镡津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
| 镡津文集 卷第四 宋 释契嵩 撰 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弘治十二年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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镡津文集卷苐四
藤州镡津东山沙门 契嵩 𢰅
皇极论
天下同之之谓大公天下中正之谓皇极中正𠩄
以同万物之心也非中正𠩄以离万物之心也离
之则天下乱也同之则天下治也善为天下者必
先持皇极而致大公也不善为天下者必先放皇
极而废大公也是故古之圣人推皇极于人君者
非他也欲其治天下也教皇极于人民者非他也
欲其天下治也朝廷
家者天下之大体也冨贵
崇高者天下之大势也持之得其道则体势强持
之失其道则軆势弱道也者非他道也皇极之道
也周之文武戡削祸乱恢大王业富贵崇高而父
子相继卜世之多也卜年之永也虽往古来今未
有其过之者也其功徳声名昭然赫然光播扵无
极𠩄谓持之得其道者也及乎夷平荘敬下堂而
致礼诸侯东𨗇而苟避戎狄列强横而不䏻制
富贵崇高而不䏻尊岌岌乎将坠其先王之鸿业
也𠩄谓持之失其道者也呜呼数口之家五畒之
产而匹夫匹妇尸之其为人至愚也其为治至细
也及其操中正而临之故家人亲之邻里慕之其
家道之隆尚可能累世以传于子孙况乎备天下
之大軆乘天下之大势有可致之资有易为之势
用皇极而举之孰有不従而服之岂不摩肩蹑𠯁
而归之诗曰淑人君子正是人正是国人胡不
万年其斯之谓也或曰皇极何道也曰天道也地
道也人道也贯三才而一之曰何谓也曰天道不
中正则日月星辰不明风雨霜雪不时五行错缪
万物不生地道不中正则山岳丘陵其崩江河淮
渎其凝草木百实不成城隍屋庐皆倾人道不中
正则性情相乱内作狂妄外作祸害自则伤其生
他则伤其人也故虽天之高明广大微皇极孰为
天乎虽地之
厚无彊微皇极孰为地乎虽人得
秀气而灵扵万物微皇极孰为人乎故皇极非圣
人为之也盖天地素有之理也故人失皇极而天
地之变
之圣人者先吾人而得皇极也故因而
推之以教乎其人也伊尹曰予天民之先觉者也
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圣人者其先觉之谓也故
圣人之𠩄以谨扵皇极者其汲汲之扵为人也其
忧天下之甚也何㢤舜禹之后其世益薄嚚嚚㗚
嘌人孰无过小者过扵其家大者过扵其又大
者过扵其天下皇极扵是振之乃始推行扵九畴
武王得之以造周之天下天下既大且久也𠩄以
五福六极者系一身之皇极也休徴咎徴者系一
一天下之皇极也皇极其可离乎吁人莫不举
衡石以正金之
重引䋲墨以正木之曲直及其
𠩄以为身也为天下家也而不知举皇极而正
之是圣贤豪杰之智反出乎匠氏百工之下孟子
曰是不为也非不䏻也夫古之人君〈一作君子〉其有为也
举皇极而行之故不遅疑不犹豫不稽扵神不裁
于人虽尧以天下与其人而天下之人不以非其
亲而怨尧虽禹以天下及其子而天下之人不以
𥝠其亲而怨禹汤一征自
始而天下信之东面
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
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而天下亦不以劳其征伐
而怨扵汤盖与天下公也舜以匹夫而受人天下
周公以天下封其同姓者五十馀而舜周公未
尝以𥝠已而疑乎天下而天下亦以舜周公公扵
天下也周有乱臣十人而其治纣有亿兆夷人
而其亡何㢤用得中正故不必多也用不中正
虽多奚益曰何谓用得中正曰大才授大事小才
授小事堪大事者不可以小失弃之冝小事者不
可以大成托之诗曰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
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盖思周之用人大
小得其宜也赏罚黜陟者君人之大权也号令刑
法者君人之大教也教不中正则其民疑权不中
正则其势欺曰何谓权与教之中正也曰赏者𠩄
以进公也不以苟爱而加厚罚者𠩄以抑𥝠也不以
苟恶而増重黜者𠩄以惩其过不以贵贱二其法
陟者𠩄以陟其道不以毁誉考其人𭈹令者𠩄以
㝎民不可出而屡改刑法者𠩄以约民不可多
作而大谨多作大谨则人烦而无恩出屡改则
人惑而无凖以毁誉考其人则爱恶者得以肆其
言以贵贱二其法则高明者得以恃其势以苟恶
而増重则失在不仁以苟爱而加厚则失在非礼
礼者皇极之容也乐者皇极之声也制度者皇极
之器也不举其器则井田差赋税乱车服宫室上
下偪不振其声则人神不和风俗流荡不昭其
容则尊卑无别上下相缪夫皇极者不为古而有
不为今而无不为尧舜禹汤而长不为桀纣幽厉
而消唯在其行之者也行之至𠩄以为帝为王行
之未至𠩄以为五霸为诸侯绝而不行𠩄以为亡
国得者为圣
者为贤弃而不学者其为小人㢤
或曰秦汉其扵皇极至之乎曰秦亡其虽不纶
而皇极㫁可识矣汉之扵皇极观其书则一一可
辨槩而语之亦未之至其在王霸之间也
者以
为然矣
中庸觧苐一
或曰中庸与礼记疑若异焉夫礼者𠩄以序䓁差
而纪制度也中庸者乃正乎性命之
而已与诸
礼
不亦异乎叟従而辨之曰子岂不知夫中庸
乎夫中庸者盖礼之极而仁义之原也礼乐刑政
仁义智信其八者一扵中庸者也人失扵中性接
扵物而喜怒哀惧爱恶生焉
欲发焉有圣人者
惧其天理将灭而人伦不纪也故为之礼乐刑政
以莭其喜怒哀惧爱恶欲也为之仁义智信以
广其教道也为之礼也有上下内外使喜者不得
苟亲怒者不得苟踈为之乐也有雅正平和之音
以接其气使喜与欲者不得
泆为之刑也有
诛罚𨗇责使怒而发恶者不得相凌为之政也有
赏有罚使哀者得告惧者有劝为之仁也教其宽
厚而容物为之义也教其作事必适冝为之智也
教其踈通而知变为之信也教其发言而不欺故
礼乐刑政者天下之大莭也仁义智信者天下之
大教也情之发不逾其莭行之修不失其教则中
庸之道庶㡬乎夫中庸者立人之道也是故君子
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必
中庸然后举也饮食可
绝也富贵崇高之势可让也而中庸不可去也其
诚其心者其其身者其正其家者其治其者
其明徳于天下者舍中庸其何以为也亡灭身
之人其必忘中庸故也书曰道也者不可须
离
也可离非道也其此之谓乎
中庸觧苐二
或问曰所谓礼乐刑政天下之大莭也仁义智信
天下之大教也情之作不逾其莭行之不失其
教则中庸之道庶㡬乎仆也冥然未逹其意子复
为我言之叟曰孺子有志哉可闻道也夫教也者
𠩄以推扵人也节也者所以制扵情也仁义智信
举则人伦有其纪也礼乐刑政则人情得其𠩄
也人不𭧂其生人之生理得也情不乱其性人之
性理正也则中庸之道存焉故喜怒哀乐爱恶
欲其牵人以䘮中庸者也仁义智信礼乐刑政其
导人以返中庸者也故曰仁义智信礼乐刑政其
八者一扵中庸者也夫中庸也者不为也不器也
明扵日月而不可睹也幽扵
神而不可测也〈测或〉
〈作无〉唯君子也故能以中庸全唯小人也故䏻以中
庸变全之者为善则无𠩄不至也变之者为不善
则亦无𠩄不至也书曰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
不䏻期月守也是圣人岂不欲人之终始扵中庸
而慎其变也舜以之为人君而后世称其圣颜回
以之为人臣而后世称其贤武王周公以之为人
子而后世称其孝中庸者岂妄乎哉噫后世之为
人君者为人臣者为人之子孙者而后世不称非
他也中庸之不故也
中庸觧苐三
或问洪范曰皇建其有极者云大立其有中者
也斯则与子𠩄谓中庸之道异乎同邪曰与夫皇
极大同而小异也同者以其同趋乎治軆也异者
以其异乎教道也皇极教也中庸道也道也者出
万物也入万物也故以道为中也其中庸曰喜怒
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莭谓之和中也者
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逹道也致中和天
地位焉此不亦出入万物乎教也者正万物直万
物也故以教为中也其洪范曰无偏无陂遵王之
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
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乎乎无反无侧王
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此不亦正直万物乎
夫中庸之扵洪范其相为表里也犹人之有乎心
焉人而无心则
以形生哉心而无人亦以施
其思虑之为㢤问曰郑氏其觧天命之谓性云天
命谓天𠩄命生人者也是谓性命木神则仁金神
则义火神则礼水神则智土神则信考夫郑氏之
义疑若天命生人其性则𠩄感而有之也感乎
木神则仁性也感乎金水火土之神则义礼智信
之性也似非习而得之也与子𠩄谓仁义礼智信
其扵性也必教而成之不亦异乎幸闻其𠩄以然
叟曰快㢤子之问吾尝病郑氏之不详而未暇
议之然郑氏者岂䏻䆒乎性命之耶夫𠩄谓天
命之谓性者天命则天地之数也性则性灵也盖
谓人以天地之数而生合之性灵者也性乃素有
之理也情感而有之也圣人以人之性皆有乎恩
爱感激知别思虑徇之情也故以其教因而充
之恩爱可以成人也感激可以成义也知别可以
成礼也思虑可以成智也徇可以成信也孰有
因感而得其性耶夫物之未形也则性之与生俱
无有也孰为䏻感乎人之既生也何待感神物而
有其性乎彼金木水火土其为物也无知孰䏻谆
谆而命其然乎怪㢤郑子之言也亦不思之甚矣
如其则圣人者何用教为而或者默尔然之
中庸觧苐四
或曰吾尝闻人之性有上下犹手𠯁焉不可移也
故孔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韩子曰上焉者善
焉而巳矣下焉者恶焉而巳矣孟子曰然则犬之
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而与子之谓性者
疑若无贤不肖也无人之与畜也混然为一不辨
其上下焉而𠯁可加扵首首可置扵𠯁颠之倒之
岂见其不移者也子何以异扵圣贤之耶叟曰
吾虽与子终日云云而子犹顽而不晓将无可柰
何乎子接吾语而不以心通仍以事责我耶我虽
巧亦何以逃于多言之诛乎仲尼曰唯上智与
下愚不移者盖言人有才不才其分定矣才而明
者其为上矣不才而昧者其为下矣岂曰其性有
上下㢤故其先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而上智与
下愚不移次之苟以性有上下而不移也则饮食
男女之性唯在扵智者而愚者不得有之如皆有
之则不可谓其性定扵上下也韩子之言其取乎
仲尼𠩄谓不移者也不䏻远详其义而
以善恶
定其上下者岂诚然耶善恶情也非性也情有善
恶而性无善恶者何也性静也情动也善恶之形
见扵动者也孟子之言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
犹人之性者孟氏其
性之𠩄欲也冝其不同也
吾之𠩄言者性也彼二子之𠩄言者情也情则孰
不异乎性则孰不同乎或曰然则犬牛犹人也众
人犹圣贤也何以见乎众人与圣贤耶曰子诚不知
也犬牛则犬牛矣众人则众人矣圣贤则圣贤矣
夫犬牛𠩄以为犬牛者犬牛性而不别也众人之
𠩄以为众人者众人灵而不明也贤人之𠩄以为
贤人者贤人明而未诚也圣人之𠩄以为圣人者
则圣人诚且明也夫诚也者𠩄谓大诚也〈夫或作大或作性〉
中庸之道也静与天地同其理动与四时合其运
是故圣人以之礼也则君臣位焉父子亲焉兄弟
悌焉男女辨焉老者有𠩄养少者有𠩄教壮者有
𠩄事弱者有𠩄安婚娶䘮葬则终始得其冝天地
万物莫不有其序以之乐也朝廷穆穆天下无忧
阴阳和也风雨时也凡有血气之属莫不昭苏歌
扵郊社宗庙而神来假以之刑也则军旅狱讼
理而四夷八蛮畏其威其民远罪而𨗇善以之政
也则贤者日进佞者绝去制度大举声明文物可
示扵后世仁之则四海安义之则万物宜智之则
事业举信之则天下以实应圣人之以中庸作也
如此
中庸觧苐五
或者再拜而前曰至㢤吾子之言也而今而后吾
知夫中庸之为至也天下之至道也夫天地神
无以过也吾人非中庸则何以生也敢问中庸可
以学欤曰是何谓欤孰不可学也夫中庸也非泯
默而无用也故至顺则变变则通矣莭者𠩄以制
其变也学者𠩄以行其通也变而适义𠩄以为君
子通而失教𠩄以为小人故言中庸者正在乎学
也然则何以学乎曰学礼也学乐也礼乐循则中
庸至矣礼者𠩄以正视听也正举动也正言语也
防欲也乐者𠩄以宣噎郁也和血气也视听不
邪举动不乱言语不妄欲不作思虑恬畅血气
和平而中庸然后仁以安之义以行之智以通之
信以守之而刑与政存乎其间矣曰如古之人其
孰䏻中庸也而㒒愿其人焉曰由书而观之则
舜也孔子也其次则颜子也子思也武王周公则
谓其䏻以中庸孝也或曰尧与禹汤文武周公岂
非圣人耶其上不至尧而下不及禹汤文武周公
何谓也曰孔子不言而吾岂敢议焉曰孟轲学扵
子思其䏻中庸乎曰吾不知也曰唐世李翱其䏻
中庸乎曰翱乎其俲中庸者也䏻则未闻也曰子
䏻中庸乎曰吾之不肖岂敢也抑亦尝学扵吾之
道以中庸㡬扵吾道故𥨸而言之岂敢谓䏻中庸
乎或曰㒒虽不敏请事斯语再拜稽首而退
释音苐三
恺悌〈岂弟乐易〉剽〈匹妙注盗剽劫残𭧂〉绘〈会𦘕佛像〉蓌〈挫诈拜也〉嘻〈希叹声〉
不回〈回邪也〉祝〈竹断𩬊也〉〈媱同〉𣆖〈荒茫二音〉储〈除副也〉蕴〈醖习也〉
缞绖〈崔迭丧服〉
〈普同广远〉馈〈馈同〉劲〈敬强直皃〉拒〈巨违也〉谅〈亮信也〉
丛脞〈樷坐细冗〉洫〈况逼沟洫〉谕〈喻同〉
〈于共举也〉犍〈䖍目连名〉壅〈勇塞也〉
龟氏〈迦䈎世姓〉䟦提〈河名〉丕〈醅〉慱〈团
量之〉暧〈爱不明皃〉谲〈决诡谲〉
泥洹〈尼完𣵀槃〉迳庭〈下他定激过也〉眩〈玄上声目无常主〉骇〈蟹惊也〉
𥼶音第四
九畴〈俦同九畴九类也皇极为之主〉隰〈习〉榛〈臻小栗也〉岌〈逆及岌岌乎殆㢤〉
鸿业〈胡公大也〉恢〈魁大之也〉嚚〈银愚也〉㗚〈栗喽㗚也〉谆〈朱伦诲言重复也〉
犹豫〈尤预兽名善登木多疑虑又繇豫冘豫同〉缪〈眉救戾也纰缪一曰名与实爽曰缪〉
戡削〈上堪文刺也克也下息约切君削以地〉尸〈诗主也〉黜〈敕律贬下也通作绌〉
噎郁〈上一结食窒气不通下纡勿气也滞也〉诛〈朱责也〉陂〈秘倾邪也不正曰陂〉
呜呼〈叹辞也于𭟼乌呼於乎呜虖呜呼凡二字相连并史呜呼通用也〉偪〈逼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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