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十六

卷第四十五 皇朝文鉴 卷第四十六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卷第四十七

皇朝文鉴卷第四十六

 奏䟽

   论宦官飬子      吴  及

   论宋庠        包  拯

   论燕度勘滕宗谅事张皇太过

              欧阳 修

   论杜韩范富      欧阳 修

   论狄青        欧阳 修

   论贾昌朝       欧阳 修

   论修河        欧阳 修

   论日历        欧阳 修

   论包拯除三司使    欧阳 修

    论宦官养子     吴  及

臣闻书云官司相规工执艺事以谏臣不肖亲逢

宽仁之主为执法吏辄原刑罚之本愿效愚𠂻惟

陛下幸怜赦臣以毕其说窃惟前世肉刑之设断

肢体刻肌肤使终身不息以至屦贱踊贵有鼻者

丑刑罚之滥廼如此汉文感缇萦之意谓刑者不

可复属虽欲改行为善其道无由诰于四方易之

以鞭笞曰斩左趾者笞五百劓者笞三百然已死

而笞未止外有轻刑之誉内实杀人景帝益宽之

仅有存者 祖宗鉴既往之弊蠲除烦苛顾我细

民爱同赤子始用折杖之法新天下之耳目兹盖

旷古圣贤思所未至一旦决而行之海㝢元元如

被父母之教惠泽之厚沦于骨髓矣 陛下至明

如日广覆如天高拱法宫深恻民隐何尝不申饬

群吏亲揽庶狱而疑谳屡报无不蒙生历代用刑

未尝如 本朝之清宜乎天报之以佳瑞锡之以纯

嘏 陛下方当隆盛之际未享继嗣之庆者臣窃

惑焉臣闻天地之性人为贵王者之治故当上调

阴阳下顺万物一虫鱼之细草木之微不当其宜

则执政者有罪焉耳况乎肖方圆之貎禀精粹之

灵乎失其意者宦官太众而 陛下未寤也何则

古者肉刑之一曰宫圣人除之所以重绝人之世

今 陛下不以为意使宦官之家竞求它子剿绝

人理希爵赏为门戸之庇童㓜何罪陷于刀锯因

而夭死者未易可数夫有疾而夭者治世所羞况

无疾乎有罪而宫前王不忍况无罪乎臣又闻汉

永平之际中常侍四员小黄门十人耳唐太宗定

制无逾百员臣不敢远引汉唐取必于当世请以

祖宗近事较之 陛下试观 祖宗时宦官凡几

何人今凡几何人众寡之差不待臣言而 陛下

可见臣愚以谓胎卯伤而凤凰未至宦官盛而继

嗣未育伏望 陛下顺阳春施生之令濬发德音

诏岩廊大臣详为条禁进献为宦官者一切权罢

敢有擅宫童稚者寘以重法沮者必谓权罢进献则

不足任使臣谓非不足也弊在掌典它务之过也

陛下若令宦者兼领外事则虽多而不足如令専

守中禁则虽少而有馀且宣传诏旨分干职任则

有外廷三班之臣在外何必区区于中人哉今三

班使臣待阙都下率三二岁未能补吏至于出妻

鬻子嗟怨道途和气既伤廉隅都尽抑亦内臣侵

牟员阙所致今既罢去进献绝领佗务姑可许飬

子得以为后但勿去其世耳于内臣之计则不致

伤恩于 陛下之私则不为害物若然天心必应

圣嗣必广召福祥安宗庙之策无先于此孟子有

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惟

陛下留意不胜中外幸甚干冒旒扆陨越无地

    论宋庠       包  拯

臣等今日中书传谕奉 圣旨宣示宋庠自辩及

求退等事臣等蒙 陛下擢任处之谏垣惟采取

天下公议别白贤不肖敷闻于上冀 陛下倚任

常得其人以熙大政不使贪冒非才者得计胶固

其位害败于事廼臣等之职分亦 陛下所责任

者也固不敢缘私诋欺变黒为白惑乱 陛下耳

目动揺大臣爵位以取奇誉巧资身计斯亦臣等

所自信 陛下所明照者也臣等昨于二月二十

三日具札子论列宋庠自再秉衡轴首尾七年殊

无建明少效补报而但阴拱持禄窃位素飧安处

洋洋以为得策且复求解之际 陛下降诏未及

断章庠乃从容遂止其请足见其固位无耻之甚

也今乃自辩谓臣等议论暗合己意臣等亦谓庠

本意暗合天下之议论也斯不近于欺乎 陛下

所深察矣且云无过则又不然臣等窃以前代治

世至于 祖宗之朝罢免执政大臣莫不以其谟

明无效取群议而行也何则执政大臣与国同体

不能尽心竭节灼然树立是谓之过宜乎当黜非

如群有司小官之类必有犯状挂于刑书乃为过

也唐宪宗朝权德舆为宰相不能有所发明时人

讥之终以循默而罢复守本官宪宗聪明仁爱之

主也德舆文学德行之人也当时罢免只缘循默

不必指瑕未致罪名而然也至于 祖宗朝罢免

范质宋琪李昉张齐贤亦只以不称职均劳逸为

辞矣未尝明过也近岁方乃摭拾细故托以为名

扬于外庭斯乃不识大体之臣上惑圣听有此举

措非所以责大臣之义也宋庠岂无细过臣等不

言之者盖为 陛下惜此事体臣等所陈惟 陛

下圣度详处若以为是则乞依前来札子早赐施

行傥以臣等为谤讟时宰敢肆狂妄亦乞治正其

罪重行降黜臣等无任激切俟命之至

    论燕度勘滕宗谅事张皇太过

              欧阳 修

臣昨日风闻张子奭未有归期消息贼昊又别遣

人来必恐子奭被贼拘留西人之来其意未测边

鄙之事不可不忧正是要藉将帅效力之际旦夕

来传闻燕度勘鞠滕宗谅事枝蔓勾追直得使尽

邠州诸县枷械所行栲掠皆是无罪之人囚系满

狱边上军民将吏见其如此张皇人人嗟怨自狄

青种世衡等并皆解体不肯用心朝廷本为台官

上言滕宗谅用钱多未明虚实遂差燕度勘鞠不

期如此作事揺动人心若不蚤正绝则恐元昊因

此边上动揺将士忧恐解体之际突出兵马谁肯

为朝廷用死命向前臣忝为 陛下耳目之官外

事常合采访三五日来都下喧传边将不安之事

亦闻田况在庆州日见滕宗谅别无大叚罪过并

燕度生事张皇累具奏状并不蒙朝廷答报况又

遍作书告朝廷大臣意欲达于圣听大臣各避嫌

疑必不敢进呈况书臣伏虑 陛下但知宗谅用

钱之过不知边将忧嗟搔动之事只如臣初闻滕

宗谅事发之时特有论奏乞早勘鞠行遣臣若坚

执前奏一向遂非则唯愿勘得宗谅罪深方表臣

前来所言者是然臣终不敢如此用心宁可因前

来不合妄言得罪于上不可今日遂非致误事于

国臣窃思朝廷于宗谅必无爱憎但闻其有罪则

不可不问若果无大过则必不湏要求瑕疵只恐

勘官希望朝廷意旨过当张皇搔动边鄙其滕宗

谅伏望速令结绝仍乞特降诏旨告谕边臣以不

支蔓勾追之意兼令今后用钱但不入己外任便

从宜不湏畏避庶使安心放意用命立功其田况

累度奏状并与大臣等书伏望圣慈尽取详览田

况是 陛下侍从之臣素非奸佞其言可信又其

身在边上事皆目见必不虚言今取进止

    论杜韩范富     欧阳 修

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言不逆耳不为谏故臣不

避群邪切齿之祸敢冒一人难犯之颜惟赖圣慈

幸加省察臣伏见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皆是

陛下素所委任之臣一旦相继而罢天下之士皆

素知其可用之贤而不闻其可罢之罪臣职虽在

外事不审知然臣窃见自古小人谗害忠贤其识

不远欲广陷良善则不过指为朋党欲揺动大臣

则必须诬以专权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众善

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

难为一二求瑕惟指以为朋党则可一时尽逐至

如大臣已被知遇而蒙信任者则不可以他事动

揺惟有専权是人主之所恶故须此说方可倾之

臣料杜衍等四人各无大过而一时尽逐富弼与

仲淹委任尤深而忽遭离间必有朋党専权之说

上惑圣聦臣请详言之昔年仲淹初以忠言谠论

闻于中外天下贤士争相称慕当时奸臣诬作朋

党犹难辨明自近日 陛下擢此数人并在两府

察其临事可以辨也盖杜衍为人清㥀而谨守规

矩仲淹则恢廓自信而不疑韩琦则纯正而质直

富弼则明敏而果锐四人为性既各不同虽皆归

于尽忠而其所见则各异故于议事多不相从至

如杜衍欲深罪滕宗谅仲淹力争而宽之仲淹谓

契丹必攻河东请急修边备富弼料九事力言契

丹必不来至如尹洙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洛城

事韩琦则是尹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

尹洙此数事尤彰著 陛下素巳知者此四人者

可谓公正之贤也平日间居则相称美之不暇为

国议事则公言廷争而无私以此而言可见杜衍

等真得汉史所谓忠臣有不和之节而小人谗为

朋党可为诬矣臣闻有国之权诚非臣下之得専

也臣切思仲淹等自入两府已来不见其専权之

迹而但见其善避权也夫权得名位则可行故行

权之臣必贪名位自 陛下召琦与仲淹于陜西

琦等让至五六 陛下亦五六召之至如富弼三

命学士两命枢密副使毎一命未曽不恳让恳让之

者愈切而陛下用之愈坚此天下之人所共知臣但

见避让太繁不见其専权贪位也及 陛下坚不

许辞方敢受命然犹未敢别有所为 陛下见其作

事如此乃开天章召而赐坐授以纸笔使其条事

然众人避让不敢下笔弼等亦不敢独有所述因

此又烦圣慈出手诏指定姓名専责其条列大事

而行之弼等迟回近及一月方敢略条数事仲淹

老练世事必知凡百难猛更张故其所陈志在远

大而多若迂缓但欲渐而行之以久冀皆有效弼

性虽锐然亦不敢自出意见但举 祖宗故事请

陛下择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而行更

无推避臣方怪弼等蒙陛下如此坚意委任督责丁宁

而犹迟缓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譛而曰専权

者岂不诬哉至如两路宣抚 国朝累遣大臣况

自中国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劳困

及于天下北虏乘衅违盟而动其书辞侮慢至有

责 祖宗之言 陛下愤耻虽深但以边防无备

未可与争屈志买和莫大之辱弼等见中国累年

侵陵之患感 陛下不次进用之恩故各自请行

力思雪耻㳂山傍海不惮勤劳欲使武备再修国

威复振臣见弼等用心本欲尊 陛下威权以御

四夷未见其侵权而作过也伏惟 陛下睿哲聦

明有知人之圣臣下能否洞达不遗故于千官百辟之

中亲选得此数人骤加擢用夫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谋

臣不用敌国之福也今此数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

贺于内四夷相贺于外此臣所以为 陛下惜也伏惟

陛下圣德仁慈保全忠善退去之际恩礼各优今仲淹

四路之任亦不轻矣愿 陛下拒绝群谤委信不疑使

尽其所为犹有禆补方今西北二虏交争未巳正是天

与 陛下经营之时而弼与琦岂可置之闲处㐲望早

辨谗巧特加图任则不胜幸甚臣自前岁召入谏院十

月之内七受圣恩而致身两制常思荣宠至深未知报

效之所群邪争进谗巧而正士继去朝廷乃臣忘身报

国之时岂可缄言而避罪敢竭愚瞽惟 陛下择之

   论狄青        欧阳 修

臣闻人臣之能尽忠者不敢避难言之事人主之

善驭下者常欲闻难言之言然后下无隐情上无

壅听奸宄不作祸乱不生自古固有伏藏之祸未

发之机天下之人皆未知而有一人能独言之人

主又能听而用之则销患于未萌转祸而为福者

有矣若夫天下之人共知而独其人主之不知者

此莫大之患也今臣之所言者乃天下之人皆知

而惟 陛下未知也今士大夫无贵贱相与语于

亲戚朋友下至庶民无愚智相与语于闾巷道路而

独不以告 陛下也其故何哉盖求其事伏而未

发言者难于指陈也臣伏见枢密使狄青出自行

伍号为武勇自用兵陜右已著名声及捕贼广西

又薄立劳效自其初掌机密进列大臣当时言事

者已为不便今三四年间虽未见其显过然而不

幸有得军情之名推其所因盖由军士本是小人

面有黥文乐其同类见其进用言我軰之内出得

此人既以为荣遂相悦慕加又青之事艺实过于

人比其軰流又粗有见识是以军士之心共服其

材能国家从前难得将帅经略招讨常用文臣或

不知军情或不闲训练自青为将领既能自以勇

力服人又知训练之方颇以恩信抚士以臣愚见

如青所为尚未得古之名将一二但今之士卒不

惯见如此等事便谓须是我同类中人乃能知我

军情而以恩信抚我青之恩信亦岂能遍及于人

但小人易为善诱所谓一犬吠形百犬吠声遂皆

翕然喜其称说且武臣掌机密而得军情不惟于

国家不便亦于其身未必不为害然则青之流言

军士所喜亦其不得已而势使之然也臣谓青不

得已而为人所喜亦将不得已而为人所祸者矣

为青计者自宜退避事权以正浮议而青本武人

不知进退近日以来讹言益甚或言其身应图䜟

或言其宅有火光道路传说以为常谈矣而惟

陛下犹未闻也且唐之朱泚本非反者仓卒之际

为军士所迫尔大抵小人不能成事而能为患者多

矣泚虽自取族灭然为德宗之患亦岂小哉夫小

人䧟于大恶未必皆其本心所为直由渐积以至

蹉跌而时君不能制患于未萌尔故臣敢昧死而

言人之所难言者惟愿 陛下早闻而省察之尔

如臣愚见则青一常才未有显过但为浮议所喧

势不能容尔若如外人众论则谓青之用心有不

可知者此臣之所不能决也但武臣掌机密而为

军士所喜自于事体不便不计青之用心如何也

伏望圣慈深思远虑戒前世祸乱之迹制于未萌

密访大臣早决宸断罢青机务与一外藩以此观

青去就之际心迹如何徐察流言可以临事制变

且二府均劳逸而出入亦是常事若青之忠孝出

处如一事权既去而流议渐消则其诚节可明可

以永保终始夫言未萌之患者常难于必信若俟

患之已萌则又言无及矣臣官为学士职号论思

闻外议喧沸而事系安危臣言狂计愚不敢自默

    论贾昌朝      欧阳 修

臣修伏睹近降制书除贾昌朝为枢密使旬日以

来中外人情莫不疑惧缙绅公论渐以沸腾盖由

昌朝禀性回邪执心危险颇知经术能缘饰奸言

善为阴谋以䧟害良士小人朋附者众皆乐为其

用前在政府屡害善人所以闻其再来望风畏恐

陛下聦明仁圣勤俭忧劳每于用人尤所审重然

而自古毁誉之言未尝不并进于前而听察之际

人主之所难也臣以为能知听察之要则不失之

矣何谓其要在先察毁誉之臣若所誉者君子所

毁者小人则不害其为进用矣若君子非之小人誉

之则可知其人不可用矣今日毅然立乎朝危言

正论不阿人主不附权臣其直节忠诚为中外素

所称信者君子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为非矣宦

官宫女左右使令之人往往小人也如此等人皆

以昌朝为是矣 陛下察此则昌朝为人可知矣

今陛下之用昌朝与执政大臣谋而用之乎与立

朝忠正之士谋而用之乎与宦官左右之人谋而

用之乎或不谋于臣下断自圣心而用之乎昨闻

昌朝阴结宦竖与造事端谋动大臣以图进用若

陛下与执政大臣谋之则大臣自处嫌疑实难启

口若立朝忠正之士则无不以为非矣其所称信

以为可用者不过宦官左右之人尔 陛下用贾

昌朝为天下而用之乎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乎臣

伏料 陛下必不为左右之臣而用之也然左右

之人谓之近习朝夕出入进见无时其所谗谀能

使人主不觉其渐昌朝善结宦官人人喜为称誉

朝一人进一言暮一人进一言无不称昌朝之善

者 陛下视听渐熟遂简在乎圣心及将用之时

则不必与谋议也盖称荐有渐久已熟于听矣是

则 陛下虽断自圣心不谋臣下而用之亦左右

之人积渐称誉之力也 陛下常患近岁大臣体

轻连为言事者弹撃盖由用非其人不叶物议而

然也今昌朝身为大臣见事不能公论及交结中

贵因内降以起狱讼以此规图进用今闻台谏方

欲论列其过恶而忽有此命 是以中外疑惧物

论沸腾也今昌朝未来外议巳如此若使居其位

必不免言事者上烦圣听不尔则昌朝得志倾害

善人坏乱朝政必为国家生事臣愿圣聦抑左右

阴荐之言采缙绅公议之说速罢昌朝还其旧任

则天下幸甚臣官为学士职号论思见圣心求治

甚劳而一旦用之偶失而外庭物议如此既有见

闻合思禆补

    论修河       欧阳 修

右臣伏见朝廷定议开修六塔河口回水入横垅

故道此大事也中外之臣皆知不便而未肯有为

国家极言其利害者何哉盖其说有三一曰畏大

臣二曰畏小人三曰无奇䇿今执政之臣用心于

河事亦劳矣初欲试 十万人之役以开故道既

又舍故道而修六塔未及兴役遽又罢之已而终

为言利者所胜今又复 修然则其势难于复止

也夫以执政大臣锐意主其事而又有不可复止

之势固非一人口舌可回此所以虽知不便而罕

肯言也李仲昌小人利口伪言众所共恶今执政

之臣既用其议必主其人且自古未有无患之河

今河浸恩冀目下之患虽小然其患已形回入六

塔将来之害虽大而其害未至夫以利口小人为

大臣所主欲与之争未形之害势必难夺就使能

夺其议则言者犹须独任恩冀为患之责使仲昌

得以为辞大臣得以 归罪此所以虽知不便而

罕敢言也今执政之臣用心太过不思自古无无

患之河直欲使河不为患若得河不为患虽竭人

力犹当为之况闻仲昌利口诡辨谓费物少而用

功不多不得不信为奇䇿于是决意用之今言者

谓故道既不可复六塔又不可修诘其如何则又

无奇䇿以取胜此所以虽知不便而罕肯言也众

人所不敢言而臣今独敢言者臣谓大臣非有私

仲昌之心也直欲兴利除害尔若果知其为害愈

大则岂有不回者哉至于顾小人之后患则非臣

之所虑也且事贵知利害权重轻又不得已则择

其害少而患轻者为之此非明智之士不能也况

治水本无奇策相地势谨堤防顺水性之所趋尔

虽大禹不过此也夫所谓奇䇿者不大利则大害

若循常之计虽无大利亦不至大害此明智之士

善择利者之所为也今言修六塔者奇䇿也然终

不可成而为害愈大言顺水治堤者常谈也然无

大害不知为国计者欲何所择哉若谓利害不可

必但聚大众兴大役劳民困国以试奇策而侥幸

于有成者臣谓虽执政之臣亦未必肯为也臣前

已具言河利害甚详而未蒙采听今复略陈其大

要惟 陛下诏计议之臣择之臣谓河水未始不为

患今顺已决之流治堤防于恩冀者其患一而迟塞

商胡复故道者其患二而速开六塔以回今河者其

患三而为害无涯自河决横垅以来大名金堤埽

岁岁増治及商胡再决而金堤益又加功独恩冀

之间自商胡决后议者贪建塞河之䇿未尝留意

于堤防是以今河水势浸溢今若专意并力于恩

冀之间谨治堤防则河患可御不至为大害所谓

其患一者十数年间今河下流淤塞则上流必有

决处此一患而迟者也今欲塞商胡口使水归故

道治堤修埽功料浩大劳人费物困弊公私此一

患也幸而商胡可塞故道复归高淤难行不过一

二年间上流必决此二患而速者也今六塔河口

虽云已有上下约然全塞大河正流为功不小又

开六塔河道治二千馀里堤防移一县两镇计其

功费又大于塞商胡数倍其为困弊公私不可胜

计此一患也幸而可塞水入六塔而东横流散溢

滨棣德博与齐州之界咸被其害此五州者素号

富饶河北一路财用所仰今引水注之不惟五州

之民破坏田产河北一路坐见贫虚此二患也三

五年间五州凋弊河流汪溢久又淤高流行梗

涩则上流必决此三患也所谓为害而无涯者

也今为国悮计者本欲除一患而反就三患此臣

所不谕也至如六塔不能容大河横垅故道本以

高淤难行而商胡决今复驱而注之必横流而散

溢自澶至海二千馀里堤埽不可卒修卒修之虽

成必不能捍水如此等事甚多士无愚智皆所共

知不待臣言而后悉也臣前未奉使契丹时已尝

具言故道六塔皆不可为惟治堤顺水为得计及

奉使往来河北询于知水者其说皆然虽恩冀之

人今被水患者亦知六塔不便皆愿且治恩冀堤

防为是下情如此谁为上通臣既知其详岂敢自

默伏乞 圣慈特谕宰臣使更审利害速罢六塔

之役差替李仲昌等不用选一二精干之臣与河

北转运使副及恩冀州官吏相度堤防并力修治

则今河之水必不至为大患且河水天灾人力可

回惟当顺导防捍之而已不必求奇策立难必之

功以为小人侥冀恩赏之资也况功必不成后悔

无及者乎臣言狂计愚惟 陛下裁择

    论日历       欧阳 修

臣伏以史者国家之典法也自君臣善恶功过与

其百事之废置可以垂劝戒示后世者皆得直书

而不隐故自前世有国者莫不以史职为重伏见

国朝之史以宰相监修学士修撰又以两府之臣

撰时政记选三馆之士当陞擢者乃命修起居注

如此不为不重矣近年以来员具而职废其所撰

述简略遗漏百不存一至于事关大体者皆没而

不书此实史官之罪而臣之责也然其弊在于修

撰之官惟据诸司供报而不敢书所见闻故也今

时政记虽是两府臣寮修纂然圣君言动有所宣

谕臣下奏议事关得失者皆不纪录惟书除目辞

见之类至于起居注亦然与诸司供报公文无异

修撰官只据此铨次系以日月谓之日历而已是

以朝廷之事史官虽欲书而不得书也自古人君

皆不自阅史今撰述既成必录本进呈则事有讳

避史官虽欲书而又不敢书也加以日历时政记

起居注例皆承前积滞相因故纂录者常务追修

累年前事而岁月既远遗失莫存至于事在目今

可以详于见闻者又以追修积滞不暇及之若不

革其弊则前后相因史官永无举职之时使圣朝

典法遂成于废坠矣臣窃闻赵元昊自初僣叛至

复称臣始终一宗事节皆不曾书亦闻修撰官甚

欲纪述以修撰后时追求莫得故也其于他事又

可知焉臣今欲乞特诏修时政记起居注之臣并

以德音宣谕臣下奏对之语书之其修撰官不得

依前只据诸司供报编次除目辞见并湏考验事

实其除某官者以某功如狄青等破侬智高文彦

博等败一作王则之类其贬某职者坐某罪如昨

来麟州守将及并州厐藉缘白草平事近日孙沔

所坐之类事有文据及迹状明白者皆备书之所

以使圣朝赏罚之典可以劝善惩恶昭示后世若

大臣用情朝廷赏罚不当者亦得以书为警戒此

国家置史之本意也至于其他大事并许史院据

所闻见书之如闻见未详者直牒诸处会问及臣

寮奏议异同朝廷裁置处分并书之已上事节并

令修撰官逐时旋据所得录为草卷标题月分于

史院躬亲入柜封锁候诸司供报齐足修为日历

仍乞每至岁终命监修宰相亲至史院点检修撰

官纪录事迹内有不勤其事隳官失职者奏行责

罚其时政记起居注日历等除今日以前积滞者

不住追修外截自今后并令次月供报如稍违滞

许修撰官自至中书枢密院催请其诸司供报拖

延及史院有所会问诸处不画时报应致妨修纂

者其当行手分并许史院牒开封府勾追严断其

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并乞更不进本所贵少修史

职上存圣朝典法此乃臣之职事不敢不言

    论包拯除三司使   欧阳 修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后而已用人之法

各有所宜军旅之事先材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

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

名节者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薄厚

治道之污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行于下也不能

家至而谆谆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

下而耸励其媮薄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

礼让不利于苟得不牵于苟随而惟义之所处白

刃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

所守其立于朝廷进退举止皆可以为天下法也

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也故为士者常贵名节以自

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常全名节以飬成善士伏见

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

外喧然以谓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

冀拯能执节守义坚让嫌疑而为朝廷惜事体数日

之间遽闻拯已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

天姿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

其人而代其位虽初无是心然见得不能思义此皆

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皆知可避而拯岂独不

思哉昨闻拯在台日常自至中书诟责宰相指陈前

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怒宰相不早罢之既而台中寮

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而以宋祁代之又闻拯

亦曾弹奏宋祁过失自其命出台中寮属又交章力

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

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

资望虽别加进用人岂为嫌其不可为者惟三司使

尔非惟自涉嫌疑其于朝廷所损不细臣请原其本

末而言之国家自数十年来士君子务以恭谨静默

为贤及其弊也因循苟且颓堕宽㢮习成风俗不

以为非至于百职不修纪纲废坏时方无事固未

觉其害也一旦𭶑虏犯边兵出无功而财用空虚

公私困弊盗贼并起天下骚然 陛下奋然感悟

思革其弊进用三数大臣锐意于更张矣于此之

时始增置諌官之员宠用言事之臣俾之举职由

是修纪纲而縄废坏遂欲分别贤不肖进退材不

材而久弊之俗骤见而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

或以为好讦阴私或以为公相倾陷或谓沽激名

誉或谓自图进取群言百端几惑上听上赖 陛

下至圣至明察见诸臣本以㤀身徇国非为己利

谗间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久而亦渐为信

自是以来二十年间台谏之选累得谠言之士中

间斥去奸邪屏绝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

纳谏之善从古所难自 陛下临御以来实为盛

德于朝廷补助之效不谓无功今中外习安上下

已信纎邪之人凡所举动毎畏言事之臣而政事

无巨细亦惟言事是听原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于

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过似

于激讦逐人之位似于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

明者惟无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之人所以为信

者亦以其无所利焉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

将来奸佞之人得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事

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是则圣明用諌之功一

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廉有所不为之谓

耻近臣举动人所仪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而

不为可以风天下以廉耻之节而拯取其所不宜

取为其所不宜为岂惟自薄其身亦所以开诱它

时言事之臣倾人以觊得相习而成风 此之为

患岂谓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无心尔夫心者

藏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

拯欲自信其不见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

探其物口云不欲虽欲自信人谁信之此臣所谓

嫌疑之不可不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

里晚彰直节著在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

而处之乖当其人亦可惜也伏望 陛下别选材

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

疑之迹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节不胜幸甚

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尝亲见朝廷致諌之初

甚难今又获见 陛下用谏之效已著实不欲因

拯而坏之者为朝廷惜也臣言狂计愚伏俟诛戮

皇朝文鉴卷第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