知之弗为许下之戎日

血十万岂不痛心哉今西北和好诚为令图安必

虑危备则无患昔成周之盛王道如砥及观周礼

则大司马阵战之法粲然具存乃知礼乐之朝未

尝废武今孙吴之书禁而弗学苟有英杰授亦何

疑且秦之火书也将以愚其生人长保天下及其

败也陈胜项籍岂读书之人哉前代名将皆洞达

天人嗣续忠孝将门出将史有言焉今侯家子弟

蔑闻韬钤无所用心骄奢而已文有武备此能备

乎今可于忠孝之门搜智勇之器堪将材者密授

兵略历试边任使其识山水之向背历星霜之艰

难一朝用之不甚颠沛十得三四亦云盛矣至于

四海九州必有壮士冝设武举以収其遗唐郭子

仪武举所得者也斯可遗乎又臣僚之中素有才

识可赐孙吴之术使知文武之方异日安边多可

指任此皆育将材之道也又縁边知同精加举择

特授诏命专谋耕桑三五年间丰其军廪此则实

边郡之道也将材既育边郡既实师战而不衄城

围而不下狄疑且畏敢深入乎纵有骚动朝廷可

高枕矣前代御戎其䇿非一唐陆贽议缘边备守

之术请置本土之兵勤营田之利与今事冝相近

可约而行也本土之兵者若今北边有云翼招収

之军更可増致足为奇兵至于营田之利冝常兴

作而加意焉愿相府为 国家安危思之五代之

乱非远也为河朔生灵思之景德之前未久也今

相府劳一夕之思绝百代之耻无使中原见新羁

之马赤子入无知之俗则天下幸甚幸甚圣人曰

微管仲吾其𬒳发左衽又曰民到于今受其赐管

仲霸臣也而能攘戎狄保华夏功高当时赐及来

代况 皇朝之盛德乎仲淹又谓朝廷无过生灵

无怨以绝乱之阶者何哉盖天下奸雄无代无之

或穷为夜舞或起为钜盗伺朝廷之过执以为辞

幸生灵之怨吊而称义不然亦何名而动哉今明

盛之朝岂有大过亦冝辨于毫末杜其坚冰或戚

近挠权或土木耗国或禄赏未均或任使未平或

纲纪未修斯亦过之渐也仲淹敢小举其渐以言

之 国家戚近之人不可不约除拜之际冝量其

才非曰惜恩惧乎致冦若力小任重则挠权乱法

増朝廷之过启奸雄之志易曰以小人而乘君子

之器盗思夺之矣所谓盗者其奸雄之谓乎今道

路传闻或缁黄之流或术艺之軰结托戚近邀求

进贡或受恩赐或与官爵此挠权之渐也可不畏

乎夫赏罚者天下之衡鉴也衡鉴一私则天下之

轻重妍丑从而乱焉此先王之所慎也又土木之

兴久为大蠧或谓土木之费出于帑藏无伤财害

民之弊故为之而弗戒也仲淹谓帑藏之物出于

生灵 太祖皇帝以来深思远虑聚之积之既曰

左藏矣复有内藏之名者所以为军国急难之备

非謟神佞佛之资也 国家祈天永命之道岂在

兹乎如洞真寿宁之宫以延燎之灾一夕逮尽岂

非天意警在 帝心示土木之所崇非神灵之所

据也安可取民人膏血之利辍军国急难之备奉

有为之惑冀无状之福岂不误哉一旦有仓卒之

忧湏给赏之资虽重困生灵暴加率敛其可及乎

此耗国之大也可不戒哉傥谓府藏丰盈用不可

竭则日者黄河之役使数十州之人极力负资奔

走道路岂惜府库之馀而不用之耶故土木之妋

冝其悉罢岂相府之不言乎两宫之不听乎又文

武百官之禄法兵荒五代之制或职轻禄重或职

重禄轻重轻之间奔竞者至大亨之世犹患不均

岂 圣朝之意乎所冝损之益之以建其极又三

司之官差除颇异禄赐非轻何知弊而不言多养

望以自进天下金谷决于群胥掊克无猒取怨四

海使 先帝宽财之命弗逮于民和气屡伤丰年

寡遇曽不谓之过乎亦由三司之官不制考限不

责课最朝受此职夕求他官直云假涂相与匿祸

天下受弊职此之由岂圣朝 之意乎冝其别制

考课重议赏罚激朝端之俊杰救天下之疲瘵其

庶㡬乎又自古国之勲臣赏延于丗今则每举大

庆必行此典自两省以上奏荐子弟并为京官比

于庶寮亦既优矣而特每岁圣节各序子弟谓

赏延黩乱已甚先王名器

乎非君危臣

节于此矣天下岂以为然哉我相府岂惜一孺之

恩不为百辟之标表乎又远𢙣之官多在寒族权

贵之子鲜离上国周旋百司之务懵昧四方之事

况百司者 朝廷之纲纪风教之户牖咸在童孺

曾无激扬使寺省之规剥床至足公卿之嗣怀安

败名未尝试难何以致远非独招搢绅之议实亦

玷钧衡之公此则禄赏未均任使未平纲纪未修

之类也斯弊已久何可极乎惟我相府能革其弊

能变其极而天下化成不为难矣晋赵王伦石勒

之徒心窥天子口责丞相岂非奸雄之人伺朝廷

之过乎又今久安之民不经涂炭劳则易怨扰则

易惊猛将谋臣威信未著况边民尚困边廪尚乏

苟有骚动馈运所艰武备未坚狄志可骋既挠之

以征战或加之以饥馑生灵愁苦奸雄奋迅鼓舞

群小血视千里此五代之鉴昭昭焉非止方𠕋之

有云抑亦耳目之可接也 我太祖皇帝 太宗

皇帝亦尝有事四方劳于馈运而生灵不敢怨奸

雄不敢动者何哉五代馀民久在涂炭乍睹明盛如

子得母纵有劳役未甚曩昔此生灵所不敢怨也

当其乘天开之运震神武之威征伐四方动如山

压况躬擐甲胄备尝艰难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此

奸雄所不敢动也所谓彼一时此一时尔 今朝

廷岂谓当时之易而不虑今时之难乎仲淹又谓

保直臣斥佞人以致君于有道者何哉有若人之

未病则苦口之药鲜进焉国之未危则逆耳之言

鲜用焉故佞人易进直臣易退其致君于有道也

难哉及其既病也药必错杂而进故鲜效焉及其

既危也言必错杂而用故鲜功焉盖佞人在矣直

臣远矣其悔之也难哉 今朝廷久安苦言而不

用者势使然矣天深戒而不变者祸可畏矣伏闻

京师去岁大水今岁大疫四方闻之莫不大忧此

天之有以戒也岂徒然乎而京师之灾甚于四方

何哉盖京师者政教之所出君相之所居也祸未

盈而天未绝故鉴戒形焉不独恐惧其使修省

其政明 国家之德尚可隆天下之道尚可行也

傥弗惧于心弗修于政渐盈于祸渐绝于天则

国家四海将如何哉或谓 国家之灾由历数之

定非政教之出若如所论则夏禹九畴之书果妖

言耶岂欲弃而焚之乎苟天下有善则归诸已天

下有祸则归诸天岂圣贤之用心哉愿 圣朝黜

术士之言奉先王之训必不谬矣必无过矣至于

保直臣斥佞人则 两宫二府之心如日星焉孰

可蔽其明乎纵有行伪而坚言伪而辩试于行事

人焉廋哉仲淹往日不极言而今极言者学陋之

人思虑未精又亲安之时上惧贻忧下惧失禄不

幸亲今亡矣 朝廷或恕之则自顶至踵皆可从

其忠也又何忧乎傥相府思变其道与 国家作

能久之计固其基本一旦王道复行使天下为冨

为寿数百年则福在 国家功在相府仲淹得与

天下生灵长见太平幸甚幸甚况盛明之代何事

而不可行乎曩者国家禁泥金之饰而久未能绝

一旦使命妇不服工人不作于今天下无敢衣者

使其馀奢僭皆如泥金之法亦何患不禁乎又如

五代以来诸侯暴酷视民如芥生杀由之 皇朝

龙兴典章一宽 真宗皇帝至仁如天尽心于此

中则举执法之吏外则创按刑之司徒流之间无

敢差者若今于教化之道复如刑名之用心亦何

患于难乎今搢绅之间多议按刑之司无益于外

亦思之未深尔如得其人纠察四方绝斯民之冤

协 先皇之志岂无益乎得人而已不可谓川之

既平可坏其防也今王刑既清王道可行此天下

士人为相府惜其时也傥疑仲淹之言求圣贤之

知为身名计则仲淹岂不能终䘮之后为歌为颂

润色盛德以顺美于时亦何必居䘮上书逾越典

礼进逆耳之说求终身之弃而自置贫贱之地乎

盖所谓不敢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是不为

身名之计明矣仲淹观前代国家当其安也士人

上书论兴亡之道非圣王贤相百不采一及其往

也则后之史臣収于简𠕋为来代之鉴仲淹今日

之言愿相府采其一二为 国家天下之益不愿

后之史臣収于简𠕋为来代之鉴狂斐之人诛赦

惟命以庙堂深严恐不得上乃敢相门之下各致

此书庶有一逹于聦明干犯台严不任战汗激切

之至






皇朝文鉴卷第一百一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