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十五

卷第一百十四 皇朝文鉴 卷第一百十五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卷第一百十六

皇朝文鉴卷第一百十五

 书

   与吴九论武学书    刘  敞

   答赵内翰书      蔡  襄

   答刘蒙书       司马 光

   与范景仁论乐书    司马 光

   与王介甫书      司马 光

    与吴九论武学书   刘  敞

前此有人自京师至言 朝廷制作武舞教之庠

中者小人窃喜以谓 太祖太宗功业轶三王徳

厚侔天地而庙乐未立雅颂未备公卿大夫乃宜

冬不裘夏不葛而日夜谋之所以使名声洋溢与

万世无穷百姓有以咏歌四夷有以观听也而阔

然寖久功烈掩塞是必 天子感焉而作乐崇徳

以荐之宗庙肆之上帝矣周室既衰  之书遂

亡于今千岁焉而吾徒乃且复得阅其蹈厉亲其

文物是千一之会也以足下方为学官所以欣然

奉书求  制度亦欲夸动下国奋扬辉光今辱

求讯乃知传者之误而国家自以边鄙未靖故立

武学以校骁鸷之士孙吴贲育之俦小人失望又

重感叹昔三代之王建辟雍成均以敦化者危冠

逢掖之人居则有序其术诗书礼乐其志文行忠

信是以无鄙倍之色斗争之声犹惧其未也故贱

诈谋爵人以徳褒人以义轨度其信壹以待人故

曰勇则害上不登于明堂民知所底而无贰心是

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曾未闻夫武学

之制也夫缦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按剑

而疾视者此所谓勇力之人也将教之以术而动

之以利其可得不为其容乎其可得无变其俗乎

吾恐虽有智者未易善其后也而况建博士之职

广弟子之员本之不知教化既寖弱矣夫战国之

时天下竞于驰骛于是乎有纵横之师技击之学

以相残也虽私议巷说有司不及然风俗犹以是

薄祸乱犹以是长学者之所甚疾仁人之所忧而

辨也若之何其效之且昔先王务教胄子以道而

不及武者非无四夷之患诚恐示民以佻也今既

示之佻矣道其已乎四方之人何观焉且足下预

其议而不能救欤吾所甚惑也足下书曰时事日

新恨不我见此独非新事乎吾既见之矣故聊以

裁答

    答赵内翰书     蔡  襄

伏蒙示下众荐黄晞奏章晞闽人与之㳺甚久以

书自喜不苟于人诚高世怀道之士足下荐之于

朝庶乎盛时无有遗材足下之存心不特为晞发

也然其奏曰石介在国子监时请晞表率生徒晞

以介诈善不冝 事  遂拒之弗往乃晞之先

见知人识虑高远也襄以谓斥介而引晞意所未

喻介好论议当时人物故众毁丛至原其所以为

心欲君侧无上邪人人为忠孝百姓无疾苦教化

明白信周公孔子之言谓太平可立致而不度世

务行之难易此介之所以修诚立节之大端也所

抵牾者夏竦党軰耳一旦介去朝奸人巧伪百端

妄造谤毁必欲赤其族然后快意赖天子圣明辨

是非故介久而自白嗟乎谓介诈善何也夫诈善

者将图冨贵取名誉也介生不免饥寒而死几斲

棺子孙流离诈善者固如是耶守已信道而不顾

世俗者伯夷叔齐是也且数百年孔子称之其论

遂定若介信道而守死者也其亦有待于后世乎

昔介之存襄以同年进士兄事而友之自介之亡

未见有如介之自信者介复生当师事之不暇以

苟容无所自立为责况敢毁之晞避介聘为学正

不肯为介下耳此特小小者岂足为晞高识远虑

哉足下与介疏知之不至然天下公议固当有闻

足下语论众所瞻望讵可雷同今毁介之人满朝

廷其箝口固不为少虽开口明介介岂遂明然卖

死友以合贵权此襄所不为而足下所见知之者

也近为寒气薄中日再食粥者七矣奉教不知疲

惫感叹颠倒

    答刘蒙书      司马 光

昔张伯松语陈孟公曰人各有性长短自裁子欲

为我亦不能吾而效子亦败矣马文渊戒兄子欲

其效龙伯高之周慎谦俭不欲其效杜季良忧人

之忧乐人之乐也光愚无似何足以望万一于古

人然私心所慕者伯松伯高而不敢为孟公季良

之行也况㓜时始能言则诵儒书习谨饬长而为

吏则读律令守䋲墨龊龊然为鄙细之人侧足于

庸俗之间不为雄俊竒伟之士所齿目为日久矣

不意去岁足下自大河之北洋洋而来游于京师

负其千镒之宝欲求良工大贾而售之乃幸顾于

陋巷因得窃读足下之文窥足下志文甚高志甚

大语古则浩博而渊微论今则明切而精至诚不

能不口夸而心服譬如窭人之子终日环绕爱玩

咨嗟传布讫无一钱敢问其直之高下亦终于无

益而已矣今者足下忽以亲之无以飬兄之无以

葬弟妹嫂侄之无以恤策马裁书千里渡河指某

以为归且曰以鬻一下婢之资五十万畀之足以

周事何足下见期待之厚而不相知之深也光得

不骇且疑乎方今豪杰之士内则充朝廷外则布

郡县力有馀而人可仰者为不少矣足下莫之取

乃独左顾而抵于不肖岂非见期待之厚哉光虽

窃托迹于侍从之臣月俸不及数万㸑桂炊玉晦

朔不相续居京师已十年嚢禇旧物皆竭安所取

五十万以佐从者之蔬粝乎夫君子虽乐施予亦

必已有馀然后能及人就其有馀亦当先亲而后

疏先旧而后亲光得侍足下裁周岁得见不过四

五而遽以五十万奉之其馀亲戚故旧不可胜数

将何以待之乎光家居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纯

衣帛何敢以五十万市一婢乎而足下忽以此责

之岂非不相知之深哉光视地而后敢行顿足而

后敢立足下一旦待之为陈孟公杜季良之徒光

能无骇乎足下服儒衣谈孔颜之道啜菽饮水足

以尽欢于亲箪食瓢饮足以致乐于身而遑遑焉

以贫乏有求于人光能无疑乎足下又责以韩退

之所为若光者何人敢望韩退之哉韩退之能为

文其文为天下贵凡当时王公大人庙碑墓碣莫

不请焉故受其厚谢随复散之于亲旧此其所以

能行义也若光者何人敢望退之哉光自结发以

来       不敢锱铢妄取于人此众人

所知也取之也廉则其施之人也靳亦其理宜也

若既求其取之廉又责其施之厚是二行者诚难

得而兼矣足下又欲使光取之于他人其尤不可

之大也微生高乞酰于邻人以应求者孔子以为

不直况已不能施而敛之于人以为已惠岂不害

于恕乎足下之命既不克承又费辞以释之其为

罪尤深足下所称韩退之亦云文章不足以发足

下之事业钱财不足以贿左右之匮急梱载而往

垂槖而归足下谅之而已

    与范景仁论乐书   司马 光

蒙示房生赤法云生尝得古本汉书云度起于黄

锺之长以子榖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

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锺之长一为一分今文误

脱之起一千三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来累黍为

赤纵置之则太长横置之则太短今新赤横置之

不能容一千一百黍则大其空径四釐六毫是以

乐声太高又尝得开元中笛及方响校太常乐下

五律教坊乐下三律皆由儒者设以一黍一分其

法非是不若以一千二百黍实管中随其短长㫁

之以为黄锺九寸之管九十分其长一为一分取

三分以度空径数合则律正矣景仁比来称此论

以为先儒用意皆不能到可以正积古之缪袪一

世之惑光窃思之有所未谕者凡数条敢书布陈

幸景仁教之景仁曰房生家有汉书异于今本光

按累𮮐求赤其来久矣生所得书不知传于何世

而相承积谬由古至今更大儒甚众曽不寤也今

其书既云积一千二百𮮐之广何必更云一𮮐之

起此四字者将安施设刘子骏班孟坚之书不冝

如此冗长也且生欲以𮮐实中乃求其长何得谓

之积一千二百𮮐之广孔子称必也正名乎必若

所云则为新尺一丈二尺得毋求合其术而更戾

乎景仁曰度量权衡皆生于律者也今先累𮮐为

尺而后制律反生于度与黍无乃非古人之意乎

光谓不然夫所谓律者果何如哉向使古之律存

则龡其声而知声度其长而知度审其容而知量

校其轻重而知权衡今古律已亡矣非黍无以见

度非度无以见律律不生于度与黍将从何生𫆀

夫度量衡所以佐律而存法也古人所为制四器

者以相参校以为三者虽亡苟其一存则三者从

可推也又谓后世噐或坏亡故载之于书形之于

物夫黍者自然之物有常不变者也故于此寓法

焉今四器皆亡不取于黍将安取之凡物之度其

长短则谓之度量其多少则谓之量称其轻重则

谓之权衡然量有虚实衡有低昻皆易差而难精

等之不若因度求律之为审也房生今欲先取容

一龠者为黄锺之律是则律生于量也量与度皆

非律也舍彼用此将何择焉景仁曰古律法空径

三分围九分今新律空径三分四釐六毫者何从

出耶光谓不然夫径三分围九分者数家言其大

要耳若以密率言之径七分者围二十有二分也

古之为数者患其空积微之太烦则上下 之所

谓三分者举成数而言耳四釐六毫不及半分故

弃之也又律管至小而黍粒体圆其中岂无负载

𤶃空之处而必欲责其丝忽不差𫆀景仁曰生以

一千二百黍积实于管中以为九寸取其三分以

为空径此自然之符也光按量法方尺之量所受

一斛此用累黍之法校之则合矣若从生言度法

变矣而量法自如则一斛之物岂能满方尺之量

乎景仁曰量权衡皆以千二百黍为法何得度法

独用一黍光按黄锺所生凡有五法一曰备数二

曰和声三曰审度四曰嘉量五曰权衡量与衡据

其容与其重非千二百黍不可于度法止于一黍

为分无用其馀若数与声则无所事黍矣安在其

必以一千二百为之定率也景仁曰生云今乐太

高太常黄锺适当古之仲吕不知生所谓仲吕者

果后䕫之仲吕耶开元之仲吕𫆀若开元之仲吕

则安知今之太高非昔之太下耶笛与方响里巷

之乐庸工所为岂能尽得律吕之正乃欲取以为

法考定雅乐不亦难乎此皆光之所大惑也君子

之论无固无我惟是之从景仁苟有以解之使莹

然明白则敢不敛衽服义岂欲徒为此𬣡𬣡也不

宣光再拜白

    与王介甫书     司马 光

光居常无事不敢渉两府之门以是久不得通名

于将命者春暖伏惟机政馀暇台候万福孔子曰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光不才不足以辱介甫为友

然自接侍以来十有馀年屡尝同僚亦不可谓无

一日之雅也虽愧多闻至于直谅不敢不勉若乃

便佞则固不敢为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

同而不和君子之道出处语嘿安可同也然其志

则皆欲立身行道辅世飬民此其所以同也向者

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未知介甫之察不察

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见介甫独负天

下大名三十馀年才高而学冨难进而易退远近

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则已起则太平可

立致生民咸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于不可

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欲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

𫆀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四

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

小吏走卒亦切切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不知介

甫亦尝闻其言而知其故乎光窃意门下之士方

日誉盛徳而赞功业未始有一人敢以此闻逹于

左右者也非门下之士则皆曰彼方得君而専政

无为触之以取祸不若坐而待之不过二三年彼

将自败若是者不唯不忠于介甫亦不忠于朝廷

若介甫果信此志推而行之及二三年则朝廷之

患已深矣安可救乎如光则不然忝备交游之末

不敢苟避谴怒不为介甫一一陈之今天下之人

恶介甫之甚者谤毁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介

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已何

以言之自古圣贤所以治国者不过使百官各称

其职委任而责成功也其所以飬民者不过轻租

税薄赋敛已逋责也介甫以为此皆腐儒之常谈

不足为思得古人所未尝为者而为之于是财利

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

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孔子曰君子

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须请学稼孔子犹鄙之以

为不知礼义信况讲商贾之末利乎使彼诚君子

𫆀则固不能言利彼诚小人𫆀则固民是尽以饱

上之欲又可从乎是知条例一司已不当置而置

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暴得美官于是言利

之人皆攘臂圜视衒鬻争进各斗智巧以变更祖

宗旧法大抵所利不能补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

所亡徒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此其为害己

甚矣又置提举句当常平广惠仓使者四十馀人

使行新法于四方先散青苖钱次欲使比戸出助

役钱次又欲更搜求农田水利而行之所遣者虽

皆选择才俊然其中亦有轻佻狂躁之人陵轹州

县骚扰百姓者于是士大夫不服农商䘮业故谤

议沸腾怨嗟盈路迹其本原咸以此也书曰民不

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伊尹为阿衡有一夫不获

其所若已推而内之沟中孔子曰君子求诸已介

甫亦当自思所以致其然者不可専罪天下之人

也夫侵官者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先施之

贷息钱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行之繇役

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敛民钱雇市佣而使之

此三者常人皆知其不可而介甫独以为可非介

甫之智不及常人也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人

之所知耳夫皇极之道施之于天地人皆不可须

臾离故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

愚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

肖者不及也介甫之智与贤过之及其失也乃与

不及之患均此光所谓用心太过者也自古人臣

之圣无过周公与孔子周公孔子亦未尝无过未

尝无师介甫虽大贤于周公孔子则有间矣今乃

自以我之所见天下莫能及人之议论与我合则

善之与我不合则恶之如此方正之士何由进谄

谀之士何由远方正日疏谄谀日亲而望万事之

得其宜令名之施四远难矣夫从諌纳善不独人

君为美也于人臣亦然昔郑人游于郷校以议执

政之善否或谓子产毁郷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

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

之薳子冯为楚令尹有宠于薳子者八人皆无禄

而多马申叔豫以子南观起之事警之薳子惧辞

八人者而后王安之赵简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諌

日有记月有成岁有要周舍死简子临朝而叹曰

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

闻周舍之谔谔吾是以忧也子路人告之以有过

则喜鄼文终侯相汉有书过之史诸葛孔明相蜀

发教与群吏曰违覆而得中犹弃敝𫏋而获珠玉

然人心苦不能尽惟董幼宰参书七年事有不至

至于十反孔明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諌曰为治

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

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私业

无旷所求皆足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

任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知之不如奴婢鸡狗

哉失其家主之法也孔明谢之及颙卒孔明垂泣

三日吕定公有亲近曰徐原有才志定公荐㧞至

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定公事有得失原辄諌

争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定公定公叹曰是我所以

贵徳渊者也及原卒定公哭之尽哀曰徳渊吕岱

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哉此数君子者所

以能功名成立皆由乐闻直諌不讳过失故也若

其馀骄亢自用不受忠谏而亡者不可胜数介甫

多识前世之载固不俟言之而知之矣孔子称有

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诗云伐柯伐柯

其则不远言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所愿乎下

事乎上不远求也介甫素刚直毎事于人主前如

与朋友争辨于私室不少降辞气视斧钺鼎镬如

无也及之官僚属谒见论事则惟希意迎合曲从

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不便

者介甫辄艴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

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如此而介甫拒

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昔王子雍方于事上而

好下佞已介甫不幸亦近是乎此光所谓自信太

厚者也光昔从介甫游于诸书无不观而特好孟

子与老子之言今得君得位而行其道是宜先其

所美必不先其所不美也孟子曰仁义而已矣何

必曰利又曰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

不得以飬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恶在其为民父

母也今介甫为政首置条例司大讲财利之事又

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

遣使者散青苖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人愁痛父

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岂孟子之志乎老子

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曰

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

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又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今

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

右者左之成者毁之弃者取之矻矻焉穷日力继

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及田野内起京

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袭故

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此岂老氏之志乎

介甫緫角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今

世浅丈夫之谋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

庶人成王戒君陈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

言同则绎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孔子曰上酌

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下不天上施自

古立功建事未有専欲违众而能有济者也使诗

书孔子之言不可信则已若犹可信则岂得尽弃

而不顾哉今介甫独信数人之言而弃先圣之道

违天下人之心将以致治不亦难乎近者藩镇大

臣有言散青苖钱不便者天子出其议以示执政

而介甫遽悻悻然不乐引疾卧家光被旨为批答

见士民方不安如此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

明主所以㧞擢委任之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

甫早出视事更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

辞虽朴拙然无一字不得其实者介甫不相识察

反督过之上书自辨至使天子自为手诏以逊谢

又使吕学士再三谕意然后乃出视事诚是也然

当速改前令之非者以慰安士民报天子之盛徳

今则不然更加忿怒行之愈急李正言青苗钱不

便诘责使分析吕司封传语详符知县未散青苗

钱劾奏乞行勘会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

人与之一决胜负不复顾义理之是非生民之忧

乐国家之安危光窃为介甫不取也光近蒙圣恩

过听欲使之副贰枢府光窃惟居高位者不可以

无功受大恩者不可以不报故辄敢申明去岁之

论进当今之急务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

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主上以介甫为心未

肯俯从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外群臣无能及

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可罢则天下

之人咸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

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系介甫之一言

介甫何忍必遂已意而不恤乎夫人谁无过君子

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何损于明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

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

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前日矣于介甫何所

亏䘮而固不移哉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

其不合也然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介甫

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

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

一陈其志以自逹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

取之则在介甫矣诗云周爰咨谋介甫得光书傥

未赐弃掷幸与忠信之士谋其可否不可示谄谀

之人必不肯以光言为然也彼谄谀之人欲依附

介甫因縁改法以为进身之资一旦罢局譬如鱼

之失水此所以挽引介甫使不得由直道行者也

介甫奈何徇此曹之所欲而不思国家之大计哉

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介甫当

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必徐得其力谄

谀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

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介甫将何择焉国武

子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自病似

之而不能改也虽然施善人亦何忧之有用是故

敢妄发而不疑也属以辞避恩命未得请且病膝

疮不得出不获亲侍言于左右而布陈以书悚惧

尤深介甫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诟骂而辱

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已



皇朝文鉴卷第一百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