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先生全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四
象山先生全集 卷第二十四 宋 陆九渊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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𧰼山先生全集卷之二十四
䇿问
问语有之曰人之相去如九牛毛或者疑其言之过
晋人有解之者曰巢许逊天下而市道小人争半钱
之利此其相去何啻九牛毛哉其言诚辩矣然尝病
其意之未广先儒论人之量曰有天地之量有江海
之量有钟鼎之量有斗筲之量其意广矣而尝叹乎
言之难备生乎天地之间具人之形体均之为人也
品类差等何其若是之相辽绝哉今夫天下之俗固
不可以言古然蒙先王之泽士之求尧舜孔子之
道者日众而儒宫学馆之间有父兄之所教有师友
之所讲磨而考其所向则有常人之所耻者此其与
求尧舜孔子之道而期扵必至何啻九牛毛哉二三
子各悉究其日履之所乡尝试相与共评斯语母徒
为场屋课试之文试言人之所以相去若是辽绝者
何故已之𰚾质巳之趋乡当在何地今日之用心今
日之致力者其实何如将有所考焉
问齐欲东帝邹鲁之臣妾肯死而不肯从之秦欲
西帝鲁仲连肯死而不肯从之夫以齐秦之强力
足以帝天下而卒沮扵匹夫之一辞固国不以山谿
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孟子之言扵是信矣西
汉不崇礼义好言时宜叔孙通陆贾之徒号称以儒
见用综其实殆未有以殊扵奇谋秘计之士也高祖
宽大长者之称见扵起兵之日惟恐沛公不为秦王
则长安之民所以爱戴之者亦可谓深且素矣以
文景之仁爱武宣之政令所以维持之者亦后世所
鲜俪元成哀平虽浸以微弱亦非有𭧂鸷虐之行
然区区新莾举汉鼎而移之若振槁叶天下慑然莫
之敢争东都之兴光武之度不洪扵高祖明帝之察
慧有愧扵文景多矣章帝之仁柔殆伯仲扵元成之
间自是而䧏无足讥矣然绵祀埒扵西汉以曹操之
强其所自致者不后扵高光然终其身不敢去臣位
视天下有孔北海如孺子之有严师傅凛然扵几席
之上而不敢肆也推其所自则尊礼卓茂以为太傅
投戈讲艺息马论道讲论经理夜分乃𥧌殆未可以
文具而厚非之也扵身扵家扵国扵天下𥘉不可以
二理观二三子盍自其身而观之以及扵家扵国扵
天下而备论夫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
革之利之道有道之世士传言庶人谤扵道商旅议
扵市皆朝廷之所乐闻而非所禁也有䏻究唐虞三
代之政论两汉之得失以及乎当世之务者其悉书
之毋𨼆
问异端之自周以前不见扵传记后世所同信其
为夫子之言而无疑者惟春秋十翼论语孝经与戴
记中庸大学等篇论语有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之
然不知所谓异端者果何所指至孟子乃始辟杨墨
辟许行辟告子后人指杨墨等为异端孟子之书亦
不目以异端不知夫子所谓异端者果何等𫆀论语
有曰乡原德之贼也孟子亦屡言乡原之害若乡原
者岂夫子所谓异端𫆀果谓此等则非止乡原而巳
也其他亦有可得而推知者乎孟子之后以儒扵
当世者荀卿杨雄王通韩愈四子最著荀子有非十
二子篇子思孟轲与焉荀子去孟子未远观其言甚
尊孔子严王霸之辨隆师隆礼则其学必有所传亦
必自孔氏者也而乃甚非子思孟轲何耶至言子夏
子㳺子张又皆斥以贱儒则其所师者果何人而所
传者果何道𫆀其所以排子思孟轲子夏子㳺子张
者果皆出其𥝠意𥝠而举无足稽𫆀抑亦有当考
而论之者𫆀老庄盖后世所谓异端者传记所载老
子篕出扵夫子之前然不闻夫子有辟之之孟子
亦不辟老子独杨朱之学考其源流则出扵老氏然
亦不知孟子之辞略不及扵老氏何𫆀至杨子始言
老子槌提仁义绝㓕礼乐吾无取焉耳然又有取扵
其言道德韩愈作原道始力排老子之言道德佛入
中国在杨子之后其事与其书入中国始扵汉其道
之行乎中国始扵梁至唐而盛韩愈辟之甚力而不
胜王通则又浑三家之学而无所讥贬浮屠老氏
之教遂与儒学鼎列扵天下天下奔走而乡之者盖
在彼而不在此也愚民以祸福归乡之者则佛老等
以其道而𭣣罗天下之英杰者则又不在扵老而在
扵佛故近世大儒有曰昔之入人也因其迷暗今之
入人也因其高明谓佛氏之学也百家满天下入者
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污之此庄子所以有
彼是相非之也要之天下之理唯一是而巳彼其
所以交攻相非而莫之綂一者无乃未至扵一是之
地而然𫆀抑亦是非固自有定而惑者不可必其解
蔽者不可必其开而道之行不行亦有时与命而然
𫆀道固非𥘉学之所敢轻议而标的所在志愿所向
则亦不可不早辨而素定之也故愿与诸君熟论而
深订之
问夫子生扵周末自谓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当时
从之游者三千门人高弟如宰我子贡有若之徒所
以推尊之者至谓贤扵尧舜谓自生民以来未之有
谓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䏻违也千载之后未
有以其言为过者古圣人固多至推以为斯道主则
惟夫子苟有志于斯道者孰不愿学夫子删诗定书
系周易作春秋传曽子则有孝经子思所传则有中
庸门人所记则有论语简编虽出煨烬而西都捜求
参校之详犹足传信凡此固夫子所以诏教后世而
后世所以学夫子者亦未有舍此而䏻得其门者也
论语载当时问答与畴昔训词既不得亲炙扵当时
则视其所载亦可以如亲闻扵当时也然学必有业
不知当时在夫子之门者业果安在由治千乘之赋
求宰百乘之家赤可使与宾客言二三子盖自谓其
䏻而夫子亦以是许之不识其在夫子之门独以是
为业乎抑亦所学扵夫子者又不在是也他日独立
伯鱼过庭乃使学诗既学矣他日乃使之学礼不识
伯鱼之未学诗也亦有所学乎无也既学礼矣亦有
所学乎无也小子何莫学夫诗又曰兴扵诗夫子盖
屡教人以学诗不识凡居夫子之门者举皆以学诗
为业乎陈亢固在弟子列乃问伯鱼而后闻诗闻礼
无乃先是未知其乎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此固门
弟子纪述之辞然亦必有所据而言所谓文行忠信
者果何如而以为教也三千之中独荐颜渊为好学
而称之则曰终日不违如愚曰三月不违仁曰不改
其乐曰不迁怒不贰过不识亦有可得而知者乎读
论语者固当求所以为学之方日肄之业故愿与诸
君论其所疑夫子之所以教人与当时门弟子之所
以学扵夫子者苟不在是而今日学者之所患亦不
在是则亦愿与诸君备论而索言之毋略
问圣人备物制用立成噐以为天下利是故网𦊙耒
耜杵臼作而民不艰于食上栋下宇以待风雨而民
不病于居服牛乘马刳舟剡楫而民得以济险弦弧
剡矢重门击柝而民得以御𭧂凡圣人之所为无非
以利天下也二典载尧舜之事而命羲和授民时禹
平水𡈽稷䧏播种为当时首政急务梁惠王问何以
利吾国未有它过而孟子何遽辟之峻辩之力夫子
亦曰君子喻扵义小人喻扵利樊迟欲学圃亦斥以
为小人何也孟子曰我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
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辟𡈽地充府库约与国
战必克此其为国之利固亦不细而孟子顾以为民
贼何也岂儒者之道将坐视𡈽地之荒芜府库之空
竭邻国之侵陵而不为之计而徒以仁义自觧如徐
王宋襄公者为然𫆀不然则孟子之亦不可以
卤莾观而世俗之蔽亦不可以不深究而明辨之也
世以儒者为无用仁义为空言不深究其实则无用
之讥空言之诮殆未可以苟逃也愿与诸君论之
问古不以科举取士天下之从事者不专扵文至汉
始射䇿决科然仕进者不一途习其业者未始专且
重也绵延以至扵唐进士为重选习其文者殆遍天
下至于今不变文宜益工扵古然六经之文先秦古
书自汉而视之巳不可及由汉以𨹓视汉之文又不
可及矣唐三百年文章宗伯惟韩退之其次柳子厚
而二人皆服𭙶西汉之文章恨悼当世鲜有䏻共兴
者何𫆀夫文一也岂科举之文与古之文固殊而不
可同𫆀何其习之者益专且众而益不如也言而不
文行之不远子以四教文与居一焉文固圣人所不
废也然夫子四科善言德行者不在言语之科而言
语又不与文学自小子应对至扵会同之相四方之
使言语之用亦重矣而反不与文学则所谓文学者
果何所习而何所用𫆀科举取士未遽可变而诸公
扵科举之习亦未䏻遽免方将朝夕从事扵文其所
以为文者可不深知乎愿与诸君论之
问尽信书不如无书理固然也然自书出煨烬千有
馀年其更贤知多矣则所同尊而信之者固不可㮣
以书不可尽信而不之信也然亦不可以人之所同
信而苟信之而弗之思也观古人之书泛然而不得
其实则如弗观而巳矣孔子恶乡原语孟载之详矣
夫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自以为是人皆恱之此
乡原之行也夫苟自以为是而人皆恱之则必以为
真忠信真廉洁者矣独自孟子言之则以为似耳至
扵心独无所同然乎此孟子之言也今乡原者人皆
恱之而夫子恶之人皆以为忠信廉洁而孟子独以
为似之此人之所同然者而夫子孟子乃不与之同
何也居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夫居斯世为斯
世而善果有不可者乎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
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夫言
不顾行行不顾言诚足病也而又不谓是何𫆀孟子
辟杨墨盖自比扵禹之治洪水益之驱虎豹夫杨朱
墨翟皆当时贤者自孟子视之则为先进孟子之后
人犹曰孔曾墨子之贤墨子之贤盖比扵孔曽杨朱
之道使舎者避席者避灶犹以为未也进而至
扵争席争灶则其所得岂浅浅者哉而孟子辟之至
曰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又曰天下之言不归杨而归
墨夫蒹爱之无父为我之无君由孟子之言而辨释
之虽五尺童子粗习书数者立谈之顷亦可觧了岂
有以大贤如杨朱墨翟其操履言论足以倾天下之
士而曾不知此必待孟子之深言力辟贻好辩之讥
而犹未得以尽白扵天下而熄其何𫆀若曰此皆
圣贤之事后学未敢妄措其则孟子固曰言距
杨墨者圣人之徒必不敢少置其思措其议是不得
为圣人之徒矣亦何以学为且书称为学逊志记称
学不躐等而颜子则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
亦若是成覸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公
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必如颜子成覸
公明仪之言无乃与逊志不躐等之悖乎苟以为
必颜子成覸公明仪而后敢为此言则文公好驰
马试剑未尝学问而孟子亦遽勉之以是何也愿与
诸君并论其毋爱词
问欲学耕必问诸农欲学斵必问诸工天下之事非
可以浪为之也业是事而不知本末则浪为之而巳
唐虞商周之佐起扵𨼆钓而登宰辅其道前定其业
既修固矣陈平韩信佐高祖取天下其将相之业皆
素定扵困穷之时此岂偶然而成者𫆀又如诸孔
明抱𰯌长啸祖逖之闻鸡起舞虽其功业不䏻大酬
其志而人皆信其始志之不妄也后世豪杰之士各
以其才自见扵当时虽未可责以古人之学而观其
规模先定则与泛泛浪为者殊也今诸君求讲古圣
贤之书从事扵古圣贤之学不识规模果有先定如
古人者乎夫子之门如由治千乘之赋求宰百乘之
家二人皆以此自许夫子亦以是许之不识诸君自
知其才而人信之有如此者乎曽子铿尔舎瑟而言
志不知其所志果何事而其志果何如夫子喟然叹
而与之果何所取而然𫆀夫子称颜子终日不违如
愚退而省其𥝠亦足以发回也不愚夫终日如愚可
知者也而所谓终日不违者果何道而亦足以发者
果何事也古人虽不可妄议然读其书为其事可不
知其乎不然亦愿闻诸君之志
问知人古所难以尧之圣其知鲧盖审及四岳请试
之犹不敢必汉高祖亡命崛起亦不知书其得天下
殆有天命𥘉非尽出其智谋然其扵知人亦异矣张
良授书老父为它人言不省而帝䏻听之陈平韩信
楚不䏻用而帝用之至告吕后以后日将相之任掇
挤其才䏻殆若𫞐度虽善论人物者未必逮此世见
其言之符契遂谓其得异书前知其事者非也顾不
知高祖果何以䏻之𫆀文帝世称贤君儒者之论往
往以为优扵七制贾生慷言事帝抑不用世以为
非不知生独以其壮锐不更渉姑少抑之以老其才
耳贾生姑不论当时之才岂独止生𫆀然匈奴大侵
边数四帝不䏻堪至御鞍讲武拊髀求将远想廉颇
李牧乃为冯唐所惭则平日所以𭣣罗人才者可知
矣武帝号雄才大略然终其身无一名宰相快心胡
越取前世红腐之粟贯朽之钱而空之至扵海内虚
耗户口减半轮台之诏终亦自悔悼而巳未闻有一
人䏻开悟之者岂当世独无其人𫆀是又不可以厚
诬也知人固所难而为天下以人为本使终扵不䏻
知则天下亦终不可为矣尧以不得舜为已忧舜以
不得禹皋陶为已忧皋陶曰在知人又曰知人则哲
䏻官人岂可以终不知之𫆀知人则必有道矣愿并
与汉三君论之
问逢𮐃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𢈔公之斯追子
濯孺子子濯孺子知其𫉬免曰尹公之他端人也其
取友必端矣论学取友必入学七年而后可责然自
其一年辨志则所辨者即其事也取友之事亦有不
得不论者矣自非圣人安毎事尽善人谁无过如
以其行之有过事之不善而遂绝之则是天下皆无
可教之人矣逢𮐃思天下惟羿为愈巳然后萌杀羿
之心将何以使羿逆知之而不教之𫆀必以为不
可知则子濯孺子未尝识𢈔公之斯而知其端人
何也所谓端人果何如其端而知之者果何如其知
之也二三子其详言其本末而备论之亦群居之大
益也
问书尧舜禹皋陶皆曰若稽古记称仲尼祖述尧
舜宪章文武傅告高宗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
攸闻所贵乎圣人者以其宽洪慱大无自用自𥝠
之心其所施设必有稽考祖𫐠理固然也然所谓稽
考祖𫐠者果独取其无自用自𥝠之心而然𫆀亦其
事之施设必扵古有所考而后有所济也如曰事
必扵古有所考而后有济则如网𦊙耒耜杵臼弧
矢舟楫栋宇棺椁书契皆上世所无有而后世圣人
创之而皆䏻有济何𫆀若曰是事之小者因时而创
制至其大者则必有所师法而后可则如尧传天下
不与子不与在朝之大臣举舜扵匹夫而授之果何
所师法𫆀尧传舜舜传禹禹独与子而传以世此又
何𫆀汤以诸侯有天下孔子匹夫而作春秋此事之
莫大焉者而皆若此无乃与稽古之戾乎且均之
为事亦安有大小之间哉今之天下所谓古者有尧
舜有三代自秦而䧏历代固多而其昭昭者曰汉曰
唐其君之贤者甚众事之施设盖有不胜其异今朝
廷有祖宗故事祖宗故事尚且不一今欲建一事而
必师古则将安所适从如必择其事之与吾意合者
而师之无乃有师古之名而居自用之实乎若曰吾
择其当扵理者而师之则亦惟理之是从而巳师古
之无乃亦持其虚而巳乎二三子其详考而备
论之
问中庸称𨼆恶而尚书载其受终巡狩之后独汲汲
扵明刑自四罪而放之流之窜之殛之无乃与𨼆恶
之意异𫆀孔子自言为政以德又曰道之以德齐之
以礼又曰政者正也季康子问杀无道以就有道何
如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宜不尚刑
也而其为鲁司冦七日必诛少正𫑗扵两观之下而
后足以风动乎人此又何也夫子曰德之流行速扵
置邮而传命汤德足以及禽兽而不行扵伯必举
兵征之又东征西征不巳必十一征而天下服周世
世修德莫若文王而不行扵崇必再驾而后䧏至伐
阮共伐密须伐𤞤狁伐昆夷盖未始不以兵何𫆀七
国用兵争强攻城取地如恐不及而孟子乃游扵其
间言深耕易耨修其孝弟忠信之事曰仁义而已曰
仁者无敌曰强为善而已矣曰可使制挺以挞秦楚
之坚甲利兵曰齐王犹反手耳曰天下莫不与也其
傥可信乎愿究其而悉言之毋略
问高宗得傅以梦文王得吕望以卜置相重事而
梦卜是信可乎洪范稽疑自乃心卿士庶人而后及
卜筮大舜命禹必曰朕志先定询谋佥同神其依
龟筮恊从夣卜似非圣贤所宜专信者高宗之知傅
文王之知吕望其必有不止扵夣卜者矣傥可得
而考乎鲍叔言管仲齐威公用之徐庶言诸孔明
蜀先主用之威公先主岂惟人言是信𫆀管仲与威
公雠也而至扵一则仲父二则仲父先主既见孔明
虽关张之爱将不䏻间至曰之有孔明犹鱼之有
水也观此则二君二臣之所以相知者果不苟矣其
相知之处果安在𫆀诸君其并言之将以观其所蕴
问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岁入大学小学教之射御
书数大学之道则归乎明明德扵天下者今教童稚
不过使之习字画读书稍长则教之属文读书则自
孝经论语以及六经子史属文则自诗对至扵所谓
经义词赋论䇿者不识䏻有古者小学大学之遗意
乎若曰今之教人者不必如古惟使之为文应有
司程度可以取科第而巳则𥨸有疑焉㓜所诵书长
必知其意义及其作文则所谓题目者又皆出扵古
书则必䏻言其义而后文可成也如孝经首章所谓
立身行道论语首章言学而时习之孟子首章言何
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不知果何如而立身何如而
行道所学所习果何道何业利与仁义何如而辨若
此等类今之为文者果有不必知之者乎若曰今之
教人者与古大异言之扵口笔之扵𥿄施之扵场屋
者不必有其实巧与勤者斯可矣然亦不废仁义忠
信之道两者并行不相悖不识有是理乎夫仁义忠
信之道古人汲汲学之犹惧有𨶕今悉力从事者𥘉
不在是而曰自䏻不废则是今人才质过古人远矣
不然则是父语其子兄语其弟友朋之群居相与从
事者皆为欺为伪相驱入扵𦊙𫉬䧟阱也而可安乎
诸君幸详考备究而精言之当得其实而后可
问夫子讲道洙泗论语所载问仁者不一又曰子罕
言仁如陈文子令尹子文之所为皆世所难得而不
许以仁如子贡子路冉有之徒皆不许以仁岂仁之
为道大而非常人所䏻遽及𫆀审如是则所谓罕言
者是圣人之教人常秘其大者而姑以其小者语之
也且以子路子贡冉有皆圣门之高弟其所自立者
皆足以师表百世令尹子文陈文子皆列国之贤大
夫非独当时所难得人品如此盖亦古今天下之所
难得也然而犹皆不足以与扵仁则今日之学者宜
皆绝意扵仁不当复有所拟议矣今世读书者未有
不先论语自童子而已诵习之矣不识学者毎读至
言仁处果可置而不思乎亦可试思而不必其遂知
之也今世又以科举取士苟其题之言仁者又将累
累而言之其为诬欺无乃已甚乎诸生方将从事扵
圣人之学近世言仁者亦众而持罕言之以排言
仁者亦众故愿与诸生论之
问天之生物自足以供一世之用天之生才亦犹是
也古之兴王未尝借才扵异代而后世常患人才之
不足或者归咎扵科举以为教之以课试之文章非
独不足以成天下之材反从而困苦毁坏之科举固
非古然观其课试之文章则圣人之经前代之史道
德仁义之宗治乱兴亡得丧之故皆粹然扵其中则
其与古之所谓学古入官学而优则仕者何异困苦
毁坏之其信然乎不也人才之不如古其故安在
抑果未尝无才而独上之所以取而用之者未至𫆀
愿有以究其
𧰼山先生全集卷之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