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西夏书事卷十四 
青浦吴广成西斋
卷十五

康定元年契丹重熙九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三年夏四月,西蕃磨唃毡谋攻凉州。

磨唃毡与父唃厮啰猜阻,虽各治一城,别立文法,然终不能统摄诸蕃。宝元中,中朝欲兼抚之,命为顺州团练使。磨唃毡感恩上表,言有兵二万,愿取西凉,请遣使𧅰,仁宗诏嘉之。

五月,取塞门砦,执砦主高延德,遂破安远诸砦。

塞门,蕃部旧址,在芦子关南,距金明二百里,向属夏州。淳化中,金明守将李继周开治塞门、鸦儿两路,建砦其地。然与延州相距,路无人烟,一水屈曲,涉渡五十七处,势殊孤绝。元昊于二月中,自延州退兵金明,遣首领约遇、没兀等部蕃骑七百馀,在塞门旁近驻泊,己率大众攻之。砦中兵才千人,坚守五月,屡告急于鄜延总管赵振;振遣百馀人来援。《赵振别传》︰元昊围塞门,有军士赵义亡归延州,言︰“元昊尝杀犬,与延德誓,使为内应。”振信之,故不敢救。与《宋史‧振传》异。元昊尽歼之。声言中国已弃此砦,力破之。杀兵马监押王继元,执砦主内殿承制高延德,悉取其粮草器甲。毕氏《续资治通鉴》云︰据《涑水记闻》,振移书延德言︰“可守则守,不可守,宜㧞兵民以归。”延德城守半载,振卒不救,乃率众弃城。夏兵据险邀之,与众俱没。李氏《长编》颇采之。然《长编》于五月甲子但书“元昊陷塞门,执延德”,不书“弃城走”。《宋史‧赵振传》亦不载移书事。乘胜围安远,天风雨,路泥淖,蓬蒿深没人膝。元昊虑延州援师至,伏兵浑州川以邀归路。安远失援,亦破。于是分兵旁取栲栳、黑水等砦,五龙川一带边户焚掠殆尽。《宋史‧夏国传》︰夏人攻金明,执都监李士彬,破安远、塞门、承平诸砦。范仲淹庆历元年正月《奏疏》云︰请以二月半合兵万人,自永平砦进筑承平砦,俟承平毕功,又择利进筑,以牵制元昊。而《仁宗本纪》︰夏五月,元昊陷塞门,又陷安远。李氏《长编》︰五月甲子,元昊陷塞门。乙亥,陷安远。并不载破承平事。惟韩琦《奏议》云︰栲栳、塞门、安远、黑水等砦,自为元昊所破,直至延州,更无障蔽。其承平、长寕、南安等砦,亦当时仓猝弃之。是永平乃中国自弃者。《夏国传》谓元昊破,误。 欧阳修曰︰元昊假借名号以威其众,先击砦堡之易取者一二,然后训养精锐,为长久之谋。故其来也,虽胜而不前,不败而自退,所以诱吾兵而劳之也。或声言击吾东而击西,或声言击吾西而击东,乍出乍入,所以使我兵分备多而不得减息也。吾欲速战,彼则持重以养锐;坐以待战,彼则敛避而不来。直待中国已困,民力已疲,又或中有水旱之灾,调敛不胜,盗贼四起,彼乃奋其全力,尽锐深入。观其始告称帝,迄上嫚书,逾年不出,一出则锋不可当,执劫蕃官,捦获将帅,多礼不杀,此其阴谋所蓄,岂伊朝夕之故哉!

华州生张元、吴昊来投,官之。

华州生曰张、曰吴者,王巩《闻见近录》以张元为许州人,疑误。负气倜傥,有纵横才。累举不第,熊克复《九朝通鉴》、李氏《长编》谓张元为华州进士,又“元”作“源”,俱误。薄游塞上,觇览山川风俗,慨然有志经略,耻于自售,放意诗酒,出语惊人,田画《承君集》,张有《鹰诗》云︰有心待搦月中兔,更向白云头上飞。又云︰好著金笼收拾取,莫教飞去别人家。吴亦有诗,欲谒韩、范二帅,耻自屈,乃刻之石上,使人拽于市而哭。其后与《容斋三笔》所记同。《闻见近录》又载︰元客于长葛间。县河有蛟,长数丈,每饮水转桥,人为断行。一日,蛟方枕石饮,元自桥上负大石中蛟,宛转而死,血流数里。又每夜游山林,口吹铁笛,群盗皆闻声而避。是其桀骜不羁,不特诗语惊人也。而边帅皆莫之知,伥无所适。闻元昊屡窥中国,遂西走。《闻见近录》云︰元为县宰所笞,乃逃诣元昊。过项羽庙,沽饮极酣,酬酒像前,悲歌“秦皇草昧,刘、项起吞并”之词,大恸而行。既入国,二人自念不出奇无以动听,各更其名,相与诣酒肆,剧饮终日,引笔书壁曰“张元、吴昊饮此”。逻者执之,元昊责以入国问讳之义,二人大言曰︰“姓尚未理会,乃理会名耶?”时元昊尚未更名曩霄,所上表奏,仍用中国赐姓也。闻言悚然,异而释之,日尊宠用事,后入宼方略多二人导之云。
按︰昔魏公叔痤荐卫鞅于惠王曰︰“不用,即杀之。”王以为悖而不听。后鞅入秦,遂强秦而弱魏。盖怀才之士不为我用,即为敌资。况负气倜傥,纵横不羁,如二人者乎!顾是时韩、范主兵,需才孔亟,凡智能之士无不位置攸宜,器使各当,而独于二人失之,岂非天哉!

夏州民韩福内附。

福初名怀亮,见元昊僭侈日盛,自夏州内奔,请攺名自效。仁宗诏隶神卫军。后从任福破白豹城有功,补承局,寻迁三班借职。
按︰张、吴以中国士人甘投夏国,律以《春秋》去夏就夷之义,罪岂能辞?福乃羌属小民,独能洁身慕义,亦可嘉矣。比书于册,使后世之士有如张、吴者,闻福之风,或愧而止欤!

六月,岁星犯井钺。秋七月,又犯东井。

在井十三度。

分兵攻金明。

元昊久驻金明,朝廷使鄜延钤辖张亢、都监王达率兵击之,始退。延州兵马都监周美请于安抚副使范仲淹曰︰“夏人新得志,势必复来。金明当边冲,若不亟完,将遂失之。”仲淹因属美城焉。《宋史‧明镐传》︰为陜西转运使。元昊宼延州,破金明砦,既去,议修复其城。镐以百馀骑,督将士,一月而成。李氏《长编》所载同。与《周美传》异。数日,元昊使兵攻之,阵于延州城北三十里,与美力战,抵暮不解。美徙军山北,多设疑兵,将士望见以为救至,引还。既而复出艾蒿山,至郭北平与美兵夜斗。美令部卒持炬从间道上山,四面大噪,众惧而走,失牛、羊、橐駞、铠甲数千计。
附︰《辽史‧杜防传》︰重熙九年,夏人侵宋,宋遣郭祯来告,请与夏和。上命防使夏解之,如约罢兵,各归侵地。考《兴宗纪》,九年秋七月癸酉,宋遣郭祯以伐夏来报,遣枢密使杜防报聘,不言如夏解和,《传》疑误。

九月,攻三川砦,围镇戎军,大掠。

泾原素称冲要,自镇戎至渭州,沿泾河大川直抵邠、泾,略无险阻,虽有城池,尽据平地,与夏国路径交杂。元昊率兵径攻三川砦,杀西路都巡检使杨保吉,败都监刘宗、李纬等兵。进攻狮子、定川堡,守将三班借职郭纶《实录》及韩琦《奏议》并作“伦”。据苏辙《栾城集》有《郭纶传》,载纶守定川事差详。今从之。固守,不能下。掠刘璠堡,降指挥王遇、都虞候刘用。《宋史‧范祥传》︰祥通判镇戎军。元昊围城急,率将士拒退之。遂筑刘璠、定川二堡。与《夏国传》异。连破干河、干沟、赵福三堡,围镇戎。泾州驻泊都监王珪以三千骑由瓦亭来援,遇于狮子堡,挥兵围之数重,珪奋力斗,破围出。会日暮,珪语其下曰︰“兵法以寡击众,利在暮。”复入阵索战,有骁将持皂旗出枪直珪胸,伤其右臂。珪以左手杵脑碎之。又一将以枪进,复毙之。夏兵大惊,将引还,会珪以马中流矢退。元昊留军大掠三日,闻泾原钤辖郭志高率大兵趋三川,乃还。

环庆官军入白豹城,师还复之。

元昊之围镇戎也,安抚副使韩琦使环庆副总管任福率兵七千,声言巡边,自庆州东路华池、凤川镇,趋七十里至柔远砦,大犒蕃部,即席部分诸将夜抵白豹城,范冲淹《奏议》︰延安之西,庆州之东,夏界百馀里,侵入汉地,中有金汤、白豹、后桥三砦,阻绝延、庆二州所经过道路,使兵势不接,䇿应迂远。平明克之,破荡骨咩等四十一族,捦团练使一人、蕃官四人,蕃部走匿土埪中,福焚杀之。又烧积聚仓场、酒务及太尉衙。元昊恐延、庆合兵,兴州有失,急回师援,官军已退。令骑蹑其后,神木北路都巡检范恪引兵伏崖险,俟半渡邀击,元昊与战不胜,乃还。城中焚毁一空,令蕃众修葺居之,益兵为守,于是白豹复固。《西夏本末》︰康定元年九月,范仲淹令任福出师往攻夏白豹城,破之。而《宋史》属之《韩琦传》。 周礼曰︰元昊兵宼三川,官军不能御。琦使任福夜攻白豹,破其族属,焚其积聚。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

设铁冶务于夏州。冬十月,官军分道来攻,拒却之。

夏众甲胄皆冷鍜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弩可入。盖夏州多铁,州东设铁冶务,去河东麟、府界黄河西约八十里。先是,部署葛怀敏出保安军北木场谷,由嵬年岭袭破夏兵数千人,逐之,直逼夏州而还。于是知延州范仲淹谋取铁冶务,以图夏州,复遣怀敏与麟府都监朱观率兵分六道掩袭。观等入界,破一十馀砦、族帐二十馀处,抵洪州。夏人结砦捍拒,阴令横山蕃部尽据险要,出邀官军后,怀敏等战不胜,再宿而退。 田况曰︰夏界诸处设备甚严,官兵入界,谓之打虏,所获无几,陷没极多。如郝仁禹打瓦娥族,亡三百四人,无所获;任政打闹讹堡,亡百九十三人;秦凤部署司打陇波族,亡九十六人,各获首一级;其馀大亡小获,无足言者。至于刘谦、高继嵩等破厐青诸族,朱观等入洪州牵制,皆为有功者也。然无不杀戮老弱,以增首级。此皆吾民,既沦于异域,而又无辜被𢦤,反使遗民称冤西界,以求复仇。吁!可愧也已!

进兵争青涧城,败于归娘谷。

夏国芦子平扼金明要路,元昊留兵戍守,范仲淹遣侍禁黄世寕攻破之,然地远不能守,延州东路鲜籓篱。鄜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兴之,以当敌冲,右可固延安之境,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仲淹为请于朝,令世衡董其役。城成,赐名青涧,以世衡知城事。元昊攻之不能克,退驻归娘谷。仲淹遣阁门祗候张继勲更番袭击,夏兵屡败,相戒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

十一月,筑遮鹿砦,以绥州狗儿厢主守之,已而战殁。

元昊见延州筑青涧城,又闻都监朱吉驻延安砦,防东路;指挥王信、张建侯、黄世寕驻保安军,扼中路;巡检刘政驻德靖砦,控西路;指挥张宗武等分屯敷政诸要害,密布兵马,声势日盛。乃于绥州界外修筑遮鹿、要册二砦,使狗儿厢主戍兵御之。范仲淹遣兵马监押马怀德以所部掩袭,厢主督兵出战,怀德射杀之。于是要册、海沟、茶山、龙柏、安化等砦皆不守。

侵陇干城。

初,曹玮知渭州,于六盘山外陇干川筑陇干城,欧阳修《王尧臣墓志》作“笼竿城”。以蔽萧关、鸣沙诸路,厚集土兵守之,曰︰“异日秦、渭有警,此必争之地也。王尧臣《奏疏》︰陇干城,蕃、汉交易,市井富庶,与近边州郡不同。其地去夏界则路甚平易,去中国则有山川之阻,所以夏必窥伺。元昊攻鄜延、泾原不得志,谋犯秦、渭,由生羌同家堡入,围陇干。提点陕西刑狱刘兼济将千馀骑御于黑松林,夏兵不能进。兼济,平之弟也。

十二月,庆州官兵入十二盘,咄当、迷子二砦溃。

元昊计数黠,赏罚明,蕃部受约束者无不尽力为用。庆州界北十二盘及咄当、迷子二砦,并戎人保聚处,元昊入边,辄举烽扬尘作援应势。庆州将范恪会诸道兵攻之,抵十二盘,蕃众拒战甚力。恪中流矢,不顾己,视炮石中有火爂者,恪取号于众曰︰“夏兵矢尽,用灶下甓矣!”士卒闻之,争奋破十二盘。于是咄当、迷子族户皆委砦徙帐而北。

庆历元年契丹重熙十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四年春正月,泾原官军袭威福军,遣蕃官骨披等伪降,不纳。

黑山威福军驻黄河西,泾原都监桑怿率兵袭之,焚族帐,掠马駞甚众。元昊遣指挥骨披等四人诈投怿军,设誓愿为中国效力。怿以告安抚使韩琦,琦不可。
附︰李氏《长编》︰正月乙亥,并代部署司言西兵宼麟、府二州,请发鄜延等路兵马入西界,以牵制其势。考《宋史‧夏国传》,是时元昊尚未攻麟、府,《长编》不知何据。

归塞门砦主高延德于延州请和,安抚副使范仲淹使以书来。

元昊知骨披等计不行,归延德诣延州,与范仲淹约和。刘温润《西夏须知》︰元昊虽数胜,然亦死亡疮痍殆半。又诛杀不常,肘腋数叛,终不能大斥境土。而中国兵益练习,名将稍出,颇究敌中情状,元昊始欲臣矣。乃归塞门砦主高延德乞和。《宋史‧夏国传》因纪此事于七月攻麟州、破寕远砦后,殊误。仲淹见未具表奏,且书有僭号,不可以闻。李氏《长编》云︰延德之来,初无书也。而毕仲游作《孙沔神道碑》云︰高延德奉书至延州,已送阙下。据此则书固有之,然以为送阙下则误。乃自为书,遣监押韩周、张宗永同延德还。《西夏本末》︰延德被执,后放归汉界,遂配远方。与《长编》所载异。致元昊曰︰“高延德至,传大王之言,以休兵息民之意请于中国,甚善。又为前者行人不达而归,故未遣亲信,不为书翰,然词意昭昭,有足信矣。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固当尽诚奉答。曩者景德初,两河休息,中外上言,以灵、夏数州本为内地,请河朔之兵,合关中之力,以图收复。我真宗皇帝文德柔远,而先大王归向朝廷,心如金石,言西陲者一切不行,待先大王以骨肉之亲,命为同姓,封为夏王,旌旗车服,极王公之贵,恩信崇厚,始终不衰。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忠顺之功所致也。自先大王薨背,今皇帝震悼累日,遣使吊赙有加礼,以大王嗣守其国,爵命隆重,一如先大王。大王以青春袭爵,不知真宗有天地之造,违先君之誓书,遂僭位号,累遣人告于朝廷,归其旌节,中外惊愤,请收行人,僇于都市。皇帝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持一方,念先帝岁寒之本意,故夏王忠顺之大功,岂一朝之失而骤绝之,乃不杀而还。假有本国诸蕃之长抗命于大王,而能含容若此乎?省初念终,天子何负于大王?前代故事,诸侯干纪,即日追夺爵命,购求罪首。朝廷宽大,至于半年,有司屡告,方令下诏,此国家旧章,不获已而行也。二年以来,疆事纷起,耕者废耒,织者废杼,且使战守之人日夜竞为豺虎吞噬,边界萧然,岂独汉民之劳敝耶?天子遣仲淹经度西事,命之曰‘有征无战,不杀无辜,王者之师也’。仲淹拜手稽首,敢不夙夜于怀?至边之日,诸将士多务小功,不为大略,未副天子之意。仲淹与大王虽未尝高会,向者同事朝廷,于天子则父母也,于大王则兄弟也,岂有孝于父母而欲害于兄弟哉?可不为大王一二陈之。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语言皆从本俗,而称号独与中朝侔,岂欲以契丹自帝比乎?夫契丹自石晋朝有援立之功,久僭尊号;若大王则世受天子厚恩,如诸蕃有叛者,大王当为霸主,率诸侯伐之,则世世有功,王王不绝,乃欲拟契丹之称,究其体势,昭然不同也。昔在五代,群雄咆哮,生灵涂炭,后唐明宗祈天生圣人,以救天下。是年,我太祖皇帝应运而生,及历试诸艰,中外欣戴,受惮于周,不血一刃,四海大定,岂非应天顺人之至乎?太宗皇帝圣文神武,表正万邦。真宗皇帝奉天体道,清净无为,与契丹通好,受先大王贡礼,自𦍯天下熙然同春。今皇帝早朝至晏,从谏如流,有忤雷霆,虽死必赦。故四海望如父母,真《传》所谓‘以仁获之,以仁守之,百世之朝’也。仲淹料大王建议之初,人必谓边城少备,士心不齐,长驱而来,所向必克。今强人猛马,奔冲汉地,二年于兹,汉之兵民盖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肯归大王,此可见圣宋仁及天下,邦本不摇之验也。今边士训练日精,恩威已立,将帅而下,莫不效命,争议进兵。招讨司现统兵四十万,约五路入界,著律曰‘生降者赏,杀降者斩;获精强者赏,害老弱妇女者斩;遇坚则战,遇险则夺;可取则取,可城则城’。纵未能入贺兰之居,彼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王自祸其民,而官军之势不获已也。仲淹又念皇帝‘有征无战,不杀无辜’之训,尝与招讨太尉夏公、经略枢密韩公窃议其事,莫若通问大王,以息兵争,以重民命,其美利甚众也。盖大王能以爱民为意,礼下朝廷,复其王爵,承先王之志,天下孰不称贤?一也。倘众多之情,三让不获,则如汉、唐故事,单于、可汗之称尚有可稽,于本国语言为便,复不失其尊大,二也。但臣贡上国,存中外之体,不召天下之怨,不速天下之兵,使蕃、汉之人复臻康泰,无死伤相枕、哭泣相闻之惨,三也。又,大王之府用或阙,朝廷每岁必有物帛厚赐,为大王助,四也。又,从来入贡,使人止称蕃吏之职,以避中朝之尊,按汉诸侯、王相皆出真拜;又,吴越王钱氏有承制补官故事,功高者受朝廷之命,亦足隆大王之体,五也。昨有边臣上言,乞以官爵、金帛招致蕃部首领,仲淹亦已请罢。大王告谕诸蕃首领,不须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则遐迩同太平之乐,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僇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主,以报国士之知,惟同心向顺,自不失富贵,而宗族必更优恤,七也。又马駞牛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得其所,八也。大王如以仲淹为可从,则君臣同利;不从,则彼此相伤,忧患何时息哉?惟仁人择焉。”
按︰是时经略西事,韩主用兵,范主招纳。尝有夏人杜文广至延州,言西界闻会兵入讨,国中呼集点配,迁徙惊扰。使乘此时令诸将直捣兴、灵,疾雷不及掩耳,元昊善谋,亦难为备。乃朝议迁延,元昊因顺仲淹之说,遣使约和,盖其志犯秦、渭,惟恐延州赴援,籍此为款兵计耳。仲淹遗书答之,堕其术中矣。

西夏书事卷十四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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