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轩尺牍/第153首

与周刺史辩办命案 编辑

弟闻:“得一知己,可以无恨。”此非徒遇合于一时,绸缪于当境也;必于形迹相暌之日,怨尤交集之中,独能确然自持,不以远疏,不以言间,斯其为知也,乃足以千古。

弟自辛酉之冬,承阁下延至宾馆,殷勤款洽,礼遇有加,私心窃幸。自喜以为阁下知我,然犹不敢必其为真知也。迨相处日久,相与日深,觉神情意气之间,诚有异乎庸众之相待者。于是嘅焉兴感,以为阁下真能知我,转笑前此之将信将疑,乃浅之乎测阁下也。是以三载以来,竭其愚诚,效其棉力,屏书峻擢,如愿而偿。自问一副热肠,一腔热血,不肯稍负所知者;良以阁下知之如此其真,而弟不以知己报之,是马逢伯乐而不鸣,剑遇张华而自晦矣。

去腊于冰天雪地中,随赴涿鹿,谳定而返。弟以事遭旡妄,携砚来永,蒙阁下知遇益厚,缱绻于临别之时,丁宁于继见之约。且也出疆有导,馈赆有文。气谊之隆,于今罕见。犹忆濒行留句云:“此身好似卢家燕,不忍抛红过别巢。”可见弟之恋恋于阁下,有不以去就易其心者。

自闻阁下解组对簿,目不交睫者累夕,两致书于左右,俱未得报。嗣柯明府除道东来,亟询颠末,少慰下念。昨晤褧亭,道阁下旦晚回任,不禁喜极而狂!惟闻议者归咎于原办之失,则弟不能无辞也。盖原验本有缢痕,复检又有血坠,且各犯所供自缢之状,与初验所填自缢之痕,确相吻合。阁下穷力研究,又未讯有殴死招供,岂能舍有凭之明验,而定无供之爰书?今议者不察,以成败为毁誉,阁下虽无一言见责,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闻之亦未免介然于中,此则弟痛心疾首,不敢隐默以任咎者也。明知孟尝门下,已无取乎鸡鸣;敢冀燕昭台前,尚见收夫马骨?特以阁下知之如此其真,而犹未能确然自持,不以远疏,不以言间,信乎知己之不可恃,而士之屈于不知己者,可胜慨欤!计秋差治道,车骑东来,尚可握手倾谈,藉明心迹。先肃寸楮,用布区区,伏维昭察不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