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十七
资治通鉴 卷第四十七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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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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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汉纪三十九〈起旃象作噩尽重光单阏凡七年〉
肃宗孝章皇帝下
元和二年春正月乙酉诏曰令云民有产子者复勿筭
三岁今诸怀𡜟者赐胎养榖人三斛复其夫勿筭一岁
著以为令又诏三公曰夫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朕
甚餍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
馀如襄城令刘方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它异斯
亦殆近之矣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
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吾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
不加治民或失职其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 北
匈奴大人车利涿兵等亡来入塞凡七十三辈时北虏
衰耗党众离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
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 南单于长死单
于汗之子宣立为伊屠于闾鞮单于 太初历施行百
有馀年历稍后天上命治历编䜣李𣑽等综校其状作
四分历二月甲寅始施行之 帝之为太子也受尚书
于东郡太守汝南张酺丙辰帝东巡幸东郡引酺及门
生并郡县掾史并会庭中帝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
书一篇然后修君臣之礼赏赐殊特莫不沾洽行过任
城幸郑均舍赐尚书禄以终其身时人号为白衣尚书
乙丑帝耕于定陶辛未幸㤗山柴告岱宗进幸奉高
壬申宗祀五帝于汶上明堂丙子赦天下戊寅进幸济
南三月己丑幸鲁庚寅祠孔子于阙里及七十二弟子
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二人帝
谓孔僖曰今日之会宁于卿宗有光荣乎对曰臣闻明
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
乃崇礼先师增煇圣德至于光荣非所敢承帝大笑曰
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拜僖郎中 壬辰帝幸东平
追念献王谓其诸子曰思其人至其乡其处在其人亡
因泣下沾襟遂幸献王陵祠以太牢亲拜祠坐哭泣尽
哀献王之归国也骠骑府吏丁牧周栩以王爱贤下士
不忍去之遂为王家大夫数十年事祖及孙帝闻之皆
引见既愍其淹滞且欲献王德美即皆擢为议郎乙
未幸东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关夏四月乙卯还宫庚
申假于祖祢 五月徙江陵王恭为六安王 秋七月
庚子诏曰春秋重三正慎三微其定律无以十一月十
二月报囚止用冬初十月而已 冬南单于遣兵与北
虏温禺犊王战于涿邪山斩获而还武威太守孟云上
言北虏以前既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
之谋欲犯塞谓宜还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诏百官
议于朝堂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等以为不可许司徒
桓虞及太仆袁安等以为当与之弘因大言激厉虞曰
诸言当还生口者皆为不忠虞廷叱之伦及大鸿胪韦
彪各作色变容司隶校尉举奏弘等弘等皆上印绶谢
诏报曰久议沈滞各有所志盖事以议从策由众定訚
訚衎衎得礼之容寝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
深谢其各冠履帝乃下诏曰江海所以能长百川者以
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况今与匈奴君臣分定
辞顺约明贡献累至岂宜违信自受其曲其敕度辽及
领中郎将庞奋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还北虏其南部
斩首获生计功受赏如常科
三年春正月丙申帝北巡辛丑耕于怀二月乙丑敇侍
御史司空曰方春所过无得有所伐杀车可以引避引
避之𬴂马可辍解辍解之戊辰进幸中山出长城癸酉
还幸元氏三月己卯进幸赵辛卯还宫 太尉郑弘数
陈侍中窦宪权势太盛言甚苦切宪疾之会弘奏宪党
尚书张林雒阳令杨光在官贪残书奏吏与光故旧因
以告之光报宪宪奏弘大臣漏𣳘密事帝诘让弘夏四
月丙寅收弘印绶弘自诣廷尉诏敇出之因乞骸骨归
未许病笃上书陈谢曰窦宪奸恶贯天达地海内疑惑
贤愚疾恶谓宪何术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祸昞然可
见陛下处天子之尊保万丗之祚而信谗佞之臣不计
存亡之机臣虽命在晷刻死不忘忠愿陛下诛四凶之
罪以猒人鬼愤结之望帝省章遣医视弘病比至已薨
以大司农宋由为太尉 司空第五伦以老病乞身
五月丙子赐策罢以二千石俸终其身伦奉公尽节言
事无所依违性质悫少文采在位以贞白称或问伦曰
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
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若是者岂可谓
无私乎 以太仆袁安为司空 秋八月乙丑帝幸安
邑观盐池九月还宫 烧当羌迷吾复与弟号吾及诸
种反号吾先轻入寇陇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号
吾将诣郡号吾曰独杀我无损于羌诚得生归必悉罢
兵不复犯塞陇西太守张纡放遣之羌即为解散各归
故地迷吾退居河北归义城 疏勒王忠从康居王借
兵还据损中遣使诈降于班超超知其奸而伪许之忠
从轻骑诣超超斩之因击破其众南道遂通 楚许太
后薨诏改葬楚王英追爵谥曰楚厉矦 帝以颍川郭
躬为廷尉决狱断刑多依矜恕条诸重文可从轻者四
十一奏之事皆施行 博士鲁国曹褒上疏以为宜定
文制著成汉礼太常巢堪以为一丗大典非褒所定不
可许帝知诸儒拘挛难与图始朝廷礼宪宜以时立乃
拜褒侍中玄武司马班固以为宜广集诸儒共议得失
帝曰谚言作舍道边三年不成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
生疑异笔不得下昔尧作大章一䕫足矣
章和元年春正月帝召褒授以叔孙通汉仪十二篇曰
此制散略多不合经今宜依礼条正使可施行 䕶羌
校尉傅育欲伐烧当羌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斗
诸羌胡羌胡不肯遂复叛出塞更依迷吾育请发诸郡
兵数万人共击羌未及会三月育独进军迷吾闻之徙
庐落去育遣精骑三千穷追之夜至三兜谷不设备迷
吾袭击大破之杀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诸郡兵到
羌遂引去诏以陇西太守张纡为校尉将万人屯临羌
夏六月戊辰司徒虞免癸卯以司空袁安为司徒
光禄勲任隗为司空隗光之子也 齐王晃及弟利矦
刚与母太姬更相诬告秋七月癸卯诏贬晃爵为芜湖
矦削刚戸三千收太姬玺绶 壬子淮阳顷王昞薨
鲜卑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而还 羌
豪迷吾复与诸种寇金城塞张纡遣从事河内司马防
与战于木乘谷迷吾兵败走因译使欲降纡纳之迷吾
将人众诣临羌纡设兵大会施毒酒中伏兵杀其酋豪
八百馀人斩迷吾头以祭𫝊育冢复放兵击其馀众斩
获数千人迷吾子迷唐与诸种解仇结㛰交质据大小
榆谷以叛种众炽盛张纡不能制 壬戌诏以瑞物仍
集改元章和是时京师四方屡有嘉瑞前后数百千言
事者咸以为美而太尉掾平陵何敞独恶之谓宋由袁
安曰夫瑞应依德而至灾异缘政而生今异鸟翔于殿
屋怪草生于庭际不可不察由安惧不敢荅 八月癸
酉帝南巡戊子幸梁乙未晦幸沛 日有食之 九月
庚子帝幸彭城辛亥幸寿春复封阜陵矦延为阜陵王
己未幸汝阴冬十月丙子还宫 北匈奴大乱屈兰储
等五十八部口二十八万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曹褒依凖旧典杂以五经䜟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
人冠㛰吉凶终始制度凡百五十篇奏之帝以众论难
一故但纳之不复令有司平奏 是岁班超发于窴诸
国兵共二万五千人击莎车龟兹王发温宿姑墨尉头
兵合五万人救之超召将校及于窴王议曰今兵少不
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窴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
可须夜鼓声而发阴缓所得生口⻱兹王闻之大喜自
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窴
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营胡大
惊乱犇走追斩五千馀级莎车遂降⻱兹等因各退散
自是威震西域
二年春正月济南王康阜陵王延中山王焉来朝上性
宽仁笃于亲亲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
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就国又赏赐群臣过于
制度仓帑为虚何敞奏记宋由曰比年水旱民不收获
凉州縁边家被凶害中州内郡公私屈竭此实损膳节
用之时国恩覆载赏赉过度但闻腊赐自郎官以上公
卿王矦以下至于空竭帑藏损耗国资寻公家之用皆
百姓之力明君赐赉冝有品制忠臣受赏亦应有度是
以夏禹玄圭周公束帛今明公位尊任重责深负大上
当匡正纲纪下当济安元元岂但空空无违而已哉冝
先正已以率群下还所得赐因陈得失奏王矦就国除
苑囿之禁节省浮费赈恤穷孤则恩泽下畅黎庶悦豫
矣由不能用尚书南阳宋意上疏曰陛下至孝烝烝恩
爱隆深礼宠诸王同之家人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
损膳赏赐优渥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国陛下恩宠逾
制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
卑卑彊干弱枝者也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丗典法不
冝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羡等六
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具当早就蕃国为子孙基阯而
室第相望久磐京邑骄奢僣拟宠禄隆过冝割情不忍
以义断恩发遣康焉各归蕃国令羡等速就便时以塞
众望帝未及遣 壬辰帝崩于章德前殿年三十一遗
诏无起寝庙一如先帝法制 范晔论曰魏文帝称
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帝素知人厌明帝苛切事从宽
厚奉承明德太后尽心孝道平傜简赋而民赖其庆又
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谓之长者不亦宜乎 太
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丁酉用遗诏
徙西平王羡为陈王六安王恭为彭城王 癸卯葬孝
章皇帝于敬陵 南单于宣死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
为休兰尸逐矦鞮单于 太后临朝窦宪以侍中内干
机密出宣诰命弟笃为虎贲中郎将笃弟景瓌并为中
常侍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客崔骃以书戒宪曰传曰
生而冨者骄生而贵者慠生冨贵而能不骄慠者未之
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众
誉乎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己
复礼终受多福外戚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盖在
满而不挹位有馀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
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庚戌皇太后诏以故太尉邓彪为太傅赐爵关内矦
录尚书事百官緫己以听窦宪以彪有义让先帝所敬
而仁厚委随故尊崇之其所施为辄外令彪奏内白大
后事无不从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宪性果
急睚眦之怨莫不报复永平时谒者韩纡考劾宪父勲
狱宪遂令客斩䊸子以首祭勲冢 癸亥陈王羡彭城
王恭乐成王党下邳王衍梁王畅始就国 夏四月戊
寅以遗诏罢郡国盐铁之禁纵民煮铸 五月京师旱
北匈奴饥乱降南部者岁数千人秋七月南单于上
言冝及北虏分争出兵讨伐破北成南并为一国令汉
家长无北念臣等生长汉地开口仰食岁时赏赐动辄
亿万虽垂拱安枕惭无报效之义愿发国中及诸部故
胡新降精兵分道并出期十二月同会虏地臣兵众单
少不足以防内外愿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
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冀因圣帝威
神一举平定臣国成败要在今年已敕诸部严兵马唯
裁哀省察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单极天下欲
臣虏匈奴未遇天时事遂无成今幸遭天授北虏分争
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宜可听许秉因自陈受恩分当出
命效用太后议欲从之尚书宋意上书曰夫戎狄简贱
礼义无有上下彊者为雄弱即屈服自汉兴以来征伐
数矣其所克获曾不补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难深
昭天地之明故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民得生劳役休
息于兹四十馀年矣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
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于斯为盛所以然者
夷虏相攻无损汉兵者也臣察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
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今若听南虏还都
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
劳之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宜
因其归附以为外捍巍巍之业无以过此若引兵费赋
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诚不可许会齐殇
王子都乡矦畅来吊国忧太后数召见之窦宪惧畅分
宫省之权遣客刺杀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畅弟利
矦刚乃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刚等尚书颍川韩
棱以为贼在京师不冝舍近问远恐为奸臣所笑太后
怒以切责棱棱固执其议何敞说宋由曰畅宗室肺府
茅土藩臣来吊大忧上书须报亲在武卫致此残酷奉
宪之吏莫适讨捕踪迹不显主名不立敞备数股肱职
典贼曹欲亲至发所以纠其变而二府执事以为故事
三公不与贼盗公纵奸慝莫以为咎敞请独奏案之由
乃许焉二府闻敞行皆遣主者随之于是推举具得事
实太后怒闭宪于内宫宪惧诛因自求击匈奴以赎死
冬十月乙亥以宪为车骑将军伐北匈奴以执金吾耿
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縁边十二郡骑士及羌
胡兵出塞 公卿举故张掖太守邓训代张纡为䕶羌
校尉迷唐率兵万骑来至塞下未敢攻训先欲胁小月
氏胡训拥卫小月氏胡令不得战议者咸以羌胡相攻
县官之利不宜禁䕶训曰张纡失信众羌大动凉州吏
民命县丝发原诸胡所以难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
因其迫急以德怀之庶能有用遂令开城及所居园门
悉驱群胡妻子内之严兵守卫羌掠无所得又不敢逼
诸胡因即解去由是湟中诸胡皆言汉家常欲斗我曹
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内我妻子乃是得父母也
咸欢喜叩头曰唯使君所命训遂抚养教谕小大莫不
感悦于是赏赂诸羌种使相招诱迷唐叔父号吾将其
种人八百戸来降训因发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
掩击迷唐于写谷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颇岩谷众
悉离散
汉孝和皇帝上
永元元年春迷唐欲复归故地邓训发湟中六千人令
长史任尚将之缝革为船置于箄上以度河掩击迷唐
大破之斩首前后一千八百馀级获生口二千人马牛
羊三万馀头一种殆尽迷唐收其馀众西徙千馀里诸
附落小种皆畔之烧当豪帅东号稽颡归死馀皆𣢾塞
纳质于是训绥接归附威信大行遂罢屯兵各令归郡
唯置㢮刑徒二千馀人分以屯田修理坞壁而已 窦
宪将征匈奴三公九卿诣朝堂上书谏以为匈奴不犯
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渉损费国用徼功万里非社稷之
计书连上辄寝宋由惧遂不敢复署议而诸卿稍自引
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争前后且十
上众皆为之危惧安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鲁㳟上疏曰
国家新遭大忧陛下方在谅阴百姓阙然三时不闻警
跸之音莫不怀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
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
改元正时由内及外也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
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则天气为之舛错
况于人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
也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
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今匈奴为鲜卑所破远藏
于史矦河西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
非义之所出也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
迫民间之急亦已甚矣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独奈
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
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徒匈
奴而已哉尚书令韩棱骑都尉朱晖议郎京兆乐恢皆
上疏谏太后不听又诏使者为宪弟笃景并起邸第劳
役百姓侍御史何敞上疏曰臣闻匈奴之为桀逆久矣
平城之围慢书之耻此二辱者臣子所谓捐躯而必死
高祖吕后忍怒还忿舍而不诛今匈奴无逆节之罪汉
朝无可惭之耻而盛春东作兴动大役元元怨恨咸怀
不悦又猥复为卫尉笃奉车都尉景缮修馆第弥街绝
里笃景亲近贵臣当为百僚表仪今众军在道朝廷焦
唇百姓愁苦县官无用而遽起大第崇饰玩好非所以
垂令德示无穷也冝且罢工匠专忧北边恤民之困书
奏不省窦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尚书仆射郅寿有所请
托寿即送诏狱前后上书陈宪骄恣引王莽以诫国家
又因朝会刺讥宪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厉音正色辞
旨甚切宪怒䧟寿以买公田诽谤下吏当诛何敞上疏
曰寿机密近臣匡救为职若怀默不言其罪当诛今寿
违众正议以安宗庙岂其私邪臣所以触死瞽言非为
寿也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虽不知寿度其甘心安之
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以伤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
讥无穷臣敞谬与机密言所不冝罪名明白当填牢狱
先寿僵仆万死有馀书奏寿得减死论徙合浦未行自
杀寿恽之子也夏六月窦宪耿秉出朔方鸡鹿塞南单
于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出㧽阳塞皆会涿邪山宪
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䕫耿谭将南匈奴精骑万馀
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单于遁走追击诸部遂
临私渠北鞮海斩名王已下万三千级获生口甚众杂
畜百馀万头诸禆小王率众降者前后八十一部二十
馀万人宪秉出塞三千馀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
刻石勒功纪汉威德而还遣军司马吴汜梁讽奉金帛
遗北单于时虏中乖乱汜讽及单于于西海上宣国威
信以诏致赐单于稽首拜受讽因说令修呼韩邪故事
单于喜悦即将其众与讽俱还到私渠海闻汉军已入
塞乃遣弟右温禺鞮王奉贡入侍随讽诣阙宪以单于
不自身到奏还其侍弟 秋七月乙未会稽山崩 九
月庚申以窦宪为大将军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封
宪武阳矦食邑二万戸宪固辞封爵诏许之旧大将军
位在三公下至是诏宪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长史司马
秩中二千石封耿秉为美阳矦窦氏兄弟骄纵而执金
吾景尤甚奴客缇骑强夺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
商贾闭塞如避寇仇又擅发縁边诸郡突骑有才力者
有司莫敢举奏袁安劾景擅发边民惊惑吏民二千石
不待符信而辄承景檄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
尹阿附贵戚不举劾请免官案罪并寝不报驸马都尉
瓌独好经书节约自修尚书何敞上封事曰昔郑武姜
之幸叔叚卫庄公之宠州吁爱而不教终至凶戾由是
观之爱子若此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伏见
大将军宪始遭大忧公卿比奏欲令典干国事宪深执
谦退固辞盛位恳恳勤勤言之深至天下闻之莫不恱
喜今逾年无几大礼未终卒然中改兄弟专朝宪秉三
军之重笃景总宫卫之权而虐用百姓奢侈僣偪诛戮
无罪肆心自快今者论议讻讻咸谓叔叚州吁复生于
汉臣观公卿怀持两端不肯极言者以为宪等若有匪
懈之志则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宪等䧟于罪辜则
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终不以宪等吉凶为忧也
臣敞区区诚欲计策两安绝其绵绵塞其㳙㳙上不欲
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下有誓泉之讥下使宪等得
长保其福祐也驸马都尉比请退身愿抑家权可与
参谋听顺其意诚宗庙至计窦氏之福时济南王康尊
贵骄甚宪乃白出敞为济南太傅康有违失敞辄谏争
康虽不能从然素敬重敞无所嫌牾焉 冬十月庚子
阜陵质王延薨 是岁郡国九大水
二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二月壬午日有食之 夏
五月丙辰封皇弟寿为济北王开为河间王淑为城阳
王绍封故淮阳顷王子侧为常山王 窦宪遣副校尉
阎盘将二千馀骑掩击北匈奴之守伊吾者复取其地
车师震慑前后王各遣子入侍 月氏求尚公主班超
拒还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超众
少皆大恐超譬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岭
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但当收榖坚守彼饥穷自降不
过数十日决矣谢遂前攻超不下又钞掠无所得超度
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食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谢
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
其使首以示谢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
之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初北海哀王无后肃宗
以齐武王首创大业而后嗣废绝心常愍之遗诏令复
齐北海二国丁卯封芜湖矦无忌为齐王北海敬王庶
子威为北海王 六月辛卯中山简王焉薨焉东海恭
王之母弟而窦太后恭王之甥也故加赙钱一亿大为
修冢茔平夷吏民冢墓以千数作者万馀人凡徴发揺
动六州十八郡 诏封窦宪为冠军矦笃为郾矦瓌为
夏阳矦宪独不受封 秋十月乙卯窦宪出屯凉州以
侍中邓叠行征西将军事为副 北单于以汉还其侍
弟九月复遣使款塞称臣欲入朝见冬十月窦宪遣班
固梁讽迎之会南单于复上书求灭北庭于是遣左谷
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中郎将耿谭
遣从事将护之袭击北单于夜至围之北单于被创仅
而得免获阏氏及男女五人斩首八千级生虏数千口
班固至私渠海而还是时南部党众益盛领戸三万四
千胜兵五万
三年春正月甲子帝用曹褒新礼加元服擢褒监羽林
左骑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二月遣左校尉
耿䕫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
获其母阏氏名王已下五千馀级北单于逃走不知所
在出塞五千馀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封䕫为
粟邑矦 窦宪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䕫任尚等为
瓜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
令多出其门竞赋敛吏民共为赂遗司徒袁安司空任
隗举奏诸二千石并所连及贬秩免官者四十馀人窦
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尚书仆射乐恢
刺举无所回避宪等疾之恢上䟽曰陛下冨于春秋纂
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
上以义自割下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
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诚䇿之上者也书奏不省恢称
疾乞骸骨归长陵宪风厉州郡迫胁恢饮药死于是朝
臣震慑望风承旨无敢违者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
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喑呜流涕
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 冬十月癸未上行幸长安
诏求萧曹近亲冝为嗣者绍其封邑 诏窦宪与车驾
会长安宪至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尚书韩棱
正色曰夫上交不谄下交不黩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
议者皆惭而止尚书左丞王龙私奏记上牛酒于宪棱
举奏龙论为城旦 龟兹姑墨温宿诸国皆降十二月
复置西域都䕶骑都尉戊巳校尉官以班超为都护徐
干为长史拜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
之超与光共胁龟兹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将
尤利多还诣京师超居龟兹它乾城徐干屯疏勒唯焉
𦒿危须尉犁以前没都䕶犹怀二心其馀悉定 庚辰
上至自长安 初北单于既亡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
自立为单于将众数千人止蒲类海遣使款塞窦宪请
遣使立於除鞬为单于置中郎将领䕶如南单于故事
事下公卿议宋由等以为可许袁安任隗奏以为光武
招怀南虏非谓可永安内地正以权时之筭可得捍御
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冝令南单于反其北庭并领降
众无縁复更立於除鞬以增国费事奏未以时定安惧
宪计遂行乃独上封事曰南单于屯先父举众归德自
蒙恩以来四十馀年三帝积累以遗陛下陛下深冝遵
述先志成就其业况屯首唱大谋空尽北虏辍而弗图
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丗之规失信于所养建立
于无功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行焉今若失信
于一屯则百蛮不敢复保誓矣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
于凡人之情咸畏仇雠今立其弟则二虏怀怨且汉故
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馀万西域岁七千四
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是乃空尽天下而非
建策之要也诏下其议安又与宪更相难折宪险急负
埶言辞骄讦至诋毁安称光武诛韩歆戴渉故事安终
不移然上竟从宪策
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