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古诗一 临川先生文集
卷二·古诗二
卷三‧古诗三 

题南康晏使君望云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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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父老传使君,疾呼急索初不闻。

未尝遣汲谷帘[2],三岁只望香炉[3]

云徐无心澹无滓[4],使君恬静亦如此。

飚然一去扫遗阴[5],便觉歊烦怅千里。

归田负戴子与妻,圃蔬园果西山西。

出门亭皋百顷绿,望云才喜雨一犁。

我知新亭望云好,欲斸比邻成二老。

莫嫌鸡黍数往来,为报襄阳德公嫂。

洊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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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寻东郭来,西路历洊亭

众山若怨思,惨淡长眉青。

迸水泣幽咽,复如语丁宁。

岂予久忘之,而欲我小停?

歇鞍松柏间,坐起俯轩棂。

秋日幸未暮,奈何雨冥冥。

光宅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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翛然光宅之阴,扶舆独来止中林。

千秋锺梵已变响,十亩桑竹空成阴。

昔人倨堂有妙理,高座翳绕天花深。

红葵紫苋复满眼,往事无迹难追寻。

春日晚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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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杨柳二三月,枝条绿烟花白雪。

呼僮羁我果下骝,欲寻南冈一散愁。

缘冈初日沟港浄,与我门前绿相映。

仍见袅袅垂,伫立怊怅去年时。

杏花园西光宅路,草暖沙晴正好渡。

兴尽无人檝迎我,却随倦鸦归薄暮。

老年少忻豫[9],况复病在床。

汲水置新花,取慰此流芳。

流芳秪须臾,我亦岂久长。

新花与故吾,已矣两可忘。

四皓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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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皓时,招招莫能致。

紫芝可以饱,粱肉非所嗜[10]

谷广水涣涣,山长云泄泄。

与其贵而拘,不若贱而肆。

驱九州逃,知力起经纶。

重利诱众策,颇知聚民。

颓然此四老,上友千载魂。

采芝商山中,一视

灵珠在泥沙,光景不可昏。

道德虽避世,馀风回至尊

嫡孽一朝正,留侯果知言。

出处但有礼,废兴岂所存。

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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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常值真人[11],能藏毒而宁。

能纳秽若浄,能易膻使馨。

能解身赫赫,能逆知冥冥。

日唯汝心撄,而汝耳目荧。

廓然而无营,其孰扰汝灵。

神奇实主汝[12],厥通莫之令。

嘻予岂不知,黄帝与焦螟[13]

死心而废形,乃可少闻霆。

顾今亲遘之,于吾独剽聆。

刳心事斯语,自儆以书铭。

寄蔡氏女子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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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东郭,望城西堠。

千嶂承宇,百泉绕霤。

青遥遥兮纚属[14],绿宛宛兮横逗。

积李兮缟夜,崇桃兮炫昼。

兰馥兮众植,竹娟兮常茂。

柳蔫绵兮含姿,松偃蹇兮献秀。

鸟跂兮下上,鱼跳兮左右。

顾我兮适我,有斑兮伏兽。

感时物兮念汝,迟汝归兮携幼。

我营兮北渚,有怀兮归女。

石梁兮以苫盖,绿阴阴兮承宇。

仰有桂兮俯有兰,嗟汝归兮路岂难[15]

望超然之白云,临清流而长叹。

梦黄吉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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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传失之妄[16],昼冀见而想。

岂伊不可怀,而使我心往。

山林老颠眴,数日占黄壤。

舟舆来何迟,北望屡戃恍。

西城荠花时,落魄随两桨。

岁晚洲渚浄,水消烟渺莽。

踌蹰壁上字,期我无乃迋。

游土山示蔡天启秘校[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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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林土山,近乃在眉睫。

谁谓秦淮广,正可藏一艓。

朝予欲独往,扶惫强登涉。

蔡侯闻之喜,喜色见两颊。

呼鞍追我马,亦以两黥挟。

敛书付衣囊,裹饭随药笈。

翛翛阿兰若,土木老山胁。

鼓钟卧空旷,簨簴雕捷业。

外堂廓无主[18],考击谁敢辄。

坡陀谢公[19],藏椁久穿劫。

百金买酒地,野老今行馌。

缅怀起东山,胜践比稠叠。

于时国累卵,血常喋。

外实备艰梗,中仍费调燮。

公能觉如梦,自喻一蝴蝶。

桓温适自毙,苻坚方天厌。

且可缓九锡,宁当快一捷。

彼哉斗筲人,得丧易矜怯。

妄言屐齿折,吾欲刊史牒。

伤心新城埭,归意终难惬。

漂摇五城舟,尚想浮河檝。

千秋陇东月,长照西州堞。

岂无华屋处,亦捉蒲葵箑。

碎金谅可惜,零落随秋叶。

好事所传玩,空残法书帖。

清谈眇不嗣,陈迹恍如接。

东阳故侯孙,少小同鼓箧。

一官初岭海,仰视飞鸢跕。

穷归放款段,高卧停远蹀。

牵襟肘即见,著帽耳才擪。

数椽危败屋,为我炊陈浥。

虽无膏污鼎,尚有羹濡䇲。

纵言及平生,相视开笑靥。

邯郸枕上事,且饮且田猎。

或昏眠委翳,或妄走超躐。

或叫号而寤,或哭泣而魇。

幸哉同圣时,田里老安帖[20]

易牛以宝剑,击壤胜弹铗。

追怜衰末,此土方岌嶫。

强偷须臾乐,抚事终愁惵。

予虽天戮民,有械无接折。

翁今贫而静,内热非复

予衰极今岁,傥与鸡梦协。

委蜕亦何恨,吾儿已长鬣。

翁虽齿长我,未见白可镊。

祝翁尚难老,生理归善摄。

久留畏年少,讥我两呫嗫。

束火扶路还,宵明狐兔慑。

蔡侯雄俊士,心憭形亦谍。

异时能飞鞚,快若五陵侠。

胡为阡陌间,踠足仅相蹑。

谅欲交辔语,呿子不能嗋[21]

再用前韵寄蔡天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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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侯东方来,取友无所挟。

翛翛一囊衣,偶以一书笈。

定林朝自炊,有匕或无䇲。

时时羹藜藿,镬大苦难燮。

骄顽遂敢侮,有甚观骈胁。

澹然山谷中,变色未尝辄。

始见类欺魄,寒暄粗酬接。

从容与之语,烂漫无不涉。

奇经可治疾,秘祝可解魇。

巫医之所知,瞽史之所业。

载车必百两,独以方寸摄。

微言归易悟,疾若髭赴镊。

天机信卓越,学等何足躐。

纵谈及既往,每与协。

扬雄儒,韩愈侠。

好大人谓狂,知微乃如谍。

惟知造文字,人惑鬼愁慑。

愚既改罪,眊仍易叠。

六书遂失指,隶草矜敏捷[22]

谁珍檀山刻,共赏兰亭帖。

东京一祭酒,收拾偶予惬。

少尝妄思索,老懒因退怯。

侯方习篆籀,寸管静尝擪。

深原道德意,助我耕且猎。

昔功恐唐捐,异味今得馌。

京口媚学子,追师尝劫劫。

陆赢粮,水僦湖海艓。

远求而近遗[23],如目不见睫。

伪凤易悦,真龙反惊

闻予再三叹,往往心不厌。

或自逸而走,或呿而不嗋。

或嗤元郎漫,或訾白翁[24]

铄金徒欲消,韫玉岂愁浥。

贤愚有定分,咄汝无喋喋。

跨鞍随我游,曳屣联我跕。

照泉挹清泚,跂石缘嵬嶪。

东陂数鯈鱼,西崦追蛱蝶。

翳林窥搏黍,藉草听批颊。

黄寻远莲须,红阅邻杏靥。

荏苒光景流,杨园忽无叶。

扶痾归未久,吾见喜宁帖[25]

褰裳告我去,禄仕当随牒。

萧晨秣款段,归骑得追蹑。

谓言循东路,复出西城堞。

行矣忍羁旅,无鱼勿弹铗。

天闲久索骥,骏足方腾蹀。

长驱勿骄矜,小踠亦勿惵。

鹏飞九万里,勿借风一箑。

溟波浩难穷,勉自养鳞鬣。

爵禄实天械,功名为接折。

宁能复与我,摇漾秦淮檝。

附书勿辞频,隔岁期满箧。

用前韵戏赠叶致远直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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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侯著姓,胄出实

缙云虽穷远,冠盖传累叶。

心大有所潜,肩高未尝胁。

飘飘凌云意,强御莫能慑。

辟雍海环流,用汝作舟檝。

开胸出妙义,可发蒙起魇。

词如太阿锋,谁敢触其铗。

听之心凛然,难者口因嗋。

抟飞欲峨峨,锻堕今跕跕[26]

忘情塞上马,适志梦中蝶。

若金静无求,在冶惟所挟。

载醪但彼惑,馈浆非我谍。

经纶安所施,有寓聊自惬。

棋经看在手,棋诀传满箧。

坐寻棋势打,侧写棋图贴。

携持山林屐,刺擿沟港艓。

一抨尝自副[27],当热宁忘箑。

反嗤褦襶子,但守一经笈。

亡羊等残生,朽䇲何足折[28]

欢然值手敌,便与对匕䇲。

纵横子堕局,腷膊声出堞。

樵父弛远担,牧奴停晏馌。

旁观各技痒,窃议儿女嗫。

所矜在得丧,闻此更心惵[29]

熟视笼两手,徐思撚长鬣。

微吟静愔愔,坚坐高帖帖。

未快岩谷叟,斧柯尝烂浥。

趋边耻局缩,穿腹愁危嶪。

或撞关以攻,或觑眼而擪。

或羸行伺击,或猛出追蹑。

垂成忽破坏,中断俄连接。

或外示闲暇,伐事先和燮。

或冒突超越,鼓行令震叠。

或粗见形势,驱除令远蹀。

或开拓疆境[30],欲并包总摄。

或仅残尺寸[31],如黑子著靥。

或横溃解散,如尸僵血喋。

或惭如告亡,或喜如献捷。

陷敌未甘虏,报仇方借侠。

讳输宁断头,悔悮乃批颊。

终朝已罢精,既夜未交睫。

翻然悟且叹,此何宜劫劫。

孟轲恶妨行,陶侃惩废业。

扬雄有前言,韦曜存往牒

臣抑帝手,捘侯何啻涉。

冶城子争道,拒父乃如

争也实逆德,岂如私斗怯。

艺成况穷苦,此殆天所厌。

如今,伦等安可躐。

试令取一毫,亦乏寸金镊。

以此待君子,未与协。

操具投诸江,道耕而德猎。

白鹤吟示觉海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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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声可怜,红鹤声可恶。

白鹤静无匹,红鹤喧无数。

白鹤招不来,红鹤挥不去。

长松受秽死,乃以红鹤故。

北山道人曰:美者自美,吾何为而喜?

恶者自恶,吾何为而怒?

去自去耳,吾何阙而追?

来自来耳,吾何妨而拒?

吾岂厌喧而求静,吾岂好丹而非素。

汝谓松死吾无依邪?吾方舍阴而坐露。

示安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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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深北山为家,宴坐白露眠苍霞。

手扶棁杖虽老矣,走险尚可追麏麚。

踞堂俯视何所有,窈窕樛木垂榠樝[32]

深寻石路仍有栗,持以馈我因烹茶。

示宝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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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雨转歊烦,朝云拥清迥。

萧萧碧柳软,脉脉红蕖靓。

默卧如有怀,荒乘岂无兴?

幽人适过我,共取墙阴径。

定林示道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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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登定林山,俯视东南陔。

但见一方白,莫知所从来。

湿银注寒晶,奁以青培堆。

迢迢晻霭中,疑有白玉台。

是夕清风兴,烦云豁然开。

常娥攀桂枝,顾景久徘徊[33]

杖藜忽高秋,陈迹与子陪。

壮观非复昔,平芜夜莓苔。

我所思寄黄吉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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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思兮在彭蠡,一奁寒晶径千里。

天低绀滑风静止[34],月澹星渟尤可喜。

亦复可怜波浪起,琉璃崩嵌涌颠絫。

万斛之舟簸一苇,超邑越都如历指。

岸沙雪积山云委,云半飞泉挂龙尾。

跳空散作平地水,牛乳芳甘那得比。

萝茑冥冥荫演迤,稍上寻源出奇诡。

像图释迦老子,台殿晻霭相重累。

石槽环除逗清泚,松竹靓深无虎虺。

其徒翛然弃尘滓,虽未应真终适己。

黄侯可与谈妙理,视弃荣宦犹弊屣[35]

每采紫芝求石髓,我欲从之倦游徙。

谷城公孙能若此,五老闻之当启齿。

寄声五老吾念尔,相见无时老将死。

寄朱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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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春风花几树,花边饮酒今何处。

一杯塞上看黄云,万里寄声无雁去。

世事纷纷洗更新,老来空得满衣尘。

青山欲买江南宅,归去相招有此身。

与僧道昇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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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初见我,肤腴仍洁白。

今何苦而老,手脚皴以黑。

闻有道人者,于今号禅伯。

嬲汝以一句,西归瘦如腊。

汝观青青枝,岁寒好颜色。

此松亦有心,岂问庭前柏。

跋陀罗师能幻物,幻秽为浄持幻佛。

佛幻诸天以戏之,幢幡香果助设施[37]

茫然悔欲除所幻,还为幻佛力所持。

佛天与汝本无间,汝今何恭昔何慢。

十方三世本来空,受记岂非遭佛幻。

赠彭器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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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滔天竟东注,气泽所钟贤可慕。

文章浩渺足波澜,行义迢迢有归处。

中江秋浸两崖间,溯洄与我相往还。

我挹其清久未竭,复得纵观于波澜。

放言深入妙云海,示我仙圣本所寰。

楞伽我亦见髣髴,岁晚所悲行路难。

赠王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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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王居士,与子俱学佛。

以财供佛事,不自费一物。

赠李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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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山水人,而常寓城郭。

毫端出窈窕,心手初不著。

我闻大梵天,擎跨鸡孔雀。

执铃扬赤幡,浩劫浄无作。

佳哉子能图,可以慰寂寞。

相与验其真,他年在寥廓。

  1. 龙舒本无“南康”二字。“使君”,原作“史君”,据龙舒本改,本诗正文同改。
  2. “帘”,听香馆本作“廉”。
  3. “岁”,龙舒本作“载”。
  4. “澹”,龙舒本作“静”。
  5. “飚”,龙舒本作“歘”。
  6. 龙舒本题作“光宅寺二首”,此为第一首。
  7. 龙舒本题作“散愁”。
  8. 龙舒本题作“绝笔”。
  9. “忻”,龙舒本作“懽”。
  10. “粱”,原作“梁”,据听香馆本改。
  11. “常”,刻本作“尝”。
  12. “主汝”,刻本作“汝主”。
  13. “与”,刻本作“觉”。
  14. “纚”,龙舒本作“洒”。
  15. “汝”,龙舒本作“女”。
  16. “妄”,原校:“一作悲”。
  17. “秘校”二字,原无,据目录及龙舒本、光启堂本、听香馆本补。
  18. “外”,刻本、龙舒本作“升”。
  19. “冢”,龙舒本作“家”。
  20. “帖”,龙舒本作“怗”。
  21. “子”,刻本作“予”。
  22. “捷”,龙舒本作“揵”。
  23. “遗”,龙舒本作“违”。
  24. “嗫”,光启堂本、听香馆本作“赫”。
  25. “帖”,龙舒本作“怗”。
  26. “锻”,龙舒本作“铩”。
  27. “抨”,光启堂本作“枰”。
  28. “折”,龙舒本作“挟”;听香馆本作“慑”。
  29. “惵”,光启堂本作“堞”。
  30. “拓”,光启堂本作“招”。
  31. “尺”,光启堂本作“大”。
  32. “榠”,光启堂本、听香馆本作“枳”。
  33. “景”,光启堂本作“影”。
  34. “绀”,光启堂本、听香馆本作“绯”。
  35. “宦”,刻本、龙舒本作“官”。
  36. 龙舒本题作“佛幻”,题注“重”。
  37. “果”,龙舒本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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