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斋集/卷二十三

卷二十二 近斋集
卷二十三
作者:朴胤源
1817年
卷二十四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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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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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勤不劳。大惠不费。大明不察。惟其简之为贵。易曰。干以易知。坤以简能。夫简者。政之要也。易者。事之本也。不执其本。要以治天下。何由哉。昔者。大道之行也。上好生而民不犯。上食税少而民不饥。上御以宽而下乐为用。是以。人主抱蜀不言。而庙堂修。九卿佩玉为节。而趍步不促。此无他。本立故也。夫上直下不曲。源清流不浊。故莫如化之以德。雷一震而万物皆生。霜一降而万物皆成。德一正而万民皆兴。夫以一治万。若难而实易者。教化使然也。故曰大勤不劳。大惠不费。大明不察。惟此三者。无为之道也。无为者。乃有为也。其在后世所为者末耳。亢急以为勤。喣濡以为惠。深刻以为明。以此求治。去道愈远矣。夫养生者。忌躁扰。躁扰则害生。治国者。厌烦碎。烦碎则乱国。此不可不知也。夫诏书数下。不如身教。聪明自竭。不如任贤。荆公子之朝。清净少事。以其堂上有五老也。合众人之智以自佐。则人主处平静。施德化而已。故曰劳于求贤。佚于任人。

贵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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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才者。吉。才胜德者。凶。故君子贵德而贱才。所贱乎才者。以其小也。如使才者。智足以决嫌疑。明足以定犹豫。力足以任天下。则才亦大矣。不然则特沾沾自喜者耳。夫权谋术数。心才也。辩捷敏给。口才也。剽窃刻镂。文才也。心才害政。口才伤信。文才乱道。夫弓调而后求劲。马服而后求良。士德而后求才。无德而才则小人耳。不可近也。且夫有才者。饰伪而干誉。行险而希幸。饰伪者。终必露。行险者。终必败。此盆成括之所以死于齐也。是以君子不忧才之不足。惟忧德之不修。仁义根于内。忠信积于中。言出而行逮。质立而文形。以此守身。其身必安。以此持名。其名必全。以此佐国。其国必治。诗曰。德𬨎如毛。惟仲山甫举之。此之谓也。

原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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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也者。制民之心而顺民之情者也。何为制民之心。人莫不恶劳。而拜跪于尊人。莫不好取。而辞让于长。男女之悦。而先之以币帛。重之以媒妁。飮食之嗜。而二爵言言。三爵油油。是乃心之所欲。而以礼抑之者也。何谓顺民之情。人皆有敬亲之心。故异居以为别。异膳以为尊。人皆有事上之心。故一节而趍。二节而走。奉先之为安也。故陈其飨祀会友之为欢也。故行其射飮。是乃情之自然。而以礼因之者也。抑心因情二者。虽似不相合。其实一也。所谓抑者。非全逆其嗜欲之性。不过防其乱而为之节者也。所谓因者。非全顺其逸乐之意。不过缘其然而为之文者也。如果全逆其嗜欲之性。则将使男女也。不嫁不娶。何乃先之以币帛。重之以媒妁乎。如果全顺其逸乐之意。则将使父子也。同居合食。何乃异居以为别。异膳以为尊乎。是以吾知礼者。非全逆嗜欲。又非全顺逸乐也。苟不抑人之心而禁其放傲。则民必入于邪矣。且不因人之情而加之斟酌。则民必不从教矣。故圣人之作礼也。不越乎制心顺情而已。呜呼。斯礼也。定其君臣父子。辨其尊卑上下。正其视听言动。固其肌肤筋骸。使有以立焉。人之不可无礼也如是。而世之为清虚之论者曰。太古无礼。人犹生矣。何必礼为。是不知时之变者。又何足与语于礼哉。噫。泰古之民。其卧徐徐。其觉于于。食木而不知耕。衣皮而不知织。尚奚暇知礼义乎。然当此之时。浑窍未凿。智窦未启。虽不知礼。只患野而已。非有放辟邪侈。傲慢纵恣之忧矣。及其风气辟。人文宣。室庐以为居。舟楫以为行。稻粱适于口。布帛便于体。服食器用之利。靡不毕具。而养生之道足也。则民始慧且巧。非如太古之蠢动无知矣。于是乎无礼义而教之。则将见怠惰横肆。流而为骄奢奸悖之行矣。岂不大可惧哉。此圣人所以作礼而礼不可无者也。然而彼乃曰。曷不为太古之无礼也。是欲衣裘于夏。衣葛于冬也。何其惑之甚也。噫。老子之言曰。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庄周述之曰。礼者。道之华而乱之首也。若如斯二者之言。则必也无礼而后。乱可止乎。吾未见其然也。夫下而不犯于上。贱而不凌于贵。臣而忠于君。子而孝于父。夫妇不相狎。兄弟不相争。皆礼之所使也。间或有以下犯上。以贱凌贵。臣而不忠于君。子而不孝于父。夫妇相虐。兄弟为雠者。此则其人之顽愚不移。非礼教之所可化也。是岂礼之弊也哉。呜呼。礼之初。诚敬存于中。仪容发于外。无修饰边幅。务悦人目之态。逮夫世级降而质朴少。繁文琐节。日以益滋。外习升降进退之容。而内无纯悫敦厚之实。丧而易过于戚。祭而物过于诚。崇尚异端者。见其如此。乃敢藉以为口实。或谓之忠信之薄。或谓之乱之首。攻诋讥斥。不少顾忌。圣人作礼之本意。何尝化性而起伪。薄忠信而乱道德哉。吾儒之治礼者。必也先积其诚敬之实。而后发之于仪容之美。情文具尽。本末咸举。然后异端之说不难辟。而圣人作礼之本意。自可以明矣。

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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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有不可不行者三。冠礼,亲迎,时祭是也。冠而三加。弥尊加有成也。责以成人之道也。婚而男先于女。尊卑之义也。祭而四时合享。伸子孙感时之思也。三礼之于人。顾不重欤。噫。三礼废而风俗颓。不责成人之道。何以训幼。不用尊卑之义。何以造端。不展感时之思。何以追远。吁亦可慨也已。世俗称冠为上头。上头者。言上头发为髻也。不行三加。故谓之上头。称娶妇为入丈家。言入丈人之家也。不行亲迎。故谓之入丈家。称忌祭为大祭。墓祭为节祀。时祭则行之者甚鲜矣。是何故焉。虽以贫为辞。而其实习俗渐染使然也。如以贫也。则曷不称家之有无也。三礼之不行久矣。人见之。恬以为常。然古之人于围城中。行冠子礼。今人于平常之时而废之。何为也。诗曰。俟我于著乎。讥其不亲迎也。孟子礼轻之训。特以不得已也。亲迎其可废乎。礼曰。士不祭。冬不裘。夏不葛。祭。时祭也。时祭其可废乎。然礼家劝之而不从。门长教之而不行。习俗已成。不可为也。然则自朝家定为法令。使国中士夫。行此三礼。无敢或违。则庶乎其复古礼而敦风俗也。

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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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内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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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壸之行。宜静而庄。柔而直。言动仪度。一以守律。勿为怠慢之容。不谋纷华之事。织絍成务。𬞟藻致恪。而其本必以敬孝和为主。故书三章。寓此箴䂓。君之綦巾于我家五岁矣。其勉阃政之当先。我亦十数年读书之士。勿以我言而忽之。铭佩于心。则吾之所以期待夫内治者。庶乎不失其望矣。钦哉钦哉。

琴瑟而好。乃顺父母。曰夫曰妇。天地则同。阳刚阴柔。交须而成。谁无伉俪。惟在宾敬。其或反目。家莫能正。右夫子

尊章其爱。忠养而已。心兢以事。色温以见。厥有命令。一听而婉。凡百大小。罔敢或私。嗟我妇子。念玆在玆。右舅姑

兄弟结义。惟妹及姒。处于其间。接遇如一。怨既无宿。欢自相得。通融而合。吻然克和。始诸友于。终宜室家。右妹姒

六条戒语。书与从子宗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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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不能朝夕训诫。临别又不暇多言。略书数条以与之。汝尚留心哉。

士有恒心。当安贫固穷。而仰事俯育之资。亦不可不念。古之人肇牵车牛远服贾。而今俗则不然。一为商贾。摈不齿于士流。故为今之士。而欲营产业者。惟农可为。汝今既居乡。自当躬耕服田。而当存终身让畔之义。毋或一毫与村民争利。则庶乎免于羞耻矣。右务耕农

兒宽带经而锄。董邵南朝耕夜读。虽力田勤劳。岂无读书之暇。当以四子六经。轮回熟读。不可一刻悠缓。重峰先生童时。以亲命出田间。逐鸟雀之害谷者。每以朱子书自随。终日读诵。先贤之勤学如此。愿汝效之。右勤读诵

州内有斯文长老。且多宿儒薰德。质疑不患乎贸贸伥伥。汝苟有自任学问之意。则虽执贽服事于其门可也。如不能然。则出入观感。亦当有益。行己必自谨饬。惟以得罪于贤人君子为惧。则庶几寡过矣。其于侪友。必亲胜己。文字讲磨之外。博奕飮醵。一切勿为。乡人之重厚尚信义者与之交。轻薄蔑礼法者勿与之交。右得师友

居家必孝友。待人必仁恕。修容必恭庄。处事必详密。汝生长外氏。受外祖母恩偏别。当事之极其诚。栗谷先生事外祖母如母。此可为法也。右敦行谊

骊近京华。多士大夫。其间必有议论是非。尚论则好。而闲是非则不好。切勿参涉可也。且如时耗。虽处城市之中。涂听辄易失信。况转传于近二百里地而能保无讹乎。必无传可也。苟或误传。其害当如何哉。薛文清云。慎言语。养德之大节。余以为安身之要道也。右慎言语

古之士立身扬名。多自畎亩起。虽在遐僻之乡。苟有实德实才。则不患不见用。故士常自重。以衒鬻为耻。后世则不然。惟以科目取人。非此无以进。故士多屈首而就焉。汝以门户之计。不免为举子业。然亦不可区区于文词小艺。必当以穷经致用。成己泽物为意。必先从事于根本之地。以其馀力。治科文可也。王曾云。志不在温饱。汝其勉哉。右广志意

八条女诫。书从子妇李氏寝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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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就小学立教明伦等篇。采其最切于妇道者。略加节删。添入班昭女诫妇行一章。末乃三引诗而结之。凡八条。使宗庆。各书于屏之八叠。闺壸之范。于是大略备矣。为簪珥者。能常目而体行。则庶几乎古之硕媛矣。宗庆其以是勖勉于宾待之际可也。列女传妊子一节。小学在篇首。此却在第七者。何也。小学言教人之方。故首载胎教。此则言妇道修而后母道行。故在下。是其所以不同也。览者知之。

内则曰。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枲。治丝茧。织絍组𬘓。以共衣服。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礼相助奠。右受师诲

士昏礼曰。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母结帨曰。勉之敬之。无违宫事。庶母施鞶。命之曰。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右承亲训

班昭女戒曰。女有四行。行己有法。是妇德。择辞而发。是妇言。洗尘垢。鲜服饰。是妇容。专纺绩。洁酒食。是妇功。右饬妇行

内则曰。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辨内外。男女不同椸枷。不敢县于夫之楎椸。不敢藏于夫之箧笥。不敢共湢浴。右事夫子

内则曰。妇适舅姑之所。下气怡声。问衣燠寒疾痛苛痒。而敬抑搔之。问所欲而敬进之。舅姑必尝之而后退。右奉舅姑

内则曰。舅姑使冢妇。毋怠。不敢无礼于介妇。舅姑若使介妇。毋敢敌耦于冢妇。不敢并行。不敢并命。不敢并坐。右待娣姒

列女传曰。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不视邪色。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右谨胎教

诗云。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勤于家也。诗云。缟衣綦巾。聊乐我员。俭于身也。诗云。宜其家人。化行闺门也。斯其美矣。右成阃范

戒侧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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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贵贱之别也。妻曰正室。妾曰侧室。嫡庶之等也。名分截严。不可乱也。

孟子曰。以顺为正。妾妇之道也。一有不顺。则非所以为妾矣。

妾称所事者曰君。是谓如臣之事君也。

君爱之而不敢骄。君怒之而不敢怨。

侍君之侧。和色柔声。使令也敏。应对也恭。

君有命。不待再言。

君有责罚。顺受为罪。不敢直己。事无专辄。必禀而后行。

奉巾栉。执箕帚。妾之职也。勤谨无惰。

君有疾。尝药视粥。昼夜不懈。

不与外事。不贪私财。勿贻累于君。

妾在君之前。不可道家众过失。嫌近谗毁。

妾称君之妻曰女君。妾之事女君。当如妇之事姑。

女君在则事之以忠。女君殁则祭之以诚。

孝于君之父母。敬于君之兄弟。恭于君之子女。

女君不在而君之长子妇主馈。则佐治内事。一听其命令。

承上接下。勿与婢仆争。

身虽贱。君之所近者也。持身必饬。内外之分必严。

妒忌。恶行也。在七去之目。妻犹去之。况妾乎。其慎之哉。

勿信巫卜。勿惑左道。必乱人家。

季文子之妾。身不衣帛。可不法欤。

石崇之妾绿珠。以奢侈家覆身亡。可不惩欤。

汝欲为贤妾乎。汝欲为恶妾乎。汝其思之。

女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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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之善恶。夫家之兴亡系焉。本家之荣辱由焉。一身而两家所关系。可不慎乎。

持身之道。必严乎内外。操心之法。必贵乎贞一。

女子在家。孝于父母。则出嫁忠于舅姑。在家友于兄弟。则出嫁和于娣姒。此推行之道也。

夫则天也。或不敬其夫。则是不敬天者也。

舅姑生夫者也。爱舅姑。不如己之父母。则是视夫不如己者也。

妇人之行。无善怒。无好争。怒与争。伤室家之和气。妇人性躁而量狭。尤宜戒此。

妇人。事人者也。其道主乎顺而已。

阴道贵静。声不可大。言不可多。

纺绩衣服飮食。妇人之事。亦多矣。非勤。何以成之。凡闲杂游戏之有害于女工者。一切勿为。

奉祭祀。物洁而诚至。饷宾客。办敏而礼具。

御婢仆。惠先于威。虽骂詈。勿以恶声。

俚言勿出于口。敖色勿形于面。骄意勿萌于心。

珠翠非娟。善行为娟。锦绣非华。德美为华。

货无苟取。财无滥用。

童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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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必早起。见父母。

早朝栉洗。挟册进读于长者之前。诵昨日所受之书。无或错误一字一音。明日又如之。

每食后闲时。临砚习字。字画必方正。无或横斜胡乱。

坐必跪。立必正。行必徐。手必拱。衣带必饬。

铜钱勿佩。佩巾以拭鼻涕。

摴蒱之戏。勿嗜。纸鸢之弄。勿耽。

飮食。必待长者之赐。无敢先取。

枣栗。无与群儿争。

宾客至。则必报于长者。长者使之见客。则拜跪惟谨。

与群童。同业读书。最忌相顾杂谈。

毋污书册。毋伤器用。鄙亵之言。勿出于口。玩好之物。毋挂于眼。

有乳母。则必爱待之。有学长。则必敬事之。

长者之前。不叱狗。

勿加手于奴仆。勿拍肩于傔从。

戒奴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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谚曰。上典父母。为奴婢而不善事其主者。是为人子而不善事其父母也。可不戒哉。

谚曰。为人奴仆之事。奴仆本是服役劳苦者。既为人奴仆而厌惮劳苦。则不知分者也。

谚曰。下颔不可与上颔争。上典或有情外责罚。不可怨怒。敢生抗犯之心。

人见其勤于事主者。则必称曰忠奴。见其慢于事主者。则必称曰顽奴。忠奴之名好乎。顽奴之名好乎。奴辈虽愚。亦当知之。

上典既为父母。则班下是兄弟也。必相爱好。无或猜忌争斗。

其主呼之。应而不即至。慢习也。其主命之。闻而不即行。怠习也。向隅而谇。入厨而喧。乱习也。传喝不审而错。书札不谨而遗。妄习也。欺诈偸窃。喜言语以离间人者。恶习也。凡此诸习。切宜去之。

其主贫则自饥自寒。何以使奴仆免于饥寒。非主之过也。虽薄料使唤。不可有怨心。惟其奴仆也。故忍饥寒而服役。如使衣食有馀。则虽他人。可以雇使。何必奴仆乎。所贵乎奴仆者。不以其主之贫富而异其心也。

古有其主殉节于兵乱。而奴从死者。名曰义仆。岂不奇哉。仙源先生之奴从死。

古有寇放火焚民舍。将及于其主所寓居之舍。其群奴登山上望见。泣而拜天以祝。寻火灭。贱奴之诚。能感上天。岂不奇哉。古之人仆。盖有如此者。为奴而不忠者。此二仆之罪人也。中孚斋郑公瀁。丙子江都陷败时事。

忠奴必受其福。顽奴必受其殃。曾见人家奴免贱而好活者。必其忠勤者也。流离败亡者。必其顽悖者也。其主只有单奴。奴有过。欲笞而无执杖者。借奴于邻。其间奴跪伏。不敢动。以待邻奴之来。恭受笞罚而退。奴习当如此。

班下之善者效之。恶者勿效之。

谚曰。人奴无十年逃亡。逃亡终必见捉。捉则重刑。且虽或十年逃匿。终是叛主者。叛主者。是背父母者。其可谓之人乎。

名子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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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设弧。日维南至。肇命阳来。先君所赐。冠汝名之。余承遗志。名曰宗舆。元得其字。易剥上九。盖有取诸。一阳将复。君子得舆。汝母腹汝。梦云其吉。中庭之树。上有一实。硕果不食。神已告之。以日以梦。玆名孔宜。吾门既衰。赖汝将兴。乘除其理。左契可征。人非君子。车是负乘。德称其位。吾祝汝能。

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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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可传。传者。闻于人而语于人之谓也。流俗之言。实者千之一。虚者百之百。一人唱之。十人应之。十人唱之。百人应之。一日而行乎四方之远。有耳不得不闻。既闻之矣。则以语于人。所闻虚而传之以实。其不为妄言之人乎。然其言也。非己之言也。乃人之言也。人有语于己曰。某人如此。某事如此。彼乃己之所相信者也。知其人之不伪诞矫饰矣。故听之而不惑。传之而不疑。然彼之言。亦非彼之言也。乃他人之言也。彼以闻于他人者。语于己。己以闻于彼者。语于人。虽知彼之不伪诞矫饰。而亦焉知他人之不伪诞矫饰乎。故曰言不可传。言者历众口而变。变则讹。讹则虚。使其言实。不必传。况虚乎。虽然。既闻之矣。则以语于人者。何也。人与人相对。不能默然而已。不能默然而已。则将恶乎言。谈说义理。其人之所不喜也。讲论文史。其人之所不知也。于是乎及之以流俗之言。其人始乃解颐。故非慎口之君子。类不免传言。传言者。适足以悦人之耳。而害己之德。可不惧哉。噫。今之人以传言交。闻一事得一言。辄走而相告。哗然称之曰。所闻新。所言奇。不然则以为不能言而疏之矣。然君子宁无交。不传言。

劝读小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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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小学做人样子。人而不为小学。其得为人乎。世教之衰。小学先废。顽童猖披。不爱其亲。不敬其长者有之。几何而不为禽兽乎。世之为人父兄者。每以文艺科名为急。必先教之以史记热闹之书。词家浮华之文。儿生十馀岁。尚不知小学之为何书。非古人八岁入学之意也。及其将冠将娶。始授以小学。应文备数。则已有扞格之患矣。彼其心以为吾已长大。何可为小子之学。洒扫则使婢仆代之而已。应对不如礼。进退不如仪。起居跛倚。咳唾戏笑。王雱之徒。往往出矣。识者之忧。岂有已乎。余尝问于人曰。何不早教子弟以小学。其人曰。小学文不好。余曰小学文最好。其上多载孝经论语礼记之文。皆简奥有味也。其下次第载汉唐宋诸贤之文。或平实。或赡丽。或明畅。亦可见古今文章之高下。岂不好哉。为文如韩昌黎。则斯可以止矣。如嗟哉董生行一篇。果何如也。况读书者。非欲学其文也。欲学其事矣。今以文为言亦陋矣。其人犹未之悟也。夫小学只四卷。虽钝者。二三月可毕读。何妨于他书而舍之哉。且小学。有居官训。非专为童穉之事。彼傲然自大者。不肯屈首于此书。吁亦妄矣。寒暄先生尝自谓小学童子。占毕公亦以小学。为作圣阶梯。后生少年。何可以小子之学而忽之哉。朱子曰。小学。圣人姿质二三分已具。大学。特出治光彩。又曰。小学为修齐治平之本。小学实通于大学也。小学之道不立。则大学之道不明矣。余故曰。小学不可不先读也。凡我同志之士。相与勉之哉。

书示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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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渠先生曰。书须成诵。不诵则非己有也。读书将以受用。遗忘而何以受用。

看书最忌贪多。多则不精。不精则虽多何为。

史书。或多其行数。经书。不可多其行数。经书。惟贵咀嚼玩味。

水日流。故不腐。器日用。故不蠧。逐日课读。方能有进。一日废阙则便退。

朱子曰。读上段时。不知有下段。今之学者。读第一卷时。意在第二卷。此是躁心。

温故而知新。今之学者。一读过。不复看。此是厌旧喜新之病。

先难而后获。今之学者。不勤其工。而先求其效。是犹不耕而欲获也。欲速则不达。宋人揠苗之事。可以鉴矣。

学必专心而致志。奕秋弟子射鸿鹄之意。可以为戒。大匠能与人䂓矩。不能与人巧。学者虽受业于师。若不可以言传处。惟在己心自悟。

古语曰。千周万遍。神告心悟。读之不已。岂不通解。

学者于文义略绰看。便谓我自已晓。何资于师。不复问难致详。此是轻忽之病。

受书于师。了其所课。辄退去。不肯久坐。是以文字求师也。不以道义求师也。人之从师于其动静语默。皆当观感。非特受书而已。

学者。跪坐要熟。少辈之厌见长者。以不耐跪坐。

学者留意于作文。则读书不精。驰心于应举。则为学不专。作文末技也。勿斗其靡。应举馀事也。勿夺其志。

先贤曰。不敢信己而信其师。今之学者。信己而不信其师。

书与吕先达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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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甫文武。郤縠诗礼。羽林通经。亦在汉世。谓非本色。彼哉俗论。读书饬躬。君其益勉。

论赵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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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苞事。战则亡母。降则负国。忠孝势不两全。程子以为当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不顾而遽战乎。必不得已。身往降之可也。夫其以身降。虽与以城降有间矣。而太守一去。人心瓦解。则城之不陷。未可知也。然国与家。固有先后。而事亦有缓急。夫辽西。边塞一城耳。非如晋阳之保障。君父宗社之所在也。虽或失之。未必系国家存亡。而顾其母之生死。专由于苞。此诚缓急之分而为赵苞者。惟有降耳。虽蒙负国之名。而所遇不幸。君子犹可恕之。且既降之后。宜有所处矣。隐痛在心。未尝一日忘中国。其母得以天年终。而始乃骂贼不屈而死可也。如此则可以明其本心。而一洗降虏之耻。卒补既亏之忠矣。何赵苞之未见乎此也。虽欧血而死。亦何及于母哉。晋周虓之降于苻坚。盖亦为母屈也。能辞尚书郞。不受以伸其志。其箕踞而坐。呼为氐贼。其曰犬羊相聚。何敢比拟天朝。其曰生为晋臣。死为晋鬼。皆其母死后事。其志固将决死也。适苻坚赦之耳。如虓可谓遭变事而能知其权者也。烈烈如此。岂以前日之降而掩之哉。其贤于赵苞远矣。

记李生梦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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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昔圣人之教人也。惟视其才。未尝限以贵贱。故凡民之俊秀者。亦入太学。而闾巷有学焉。经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由是观之。虽庶人之贱。不可以不修身也明矣。盖人性无贵贱殊也。及夫世教衰。人皆汩于利欲。不知道之当行。学之可为也。甘自暴弃以终其身。士大夫犹然。况闾巷乎。余闻李生事。盖深叹其贤也。李生梦鲤。闾巷人。以学道。见称于世。时宰相家奴。挟势自恣。当街骂人。豪横不可制。一日大醉。遇李生于道。见其徐步俨然中矩。指而大笑。乃以手挤之。仆于道上。李生色不变。遂起而行。步履如初。未数武。奴又挤之。李生色不变。步履又如初。三挤三起。而犹复如初。奴始大异之。乃起拜曰。公真理学人也。小人愚不知耳。焉可侮也哉。李生吾未及见其人。然闻此一事。而其学可知也。苟无平日涵养之深。安能处横逆。而不失其常如此哉。虽奴隶之狂愚者。终亦俯首而愧伏焉。玆岂非吾道之感化人者耶。余嘉李生之出于闾井。而学道能如此也。遂书之。

书金益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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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益春。司饔院书吏金膺汉之子也。性静好读书。幼有奇志。自以为圣贤可学。而至为善。不限于贵贱。遂从事于学。其父与兄。皆不欲也。益春乃以学不可终已。告于父兄。愈益读书。自励不怠。于是欲得师为依归。念求以声名。或失其人也。重且难之。年十八。为司宰监书员。每入番。怀论语而往。官长罢衙。则退就吏厅。出其怀中论语。读之不少辍。诸书员聚而笑之。且厌苦其伊吾声。至或骂詈。然益春志不挫。读书自若也。戊申季夏。益春来见余。拜于庭。立于阶下。请留而受业。余观其貌。听其言。诚有志于学者也。余固奇之。然余素不欲为人师。且方身有病。无以教授遂辞焉。益春虽不得复请。而察其色。若有怅然者。余乃谓益春曰。不必留而受业。时来见余。可以略相讲论也。自是益春数数来见。辄出其怀中书。而披看即论语也。拈疑义。颇有质难。余嘉益春识解明敏。益春亦未尝不以余言为然。时益春冠而未娶。居母丧服。起复服色。余每见之。有戚容。一日余适案上置击蒙要诀。使取而读之。益春读至事亲章。日月如流。事亲不可以久也。涕泫然下。余于是知其笃于孝也。李君义胜。与益春最相善。尝见其从人家借观近思录。自初昏危坐灯下。且读且看。至鸡鸣不寐。其于学。勤苦用工如此云。余友黄穉温为司宰直长。知益春往来余家。每入直。必命益春传口讯于余。不用他书员。盖欲使因而讲学也。益春甚乐之。穉温尝称曰。下辈中理学也。益春自念供役官府。甚妨读书。宁忍饥饿。无为廪料所屈。欲告官自退。其父与兄。皆责而止之。益春又欲以书员名。与其季弟。而其父与兄。又责而止之。益春常郁郁也。母服未阕。父又死。益春号恸。不欲生。将葬。以幷有丧礼。来质于余而去。既葬。竟不胜丧。年二十馀。余闻之惨悼。久而未能忘也。今上十九年甲寅夏。因旱灾。疏决冤枉。又令礼曹搜访孝节之未及蒙褒典者。悉录以闻。于是益春以孝子。被旌闾之命。呜呼。孝固百行之源。为仁之本。而有孝行无学问。则孝亦特其一节耳。故闾巷之间。孝子比比有之。而为学者。实鲜闻焉。如金益春者。岂不奇且伟。惜乎。其勤于学而短命。不得以遂其愿也。余惧人见其丹楣。只知有孝而不知有学也。故著焉。

识杨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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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州之东。有祝石岭。岭北方大路。其上多巨石。或曰。鳞石岭云。岭之西北。有一冈。地形颇高峻。其上吾曾王父牧使府君,王父通德郞府君二代墓在焉。庚方有道峰山。申方有三角山。未方有水落山。午方有佛岩山。东西南三方。皆有水。南东方。笔峰立者三之。相地者曰。子孙文明之象。冈之西麓。山屡折而为蝉翼形。置竹叶山名四重于前者曰吾先妣令人杞溪兪氏之墓也。其视上二代墓虽下。地亦高。直临其下大路。龙回旋与祖宗山相望。地师云于法吉。始谋窀穸之事也。卜于东麓下不吉。又卜于他山不吉。卜于西麓吉。遂定于玆。风水家称某山某水吉。虽不足尽信。然大抵局中石多土少。而至此纯乎土。土色又黄润。以此推之。地中庶或无灾乎。或曰。山高峻者。祸福速。地平衍者。祸福迟。子之先山不已太高乎。余曰。此地家动人之说也。子孙岂以祸福为心哉。夫葬有五患。其一耕犂。耕犂之患。卑者及焉。高者免焉。故山与其卑也。宁高。自今以后。虽屡千百年陵谷变易。祝岭不夷矣。祝岭不夷。则吾先之山。当与岭幷存。岂不为久远图哉。余闻曾王父尝求山八载。备经艰难。始卜于岭。其有取于斯欤。

杂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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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说。有虚灵底有优劣六字。故近来心善恶之论。多引此为证。而实则先生本意有为而言之也。非谓本心有善恶也。观击蒙要诀立志章心之虚灵。不拘于禀受之语。则先生之分心与气质。于此可见矣。

愚尝与溪丈。论天命之性之天字。溪丈以此天字。专作理字看。愚以为形体之天。而理在其中。屡次往复而不合矣。近考巍岩集。与成子长书。亦论说此天字。引朱子命是性。天是心之语。以神妙主宰意看。此与愚说少异。吾谓形体。巍岩谓主宰。此其异处。而吾所谓形体而理在其中者。实包主宰意。故曰少异。而其非溪丈专作理字之意则同也。○三渊以此天字。为有崇高意。浩大意。巍岩以为有神妙主宰意。语虽异。而意则同。○南塘记闻录。以此天字。作理字看。与溪丈同。○愚谓此天字。果是主宰意。则便是惟皇上帝之帝字。

溪丈论未发。以为未发而有不中者。盖谓未发时昏昧也。余尝疑惑。以子思语求之。未发之谓中。不曰未发而不昏昧之谓中。则岂有未发而不可谓之中者乎。溪丈所谓未发。非子思所谓未发也。后看巍岩集。以未发谓有浅深。朱子所谓黑暗如顽石。即众人不接事物时。浅底未发也。朱子所谓鉴空衡平。鬼神莫能窥际者。即其本体。涂人与舜禹一也者。深底未发也。未发虽同。而实则异。如是论之。犹为可也。而溪丈之言。则异于是也。以不中底未发。混论于子思之未发。故令人滋疑。岂其本意。则与巍岩同。而闻之者听莹耶。○更商之。巍岩未发有浅深之说。恐亦非是。

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天内地外。浑是水。故朱子有水载地之说。

阳之湿气为水。阴之浊气为地。地中有水者。阴气吸。故地缩得水。

地水譬之人身。地是肉也。水是血也。躯壳之包得此血。犹地之收水。荣血之周流一身。犹水之载地。

或曰。魂魄是心。何以知之。人有惊心之事。则失魂褫魄。魂魄非心而何。余曰。魂魄与心。相为流通。故心𢥵则魂魄亦惊。非魂魄即心而然。

或曰。魂魄果是何物欤。余曰。魂魄是气之灵也。或曰。既是气之灵。则非心而何。余曰。魂是气之灵。属阳。魄是精之灵。属阴。心是摠会阴阳而灵者。魂魄与心。当有分别。

朱子论魂魄曰。草木之生。自有个神。在人心便是。既曰便是。则非以魂魄直作心。

黄勉斋曰。精血之虚灵知觉。为魄。煖气之虚灵知觉。为魂。盖言心在魂魄之中。亦非以魂魄为心。

陈北溪知觉属魂之说。真西山思虑知识为魂之所为之论。大抵皆勉斋之意。

心能活动。则魂之助也。心能强记。则魄之助也。谓之相助则可。谓之一物则不可。

心之官思。而医家以脾属思。以是而谓脾为心可乎。魂魄之于心。亦然。

心魂魄之判。有一明据。大学或问曰。人得是气。而为魂魄五脏百骸之身。心是五脏。与魂魄分而言之。

五行二字明释。他书不见。惟韵会有之曰。五行运于天地间。未尝停息。故名五行。

明儒陆仪思辨录天道卷。论五行生成处最分晓。其言曰。想天地初开辟时。其空中一团之气。全是水。然必降于地而后成水。是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也。地二生火者。火蕴于石。为出于地。然必丽空始明。是天七成之也。天三生木者。凡木之生。皆是天气先透上。然后地气附之而成实。今大木钜开。中有文理。层层直上。其间皆有细点空处。此是天气也。地生芝菌。亦木之类。此属化生。尤可想见其中间空处是天。外实处是地也。故曰地八成之。地四生金者。金出于矿。五金皆在地。然亦得日月雨露之精华而后成。故曰天九成之。土则全是地。然许多渣滓。俱是清虚中澄积下来。是天五生土。而地十成之也。陆说止此。五行生成。固是因河图而起。必如此看。方见其实然。

人而不为小学。无以为善人。不为大学。无以为君子。此君子。指不器之君子。夫穷格治平。大人之事。非聪明出群者。盖难能焉。不可人人而尽责。故大学必择凡民之俊秀者而教之。洒扫应对。小子之事。人人而皆可为也。小学。不论俊秀与否而皆教之。

朱子尝以手不知洒扫之节。而口谈天理为戒。不能为小学。而欲为大学则躐矣。然人有以小学律身而穷格不足者。先传而后倦。亦不可也。故学必贵乎下学而上达。

明儒陆仪。以八岁始入小学为晩。此则似过矣。其论以为八岁前。不可无教。然古之人。何尝于八岁前无教乎。以男女七岁不同席观之。可见矣。今俗教子。多于十数岁后授小学。已扞格矣。使陆桴亭观之。当以为如何。

过不及。皆非中庸之道。而以众人言之。则过胜于不及。过于忠者。岂非胜于不及于忠者乎。过于孝者。岂非胜于不及于孝者乎。屈原之怀沙。自是胜于令尹子兰之不爱其君。孟献子之高于人一等。终是胜于鲁人之朝祥暮歌矣。然夫子言过犹不及。圣人之意只欲引人纳之于中庸之道而已。犹字。即言其不为中道则均也。

智者之过与贤者之过。未知其果为孰优。然知之过者。先儒以老佛当之。行之过者。以晨门荷蓧之徒当之。晨门荷蓧之徒。即沮溺之辈也。黄勉斋所云。正当扶起。沮溺辈是一时救世之言。固不足为万世法。而沮溺则犹有扶起之论。老佛则虽历千万世。决不可以扶起言。以此观之。行之过者。胜于知之过者欤。

或问大学明德章句。先释德字。人之所得乎天。而后释明字。何也。余曰。从来历说。故必先称所得乎天。

或问理字之义。余曰。理字有条理之义。字训从玉从里。玉之有文理者。谓之理。因以为道理之名。

或问理气有先后否。余曰。理气固浑瀜无间。然毕竟理在气先。何者。濂溪先生曰。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可见气自理生出来。岂非理先于气乎。

或问明德。人之所同得。而物无与焉。然则禽兽不可以德字称欤。余曰。泛言德字。则虽于禽兽。亦可以德字称。如凤德麟德之类。而德字上加明字。则决非禽兽之所与。故中庸首章章句。言健顺五常。则幷人物。言大学章句释明德。则曰人之所得乎天而不言物。

或问读书易忘。何也。余曰。徒读而不能践行故也。如赞礼笏记看。曰东向再拜。则必东向再拜。曰西向再拜。则必西向再拜。如是则岂忘之乎。

有人读庄子曰。不欲以死生动心。故读此书。余曰。孟子云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何必读庄子。然后方可不以死生动心乎。

或曰。以一适字。为学诀甚妙。盖惟意所适。则快乐故也。余曰。不分天理人欲。凡事惟务快适。则所行未必合义。而恐反为猖狂自恣之归矣。

余尝见闵承旨丈。百顺。字顺之。闵丈语座客赵学晋曰。某叔即嘐嘐斋金公尝云。大学明德章句虚灵不昧之灵字。与佛家灵觉之语。颇相似。朱子少时读佛经。故用灵字。此言近之。仍曰。灵字不见于经传矣。余曰。尚书曰。惟人。万物之灵。虚灵之灵字。实自万物之灵来。

密庵金丈曰。学者所习诸书。最紧要者。莫如小学心经。盖以当世学者。多务穷格。而不能践履故也。余以为小学心经。固为最紧。然必兼近思录。然后方为全备。

余尝言于密庵丈曰。延平先生。尝呼婢。久不对。屡呼之。而声不加高。此可见涵养极至处。然窃敢以为声固贵乎不大。亦有当大时。若低声不闻之地。虽连呼之。不稍高其声。则岂得知而应之乎。其在随时处物之道。似当稍高其声。使可闻知而应之如何。金丈曰。此诚思量之言。婢之所在。有声音低平屡呼可闻之地。虽屡呼而有终不可闻之地。如此处。不必一向低声。

余曰。国初名相许稠。尝夜遇盗入室中曰。心中之寇未逐。室中之寇。何暇逐之。静庵称以为可见先辈治心之严。愚意许公此事。恐非大中至正之道也。偸儿入室。则必逐之。即人之常情。而理之当然也。何可以心中之有寇。而不逐室中之寇乎。金丈曰。然。

张横渠之不观史书。似是中年以后事。闵承旨丈尝云。张子早悦孙吴。时必观史书。

密庵每以格物物格。为心到物。物到心。一日把扇为喩曰。手到扇。扇到手。

异姓戚叔。称为叔父。见大全韩溪翁程君墓表。程复亨于朱子。为中表叔也。程即韦斋之内弟。

大全范仲黼母安人王氏墓表曰。范君名㴶。即仲黼之父。仲兄洪雅君。早卒无子。范君将以少子仲芸后之。未及而终。后六年。仲芸奏名南省夫人。大合族党。申范君之命。以告于祖祢。而卒使奉其祀焉。闻者。皆以为难云。妇人之情。最不能割爱。虽兄弟之间。不肯与其子。使其夫之意不得遂者。比比有焉。如王氏。岂不贤乎哉。余嘉其事。玆录之。

大全太孺人邵氏墓表。邵氏手书条约之辞有五。苍头无得辄近堂室入庖厨。即其第五条也。可见其家法之严矣。邵则金华时镐母也。

礼记宰夫朝服即丧屦。半吉半凶。各有其义。古盖有如此礼耶。

恤由之丧。哀公使孺悲。问士丧礼于孔子。此在取瑟而歌之前乎。

邵文庄公宝曰。愿为真士夫。不愿为假道学。此语固好。而若误用。则逃避标榜。打乖法门。未必为真士夫而将归于方外矣。亦可惧也。以下见明名臣录偶书。

宋潜溪曰。为善如丘山。未易成。君子好利如毫发。已陷于小人。噫。为君子难。为小人易。岂不可畏哉。

唐一庵枢。解颜子犯而不校曰。今人但知颜子不校难及。不知一犯字学他不来。弟子请曰。何谓也。师曰。颜子持己应物。决不得罪于人。故人有不是加他。方说得是犯。若我辈。人有不是加来。必是自取。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也。何曾是犯。我辈未须学不校。须先学他犯字固当。先学犯字。而不校上。亦当用工。

朱鸿谟书于壁曰。洋水乐饥读天下书。不谈天下之事。康衢击壤。生圣人世。愿为圣人之氓。噫。不谈天下事。是乱世括囊之意。而既生治世。不愿为稷契。而愿为击壤之民。何哉。

李渭从耿楚侗登天台。楚侗示八语。近道之资。载道之器。求道之志。见道之眼。体道之基。任道之力。弘道之量。达道之才。八者阙一。不可。对曰。渭于八者。独愧见道眼未醒。刻必为圣人四字印。而布之四海。噫。八者分说。条目太多。然言言皆实。最贵者见道之眼。不能见道。何以行道。必为圣人四字。不当印诸版。当印诸心。

楚侗语门人曰。浮云人间作雨。天上常清常明。狂风江中起波。流水不增不减。知得常清常明。不增不减者。可与言学矣。噫。常清常明。不增不减。即胡文定公所谓百起百灭。而不起不灭者。常自若之意欤。

钱牧斋序大育头陀诗集。在其国变后所吟诗曰。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又一诗曰。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陨北风中。其词悲。其节苦。诵之令人感慨。以下见钱牧斋集偶书。

李忠毅公应昇。将至官。其父鹏翀戒之曰。我力耕有馀财。舂粮酿黍。岁时饷汝。汝但飮彭蠡一杯水。古人之教子。以廉白如此。

顾英玉自河南副使。中谮归秦淮。居小楼。坐卧其中。训童蒙数人以糊口。尝绝粮。东桥公馈斗粟。不肯受。名其斋曰寒松。松者。自励之名。生平鲠介。颇能自信。年逾四十。沟壑见逼。恐不能自坚。流为小人之归。故自励曰。今日寒矣。天地冻塞。汝当为寒松之荣。无为靡草之死。古人之当贫穷。益励其操如此。

董仲舒繁露云。性譬于禾。善譬于米。米出禾中。禾未可专为米也。善出性中。性未可专为善也。又云。民之性如茧如卵。卵待复而为雏。茧待缲而为丝。性待教而为善。上说异乎孟子性善之说。下说异乎子思率性之训。然而牧斋甚称之以为非有宋诸儒可及。岂不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