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农书卷下
作者:陈旉 北宋
后序

蚕 桑 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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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种桑育蚕,莫不有法。不知其法,未有能得者,纵或得之,亦幸而已矣。盖法可以为常,而幸不可以为常也。今一或幸焉,则曰是无法也。或未尽善而失之,则亦曰法不足恃也。故愚备论之,以次牛说之后。

种桑之法篇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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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桑自本及末,分为三段。

若欲种椹子,则择美桑种椹,每一枚翦去两头。两头者不用,为其子差细,以种即成鸡桑、花桑,故去之。唯取中闲一截,以其子坚栗特大,以种即其干强实,其叶肥厚,故存之。所存者,先以柴灰淹揉一宿,次日以水淘去轻秕不实者,择取坚实者,略晒干水脉,勿令甚燥,种乃易生。预择肥壤土,鉏而又粪,粪毕复鉏,如此三四转,踏令小紧。平整了,乃于地面匀薄布细沙,约厚寸许。然后于沙上匀布椹子,令疏密得所。下子了,又以薄沙掺盖其上,即疏爽而子易生,芽蘖不为泥瓮腐,而根渐蚀下所踏实者肥壤中,则易以长茂矣。每畦阔参尺,其长称焉。一畦只可种四行,即便于浇灌,又易采除草。畦上作棚,高三尺,棚上略薄著草盖却,如种姜棚样,以防黄梅时连雨后,忽暴日晒损也。待苗长三五寸,即勤剔摘去根干四傍朴蔌小枝叶,只存直上者干标叶。五七日一次,以水解小便浇沃,即易长。此第一段也。

至当年八月上旬,择阳显滋润肥沃之地,深鉏。以肥窖烧过土粪以粪之,则虽久雨,亦疏爽不作泥淤沮洳;久干亦不致坚硬硗埆也;虽甚霜雪,亦不凝凛冻冱。治沟垄町畦,须疏密得宜。然后取起所种之苗,就根头尽削去干,只留根,又削去对干一条直下者命根,只留四傍根。每三根合作一株,若品字样,系缚著一竹筒底下。筒各长三尺,大如脚拇指,尽㔉去中心节,令透彻底。一一系缚了,然后行列,并竹筒植之,可相距二尺许一株。俾三根日久,竹筒朽腐,自然三干合为一干,以三根共荫一干,植未逾数月,干力专厚,易长大矣。每一竹筒口,寻常以瓦子一片盖却,免雨水得入溃烂之也。觉久须浇灌,即揭起瓦片子,以瓶酌小便,从竹筒中下,直至根底矣;浇毕,依前以瓦片子盖筒口。但不必如前种苗样作棚也。又须时时摘去干之四傍枝叶,谓之妒芽,恐分其力以害干。此第二段也。

于次年正月上旬,乃徙植。削去大半条干。先行列作穴,每相距二丈许,穴广各七尺。穴中填以碎瓦石,约六七分满。乃下肥火粪三两担于穴中所填者碎瓦石上。然后于穴中央植一株,下土平填紧筑,免风摇动。更四畔以椀口大木子四五条,长三尺馀,斫椠周回牢钉,以辅助其干。仍以棘刺绊缚绕护,免牛羊挨拶损动也。根下得瓦石,即虚疏不作泥;粪落其中,又引其根易以行。待数月,根行矣,乃于四傍,以大木斫椠周回钉穴摇动为十数穴,穴可深三四尺。又四围略高作塘塍,贵得浇灌时不流走了粪,且荫注四傍,直从穴中下至根底,即易发旺而岁久难摧也。又时时看虫,恐蚀损。仍剔摘去细枝叶,谓之妒条。若桑圃在旷野处,即每岁于六七月闲,必鉏去其下草,免引虫援上蚀损。至十月,又并其下腐草败叶,鉏转蕴积根下,谓之罨萚,最浮泛肥美也。至来年正月闲,斫剔去枯摧细枝,虽大条之长者,亦斫去其半,即气浃而叶浓厚矣。大率斫桑要得浆液未行,不犯霜雪寒雨斫之,乃佳。若浆液已行而斫之,即渗溜损,最不宜也。才斫了,便鉏开根下粪之,谓之开根粪,则是每岁两次鉏粪耳。此第三段也。

又有一种海桑,本自低亚。若欲压条,即于春初相视其低近根本处条,以竹木钩钩钉地中,上以肥润土培之,不三两月生根矣。次年凿断徙植,尤易于种椹也。

若欲接缚,即别取好桑直上生条,不用横垂生者,三四寸长,截如接果子样接之。其叶倍好,然亦易衰,不可不知也。湖中安吉人昔能之。

彼中人唯藉蚕办生事。十口之家,养蚕十箔。每箔得茧一十二斤。每一斤取丝一两三分。每五两丝织小绢一匹。每一匹绢易米一硕四㪷,绢与米价常相侔也。以此岁计衣食之给,极有准的也。以一月之劳,贤于终岁勤动,且无旱干水溢之苦,岂不优裕也哉。

前所谓每岁两次粪鉏,乃桑圃之远于家者如此。若桑圃近家,即可作墙篱,仍更疏植桑,令畦垄差阔,其下遍栽苎。因粪苎,即桑亦获肥益矣,是两得之也。桑根植深,苎根植浅,并不相妨,而利倍差。且苎有数种,唯延苎最胜,其皮薄白细软,宜缉绩,非麤涩赤硬比也。粪苎宜瓮烂谷壳糠稿。若能勤粪治,即一岁三收,中小之家,只此一件,自可了纳赋税,充足布帛也。

聚糠稿法,于厨栈下深阔凿一池,结甃使不渗漏,每舂米即聚砻簸谷壳,及腐稿败叶,沤渍其中,以收涤器肥水,与渗漉泔淀,沤久自然腐烂浮泛。

一岁三四次出以粪苎,因以肥桑,愈久而愈茂,宁有荒废枯摧者。作一事而两得,诚用力少而见功多也。仆每如此为之,此邻莫不叹异而胥效也。

收蚕种之法篇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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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收蚕种于箧中,经天时雨湿热蒸,寒燠不时,即罨损,浙人谓之蒸布,以言在卵布中已成其病,其苗出必黄,苗黄即不堪育矣。譬如婴儿,在胎中受病,出胎便病,难以治也。

凡收蚕种之法,以竹架疏疏垂之,勿见风日。又擘绵幂之,勿使飞蝶绵虫贪之。待腊日或腊月大雪,即铺蚕种于雪中,令雪压一日,乃复摊之架上,幂之如初。

至春,候其欲生未生之闲,细研朱砂,调温水浴之,水不可冷,亦不可热,但如人体斯可矣,以辟其不祥也。

次治明密之室,不可漏风,以糠火温之,如春三月。然后置种其中,以无灰白纸藉之,斯出齐矣。

先未出时,秤种写记轻重于纸背。

及已出齐,慎勿扫。多见人才见蚕出,便即以帚刷或以鸡鹅翎扫之。夫以微渺如丝发之弱,其能禁帚刷之伤哉。必细切叶,别布白纸上,务令匀薄,却以出苗和纸覆其上,蚕喜叶香,自然下矣。

却再秤元种纸,见所下多少,约计自有叶看养,宁叶多而蚕少,即优裕而无窘迫之患乃善。今人多不先计料,至阙叶则典质贸鬻之无所不至,苦于蚕受饥馁,虽费资产,不敢恪也,纵或得之,已不偿所费,且狼籍损坏,枉损物命多矣。一或不得,遂失所望,可不戒哉。

又有一种原蚕,谓之两生,言放子后随即再出也,切不可育。即损坏叶条,且狼籍作践,其丝且不耐衣著,所损多而为利少,育之何益也。

育蚕之法篇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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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育蚕之法,须自摘种。若买种,鲜有得者。何哉!

夫蚕蛾有隔一二日出者,有隔三五日出者,蛾出不齐,则放子先后亦不齐矣。

其收种者,取参差未齐之时,别纸摘之;及正中间放子齐时,又别作一纸摘之;及末后放子稍迟,又别作一纸摘之。凡鬻与人,皆首尾前后不齐者,而中闲齐者,留以自用。

始摘不齐,则苗出不齐,蚕之眠起遂分数等,有正眠者,有起而欲食者,有未眠者。放食不齐,此所以得失相半也。


若自摘种,必择茧之早晚齐者,则蛾出亦齐矣。蛾出既齐,则摘子亦齐矣。摘子既齐,则出苗亦齐矣。出苗即齐,勤勤疏拨,则食叶匀矣。食叶即匀,则再眠起等矣。

三眠之后,昼三与食。叶必薄而使食尽,非唯省叶,且不罨损。蚕将饱,必勤视去粪薙。此育蚕之法也。

用火采桑之法篇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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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火类也,宜用火以养之。而火之法,须别作一小𬬻,令可抬舁出入。蚕即铺叶喂矣,待其循叶而上,乃始进火。火须在外烧令熟,以谷灰盖之,即不暴烈生焰。才食了,即退火。

铺叶然后进火,每每如此,则蚕无伤火之患。若蚕饥而进火,即伤火。若才铺叶,蚕犹在叶下,未能循授叶上而进火,即下为粪薙所蒸,上为叶蔽,遂有热蒸之患。

又须勤去沙薙。最怕南风。若天气郁蒸,即略以火温解之,以去其湿蒸之气,略疏通窗户以快爽之。沙薙必远放,为其蒸热作气也。

最怕湿热及冷风。伤湿即黄肥,伤风即节高,沙蒸即脚肿,伤冷即亮头而白蜇,伤火即焦尾。又伤风亦黄肥,伤冷风郎黑白红僵。能避此数患乃善。

又须先治叶室,必深密凉燥而不蒸湿,下作架高五六寸,上铺新簟,然后置叶其上,勿使通风。通风即叶易干槁。常收三日叶,以备雨湿,则蚕常不食湿叶,且不失饥矣。外采叶归,必疏爽于叶室中,以待其热气退,乃可与食。若便与食,则上为叶热,下为沙湿,蚕居其中遂成叶蒸矣。蒸而黄,虽救之亦失半。

簇箔藏茧之法篇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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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箔宜以杉木解枋,长六尺,阔三尺,以箭竹作马眼福,插茅,疏密得中,复以无叶竹篠,纵横搭之。又簇背铺以芦箔,而以篾透背面缚之。即蚕可驻足,无跌坠之患,且其中深稳稠密。

旋放蚕其上,初略欹斜,以俟其粪尽。微以熟灰火温之,待入网,渐渐加火,不宜中辍,稍冷即游丝亦止,缲之即断绝,多煮烂作絮,不能一绪抽尽矣。

才拆下箔,即急剥去茧衣,免致蒸坏。如多,即以盐藏之,蛾乃不出,且丝柔韧润泽也。 藏茧之法,先晒合燥;埋大瓮地上,瓮中先铺竹篑,次以大桐叶覆之,乃铺茧一重,以十斤为率,掺盐二两;上又以桐叶平铺,如此重重隔之,以至满瓮;然后密盖,以泥封之。 七日之后,出而澡之,频频换水,即丝明快,随以火焙干,即不黯斁而色鲜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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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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