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要录/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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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十一月一日
制曰：“朕绍承基图，绥御黎庶，赞元经体，是资大徳之臣，保定丰功，尤赖非常之佐，我有隽杰，若时登庸，出命于庭，用亶尔众。大中大夫、守门下侍郎何㮚，识邃以远，气大而刚，蜚腾英声，冠冕多士，挺挺不挠，隐若栋梁之隆，蹇蹇匪躬，屹然社稷之卫。比由词苑，进翊政机，务陈义而纳忠，每推贤而扬善，底乃嘉绩，𥳑于朕心，属天步之多艰，当虏戎之方戒，相予以济，非汝而谁？是用宪祖朝之典章，正台衡之秩序，躐升右揆，兼侍西台，陟以班资，敦其邑采。於戏！姚崇应变，遂致开元之隆，祐甫代谋，几还贞观之盛，惟登明选公，以熙众志，惟揆事图策，以取万全，缉治功于茍简之馀，起国势于衰靡之后，海隅靖谧，疆陲亿宁，朕以蒙成，尔亦多誉。可特授通奉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制曰：“朕置相之方，每加慎于选用，惟遇臣之体，必务全于始终。眷时次辅之宣劳，方以引辞而均逸，肆朌明命，孚告治朝。光禄大夫、少宰、兼中书侍郎唐恪，才博而通，智精以敏，早由释擢，多出践扬，外分师阃之权，蔚有嘉绩，入长地官之剧，绰著显庸。逮朕赞图，召寘枢院，进参政本，超贰宰衡，惟托付之甚专，亦夙夜之匪懈，属以戎骑荐扰，郊畿驿骚，预备多失于事机，建节或成于稽滞，以疾来谂，申谕莫回。是用昇秘殿以班荣，即殊廷而置使，密陪经幄，敦衍邑租，呜呼！宠数之加，颂岂忘于留眷，忠诚之报，宜勿怠于告猷。尚其钦承，以永誉处。可特授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乙宫使、兼侍读。”
制加镇海军节度刘延庆，为检校少傅，依前上清宝箓宫使。
初画河之议一出，众口籍籍，喧腾于上，御批付唐恪曰：“画河之议，万口一词，罪不在朕，卿其详之。”恪因乞出，乃有是命。
吕好问，除兵部尚书。
张叔夜，首先勤王，除延康殿学士。
刘韐，弃军长冦，祸国摇民，落职，与宫祠。
侍御史胡舜陟奏：“臣昨奏状，条具备御得失事，其一云：‘今大臣皆非其人，唐恪、聂昌尤务为奸’。臣所指言，非虚语也，皆有实状，恪天资贪猥，素无行义，知滁州日，贪污之迹尤著，在任委属邑买木，不偿其直，载至和州盖宅，凡瓦竹之类，悉自滁往，匠人役夫，皆滁兵也，以充私用，当时为臣僚所论，遂罢州事。其后蔡京复相，引为户部尚书，京罢，出知潭州，今春已召参预政事，边方大计，自宜与宰相协力有为，若宰相强愎自用，当以措画之方告于陛下，安可坐视，伺其败而夺之位，为自谋则善矣，岂不误国乎！及恪为相，至今边事亦何所措画？不过如徐处仁、吴敏充位而已，然亦不若处仁之不为奸也！恪之智虑，但长于交纳内侍卢端、王若冲，与为密友，凡诸𥊍御，皆以谄谀结之，比召李彀至中书议事，闻彀之言，徐以手握彀之带曰：‘至道处置，安有错者？’谄奉百端，吏皆鄙笑，凡内侍送御封文字至其家，无不促席深结，臣顷侍班上殿，亲见恪与内侍眤眤耳语，久之不已，自昔宰相为奸，必先结宦官刺密旨，以中人君之欲，又使之言誉称美，以固宠位，唐李林甫，近世蔡京、王黼，皆用此术，正人端士，肯若是乎？詹度、燕瑛、胡直孺皆天下之至小人，恪党比之，台諌交攻，不肯施行，闻尝受度、瑛、直孺货赂，故曲庇之。恪本州县俗吏，素未尝识贤士大夫，而贤士大夫亦耻与之接，故今日所引用，皆庸陋贪冒之人，省部郎官，尤为冗杂，独任私意，遂废资格，言伪而辩，反是为非，誉邪为正，昔在蔡京门，见京与其子翛论时事，而各为语言，士大夫皆能道之以为口实，此少正卯之徒，圣人所必诛者，往往在陛下前言语反复，前后不一，如近日弃地与不弃地，皆自其口出，大率言行皆效蔡京，如近议三镇，不欲出于己，令集百官廷议，及议上，即扬言不弃地，以议弃地者分为三等，此京分上书三等无异，京以上书分三等，寘之重典，以杜天下之口而肆其奸，今恪又欲以三等罪士大夫，见事势迫切，不可不与地，而奸计不得行，使虏稍缓，士大夫得罪者多矣，朝廷复有大议，谁肯直言？此亦杜天下之口而肆其奸也。若廷议之后，急遣使行，虏兵不至河，岂有求河为界之事？虏未尝求辂冕尊号，即急与之，其不知几如此，可任天下之重乎？自夏以来，所用以为宣抚者，提兵而出，系国家安危，李纲、李弥大、折彦质，士大夫皆知其不可，恪岂不知之，知之而不言，听其败事，岂为国之心哉？国家天下之大，固不可尽责其择贤太守，如河东数郡，及怀、卫、河阳、郑，不能择忠义有谋者守之，使虏长驱而入无人之境，守河以护都城，亦不择人而用之，使兵望风而遁，氾水关之险，密迩都邑，亦不预为之备，今京师守御疏略，兵将无所统一，人情不能安堵，则宰相何用哉？其无所能，概可见矣，但知为奸以误国事，岂不负陛下宠任乎？聂昌则奸人之雄，小人尤凶暴者，因陈邦光引为蔡京之客，不次擢为户部侍郎，未几尹京，欲为蔡京中伤王黼，反为黼所中而罢居乡郡，以州县之势，豪夺人之田宅，州县请托，招权纳赂，无所不至，为臣僚所论，责居湖外，蔡攸方图为宰相，以昌凶悖可用，遂召至阙，今春士人伏阙，昌为尹，诣太学，为诸生曰：“王时雍欲尽杀公等，而昌劝之遂已。岂不见时雍亲戚皆请假去乎？”以虚言悦士人，因上书荐昌为枢密院者甚多，昌之诡诈不情，大率类此。抚州范世英讼昌夺其物业，昌曲法编管，世英行三程，遇杀而卒，使管押之人害之也，复追世英之父与祖，棰禁府狱，虽有指挥送大理，而昌不发遣，使大理官就府推勘，自有刑狱以来岂有是？事若理直，何必留府？世英三世被害，惨酷如此，岂有人心哉！阁门祗候陈申，昌怒其教世英作状，追捕系狱，毒楚备尝，鞭两股皆烂，百姓左二人为世英送食，昌以事诬之，痛决至死，刑之冤滥，一至于是，岂无怨气？伤天下之和，致上帝之怒乎？江锋昔为抚州教官，与昌有隙，锋比至都城，辄差人押出门，开封捉事使臣范振受赃三百千，大理勘编管，昌乃留密院，生杀予夺之柄，皆在昌乎？殆不复有朝廷矣！蔡京、童贯爱婢，皆畜于其家，贯有名马，有指挥令昌取纳，乃送太仆寺，因赐马，取为己有，方军兴用度不加之时，开封有钱，宜助国用，昌乃请万缗为私费，尝为臣僚所论，守御司寄姓者甚多，如术人柳彦辅，及号“知足道人”者，皆与官，寄姓名，缓急之际何赖焉？今日募兵尤为急务，诸路差人召募，皆昌故旧，轻薄小子，姓谢姓丁者是也，布衣与官，不问能否，各与官告数十道，使之妄用，京城望兵，如渇思饮，昌乃以为私恩，岂忠君体国者乎？李平西庸陋不才，家有美婢，而昌悦之，引为少尹，复使权枢密都承旨，方用兵之际，承旨岂容不才者居之。唐恪知昌奸雄可畏，牢笼使为己助，昌知恪有力，亦深结之，士大夫目恪、昌为死党，朝廷有此二奸，所以政事不修，威令不振，人才无一可用者！将士莫肯用命，不足怪也。昔季梁在随，楚人惮之，宫奇在虞，晋不窥兵，国有人焉故也。今文武二柄，乃付二奸，是宜夷狄侵侮，土地贬削，而国势危蹙矣！伏望陛下睿㫁，赫然窜之，天下幸甚。”奉圣旨：唐恪除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乙宫使。
是日，贼攻善利门，告急，殿前司姚友中选武库神臂弓硬弩一千五百人救援。
是日，奇兵作乱，殴王健，杀使臣数十人。内前大扰，殿前、太尉王宗濋，戮渠魁方定。先是，王健创奇兵，有识者鄙之曰：“凡兵，用之则有奇。果可以尽奇乎？”一时招集，皆叛亡无赖富强之徒，故有是乱。
百姓杀东壁统制辛康宗，以指挥城上兵，不见贼火，不得放箭礟，百姓疑为奸细，故杀之。
以张悫为北道都总管。
手诏：朕以宗庙社稷之重，与军民共守，命驾登城，拊劳将士，谘尔众庶，毋致疑惑。
二日
驾幸东门劳军赏赐，孙觌为支军粮赏赐不平，降三官罢，以王时雍代之。
是日，粘罕军至城下。先是，王及之告和军前，二酋有割城池金帛之要，及之乃曰：“及之奉使，朝廷不易信，莫若元帅亲至城下。”遂与俱来，以及之下狱。
宋伯友弃郑州，归京师，以为提举守御，命已下，有言者，落职，宫观，江州居住。
西道总管王襄弃郡去，泽守高世与以城降，即伪除京西。河阳守燕瑛弃城欲去，为乱兵所杀，司录事等率郡官以城降，河东诸郡，或降或杀殆尽，惟河北颇有坚守不下者。
始朝廷以虏去岁驻军孳生监，命都水使者陈求道等，先决汴渠，水灌西北郊，牟驼冈窑务卒因纵火劫船，燔数十里。
贼帅骨庐你移赉勃极列左副元帅，曰国相粘罕者，屯青城，粘罕自河东入者也；太子副元帅曰二太子阿里不者，屯刘家寺，阿里不自河北入者也。其馀贼寨多在东南。初窑官李彀典治兵械，秋末上命彀阅兵刘家寺，彀因取兵器礟坐礟石置寺中，不知数目，至是尽为贼用，京城震恐，尽土诸门，乃命官守四壁：东，王时雍；南，李擢；西，邵溥；北，安扶。孙傅为都大提举四壁守御使，何㮚兼之，四壁各清野，有事不相关白，人甚危之，又以东南受敌，增立守御：东，刘延庆；南，郭仲荀。四面各一宗室兼提举，十步一将，十步一步长，十长一统制，又每壁各置弹压官，及其官属，率移易不常，又诸门悉以宗室司启闭。
初金人未渡河，京城苦寒，日者王俊民上言，可借春以召和气，诏从之。是日，迎土牛于开封府前，且令新城益张青旗以应木徳，仍自东壁始，辛康宗于伦辈，号持重，务整纪律，士卒厌苦之，或讽百姓：“康宗反矣，不然何以易旗帜？”众不知其情，乃趋宣徳门，聚数千人，舆登闻鼓置东华门，挝击号叫，京尹及弹压官皆不能制，卫士自楼上射之，众惊走，遂趋东城擒康宗，杀而磔之，并部将十数辈皆死，至晩稍定，弹压官推其尤者一二人斩之。
是日，虏攻东水门，矢石飞注如雨，或以磨盘及碌碡绊之，旋为风礟，王师以缆结网承之，杀其势，又门里跨河筑月垒以拒之。驾幸东壁抚劳将士，范琼遣班直五十人下城几殆，赖刘光国援之而免。贼攻通津门甚急，姚友仲领千人下城接战，杀伤甚众。
三日
驾上封丘门。
圣旨：李纲复元官，除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限指挥到，日下星夜发来赴阙，仍晓示军民。
驾幸北壁，劫寨兵来效级者，赏赐甚众。贼晩攻东水门甚急，遣数人缒城御，烧毁其礟驾五、鹅车二，然礟架所存者尚七座，其未立者不可胜计。
四日
驾上郑门，幸西壁。南道总管张叔夜以兵四万会城下，诏以叔夜为延康殿学士。驾登郑门即回，以冯澥与蕃使自军前来也。澥云粘罕初在琼林苑，已而入青门，夜攻宋门，鼓声甚急，范琼劫寨者回，获杀数百，东水门又筑夹城。
五日
驾上南薫门，幸南壁。诏用太祖仪卫，务从简便，以障泥乘马，不除道，马行泥淖中，或穿巷循堤而行，躬擐甲胄登城，民皆感泣，及食时，却御膳，再取士卒食以进，支赐有差，下至准备差使，犹二十千，每壁文武官，几七千员，所用不可计，其卫士对御，血战者有功，赏之尤厚。驾幸戴楼门，召见张叔夜，升为资政殿大学士，就解何㮚球路带赐之，先是诸道兵未至，叔夜率先勤王，以其二子领前后军，屯陈州门，屡战有功，敌少却，又诏叔夜为签书枢密院事，以南道兵入城数日，不窥诸壁，独攻东水门尤急，孙傅夜宿城上，初何㮚、孙傅议敌之再来，止缘去岁结和厚赂，今不可复唱和议，又苦无兵以战，乃阁门坚守以待四方勤王之师，京师之兵不满十万，秦元所教保甲虽众，然怯懦无足用，尝有五千馀人聚食朝阳门外，胡骑六七疾驱其前，众弃兵溃走，贼亦知我之虚实，无所惮，既而勤王之师迄无至者，未几，东道总管胡直孺为贼生得，执以示城上，都人益恐。
蕃帅魏三大陷 州。
鲜于可，除右司郎官。
六日
冯澥尚书左丞、耿南仲依旧门下侍郎，其请给等，接续支给。
金人连东水门、陈州门、朱门带下寨，自后日攻东水门，粘罕兵薄南壁，与醴泉观相直，虏能以利诱诸谍者，反效以情。贼初到，即力攻东壁通津门子城，时刘延庆颇练兵事，措置独有法，遇夜，即城下积草数百，爇之以警时，有献议置九牛礟者，虽硙磨皆放，东壁用之，尝碎其云梯，诏封䕶国大将军。贼知东壁不可攻，于是过南壁，以洞子自蔽，运薪土实䕶龙河，初决汴水益深，至是皆冰合，贼又为梁，安机石，矢石不能及，或说我军宜出兵击之，且焚其梁，令腹胁受敌，将吏笑曰：“慎勿忧乘城，一夫当万，使虏傅堞，获之尤以为利。”然至二十五日城正自此陷。
蔡京赐第及都尉宅火，城中惊扰。
大名府进士司文政上书，力陈不可战，恐城破，称臣不可及，何㮚大怒，取圣旨处斩号令。〈案《北盟会编》作教坊乐人司文政〉
都尉向子扆、向子房，不合擅便上城，各降一官。
御笔：范宗尹首议割地，今戎马再至，朕失天下人心，先次落职，续除集英殿修撰，差提举西京崇福宫。
七日
金人遣使来讲和。
是晩，王宗濋领牙兵千馀人下城，与贼接战，高师旦死。是夜，姚友仲正筑南拐子城，贼交锋正在北拐子城下，躬率将校施放弓弩，监督礟石，凡所陈，为礟箭所临，虽不少负，亦不大胜，贼势稍沮。
八日
攻陈桥门尤急，东水门大战。
九日
金人遣使借粮议和。
李彀先次除名勒停。
早，宣化门告急，姚友仲领守南北拐子城，所以不捍御水门者，以水门不可遽犯，故急攻二拐子，矢石如雨，楼橹皆坏，朝廷为防秋之计，上亲幸封丘门城外按炮，锡赉不赀，礟架礟石尽在城外刘家寺，贼首攻善利、通津二门，不三数日间，城下，立礟架垂百馀座，尽是刘家寺者，但添得生牛皮包裹，并湿榆木缘，攒定装轴脚而已。
张叔夜除签书枢密院事。
十日
龙徳、宁徳两宫出钱助国，戚里豪民亦如之，或以酒食犒师。
金人许和，以都水丞李处权右司郎官，司马朴为报谢使。
徐俯与郡一冲不职，降一官。
张叔夜与孙傅同措置四壁，依旧南道都总管，馀道并听节制。
十一日
装七星礟，六部人吏及富民，各僦车运礟石上城。
诏赐河北：“朕即位以来，无罪无辜，而金人入冦不已，至两路引兵，一岁之间，再犯京城，朕每与讲和，以求息兵，言及割地，如剔眼肉，非是弃河北之民也，欲与金帛取赎，以复旧疆，今事势危急，四方宜同患难，京城失守，则我赤子尽陷蕃夷，永在涂炭，诏河北一路，尽起军民之兵，守臣自将，陪道并行，星夜前来，殄㓕虏寇，以安王室，天下平定，与汝共之。除赏赐外，军事优补官资，百姓免五年租赋。”
制加镇海节度刘延庆为检校太傅。
十二日
开戴楼门，许百姓搬门外柴炭木植等卖，仍发卒二百人下城打䕶龙河冰。
刘韐以守御无状，落职，留以自效。除刘延庆为使。虏筑望台，度高百尺，下觇城中，又飞火炮燔楼橹，旋即修缮，又造云梯，施大轮，以革冒之，乘罅推以逼垒，将士以钩竿柱之，使不得进，近则以钩子取之，发火焚梯，虏数引却，军士击九牛弩，一发而贯三人。
十三日
金人掩杀运柴百姓入河，范琼以兵救之。
雪晴。李处权使西军回，不见粘罕，亦不受书，云自遣萧翼计议。
是日，金人陷亳州
十四日
驾再上城，擐甲劳军，殿班撮城下战胜赐赏之金帛。驾幸东水等门，抚谕军民守御，提举李擢降两官，落职罢，以田灏代之。初䕶龙河自贼迫近，即决汴水，以增其深，其后雪寒冰合，贼于冰上布板置草，覆之以土，将以攻城，而擢不介意。是日天稍晴，上登城，见城壕填垒殆尽，乃有是命。驾御朝阳门，胡兵十数逼城，出不逊语，卫士三百馀乞下战，诏从之，遂与合战，中有执盾者二人，独奋身跃入，至手杀五六十辈，而馀兵不进，诏促使援之，卒无肯前者，二人竞死，上不怿，因下城。初，有制城楼禁火，士卒噤战，不能执兵至有僵仆者，然上在禁中，徒跣祈晴，又抚问存恤，络绎不绝，多给衣袄，务令温暖，众皆感泣，不敢惮劳，以勤王不至，时令挑战以示敌，然可用者独有卫士三万尔，每出数百人，虽多获级，以归然亦失十五六，至是死亡以数千人，贼又遣使议和，须上或上皇出郊，诏不从，复请以近上亲王，诏遣亲王行，将出，贼具兵以迎，因不复出，独遣冯澥代行，贼声言失信，攻城益急，南壁惟字乃家号二楼最危，时壕池已为高陵，贼既逼城，旁近七八楼，争发矢石，动以千百计，既非受敌，往往虚弃，或止之，则众指为奸细而杀之。贼伺城上稍息，拾矢石反射城上，交下如雨，弓弩多不能立，礟亦良久乃能一发，伤者甚众，给赏官皆应给不办，又楼橹之属，为矢石所坏，换易不及，毎一柱一板，率厚赏寨人，既而有中礟碎其首者，有为流矢贯之于柱者，人皆莫肯施工，不得已逼使之，或请以塼石垒壁，可免换易，从之，颇亦以为便，既而灰棚多为礟石所损，因以布囊贮糠，为籍其下，即用火牛车以备云梯之来，其制高于城，以绳贯竹木，似梯而弯，其下施平板，板上下龛蒙以牛皮，可数人以据城，又其下即轮轴乃鹅车也，箭所不能入，有献撞竿者，其制用长竿数丈，上施横木数尺，下以铁作轴，云梯之来，迎掷之，应手急索，则梯可倒，急攻之际，尝用之坏其二梯，杀敌千馀，至是日，撞竿不及，贼因就其上，以长竿升火，烧楼橹糠袋及火牛车，不可向迩，顷之贼稍登城，有执盾者御乃下，是夜缓攻。
十五日
大雪，驾亦登城，三军鼓舞。
圣旨：金人犯顺，中外驿骚，盖朕不徳之致，今月十六日，可避正殿，开万胜、戴楼门，纵民樵采。
聂昌至绛州，绛州人杀之。
十六日
金人填䕶龙河，渡鹅车以攻城。是日，于陈州门近东，填垒壕池，人于皮洞子内负土，矢石不入。
驾幸南薫门，雨作泥深。
十七日
过登天楼，来攻东水门。
圣旨：宣化门东壕内贼兵绞筏，卢襄卧疾，全不措置，不自请罢，滋长贼计，可落职与祠。李擢、乔师中坐视敌兵进筏壕河中三分之二，显见守御无方，各降两官，为弛慢不职之戒。
十八日
金人过铁龙爪来钩城上敌楼战棚。
遣忠训郎、阁门祗候秦仔赍蜡封文字，诣康王：“奉圣旨：访知州郡，纠合军民，共欲起义，此皆祖宗涵养百年忠孝之士，天地神人所当祐助，檄到日，康王可充兵马大元帅，陈遘充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充副元帅，同力合谋，以济大功。”
李处权以再遣辞行，付御史台狱。
诏张孝纯赠开府仪同三司，张浃赠徽猷阁待制，馀并赠七官，选人赠承议郎，与恩泽三赀，监司与恩泽五资。
十九日
贼侵晨以大桥三，置火其上，相继攻水门、拐子城，搭材四人，锯㫁桥，以水沃火，因撞竿折其梯，坠者甚众，三搭材死之。
二十日
遣使出和，要亲王出盟。
枢密院札子：“金人犯顺，直抵京畿，虏掠居民，凭陵郡邑，虽有议和之请，未闻三舍之期，主上出宫禁之藏御，士卒出战，然有难塞之欲，继生无厌之求，近日于都城四面，作云梯、鹅车等，窥伺间隙，攻打坚城，多设虚寨，远置疑兵，欲绝声援，枢府职当机密，亲履艰危，虽上圣垂仁，犹欲按兵而讲好，然大臣仗义，岂能顾位以偷安，念万里之幅员，率四方之豪杰，乃父乃祖，被圣神涵养之休，惟孝惟忠，实臣子愿为之事，宜殚大节，图报上恩，恐号令之未颁，欲施为而不敢，如檄书到日，应帅府监司、郡县守贰令佐，悉许不拘常制，起勤王之师，如见起发，仰所部令官，并日催促前来救䕶京室，如有未起发处，不拘远近内外，许乡里豪杰，递相劝率，招集骁勇，不限数目，各自催排首领前来，或有逃散去处，山林自相团结，已成队伍，许具名申所在官司，不拘军人百姓，亦许自效，随事便宜，四面攻讨，其所杀获，随事以闻，自节钺已下，已有立格推恩。愿忠臣义士，相与竭力，以成大功，时不可失，札付开徳府，关牒前路，火急施行。”
知开徳府王棣，除显谟阁直学士。
二十一日
遣郡王二人及曹辅、冯澥出使。
增修东南二壁。提举官安扶罢，以刘韐代之。
二十二日
金人遣郡王回，要亲王并何㮚。
二十三日
遣京畿弓手出战，败死千馀人。是日，大雪。祭太乙旗，贼于东水门及陈州门东立天桥数座，下瞰城中，有榜募能下城焚毁者，白身授团练使。
二十四日
贼遣使来议和。
炮中田灏，立死，进五官，待制。
陈州门火，焚战棚者三，即扑灭而新之。
是日早，贼推火梯四，乘来攻字字号楼子，三乘为撞竿所坏，独字字楼子撞所不及，火延烧三楼子，贼人皆登城，舞黑旗鼓噪，然为楼子火盛，不可过，姚友仲仗剑拥班直守御，官军兵救火，弓弩交发，贼皆堕，杀伤者甚众，贼遂退。是日，大雪。我军放火牛烧金人洞子，反延烧宣化门东敌楼二座，陈州门也，金人十数乘火作上城，守御人掩杀而退，然攻城益急，用撞竿烧其云梯二，杀敌千馀，其次索撞竿，竿不及，贼因就其上以长竹扎草延烧楼橹糠袋，皮火牛车，延引不可向迩，其贮水桶，皆冰合，三楼顷刻而尽，贼几登城矣，得牌首仅百人御之而定，其夜缓攻，前此军头郭京者，妄称有李药师术，募无赖辈数千，聚天清寺，号六甲正兵，初为成忠郎，寻迁武翌大夫，每以危急告之，京颔笑而已，民庶语及京者，辄以手加额，时何㮚募奇兵五千，兵属于京，有士人上书孙傅，其略以谓：“自古未尝有以此成功者，其朝廷或听之，宜少付之兵，俟其有成，乃稍进任，今闻众至三万，或失利，则为朝廷羞。”傅怒，谓客曰：“京殆为时而生，敌中琐细，一一知之，幸公语傅言，若与他人，定坐尔沮师之罪。”揖而退之，又有刘宗杰，傅临政之徒，各募众，或称六丁力士，或称北斗神兵，或称天关大将，率效京，有识者危之，尝曰：“非朝廷危急，吾师不出。”至是，乃登城竖旗，绘天王像，指示众曰：“是可令虏胆落矣！”众亦莫测，是夜，宰执宿门上。
二十五日
大风雪。金人攻陈州门，鹅车、洞子、云梯，矢石如雨，午时遂登城，守御人弃掷兵甲，下城走，既而东水门之南亦破，金人下城纵火，杀旁居人殆尽，都人自杀及弃男女财物于河井中者，不可数，初欲洗城，先劫曾帝姬往军前，既而传三元帅令，杀者族，遂止。是夜，南薫门、陈州门、东水门大火，光如白昼。先是，四壁屯京畿保甲及军士共七十万，毎壁提举一员、同提举二员、使臣十人，右仆射何㮚、枢密孙傅、曹辅皆在城上，又旋募无从兵马，以草泽为统制，如傅临政、裴渊、陈徳之类，凡九十馀头项，其后小人以丘濬《感事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向东南卧白云”之句，立郭京为将，人争从之，朝廷因命为统制，识者知其必误国也，又诸统制自皆号令，不受枢密节制，既不齐一，专务姑息，人不畏威，加之赏罚不明，无以勤励，遂至失守，如刘延庆并子光国，众咸恶之，指为罪魁，其日犹拜少师。初郭京既为朝廷用，募不复其武勇，但相视面目以为去取，有武臣欲为偏禆，京不许，曰：“公虽材武，但明年正月当死，恐为我累。”其诞妄自任类此，或言援用之初，试其术有异，京因谓金人唾手可取，与内侍辈尤尊信，倾心待之。是日，大启宣化门出师，门去敌不百步，又天已明，人固以疑之，先是毎出师，城上皆持满，待我师稍却，即并力以射，用此退敌，京欲出兵，乃令守御人皆下，无潜觇军，恐失大事，独与张叔夜坐宣化门瓮城头上，以亲兵数百自卫，兵才出，即倡云先锋劫寨，夺马数百匹矣，都人皆喜欢，传增数千，其实妄也。初贼阵陈州门外，京自内出，正当其锋，我军数百人方逾壕，贼二百馀骑突之，皆没河中，蹂践殆尽，哀号之声所不忍闻，贼因趋门，方急呼守者御之，吾众已乱，不及出矣，京见事去，即白叔夜云：“须自下作法。”因以绳引馀兵南遁，已而云梯辐凑，来者不绝。
初朝廷募有能下城得贼旗者，给银绢，至是一贼身带十数旗，其卒争取，各诣其长求赏，但见黑旗旁午，人方疑骇而走，洎六人者登城，众遂披靡，实午未间也，众既溃散，城上连呼弓弩手至，随后追之，终不回，弃甲露刃，填隘里巷，声言扈驾西出，叔夜度不可支，下城遇乱兵，臂中三刀，贼先焚通津门，宦者黄经臣望阙再拜大恸，跃入火中死，守御尽散，惟田灏死之，诏赠待制，官其十子，贼入醴泉观，众止数百人，我众望之奔溃，无敢与之敌者，俄顷溃兵与百姓，自南至北者，摩肩接迹，旧城门皆闭，遂从旧宋门河上，穿脚门而入，或渡河而过，婴儿襁褓弃死道侧者籍籍，恸哭之声震天，公卿大夫率携妻孥，衣敝布，匿委巷小民家，刘光领西兵，秦元领保甲，从北门斩门而遁，虏登城者未下，而京师惊扰，四城楼橹皆遭焚烧，火熖突起急风中，东南为甚，初虏遣使者刘晏等四人促和，朝廷馆之都亭驿，及是百姓趋往擒之，晏等呼曰：“我来促和，正为若等，毋杀我！”众不听，皆脔之，有以是报阿里不者，曰：“尔时南宋已无号令，不可罪渠。”日晚，上登东华门，宣百姓授甲，掷兵器楼下，遣之，时大军既溃，民无鬭志，授甲者俄顷辄弃之，至夜，中官等并逃出，宫廷无一人，唯景王妃、梅执礼、秦桧、谢克家三四人在上左右，传宣命令，因诏谢克家授书往军前，出不由门，缒城而下，单马一二人随行，从南薫门，间关至刘家寺见二太子，至二十七日，有殿班指挥使蒋宣，集众数百人，欲卫上冒围出奔，上犹豫，即陞殿，挽御衣挟上，上急顾宣曰：“汝是何人？汝是何人？敢尔！”宣置上，以足顿地曰：“臣不顾死，欲尽忠陛下，陛下不用，大事去矣！”上托故还内，秦桧委曲谕之云：“汝等䕶驾而去，果保全乎？”众默然，桧曰：“我今为汝告官家，更将书往军前，试看如何？”众唯唯，于是桧复请往，其众或以兵击窗壁，斫会通门暴甚，因盗内库器皿，莫敢谁何，赖上亲出，涕泣慰谕，时左言亦为殿班指挥使，弹压之稍定，因擢宣为防御使以安其心。
又云：是日早，大启宣化门，郭京出兵，贼来攻，字字楼子皆颓毁，处置未成，撞竿未备，贼遂登城，众溃城陷。初京师被围，朝廷急于命将，有郭京者，军中一老卒也，京师盛传用兵六甲法，可以生擒二酋，其法用兵七千七百七十人，尝自试于内，朝廷信之不疑，锡以金缯数万计，使自募兵，恩数备至，人皆呼为“郭相公”，其所召募，皆市井游惰，色色有之，不问武艺精否，但择其元命合六甲法者，有卖线儿，京一见授以将命，他皆类此。贼兵攻围甚急，京谈笑自若，云择日出师，凡三日可至太平，直抵阴山而止，其所招军，但欲砍首级，不必战也，前期竖天王旗，毎壁三面，按五方色，或画天王，不知何法也。又有刘无忌，乃卖药道人，常以身倒植泥中乞钱，亦作统制官，盖取丘濬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皆在东南卧白云”之䜟。初郭京出，延颈俟捷于宣化门者已千万人，俄报云郭京前军已得大寨，悬大旗于贼壁矣，又报云前军夺敌马千匹矣，又遣使臣传令楼子上，除守楼外，馀并不得上，盖郭京以六甲法，能使人隐形，未脱口，贼兵分四翼鼓噪而进，冲㫁前军，一扫而空，居后者悉堕䕶龙河，吊桥以为所积压，不可拽矣，城门急闭，贼师大怒，铁衣沿城而上，止用云梯一只，可制五十人，初十馀人登垒，官兵无一用命者，城遂陷，是日午时也。
京城陷，统制官死者三人：何庆言、陈克礼死于贼，姚友仲死于乱兵。刘延庆并子光国，夺万胜门，带班直、长入祗候西兵万馀人而出，皆䕶驾先锋，延庆陷金门池而卒，光国携王黼爱妾张氏以逃，行十馀里，虏骑追及之，遂杀妾而自经。
是日，班直斧都亭驿门，直入执虏使刘晏，并从者三人，杀之。先是，十一月二十八日，诏差翰林学士莫俦、御史高世赏，馆伴斡离不使人刘晏于都亭驿，晏曰：“皇子元帅遣晏来，云国相元帅一军，非晩亦到，元帅请皇帝出城会盟。”俦等答曰：“伯侄之间，义均骨肉，与二元帅相见，故无害，但事体不顺，难以家喻户晓。都人见大兵已傅城下，不容车驾出郊。二帅此来，正欲彼此不失信，既许二帅，却为士庶军民遮拥，不放车驾出城，即失信更大。”晏颇以为然，晏至驿，便欲朝见，上问左右大臣，以前遣王汭来，不恭，不欲见之，孙傅、何㮚请留不遣，诏使人就馆议事，不须引见，俦等奏：“不引使人，恐难为辞，亦恐刘晏不肯去。况斡离不于本朝素号有善意，今拒绝其使，如粘罕遣使来，不审陛下还令朝见否？后势须引对，即于斡离不非便，臣等连日与刘晏语，似稍识义理，必非王汭狡狯悖慢之比。”上曰：“如此即令引见。”晏果执礼甚恭，奏对婉顺，上悦，厚其礼币，晏悉不受，晏既去，又数日，粘罕军果到青城，遣奉使知枢密院冯澥，引蕃官萧庆、杨真诰、撒离母孛极烈来使，庆极桀黠，有口辨，真诰、撒离母孛语简而峻。撒离母乃女真人，其酋所亲信者。再差莫俦、高世赏馆伴，次日引见上殿，庆等力陈本朝失信事，谓：“如三镇已许了，兵才退，便不肯交割，今虽是画河，国相元帅、皇子元帅，须要与皇帝会盟，方敢退师。”上令俦等宣谕曰：“非三镇不当割，自是三镇军民不从，因而遣使告大金，免三镇之地，却计三镇税赋，增作岁币，本非失信。”庆又奏云：“大金收得贵朝诏书，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上宣谕曰：“此乃前日臣僚献议也，已行贬窜。自有国书回二元帅，且烦太师诸人，主张和议，必相信。”虏使退至都堂，坚执前说，云：“相公诸人，须是与皇子就议，方得稳便。”何㮚答曰：“本朝自祖宗以来，车驾惟是三年一次郊天出城，平居未尝离大内一步，况今大兵在外，都人岂容车驾出门。此事实难相从，皇帝自有回书，便烦太师诸人委曲，覆之二帅。”虏使退至驿，受书辞去，又数日，萧庆又赍粘罕、斡离不书来，坚请皇帝出城会盟，不然，即围城之军决不解，攻城之具决不退，未攻城前，若车驾出城，二帅当执臣子之礼，若城破，后更无相见之礼，若谓使人言语太过，即请斩之，使人不惜一死，此事乃是贵朝社稷，俦答曰：“此事恐终难允从。”至是，遣李处权借太常少卿，为报谢使，兼遣阁门宣赞舍人李徳充副之。闰十一月十四日，粘罕、斡离不复遣萧庆、杨真诰、干撒离母同李处权等来使，就差李处权作接伴使，先与莫俦等相见，曰：“奉贺这回好事，且喜得早了当，国相元帅、皇子元帅云皇帝不肯出，莫是疑否？”俦答曰：“亦何所疑，只是事体不顺。”庆曰：“国相、皇子来特令庆等奏知皇帝，不须车驾出城，只要大臣计议，近上亲王为质，使待退兵，候两路割地了毕，即送亲王归。”俦等即时奏知，萧庆等又言：“来时二元帅云陈州门濠已填了三分之二，长一里，有攻城器具二百车，并未推上前，如依得书中所言，十五日放庆等回，和议便定，不然，二元帅云不顾庆等三人，一面攻打，若一个军人登城，更无商量。”遂引之至殿上，即奏曰：“免圣驾出，只要仆射何㮚出城议事。”㮚色变，上亦不许，宣谕使人曰：“待遣大臣冯澥、曹辅前去。”又请上皇、皇太子、越王、郓王为质，上宣谕曰：“朕为人子，岂可以父为质？如皇太子数岁，如何到得军前？”撒离母曰：“这事也有商量。如皇太子，不须出去，只告亲王二人出城为质。”上宣谕曰：“遣近上皇属出城。”萧庆曰：“议事非仆射何㮚不可。如冯澥、曹辅皆衰老怯懦，元帅决不信其言。”上宣谕曰：“冯澥、曹辅皆忠实大臣，朕所委任军前，有事但与商量。”庆不以为然，莫俦、高世赏请对，力陈：“虏已不敢仰烦圣驾出城，其心颇回，极不易得，如宰相、亲王，不可不行，且如斡离不前次到城下，要宰相，陛下即遣张邦昌，要亲王，陛下即遣康王、肃王，今两军并傅城下，粘罕凶悍有谋，又非斡离不之比，岂可不遣宰相及亲王，恐贻后日之悔。”萧庆曰：“馆伴且须催贵朝遣亲王早出城，若更迟回，恐误大事矣。”上降内批付俦等，令再三说谕使人，本朝宰相只一员，毎日处画朝廷事务，应副军前，不可暂时阙官，已遣辅臣冯澥、曹辅去，诸事可商量，莫俦、高世赏委曲设词谕晓，庆等曰：“须得何㮚并亲王等出城，事便了，兵便退。如或不然，决定攻城，若城破之后，不知大臣做得大臣，亲王做得亲王么？庆等此后更不复来矣。”杨真诰又索干戾人，俦答曰：“皆窜岭海，不知存亡。”庆遽止之，曰：“在此间者犹不肯遣，况干戻人乎？”授书相别，乃闰十一月十八日也。十九日，朝廷遣知枢密院事冯澥、签书枢密院事曹辅，代宰相，宗室、节度使仲温、事浠，代亲王，出至军前。粘罕但置酒待之，酒三行，便送冯澥等归，不交一谈，自此攻城益急，昼夜不息。二十四日，刘晏再入城，是夜大雪，深数尺，莫俦、高世赏见刘晏，晏曰：“皇子元帅令晏急入城，修书不及，兵已登城，如力御得住，即极力为之，如力有不加，即告皇帝早出来相见，当悉保全宗庙社稷，须急遣宰相亲王出城，庶免攻破。”晏曰：“城上守御行径，全然未是，便火箭烧著楼子，何消仓忙，若做楼不及，但用大木栏塞定，多用长枪等，待上云梯人，点令刺坠可也。”晏见城上守得未是，恐不可保，次日引见，晏奏陈斡离不之意，上赐晏金束带，退至都堂，宰相、执政诸大臣，犹不肯遣亲王奉使，俦等力争之，不从，归至驿，雪大作，未时候，闻驿门外大扰，守门兵士入报，金人兵马已登城，诸军班直皆败走回，朱雀门已闭，少顷，晏等被杀。
二十六日
大雪，金人尽得四壁，城上火益炽，百姓扶携荒扰如初，败兵委塞里巷者，往往肆行剽夺，下城辈乘之，兵火四起，遣何㮚及亲王为请命使，秦桧、李若水、司马朴相继纳款军前，至西北壁，寂无一人，乃伐城外林木，并斸取柩板作障，反蔽城内，炮架及箆巴，皆回向内城，外尽作墁道，城内者则堑为吊桥，不三四日皆毕。初，破城贼下令纵火屠城，时何㮚率百姓欲巷战，其来如云，由是敛兵不敢下，仍伪倡和议，人心稍安，驾登楼，宣百姓，遣宰相何㮚、济王议和，午后，何㮚、济王回，同金贼四人入内。
诏许高，除名勒停，琼州编管。
是日早，龙徳宫闻城破，太上皇帝为卫兵拥入禁城，上皇犹豫间，卫兵欲杀内侍官郑详以下，遂由金水门以入，踌躇雪中，移时未知所向，上闻之，遣带御器械王球，领殿内带甲亲从官二百人，迎奉太上皇帝入居延福宫，时宁徳皇后早已入禁中矣。
又云：早，驾上宣徳门见军民，越王同吴幵乞出和，二帅令回，要宰相何㮚、李若水，自军前乞入城，拉何㮚出军前。奉圣旨：何㮚及亲王出和。当晩，许令讲和议，乃回，坚欲太上皇出城相见。
是夜，五岳阳徳观大火。
诏释王及之、李处权罪，及之复吏部员外。处权以再遣辞行，付御史台狱，至是释之。
又云：京城十六门皆为蕃兵占守，吾兵无一人在城上者，当日早，班直及诸处军等夺万胜门奔出者四万许人，京城大扰，哭声不绝，而士庶近臣皆，扶老携㓜，藏匿于小街深巷之家，妇女蓬首垢面，自毁形容，或入井，或自缢，半死半活而弃在旁者，不可胜数。
二十七日
四更，上御宣徳门抚谕军民，两国以和议，各令归业。黎明，雪止。自城初破，金人虽数令不得卤掠，然擅下城执弓箭抢刀，于贵家富室劫金帛驮马子女，每数十人作队者甚众，小人辈因缘为奸，或为指踪，或髠发皂裳，效其号呼，秉炬，公肆虏劫，是夜，又火焚云骑桥，明达皇后、孟昌龄等宅，神卫营蓝从宅，沿烧数千间，民见东南火作，争走西北，悲哭不止，㓜稚弃于河者益多，太守徐秉哲出旧城抚谕：“今日敢劫掠者，从军法！”王师及城上虏兵皆释甲，小民过城者，虏人掷钱乞之，或往复数十千，语人曰：“元帅限我辈三日破城，今止日半见效。”诸门先积金帛如山，虏悉得之，所弃者，钱耳。虏帅坚欲上出郊亲议，或太上皇、皇太子亦可，上初不肯出，大臣有请行者，上坚不从，且指衣带以示之曰：“事急有此而已！”既而手诏曰：“金人坚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庙生灵之故，义当亲往，咨尔众庶，毋致惊扰，却悮大事。”
又云：是日驾登宣徳门，赦守御官吏军民之罪，皆称万岁，城中民趋阳徳五岳观盗官钱，天大风雪，尸横道路，人争食之，入更雪霁，长星见，焱出丈馀，四更没。是夜，马草场葆真宫火。
又云：是早，朝廷差人及出榜告谕城中军民等，已和议了，更无杀戮，人情初安，然何㮚在外与金人画一，以十二事和议，如割河北、岁币、称藩、括金银之类未定，闻金人须要上皇为质。
二十八日
雪止，日色甚明赤，人皆言不祥，又讹言下晩洗城，于是大街居民逃隐穷巷，惶惑不知所以为，豪右被毡球，妇女以灰墨涂面，百计求生。是日，有榜云朝廷所遣使回，大金已许通和，只候何㮚入城，便作讲和盟誓，仰军民等安心著业，其溃散者各放罪，不得惊扰，有违约束，以军法施行。或有诏文武百官、秀才、僧道、父老等相率诣军前，谢二元帅兵不及城，全活性命之恩，愿犒军者，听以金帛牛酒。何㮚等四壁披城兵尽放入城，和议已定，即遣皇弟大王十一人诣军前谢之，晚差范琼、四少尹并厢官弹压旧城外，府尹、三衙弹压城内，民稍安堵，然虏间下城焚劫，州北皆黑水兵，尤暴横。明达、节明宅皆火，太学、律学一空，待漏院、登闻鼓院、枢密院、宝箓宫窗楹皆决坏。
二十九日
天阴稍晴，城中军民或诈为金人纵火劫掠，凡捕千馀人稍止，百姓分其尸，顷刻立尽，自后日日有之，晩有黄榜，以当亲往郊外。是日百姓相率往谢二元帅，以竿掲金帛者，自门内抵南薫门，填隘于道路，皆却而不纳。自二十五日至是日，士庶皆携老㓜渡汴，履水入内城，虽贵戚，无不布衣涂跣者。
三十日
黎明，开朱雀门，上御马，素队三百人，诣青城见二帅，至南薰门南立马，移时，候报，贼悉隔下兵卫，许百人从，都人自宣徳楼至南门，泥雪中立候，驾回，虏见上皆以手加额焚香而迎，是日未许相见，车马宿郊外，众闻之皆惘然，夜有榜示：“奉御笔：徐秉哲晓谕军民，各令安心，勿得惊扰，来日入城，当与军民共庆。”初是驾不欲往，而太上皇欲行，故出，都人献物随驾往者，不知纪极，有旨候驾回，乃前。
虏既据新城，昼不敢下，遇夜，或五七人，至数十人潜虏掠而已，然呼索四出，贼使交驰，又令数人居都亭驿，为承受。
方城破之初，文武官蹂践及逾城死亡者甚多，官军约十七万，溃散几尽，至是招集，才二三万军前来。
索蔡京、王黼、童贯、詹度、陈遘、李纲、吴敏、徐处仁、张孝纯等家族，是日，先以蔡京家慕容氏母子并京二小孙以往。
十二月一日
上宿郊宫，与二酋帅未相见，遣使者议和事，上将去表凡数次，改是日，哄传乘舆还，百姓自五鼓相率守南薰门蔽路，已午间，南薫门忽开，莫不忻跃，已乃宣取酒果，申后，韦寿隆入城传诏，来日方归，又出黄旗云和议已定，各宜知悉，人益惶惑不安，至夜，有投宿御廊者，妇女小儿用褋裙盛土填驰道，以雪泥未干，不曾治道故也，家家焚香以祷。
是日，虏来求刘晏等四尸，以骨还之。晩有一榜云：“-奉圣旨：和议已定，止是往来数未毕，窃虑军民等疑虑，今晓谕告令知悉。”一云：“承大金军前关，金人虽在城四壁，不令下城，如有作过，及乘势作闹之人，仰一面收捉，并以军法从事。”
又云：是日微雪，讲和方定，孙觌草表，质明，曹辅、韦寿隆、邵溥赍黄旗归报，倾城迎驾数百万人，自阙至南薫门，填咽不绝，至暮散归，皆以情乞诣军前献金帛牛酒谢过，虏人不纳。
是日，皇弟康王，开兵马大元帅于相州。
二日
日出无光，有飞雪数片，闻刘延庆出奔，为人所戮。
是日候驾人稍少，皆云必未回，申时，忽有一使臣驰马而来，云驾回，都人惊喜奔迎，至晩，驾入门，父老交道山呼，拜于路侧，老㓜掬土填塞雪淖，不须臾，御道坦然，或捧香前引，或冲突禁卫，爇项然臂以迎者，不可胜计，皆拦马首而泣，声闻远近，帝亦为之掩涕。入宣徳门，帝仰泣数行，左右凄咽不得语，从驾有金人数辈，见上得人心如此，亦皆惊叹久之。
是日午时，稍晴，顷之微雪，乃受降时也。初，銮舆之出驻跸斋宫，遣宰执往来议事，易表者四数，其略云：“三里之城已失藩篱之守，七世之庙几为煨烬之馀，久烦汗马之劳，辄效牵羊之请。”此孙觌词也，至是始定，乃往青城，见二贼迎于门上，设香案，望金国设拜，以表授粘罕，贼受之，相揖而入，御马行于前，二帅次之，遂入殿讲宾主之礼，相逊再三，上卒就主位，酒三行，移时而退，闻粘罕语云：“三太子见在西京卫䕶灵寝，无它虞。”金人以甲马往还裹送，遣蕃官五人送入内，宿于朝堂。始上亦以金银十六担、缣帛五十床、金玉带各二为贽，而彼供给亦良厚，下至从官，饮食颇各丰腆，于是令百官士庶诣军前谢二元帅，民间献金帛牛酒者，相接于道，僧道富民揭黄门诸门作功徳，报大金国相元帅、皇子元帅全活生灵之恩，大金皇帝圣寿无疆。
遣中书侍郎陈过庭继往河北割地，以黄河为界，金要江东江北守臣子弟同往。
遣签书枢密院曹辅迎接康王。
金人坚欲上皇出郊，再三谕说，方称皇帝仁孝，乃免。
又云：上是日与粘罕、阿里勃相见于斋宫，相见之初，粘罕先遣人将斋宫上鸱尾用毡裹，然后香案，上望西北拜，左右无不欷歔，上遂与国相、二太子同坐，上为主，国相、二太子次之，宰相亲王并列于庭下，酒三行，俄顷遣人奏知皇帝，日已晩，城中军民不安，可早回驾，遂与二贼帅送上马。初见粘罕，作二表，皆孙觌秉笔，云：“社稷不损，宇宙再安。”粘罕抹“大金”二字，止欲称皇帝，又欲易宇宙二字，云大金亦宇宙也，朝廷皆不得已而从之。和议之后，二太子遣国相持书云：“既往不念，故无可言，事至于今，良为惊悸，康王见在河北，便可遣大臣一人同使命唤回来，未审圣意如何？凝寒，善保寿祉。”其书不书名。
三日
上御祥曦殿，百官始造朝，虏索全城骡马，开封府“奉圣旨：应在京见任，除职事官留马一匹外，并赴开封府纳，限三日，敢隐留者，全家军法，告者赏钱三千贯。”于是自御马而下，得七千馀匹归军前，内班直禁军自控纳之，甚有愧色，贼帅差官检视，诸库取绢一千万疋，既而又索采縀如绢数，及金五百万锭、银一千万锭，表縀只要绫罗锦绣，不要纱。右司员外郎司马朴、著作佐郎李若水，以奉使和议，皆迁为侍郎，若水吏部，朴兵部。
上既入，亲从三百馀人皆为虏驱去，使跪膝青城，后久之乃赦，望金国拜谢，分配诸蕃寨。
王时雍兼领开封尹，翌日，诏不施行。梅执礼罢领尹，依旧宾客。
上朝太上皇帝于延福宫，悉屏去从卫，以何㮚从。
是日，晴，百官入内起居，虏使四人从驾入城者，亦朝见。索蔡京家属，诏遣慕容氏并蔡鞗，续来取李纲、吴敏、徐处仁、王安中、刘韐、童师易并蔡靖、滕茂实、陈良嗣、张孝纯家属。
四日
开封府榜，尽数于戚里豪富之家，根括金帛赴纳。何㮚率百官、父老、僧道等诣军前谢，早至南薫门，薄晩方有蕃官传令国相元帅指挥，日晩道路远涉，不烦出城，令各齐心发愿，愿大金皇帝万岁，乃谢而退，少顷御史台传旨，应在京职事官，并赴尚书省听候差使。
五日
金人于城上密栽松柏，及实排㭬木，应守御之具，悉移内向，遣使八人入城，自此皆宿都省或朝堂，不复宿都亭驿矣。
吏部差文武官各二十员，随金人往两河交地，每州各一员，中书侍郎陈过庭为交地都提举。粘罕有书到御前，其略云：“往事不足深念，但遣近上大臣迎康王”云云，无名。
六日
将内外库绢，尽数令禁军送之军前，自此数旬不已，退回污损者甚多。
有诏抚谕四方，由军前差人裹送以出，诏曰：“大军登城，敛兵不下，朕亲出郊，见两元帅，和议遂定，宗社再安，生灵获全，恩徳厚甚，四方恐隔绝日久，未免疑惑，仰诸路监司守臣，速行抚谕。”
两日，金使巡视府库，已封内藏、左藏、御前军器所。
王宗濋罢殿帅，差横行指挥使左言权领。先是，城破，殿班作乱，独言出力遏之，故有是除，仍超授防御使。
七日
虏于城上悉栽松柏及皮篱巴，覆以棘芒。
圣旨：诸军伪作蕃装劫财物者，限十日赍赃自首，与免罪，仍令五家为保。
八日
议定金主号为崇天继统昭徳定功修文成武光圣皇帝。
虏使检校内藏、左藏、元丰、大观等库，缄封之。
九日
虏使索米麹各千石，与军前醴酒军前催马及割地使陈过庭出门，又要折彦质、文吕申家属，夜有使须索金银，语颇不逊。
十日
诏遣使臣抚谕诸路，复遣中书侍郎陈过庭、佥书枢密院事曹辅，宣谕康王议事。
十一日
圣旨：吏部差在京朝官三十六人转三官，借寺监承，赴军前交两路地界，并取三十六州太守亲属往为质。诏吏部尚书王时雍同开封府尹徐秉哲，分东西二厢，四少尹、十五卿、五郎官，编诣在京根括金帛。出二榜，其一云：“晓谕戚里权贵豪富之家，竭其家资，赴府送纳，如敢隐匿窖埋，诸色人许陈告，三分支一，充赏，犯人重行发配，知情、藏寄之家，依此。”其一云：“大金既已登城，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徳甚厚。今来公私所有，本是大金军前之物，义当竭尽以犒设大金军兵，自皇后家为头。”又“奉圣旨：有能率先竭财犒赏者，令王时雍具名闻奏，当优与官爵，限三日，具所有送纳，或敢隐匿，并正军法，捕奴婢笞击问之。”
以王时雍兼开封府，就本府治事，免致官吏分擘不前，差祠部员外郎惠柔民部绢纳军前，分三门出，虏各以官受之。南薫门，四百万疋；东水门、郑门，各三百万疋。
十二日
斩行门指挥使蒋宣、李福、虞万于市。先是，二十五日城陷，是刘延庆、刘光国出，众以为车驾已行矣，翌日，大臣请登宣徳门，抚谕以安众心，二十七日，上御楼，方下踏道间，蒋宣叩马，请车驾由左掖遽出，以避冦，既而宣等立马祥曦殿前，邀驾播迁遽甚，上曰：“将我何之？”宣等云：“为官家夺得一线好路，这里不是官家住处。”祥曦殿门闭，宣等以斧破之，门外内侍梁揆等被杀者十七人，上大惊，复入内库劫金宝而去，至是，诏宣等弃市。
十三日
遣军人百姓般绢赴南薰门纳，凡一千万疋。又遣使来，欲割蒲、解，许之，先是，军前谕意金帛不前，初十日定下城，故凡百应副，莫敢少缓，绢般去屡有换易，悉要山东、河北者，朝廷以酒肴等遗受纳蕃官无算，兵士有屡般力乏，愤而掷于虏人前者，虏众徐谓曰：“莫是国家得汝力助？”
虏遣南京尹胡直孺入城。
闻聂昌卒。先是，十一月，金人长驱，驻军怀州不行者十馀日，乃遣太师王汭、杨天吉持誓书来朝，王汭、杨天吉云：“兵临大河，去国城咫尺间，两国战争累年，生灵涂炭之久，此缘小人用事，起此兵端；今欲休兵讲和，以誓书遣臣等来，复两国之欢好，止求割故地，以河为界。”上不得已从之，王汭曰：“今陛下敦信许和，乃两朝士民之幸，然未知陛下遣何人报聘？”上曰：“待择人。”王汭曰：“春秋时，议和还师，以三镇为约，陛下遣张邦昌、路允迪割地，皆临期骤进，衔命而往，果见中沮，遂有失信之事，所以至今倾国而来，盖要理会今春不割地失信公事也，今陛下不辍左右亲信大臣一往，若如前举，必不取信金国，汭等固必看陛下如何耳。”上命唐恪等议，遂以门下侍郎耿南仲、同知枢密院聂昌聘焉。是月二十二日，受命，昌入对曰：“陛下委臣使事，臣不敢辞，但臣短见，深恐许和割地之后，金人失信，复来临城，若止传国书，实为无益，且两河之人素劲，至如太原守孤城经年，隆徳破而复守，人人死战者，盖不负祖宗积徳之灵，陛下恢复之志，而今也下太王迁邠之令，用保生灵，苐恐彼方之民，深恋国恩，不忍削发左衽，从夷狄之国，则未必可号令也。不从，则臣必为金人所执，不能为陛下努力，则臣死不瞑目矣，臣若诣军前议和不成，戎兵南渡，乞以便宜，分遣徽猷阁直学士参议官刘岑、朝奉大夫干办官滕牧，分路催勤王之师入卫，亦臣区区之愿。”上曰：“甚好，当降指挥。”昌曰：“一降指挥，必喧传，喧传则泄漏，泄漏则机事不成矣。只乞降下密记渊𠂻。”上遂命取黄绢，御书赐昌曰：“聂昌议和不成，戎师南渡，取晋绛路入京兆，率先诸路人马入卫王室，刘岑、滕牧取岚宪路，催促陜西等路勤王军，依奉使法内，滕牧与除直袐阁，体念宗社，朕不敢忘，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御押，付聂昌，是夜昌同官属出宜秋门，宿琼林院，明日，行至望京桥，逢游骑，二十七日，至永安军孝义桥，遇粘罕中军，约明日相见，粘罕随行至阁门，明日，盛甲兵之卫，接见使人，其阁门舍人止曰：“撤伞，用榜子，赞名，引见国相，”昌曰：“国相者，金国何官也？”舍人曰：“宰相元帅。”昌曰：“既为宰相元帅，乃金国之臣，昌亦南朝大臣，止当以敌国臣子客礼相见，岂有南朝大臣以臣礼见大金之臣乎？”舍人曰：“枢密宁不畏死？”昌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死不足畏，节不可屈。”争之移时，粘罕既不能夺，乃以客礼接见，于毡帐中往返议论者终日。粘罕云：“我兵已南渡，且到城下，候枢密割地回日，此方旋师，盖以南朝曾失信也。”昌曰：“皇帝仁圣，未尝失信于天下，顷以童贯、王黼茍利忘义，失信大辽，致今日国家有意外之难，非国家失信于大金也。且国相今春歃誓结和，勒兵不渡，今复背约南侵，非金国失信耶？”粘罕曰：“不敢废和议，止候得地。”昌曰：“被命而来，不敢辄易，若国相兵不北还，昌虽死，地亦不敢割。”粘罕大怒，入后帐中，约退昌，昌归馆，不给食者一日，加甲兵围其舍。二十八日，以太师杨天吉拥千兵，馆伴昌往河东，太师王汭以千兵馆伴耿南仲往河北。二十九日，昌北行，不得复见粘罕。至闰十一月初四日至泽州，昌召参议官刘岑、干办官滕牧，出临行亲得御札，具说前降之语，曰：“当与公等誓死成事。”是夜，召金馆伴太师杨天吉，曰：“国相待昌之还，方肯归师，臣子之心急于星火，奈以道路遥远，莫得疾走，欲分遣属官往东路，昌行西路，会于河中，不二十日之间，此事毕矣，庶得国相早肯班师。”杨天吉等曰：“谨诺。”遂分差戎使王敞、郭天信，以五百兵馆伴刘岑、滕牧往河东，杨天吉亲伴昌行，其议遂定，明早分路而行。十二日，昌至绛州城下，城门不开，郡官逃尽，惟有监仓赵子清者，领州事，郡人闻割地，大怒，出兵掩杀，是日，昌遇祸。十二日也
十四日
兵马大元帅、皇弟、康王如大名府。
十五日
申时，礼部火，延烧刑部，及晓方息。
开封府等处镕金银共四千炉。
是日，火自尚书省延及祠部、吏部、刑部。
十六日
立春，上遣送土牛条杖往二壁，粘罕不受，传语“赵王不用许多礼数”，又遣使语二帅，欲开诸门，令细民樵采日给，粘罕不可，曰且令拆屋烧，语类此，凡遣造虏壁议事，多不得见，二帅或踞坐帐中，使甲士执引，使者趋拜廷下，司马朴使之，问其族曰：“先祖太师丞相光。”贼曰：“贤者之后。”乃稍加礼。
金人归胡直孺及其二子。
有旨许民于艮岳采花亭榭为薪。
虏薄城以来，每夜日晡辄鼓鼙四发，及得城，复击于城上，谓之平安鼓，城中墙屋皆震，闻者不聊生，自是间一击之，不复如往日也。
皇弟、大元帅、康王次大名府。
圣旨：凡虏财物不自首，为获者族诛，近邻不首，准军法，军人作过，统制官不觉察，除名勒停。以有诈赃人作过也。
十八日
诏瑶华宫人，迁居延宁宫。
二十日
雪，移金帛于市易务受纳。
二十一日
雪毁圻艮岳亭榭，争夺死者千馀人，百物踊贵，死者甚众，遣使往军前禀金银数。是日万岁山屋摧压死者四十馀人。
二十二日至二十三日
大雪及尺馀，至夜方霁，街巷死者如积，曹辅军前回，云至曹州，不见康王，一路金人连营。
观文殿学士、提举西京崇福宫徐处仁牒：“以东道总管胡直孺尚书兵溃，不知存亡，令淮浙监司权上件职事，领兵赴援，乂安王室，当所见起发前去，会议施行。”
二十四日
开宝寺火，差祠部员外郎喻汝砺毁高俅赐第，鬻其材于民。
尚书省榜连金人书云：“十二月二十三日，‘骨卢你移赉勃极列左副元帅，皇太子元帅，谨致书于大宋皇帝，近日差官入京城检视府库藏积，内绢一色约有一千四百万疋，于内唯取犒赏所须一千万疋，今承来示，披寻深意，恐似此有妨取索，假以为辞，于理未安，比者初欲破城时，本拟纵兵，但缘不忍，以故约束，今来赏劳诸军，议定合用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縀子衣绢数不限，官私早望应副，见在库绢，虽见有馀，惟取所须，此金银縀子亦系所须之外，亦不必取，昨来本府再举之际，累承示谕，当致金帛，费时耗验，今所谕似谬前言，且兾亮悉，无用浮词，谨奉书启达，不宣，谨白。’尚书省奉圣旨：令出榜晓谕，今备录国书，在前勘会，大金军既登城，敛兵不下，保全一城生灵，恩徳甚厚，军前金银表段，自当竭力应副，内藏、元丰、大观等库，及龙徳、宁徳两宫、御前皇后阁、皇太子宫，并臣僚之家，已根括数目外，大段缺少，今晓谕权贵戚里豪富，及凡有金银表段人户，各仰体认大金之恩，疋两以上尽行输纳，差王时雍管东北壁，徐秉哲西南壁，陈求道、余大均管东壁，王诏受纳，王及之、夏承管北壁，李佩受纳，依诸家元纳到封头斤重，交纳赴大金军前，如敢隐留，许诸色人告，仍令逐便给赏，官吏乞觅并仰一面措置施行。”此榜出，都人大恐。
差官分诣诸处买柴，始闻颍昌府破，死者大半，故老之家，尽虏置军中。
诏礼、刑部遗火人吏，自开封府移理狱。
二十五日
张徽免试，为中书舍人。
徐秉哲以根括金银数目浩瀚，乞添差苏昌时充司录，从之。
虏人入国子监，取官书，凡王安石说皆弃之。
二十六日
开封府榜：金银疋帛，限三日尽数送纳，如有窖藏寄收，出限不纳之家，许诸色人并本家人力、女使经府陈告，以所藏之物三分之一估价充赏，其人力、女使，著即时放，令逐取便。
邵溥应副城南，蕃官颇昵，闻其国相主谋者高书刘尚侍，二太子主谋者刘中及撒万母国王大纲谋事诸帅预事，郭药师已罢兵柄矣，其有密谋，即各驰马于空迥无人之境，盘旋数刻而后反，其众议不以高下，皆环坐一室，尽画字于灰以定可否，不复闻语，其密如此。
是日输绢数足。
虏赍香谒文宣王、武成王祠及相国寺。
二十八日
开封少尹榜：许中下户以金银听入官中卖，并无阻节。范寅数事往来催促四壁，专括金银，东壁受纳官王绍罢差，职方王雩、驾部陈芾，疾速前去管勾矣。
虏取秘书录及所藏古器。
二十九日
元帅、康王如东平府。
先是，辛丑壬寅年，朝廷新得燕山，调河东、京东、京西之民，转菽粟、金帛、器甲往燕山，络绎于道，而燕山初定，盗贼不可胜数，剽劫行李，商旅遂绝，部押官往往在雄州，不敢北去，而燕云两路官吏，散处中国，其哨聚之民，并引处内地，中国之民日夜疑之，而官吏亦不复以礼待遇，相忿恨，数至喧争，至乙巳岁秋，平阳府就粮义军刘嗣初反，杀掠居民，转至怀州城下，兵马钤辖与两队将，将与之战，属沁水暴涨，官军不利，钤辖及两队将战死，朝廷大发兵击之，嗣初遁归云中，是岁正月十九日也。嗣初之反，晋、绛、汾、路、怀、卫皆被其害，而泽州当数郡之中，其守高世由捍御有方，独不入境，既朝廷赏功，泽州不预。六月末，中奉大夫、直秘阁霍安国，知怀州，安国尝为燕山路转运判官，颇习边事，数为其僚言金人必为朝廷患，此州亦不可不备，乃计度增城濬濠，缮治器甲，安国在燕山时，郭药师尝欲自有燕山之地，不烦朝廷置帅，人不以为然，而安国独深然之，乃具以奏，坐此放罢，幕府怃然，以为不至若此也。十二月，童贯自太原府回，行李甚遽，既渡南，乃闻金人已破代州，知代州李嗣本降，是月九日也，朝廷以宇文虚中为军前宣谕使，知怀州而回，后数日，闻虚中为乱兵所劫，仅以身免已而，上皇降诏传位于渊圣。靖康元年丙午，金人二太子干离不自河北入寇，所过不攻城，遂进逼京师，三月，金人河北所入兵退，其游骑至卫州，粘罕自代州入寇，所过攻城，既陷代州、忻州，至石岭关，将耿守忠，本燕人，率众降之，金人遂至太原城下，知太原府张孝纯、副揔管王禀，以胜捷兵三千人婴城固守，金人分兵围之，粘罕引兵出南北关，陷威胜军，是岁二月也。贼至隆庆府，知府张确凭城与之战，二日而城陷，张确死之，粘罕进屯高平县，会朝廷遣签书枢密院路允迪，使金国割三关四镇之地，二月末，允迪至怀州，盘桓数日，金人知允迪出使，必欲见允迪而后止，怀州士民数千叩阁，请允迪至高平，粘罕退北关，太原城守未破也。初粘罕至高平，泽州通判时敦往犒之，事既定，朝廷以知州高世由为直秘阁，赏其能使虏不至城下也。粘罕既过北关，于太原城下旧城而居之，号曰元帅行府，尽限属县运刍粟为久居之计，朝廷以姚古为河东制置副使，古至怀州，三月二十四日，别将陈迪擒大金所置隆徳知府姚璠，璠，燕人，自言糸出颍昌，颇有善政，潞人喜之，二十五日，又遣将入威胜军，逐金人所置知军事，古引兵至威胜军，传闻粘罕将至，古一夕遁归隆徳府。种师中自河北逐金人出界，由土门路入河东，金人以精骑邀击于榆次县，杀师中，麾下兵皆溃，五月五日也。朝廷以知枢密院李纲为宣抚使，督诸将救太原，又以资政殿学士刘韐为宣抚使副，使中大夫、直袐阁范世雄起鼎澧兵来河东，始为参谋，俄为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宣抚判官李纲至怀州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宣抚司参谋兼河东路干办公事折彦质直参谋官四人继之提刑王以宁、祠部员外郎裴廪、直袐阁沈琯、宣义郎郭执中、主管机宜文字，在怀州三员枢密院编修官邹柄、田旦，朝奉大夫韩唯，干办公事，主管文字官赵柟、赵戬、张叔夜、陈汤求、梁泽、民张牧等数十人，又以武功大夫、防御使解潜为置制使，代姚古，以种师中统西蕃人马，以许季烈为前军统制，于是解潜屯威胜军，刘韐屯辽州，王以宁节制浙兵，张灏为察访使。灏，孝纯之子也。与府州折可求等，皆屯汾州，又范琼率山东兵以及招到张仙、刘浩等，屯南北关山间，皆去太原府五程，约以三道兵并进，会于太原城下，遣郭执中至解潜军，引兵先出南关，阵于坡上，金人迎击之，潜军大败，潜与数十骑走山间，种师中亦败走，所部西畨兵，间有一二回者，郭执中、折彦质与河东转运使高卫、钱归善遁至隆徳府，张灏引兵攻文水县，拔之，进军数十里，金人出骑，大败，八月七日也，灏与数骑走归，馀众遂劫汾州，金人兵回，辽州刘韐引其众取间道，欲归河北，路与金人游骑相遇，怀州将领王彦随刘韐军，战死于山间，是时粘罕在云中，留金大将银朱大王在太原城下，八月五日粘罕至太原，至九月五日，城遂陷，张孝纯被擒，俄释之，又以为云中府路密刺杀副总管王禀，尽杀胜捷军三千馀人。九月十九日，朝廷召李纲回，以折彦直为宣抚判官，范世雄至龙徳州，罢归，折彦质至怀州，郭执中以宣教郎直秘阁为参谋，富直柔以宣义郎秘书省正字为参议，宣议郎王弗以承事郎为干办公事，迪功郎张绛机宜，走马承授王褒往来河东，屡言将帅过失，召范琼、以宁归同，俄而以宁罢，范琼赴阙，鼎澧路兵三千人在泽州，馀怀州，朝廷尽罢李纲所遣置官属，以折彦质专主和议，尝弃太原故也，又以解潜为参谋，俄又罢之，进彦质龙图阁直学士、宣抚副使，彦质以郭浩为都统制，许大伦副之，十月八日，金人陷汾州，张戬死之，十日，以隆徳、平阳为两帅，以怀州隶于隆徳，以张有极为集英殿修撰、隆徳府安抚使，以高卫为徽猷阁待制、平阳府安抚使，卫未至平阳，而平阳已为契丹兵所破，金人进据之矣，又以郝愉为河东提举常，加两路守臣，并带内安抚使。十月，怀州官因见，彦质曰：“宣抚使兵马久在城里，困倦甚矣，一两日欲去西山下排队，少令意思舒豁。”次日遂与富直柔、王弗、张绛同行，欲宿万善镇，去州二十五里，正太行山下，中大夫、右文殿修撰、怀州安抚使霍安国差官应副，彦质至山下，逢李若水自大金奉使回，屏人密语，知虏已南向，彦质大惧，其夜还镇，遂挺身遁归河阳，留诸军共二万人在怀州，续得省札云金人不肯守盟约，延迤逦进师，将欲前来河北，人民尽许渡河过南，居舍林木皆焚烧，务令虏无所得，次日早，怀州得彦质札子，令郭浩、许大伦统押宣抚司兵马来河阳，令曹璋都统制鼎澧兵在怀州北，及辰时，浩、大伦亦去，次日虏至城外，令怀州速降，云：“今已取了晋、绛太原，且看太原，犹自取了，则怀州何劳攻也！汝且与守臣说，令将降状来。”时粘罕已陷泽州，知州高世由、通判吕民中降虏，传檄云：汝南宋上皇数年前遣人自海上与我大金结盟，共灭契丹，当时元约九州土地人民归汝南宋，子女玉帛归我大金，及至各自兴兵，汝南宋并不曾取得九州，却是我大金取了燕山府，为有以前盟约，将土地人民一齐交割与汝，是我大有恩徳于汝南宋也，既无以谢我，遂将营、平两州与大金，而营、平两州户口多在汝南宋界里，我为民父母，为见有百姓父母妻子离散，情实不忍，移檄去汝南宋取两州户口，汝南宋都不发遣，亦无回文，不肯依约，我便兴兵，是时却是我兴兵来，及至汴城下，汝上皇便不坐，却太子为主，见兵势，惧见攻破，遂差使人将三关四镇之地献与我大金，我信是实头言语，便引向行府至高平县，见汝南宋差路枢密来，我便回去，更不侵掠，是我又有大恩徳于汝南宋也，却背盟约，密谕三镇坚守不付，又召天下兵援太原，今日所以兴师，师出不可谓之无名，我本得一齐都要汝南宋土地，又为大金皇帝圣旨，教且以见流黄河为界，汝怀州合是我大金抚定去处，合便归降我，守臣霍安国遣人再三说谕，粘罕以为不若与大宋皇帝商量，三关四镇归大金，毎岁更添岁币，自馀事宜足可评薄粘罕曰也，得与我三关四镇，毎岁更与岁币二百万来，汝且恁地差人去南宋皇帝处说，且留军在怀州、泽州之间，等汝回，已前发去者先锋难为未见次苐，便却唤回持指挥，教不得胡乱杀人，使人曰：“其如禅马国王右副元帅在河北，不知此意，若去攻打，如何处置？”粘罕曰：“容易，容易，待教说与。”遂回文与霍安国，令申奏朝廷，十八日无回报，粘罕大怒曰：“汝南宋恁地无信行，从今日以后，更有文字来，我也不看差人来，我也不见。汝贝说与主州，一任汝不忠不孝，出战亦得，守城亦得，则是我不住手攻打也。”时怀州有正兵千人，鼎澧兵三千馀人，河内、修武、武陟县保甲四干馀人，而虏日夜攻打不已，十一月初城破，准备将领武翊郎王英投濠而死，粘罕引怀州官立其前，先引第一行，知州、通判、钤辖、都监、部队、鼎澧路部队将，共一作行，次州官一行，次监官一行，次县官一行，粘罕使番官传令曰：“汝许多人是谁不肯降？”霍安国云：“安国是宋朝守臣，是安国率众不降。”又问第一行诸官曰：“只是知州不降？是汝门都不降？”皆说某等与知州一般皆不肯降，又引令与东北望大金拜，霍安国曰：“安国是大宋之臣，不曾得赵官家文字，不敢拜。”粘罕令引过，尽脱去衣服，用索反缚，又令高尚书说与其他人曰：“汝门多是小官，不干汝事，亦不要汝降，各赦罪。”仍将知州霍安国、奉议郎通判林渊、武功大夫济州防御使兵马钤辖张彭年、武经郎都监赵士𬣞、毅武郎都监张谌、修武郎都监于潜、保义郎统领鼎澧路兵马沈敦、秉义郎同统领张行中，及南兵部队将五人，同时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