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节要/卷三十三
辛禑四
编辑戊辰辛禑十四年。○大明洪武二十一年。
编辑春正月丙子朔。廉兴邦劝禑下令购捕赵胖甚急,郑子乔获胖,系巡军。时,兴邦为巡军上万户,兴邦及都万户王福海副万户都吉敷李光甫委官尹珍姜淮伯与台谏典法杂讯。胖曰:“六七贪婪宰相纵奴四方,夺人田民,戕虐百姓,是大贼也。今斩李光者,唯以辅国家除民贼耳。何云谋叛。”栲掠竟日,不服。兴邦必欲胖诬服,治极惨酷。胖骂辱,不小屈曰:“我欲斩汝国贼。汝与我相讼者也,何鞫我为。”兴邦怒益盛,使人乱击其口,福海假睡不闻,馀亦无敢如何,独左司议金若采以为不可而止之。庚辰。禑如崔莹第,辟左右,与语良久,盖议胖狱也。是日,兴邦复欲鞫胖,赴巡军,请狱官及台谏,皆不至。壬午。禑命释胖及其母妻,又赐医药与裘,下令曰:“宰相既富,可停颁禄,其先颁队伍之无食者。”遂下兴邦于巡军,国人皆喜曰:“吾君明矣。”
○癸未。禑命崔莹及我太祖陈兵宿卫,下领三司事林坚味赞成事都吉敷于狱。使者至坚味第,坚味拒命,厉声谓使者曰:“七日颁禄古制也。今,无故而废之,岂为君之道乎。自古,人主之非,臣下有正之者。”遂欲为乱,使人奔告其党,甲骑已遮路,不得出,归告坚味。坚味家在男山北,既而,仰见男山,骑已成列。坚味胆落就擒,叹曰:“广平君误我矣。”先是,坚味兴邦忌莹清直且握重兵,常欲加害,李仁任固止之,故云。巡军不穷治兴邦等罪,禑大怒,以前评理王安德为都万户,知门下李居仁为上万户,我恭靖王为副万户,命更鞫之。密直副使林㮹,勒归私家,赞成事王福海,赐姓为子,故不以为疑,使领兵,与崔莹等宿卫。是夜,福海有异志,以突骑数十诈称徼巡宫城,驰入莹军,莹方被甲踞胡床,指挥偏裨,目不交睫,福海不得为害。乙酉。下右侍中李成林大司宪廉廷秀知密直金永珍及福海㮹于巡军。丙戌。兴邦坚味吉敷成林廷秀福海永珍㮹伏诛,又斩其族党赞成事金用辉三司右使李存性判开城林齐味密直洪征任献朴仁贵潘德海李希蕃开城尹郑悫典法判书李竦右侍中潘益淳右司议辛权大护军辛凤生执义李美生佐郞洪尚渊判内府寺事金万兴等,遂籍坚味等家。于是,分遣诸道察访,推刷所夺田民,还其主。存性仁任从孙,初,效仁任所为,后,颇悔悟,其尹西京,治为第一,民追慕之。献家无担石之储,狱官欲免之,莹以献藉兴邦势为大司宪未尝发一直言,遂斩之,时人悲之。万兴坚味家臣,贪暴奸黠,专摠田民之簿。初,仁任谋窃国柄,援立辛禑,一国威福在其掌握,支党根据,而坚味为其腹心。疾恶文臣,放黜甚众,兴邦亦在其中。后,坚味以兴邦世家大族,请与为婚。兴邦亦惩前日流贬,谋欲全身,惟仁任坚味之言是从。于是,以兴邦同母兄李成林为侍中,权奸亲党布列两府,中外要职无非私人,秉权自恣,卖官鬻爵,夺人土田,笼山络野,夺人奴婢,千百为群,州县津驿陵寝宫库之田,皆被攘取。背主之隶逃赋之民归之如市,廉使守令莫敢征发,民散寇炽,公私匮竭,莹及我太祖愤其所为,同心协力,导禑除之,国人大悦,道路歌舞。
○以崔莹为门下侍中,我太祖守门下侍中,李穑判三司事,禹玄宝尹珍安宗源为门下赞成事,文达汉宋光美安沼为门下评理,成石璘为政堂文学,王兴知门下事,印原宝判密直司事。
○遣密直司使赵琳如京师,请通朝觐,琳至辽东,不得入而还。
○癸巳。斩瑞城君廉国宝同知密直廉致中前知密直全彬密直副使安思祖密直提学朴仲容典法判书金乙鼎大护军金涵辛靖成均祭酒尹琠司宪掌令金肇护军崔迟林孟阳司仆正甘成旦前江陵府使都希庆宦者赵元吉等五十馀人,皆被诛者族党也。
○甲午。始颁百官禄。
○置田民辨正都监,考核坚味等夺占田民。分遣安抚使于诸道,收捕坚味等家臣恶奴,诛之凡千馀人,并没财产。成林之党徐规在利川,安集李安生捕之,规逃。安生见其妻美,遂私焉。其妻诱规至,安生执而杀之。后,事觉,诛安生,以妻属典客寺为婢。
○令宗室耆老台谏六曹举文武贤良。
○安置广平府院君李仁任于京山府,窜前门下评理李仁敏于鸡林府,配烽卒,杖流大护军李𤩽进士都兪于边地。仁任秉权日久,以柔佞悦人,门客满庭,各自以为待己尤厚。诬陷忠良,杀戮无辜,时人比之李猫。崔莹德仁任右己,乃白禑曰:“仁任决谋事大,镇定国家,功可掩过。”遂幷其子弟,皆宥之。国人叹曰:“林廉之师,大贼漏网。”又曰:“正直崔公私活老贼。”𤩽仁任之孽子而坚味之婿。兪吉敷之子而禹仁烈之婿,莹素与仁烈厚,故兪亦得免。又流前赞成事朴形于角山戍,知申事权执经于安东,右代言李稷于全州。形仲容之父,执经仁任之妾婿,稷仁敏之子也。初,李仁复恶仁任仁敏之为人曰:“败国亡宗者,必是二弟也。”其孙存性果连坐。
○二月。禑阅坚味兴邦等乐器于花园,锺鼓丝竹之声昼夜不辍。
○封安叔老女为贤妃,妓小梅香为和顺翁主,燕双飞为明顺翁主。是日,我太祖及崔莹入政房,莹尽黜林廉所用之人,太祖曰:“林廉执政日久,凡士大夫,皆其所举,今,但问才之贤否耳,恶咎其既往。”莹不听。
○禑如东江,乘奉天船,纵奏音乐,仍留宿。赐燕双飞马二匹,又赐妓十五人各一匹。
○崔莹与诸相议攻定辽卫及请和可否,皆从和议。时,辽东都司遣李思敬等渡鸭绿江,张榜曰:“户部奉圣旨:‘铁岭迤北迤东迤西元属开原,所管军民汉人女真达达高丽,仍属辽东。’”故有此议。
○偰长寿还自京师,口宣圣旨曰:“高丽愿听朕约束,朕令岁贡马,所进马不中用,而又诉难,我令勿进,只令三年进种马五十匹,所进马又不中用。后,买五千匹,又皆弱小,以我一匹价可买彼两三马。今,又以改衣冠谢恩进马,粗蹄膧腿。既是来献,何至于此。是必使臣行至西京,卖换而来耳。已囚张子温于锦衣卫,俟经年罪之。尔归,以告执政大臣。朕既许通商矣,彼反不肯明白通牒使来贸易,乃阴令人来大仓,窥觇我兴师造舰与否,重赏我人之去说消息者,是街中小儿之见也。自今,慎勿如此。又毋得遣使来。铁岭迤北元属元朝,并令归之辽东。其系开原沈阳信州等处军民,听从复业。”帝又赐药材。
○籍诸道两班百姓乡驿吏为兵,无事力农,有事征发。
○命修五道城,遣诸元帅西北鄙,以备不虞。
○崔莹集百官,议献铁岭迤北可否,皆以为不可。
○禑与崔莹密议攻辽。
○发京城坊里军,修汉阳重兴城。
○斩原州牧使徐信,李成林友婿也。我太祖使人言于莹曰:“罪魁已族,凶徒已除。自今,宜止刑杀,以布德音。”莹不听。
○禑取福海骏马,骑之曰:“无乃善惊乎。”版图判书宋赟进曰:“福海所难驭也。”禑怒曰:“汝以予取贼马耶。”遂杀之。
○巡军栲掠坚味益淳兴邦吉敷妻,征督财产,皆死狱中。后,投成林福海存性永珍林㮹辛权孙仲兴等妻于临津。于是,收杀被诛者子孙无遗,其在襁褓者,皆投之江,匿免者无几,其妻女没为官婢者三十馀人。
○遣政堂文学郭枢如京师,谢赐药,密直提学朴宜中,请还铁岭迤北。
○三月。禑在壶串,乘麒麟奉天等船,恣为杂戏,按剑辟左右,独坐舟中,通宵不寐曰:“父王夜寝为人所弑,吾甚戒之。”
○禑纳崔莹女。初,禑欲纳莹女,使人言之,莹不可曰:“臣女鄙陋,且非醮妇所生,常置侧室,不可配至尊。殿下必欲纳之,老臣剃发入山矣。”泣且固拒。麾下郑承可安沼等逢迎禑意,卒夺莹志。是日,禑以尚衣进衣稽缓,斩别监康义元允海。
○前典理判书许锦卒。锦自少有疾,不乐仕宦,倾财剂药,凡有疾者无尊卑,就问辄施,所活甚多。性不喜佛。
○斩延安府使柳克恕及宦者金实。克恕坚味之门客,且听李存性言,潜逸金实囚也。
○封崔氏为宁妃,又封申雅女为正妃,王兴女为善妃。自李谨妃而下崔宁妃卢毅妃崔淑妃姜安妃申正妃赵德妃王善妃安贤妃及小梅香燕双飞七点仙等三翁主诸殿供上之物,以仓库俱竭,预征三年贡,犹不足,又加横敛,其弊极矣。
○杖流签书密直河仑于襄州密直副使朴可兴于顺天签书密直李崇仁于通州,以仁任姻族也。
○杀公山府院君李子松。初,莹劝禑攻辽,子松诣莹第,力言不可,莹托以党附坚味,杖百七,拟流全罗道内厢,寻杀之。子松清廉,国人注意复相,及死,闻者莫不悲叹。
○西北面都安抚使崔元沚报:“辽东都司遣指挥二人,以兵千馀来至江界,将立铁岭卫,自辽东至铁岭置七十站。”禑乃自东江还,马上泣曰:“群臣不听吾攻辽之计,使至于此。”遂征八道兵。
○崔莹阅兵东郊。
○大明后军都督府遣辽东百户王得明来,告立铁岭卫。禑称疾,命百官郊迎,判三司事李穑领百官,诣得明,乞归敷奏。得明曰:“在天子处分,非我得擅。”崔莹怒,白禑,令杀辽东军持榜文至两界者,死者凡二十一人。只留李思敬等五人,令所在羁管。
○庚子。禑宥境内,遂如西海道,宁妃与崔莹从之。徙世子及诸妃于汉阳山城,命赞成事禹玄宝留守京城,名为西猎海州白沙亭,实欲攻辽也。时,全罗庆尚为倭寇巢穴,东西北面方忧割地,京畿交州杨广困于修城,西海平壤疲于迎候,加以征兵,八道骚然,民失农业,中外怨之。
○夏四月乙巳朔。禑次凤州,召莹及我太祖曰:“欲攻辽阳,卿等宜尽力。”太祖曰:“今者出师,有四不可。以小逆大,一不可,夏月发兵,二不可,举国远征倭乘其虚,三不可,时方暑雨弓弩胶解大军疾疫,四不可。”禑颇然之。太祖退谓莹曰:“明日,宜以此言复启。”莹曰诺。夜,莹复入启:“愿毋纳他言。”明日,禑召太祖曰:“业已兴师,不可中止。”太祖曰:“必欲成大计,驻驾西京,待秋出师,禾谷被野,大军食足,可以鼓行而进矣。今出师非时,虽拔辽东一城,雨水方降,军不得前却,师老粮匮,祇速祸耳。”禑曰:“卿不见李子松耶。”太祖曰:“子松虽死,美名垂于后世。臣等虽生,已失计矣,何用哉。”禑不听。太祖退而涕泣,麾下士曰:“何恸之甚也。”太祖曰:“生民之祸自此始矣。”
○丁未。禑次平壤,督征诸道兵,作浮桥于鸭绿江,使大护军裵矩督之,船运林廉等家财于西京,欲充军赏,又发中外僧徒为兵。丙辰。加崔莹八道都统使,以昌城府院君曹敏修为左军都统使,西京都元帅沈德符副元帅李茂杨广道都元帅王安德副元帅李承源庆尚道上元帅朴葳全罗道副元帅崔云海鸡林元帅庆仪安东元帅崔郸助战元帅崔公哲八道都统使助战元帅赵希古安庆王宾属焉。以我太祖为右军都统使,安州道都元帅郑地上元帅池涌奇副元帅皇甫琳东北面副元帅李彬江原道副元帅具成老助战元帅尹虎裵克廉朴永忠李和李豆兰金赏尹师德庆补八道都统使助战元帅李元桂李乙珍金天庄属焉。左右军共三万八千八百三十,傔一万一千六百三十四。
○丁巳。禑命奉天船都元帅同知密直李光甫还屯开京西江,以备倭。
○庚申。禑如大同江,陈百戏,奏胡乐,竟日。有巡军万户府知印矫旨放卒十人,斩以徇。
○辛酉。左右军都统使将出师,禑醉,日晏不兴,不得拜辞。禑酒醒,泛舟石浦,至夕乃还,饮诸元帅酒,赐衣铠弓剑马有差,奏胡乐,达晓。
○壬戌。曹敏修领左军,我太祖领右军,发平壤,众号十万。癸亥。莹白禑曰:“今,大军在途,若淹留旬月,则大事不成。臣请往督之。”禑曰:“卿行,则谁与为政。”莹固请,禑曰:“然则寡人亦往矣。”有人自泥城来曰:“近,吾往辽东,辽东兵皆赴伐胡,城中但有一指挥耳。若大军至,不战而下。”莹大喜,厚赐之。
○甲子。禑如大同江,张胡乐于浮碧楼,自吹胡笛。有圉人裸而洗马于江,禑见,以为慢上,斩之。自是,常往大同江,乐而忘返。
○乙丑。停洪武年号,令国人复胡服。
○倭入椒岛。时,京城丁壮皆从军,唯馀老弱而已。每夜,烽火屡举,京城单虚,人情危惧,莫保朝夕。
○禑将出畋,进一马而斩之曰:“此马数惊我也。”又道见亡卒二人,即命斩之。禑淫乐杀戮,日甚。
○戊辰。太白昼见。
○遣文达汉金宗衍郑承可宦者曹恂金完,赐左右都统使及诸将金银酒器,其都镇抚,皆赐衣。
○五月甲戌朔。日食。
○禑纵乐于大同江,至夜乃还。禑每出游,辄奏胡乐,令倡优呈百戏,崔莹日领军士,出入吹笛。君臣荒淫,百姓怨咨。
○倭船八十馀艘来泊镇浦,寇旁近州郡。禑遣上护军陈汝宜于全罗杨广道,凡托疾不赴北征使子弟奴隶代行者,悉令御倭,避者,断以军法,籍其产。
○禑与宁妃往浮碧楼,或射或击球,欲杀圉人,崔莹请勿杀。禑曰:“父嗜杀人,何禁我耶。”莹曰:“臣之杀人不得已也。”禑目左右,遂斩圉人。
○庚辰。左右军渡鸭绿江,屯威化岛,亡卒络绎于道。禑命所在斩之,不能止。
○崔莹请禑曰:“殿下还京,老臣在此,指挥诸将。”禑曰:“先王遇害以卿南征也。予何敢一日不与卿共处乎。”
○甲申。大同江水赤。
○泥城元帅洪仁桂江界元帅李薿先入辽东境,杀掠而还。禑喜赐金顶儿文绮绢。
○丙戌。左右军都统使上言:“臣等乘桴,过鸭江,前有大川因雨水涨,第一滩漂溺者数百,第二滩益深,留屯洲中,徒费粮饷。自此至辽东城其间多有巨川,似难利涉。近日,条录不便事状,付都评议知印朴淳以闻,未蒙兪允,诚惶诚惧。然当大事,有可言者而不言,是不忠也。安敢避𫓧钺而嘿嘿乎。以小事大,保国之道。我国家统三以来,事大以勤,玄陵服事大明,其表云:‘子孙万世永为臣妾。’其诚至矣。殿下继志,岁贡之物,一依诏旨。于是,特降诰命,赐玄陵之谥,册殿下之爵,此宗社之福,而殿下之盛德也。今,闻刘指挥领军立卫之言,使密直提学朴宜中奉表计禀,策甚善也。今,不俟命,遽犯大邦,非宗社生民之福也。况今暑雨,弓解甲重,士马俱惫,驱而赴之坚城之下,战不可必胜,攻不可必取。当此之时,粮饷不给,进退惟谷,将何以处之。伏惟殿下特命班师,以答三韩之望。”禑与莹不听,遣宦者金完,督令进兵,军中留完不遣。莹欲与胡兵夹攻辽东,使裵厚如胡。时,亡元馀孽遁逃沙漠,徒称虚号,莹欲与之为援,其虑事粗略如此。
○杨广道按廉田理报:“倭寇道内四十馀郡。留兵单弱。如蹈无人之境。”乃遣元帅都兴金凑赵浚郭璇金宗衍等御之,令诸妃之在汉阳者,悉还开京。
○乙未。禑如成州温泉。左右军都统使遣人诣崔莹,请速许班师,莹不以为意。军中讹言:“太祖率麾下亲兵,向东北面,已上马矣。”军中汹汹,敏修罔知所措,单骑驰诣太祖,涕泣曰:“公去矣,吾侪安往。”太祖曰:“予何去矣。公勿如是。”太祖乃谕诸将曰:“若犯上国之境,获罪天子,宗社生民之祸立至矣。予以顺逆上书,请还师,王不省,莹又老耄不听,盍与卿等见王,亲陈祸福,除君侧之恶以安生灵乎。”诸将皆曰:“吾东方社稷安危在公一身,敢不唯命。”于是,回军渡鸭绿江。太祖乘白马,御彤弓白羽箭,立于岸,迟军毕渡。军中望见,相谓曰:“自古以来,未有如此人。自今以后,岂复有如此人。”时,霖潦数日,水不涨,师既渡,大水骤至,全岛垫溺,人皆神之。时,童谣有木子得国之语,军民无老小皆歌之。丁酉。漕转使崔有庆奔告于禑。是夜,我恭靖王与其兄芳雨及李豆兰子和尚上护军柳龙生崔高时帖木儿自成州禑所奔于军前。戊戌。禑闻大军已至安州,驰还,夜,至慈州泥城,下令曰:“赴征诸将擅自回军。惟尔大小军民尽心以御,必大加赏赉。”回军诸将请急追,太祖曰:“速行必战,多杀人矣。”每戒军士:“汝辈若犯乘舆,予不尔赦。夺民一瓜,亦当抵罪。”沿途射猎,故缓师行。己亥。禑至平壤,收货宝,渡大同江,夜,至中和郡。辛丑。禑于道上闻诸军已近,从间道疾驰,至岐滩。诘朝还京,入花园,从者才五十馀骑。自西京至京城,从禑臣僚及人民以酒浆迎谒大军者络驿不绝。莹欲拒战,命百官以兵仗侍卫。
○六月癸卯朔。诸军来屯近郊,为书,授金完曰:“我玄陵至诚事大,天子未尝有加兵于我之志。今,莹为冢宰,不念祖宗以来事大之意,先举大兵,将犯上国,盛夏动众,三韩失农,倭奴乘虚,深入为寇,杀我人民,燔我府库。加以迁都汉阳,中外骚然。今,不去莹,必覆宗社。”翌日,禑遣陈平仲教诸将曰:“受命出疆,既违节制,称兵向阙,又犯纲常,致此衅端,良由眇末。然君臣之大义实古今之通规。卿好读书,岂不知此。况复疆域受于祖宗,岂可易以与人。不如兴兵拒之,谋之于众,众皆曰可,今,胡敢违。虽指崔莹为辞,莹之捍卫我躬,卿等所知,勤劳我家,亦卿等所知也。教书到日,毋执迷,毋吝改,共保富贵,以图终始,予实望之,不审卿等以为何如。”又遣偰长寿往军前,赐诸将酒,欲知其意,诸将进屯都门外。东北面人民及女真之素不从军者闻太祖回军,争奋相聚,昼夜星奔而至者千馀人。禑乃发府库金帛,募兵,得数十人,皆仓库奴隶市井之徒,征兵诸道入援,聚车塞巷口。削敏修等官爵,以莹为门下左侍中,禹玄宝为右侍中,宋光美为赞成事,安沼为评理,禹洪寿为大司宪,郑承可为鹰扬军上护军,赵珪为密直副使,金若采知申事,榜于市曰:“执敏修等诸将者,勿论官私奴隶,大加爵赏。”乙巳。我太祖屯崇仁门外山台岩,遣柳曼殊入自崇仁门,左军入自宣义门,莹逆战,皆却之。初,太祖之遣曼殊也,谓左右曰:“曼殊目大无光,胆小人也。往必北走。”果然。时,太祖放马于野,及曼殊奔还,左右以白,太祖不应,坚卧帐中。左右再三白之,然后,徐起进膳,命鞁马整兵。将发,有矮松在百步许,太祖欲射松株卜胜兆,以一众心,遂射之,一矢立断,诸军士皆贺。镇抚李彦出跪曰:“陪我令公,往何处不可行乎。”太祖由崇仁门入城,与左军掎角而进。都人男女争持酒浆,迎劳军士,曳车以开路,老弱登城望之,欢呼踊跃。敏修建黑大旗,至永义署桥,为莹军所奔,俄而太祖建黄龙大旗,由善竹桥登男山,尘埃涨天,鼓鼙震地。莹麾下安沼率精兵,先据男山,望旗奔溃。莹知势穷,奔还花园,不胜愤怒,以槊洞刺守门者乃入。太祖遂登岩房寺北岭,吹大螺一通。于是,军围花园数百重,大呼请出莹。每征讨,诸将不用螺,独太祖于马前吹螺,故都人闻螺声,皆喜太祖之军已至矣。禑与宁妃及莹在八角殿,莹不肯出。吹螺赤宋安登墙,吹螺一通,诸军一时毁垣,阑入于庭,郭忠辅等三四人直入殿中,索莹。禑执莹手泣别,莹再拜,随忠辅而出。太祖谓莹曰:“若此事变非吾本心。然国家未宁,人民劳困,冤怨至天,故不得已焉,好去好去。”相对而泣,遂流莹于高峯县。初,莹下令,欲囚赴征诸将妻子,既而事迫,不果行。李仁任尝言曰:“李判三司须为国主。”莹闻之甚怒,而不敢言。至是,叹曰:“仁任之言诚是矣。”光美沼珪承可等逃匿。两都统及三十六元帅诣阙拜谢,还军门外。先是,潜邸里有童谣曰:“西京城外火色,安州城外烟光。往来其间李元帅,愿言救济黔苍。”未几,有是变。
○复行洪武年号,袭大明衣服,禁胡服。罢禹玄宝,以曹敏修为左侍中,我太祖为右侍中,赵浚签书密直司事兼大司宪,诸将,皆复职。时,朝廷闻本国之变,上疏请征,帝欲亲卜于宗庙,方致斋,适,本国使者至,即罢斋。
○诸将入城,会议兴国寺,罢诸道筑城及征兵,执安沼郑承可,囚于巡军。典校副令尹绍宗诣军前,因郑地求见我太祖,怀霍光传以献。令赵仁沃读而听之,仁沃极陈复立王氏之议。
○丁未。诸将入城,会议地藏寺,移配崔莹于合浦,流宋光美于原州,安沼于安边,郑承可于宁海,判密直印原宝于咸昌,同知密直安柱于凤州,知密直郑煕启于阴竹。
○司宪府劾宦者曹恂曹福善尹祥前知申事金若采之罪,皆流远州。
○戊申。禑夜与宦竖八十馀人皆甲,驰至我太祖及曹敏修边安烈第,皆屯军门外,不在家,故不得害而还。己酉。诸将会议崇仁门,使李和赵仁璧沈德符王安德诣阙,请悉出宫中兵仗鞍马。庚戌。放禑于江华。初,诸将请出宁妃,禑曰:“若出此妃,予当偕出。”于是,诸元帅领兵守阙,请出江华。禑不得已乃出,执鞭据鞍曰:“日已暮矣。”左右俯伏泣下,无应之者。遂与宁妃及燕双飞出会宾门,向江华。百官奉传国宝,献于定妃。史臣曰:“秦政晋睿事涉疑似,至于吕氏立他人子为惠帝后,朱文公直笔特书,略无假借,其所以为天下后世戒严矣。恭愍王尝以无子为忧,宜求宗室之贤者嗣之,乃取旽子,阴养宫中,以为身后之计,卒不能保其身,禑亦荒淫暴虐,身亡家败。呜呼,禑固不足论,恭愍亦独何心哉。”
辛亥。曹敏修以定妃教立禑子昌。太祖于回军之时,与敏修议复立王氏之后,敏修亦以为然。及是日,太祖欲择立王氏,敏修念仁任荐拔之恩,谋立仁任外兄弟李琳之女谨妃之子昌,恐诸将违己意,立王氏,以韩山君李穑为时名儒,欲藉其言,密问于穑。穑亦欲立昌,乃曰:“当立前王之子。”太祖谓敏修曰:“其如回军时所言何。”敏修作色曰:“元子之立,韩山君已定策矣,何可违也。”遂立昌,年九岁。
○昌尊母李氏为王大妃。
○敏修白昌,召李仁任李崇仁,仁任已死矣。国人初闻召仁任,恐其复乱国政,又开攘夺之门,俄而,闻其死,皆喜曰:“人不能诛,天乃殛之。”
○以曹敏修为杨广全罗庆尚西海交州道都统使,我太祖为东北面朔方江陵道都统使。
○朴宜中还自京师。礼部奉圣旨,咨曰:“表云:‘铁岭人户事,祖宗以来,其文和高定等州本隶高丽。’以王所言,其地合隶高丽,以理势言之,其数州之地曩为元统,今,合隶辽东。高丽所言,未可轻信,必待详察然后已。且高丽隔大海限鸭绿,始古自为声教,然数被中国累朝征伐者,盖为能生衅端。昔者,逆臣弑君,朕命绝交,彼遣人,请听约束,数番不允,数请不已,然后,索岁贡以表诚,方许交往。彼虽称贡岁币,连岁皆不如约,未几,遣人诉难,准其诉难,将前贡削去,只许岁贡种马五十匹,决以诸色务纯。以此贡比前贡,万百分之一耳,及其进也,皆非奉上之物,尽皆驽下之兽,此侮之一也。表称谢恩,以马为礼,及其至也,皆斓斑杂色,虽行商亦不以为用者,侮之二也。时或遣人,谙说温台杭绍苏松之民,密觇事势,致令发露,侮之三也。朕尝谕诸来使:‘毋作是奸,休禁民生理。’听民水陆往来,明白兴贩,何事不成,何机不得。暗生奸诈,诱引下民,致彼诳赚金帛,妄言事势公然,被小人之诬,是其愚哉。侮之四也。洪武二十年春,朕以匹帛置辽左,与高丽易马伐胡,彼陪臣等皆以驽来易。以价较之,本国一马之价,可得二三,今,二三马价易一,不堪驽马,终不为朕用,侮之五也。噫,高丽地,三面环海,一面负山,周数千里,其中岂无贤智哉。凡所交往,此以诚交,彼以诈合,将欲罢交,彼又卑辞,若此之为,朕不知其何心。且朕观累朝征伐高丽者,汉伐四次,为其数寇边境,故灭之。魏伐二次,为其阴怀二心,与吴通好,故屠其所都。晋伐一次,为其侮慢无礼,故焚其宫室,俘男女五万口奴之。隋伐二次,为其寇辽西阙蕃礼,故讨降之。唐伐四次,为其弑君幷兄弟争立,故平其地,置为九都督府。辽伐四次,为其弑君幷反复寇乱,故焚其宫室,斩乱臣康肇等数万人。金伐一次,为其杀使臣,故屠其民。元伐五次,为其纳逋逃杀使者及朝廷所置官,故兴师往讨,其王窜耽罗,捕杀之。原其衅端,皆高丽自取之也,非中国帝王好呑幷而欲土地者也。今,铁岭之地,王国有辞,其耽罗之岛昔元世祖牧马之场。今,元子孙来归甚众,朕必不绝元嗣,措诸王于岛上,戍兵数万以卫之,两浙发粮以赡之,以存元之后嗣,使元子孙复优游于海中,岂不然乎。”自恭愍王朝,朝聘者多赍金银土产,市彩帛轻货。虽有识者迫于权贵所托,私装居贡献十分之九,中国以为高丽人假事大贪贸易而来耳。及林廉用事,其弊尤甚。宜中之行装无一物,辽东护送镇抚徐显索布,宜中倾囊示之,解所衣纻衣,与之。显叹其清高,以告礼部,帝引见,待之有加,又命礼部飨于会同馆,序前元平章院使之上。遂寝铁岭立卫之议。
○赐曹敏修及我太祖忠勤亮节宣威同德安社功臣之号。以张思吉为密直副使。思吉义州人。义州地接辽东,往来相继,而思吉以土人代父为万户,悉谙情状,特加褒奖,以慰边人。
○倭寇全州,焚官廨,又寇金堤万顷仁义等县。
○我太祖以疾辞,不允。
○昌以即位宥境内,颁便民事宜。
○秋七月。倭陷光州。命杨广全罗庆尚道都体察使皇甫琳杨广道副元帅都兴全罗道副元帅金宗衍庆尚道副元帅具成老等救之。
○日本国师妙葩关西省探题源了俊遣人来,献方物,归我被虏民二百五十人,仍求藏经。
○鸭绿江迤西草贼寇义州青水口子。
○执崔莹以来,囚于巡军,鞫攻辽之罪。
○大司宪赵浚等上书曰:“正田制而足国用厚民生,择人材而振纪纲举政令,此当今之急务也。国祚之长短出于民生之苦乐,而民生之苦乐在于田制之均否。文武周公井田以养民,故周有天下八百馀年,汉薄田税,而有天下四百馀年,唐均民田,而有天下几三百年,秦毁井田,得天下二世而亡。新罗之末,田不均,而赋税重,盗贼群起。太祖龙兴,即位三十有四日,迎见群臣,慨然叹曰:‘近世暴敛,一顷之租,收至六硕,民不聊生,予甚悯之。自今,宜用什一,以田一负出租三升。’遂放民间三年租。当是时,三国鼎峙,群雄角逐,财用方急,而我太祖后战功先恤民,即天地生物之心而尧舜文武之仁政也。三韩既一,乃定田制,分给臣民,百官则视其品而给之,身殁则收之,府兵则二十而受,六十而还,凡士大夫受田者有罪,则收之,人人自重,不敢犯法,礼义兴而风俗美。府卫之兵州郡津驿之吏各食其田,土著安业,国以富强。虽以辽金虎视天下而与我接壤不敢呑噬者,由我太祖分三韩之地,而与臣民共享其禄,厚其生,结其心,为国家千万世之元气故也。自是以来,闲人功荫投化入镇加给补给登科别赐之名代有增益,掌田之官不堪烦琐,授田收田之法渐致隳弛。奸猾乘间,欺蔽无穷,已仕已嫁者,尚食闲人之田,不践行伍者,冒食军田,父匿挟而私授其子,子隐盗而不还于公,既食役分,又食闲人,又食军田。授受之官不问,其已见任在官而当食役分者耶,未仕未嫁当食闲人者耶,其身果府兵欤,其父果入戍于边镇欤,其祖果自异国而来投者欤。祖宗授田收田之法既毁,而兼幷之门一开,为宰相而当受田三百结者,曾无立锥之可资,为宰相而受禄三百六十硕者,尚不满二十硕。兵者所以卫王室备边虞者也,国家割膏腴之地,以禄四十二都府甲士十万馀人,其衣粮器械皆从田出,故国无养兵之费。祖宗之法即三代藏兵于农之遗意也,今也,兵与田俱亡,每至仓卒,则驱农民以补兵,故兵弱而饵敌,割农食以养兵,故户削而邑亡。以祖宗至公分授之田为一家父子之所私,不一出门而仕朝行,不一举足而蹈军门者,锦衣玉食,坐享其利,蔑视公侯,而虽以开国功臣之后夙夜侍卫之臣百战勤劳之士,反不得一亩之食立锥之耕,以养其父母妻子,其何以劝忠义而责事功,励战功而御外侮哉。内而版图典法外而守令廉使废其本职,日听田讼,不避寒暑,挥汗呵笔,勾稽文券,检覆证左,讯之佃户,讯之故老。凡其辞连,盈狱满庭,废农待决,数月之案积如丘山,一亩之争连数十年,忘寝废食剖决不给者,以私田为争端而讼烦也。子之于父母一亩之求,或不如意,则反生怨恨,如视路人,甚者才释衰绖,鞭其侍病之奴婢,求其某田之公文。至亲尚尔,而况于兄弟乎。是以私田而陷人伦于禽兽也。朝廷士大夫貌相好,而心相猜,至于阴中伤之,此以私田而为槛阱也。至于近年,兼幷尤甚,奸凶之党跨州包郡,山川为标,皆指为祖业之田,相攘相夺,一亩之主过于五六,一年之租收至八九。上自御分,至于宗室功臣侍朝文武之田,以及外役津驿院馆之田凡人累世所植之桑所筑之室,皆夺而有之,哀我无告,流离四散,塡于沟壑。祖宗分田,所以厚臣民者,适足以害臣民也,此以私田为乱之首也。兼幷之家收租之徒称兵马使副使判官,或称别坐,从者数十人,骑马数十匹,陵轹守令,摧折廉使,饮食若流,破费厨传。自秋至夏,成群横行纵暴侵掠,倍于盗贼,外方由此凋弊。及其入佃户,则人厌酒食,马厌谷粟,新米先纳,绵麻脚钱榛栗枣修,至于抑卖之敛十倍于其租,租未纳而产已空矣。及其履亩之际,则负结高下随其意出,以一结之田为三四结,以大斗而收租,一硕之收,以二硕而充其数。祖宗之取民,止于什一而已,今,私家之取民,至于十千,其如祖宗在天之灵何,其如国家仁政何。田以养民,反以害民,岂不悲哉。民之出私田之租也,称贷于人,而不能充也,其所贷者卖妻鬻子,而不能偿也,父母饥寒,而不能养也,冤呼之声上彻于天,感伤和气,召致水旱,户口由是而一空,倭奴以之而深入,千里暴尸,莫有御者。贪饕之声闻于上国,社稷宗庙危于累卵。臣等愿,遵圣祖至公分授之法,革后人私授兼幷之弊,非士非军非执国役者毋得授田,令终其身不得私相授受,严立禁限,与民更始,以足国用,以厚民生,以优朝臣,以赡军士,则国富而兵强,礼义兴而廉耻行,人伦明而词讼息,社稷之基安盘石而壮太山,国家之威震雷霆而炽炎火,虽有外侮,将自焦而自糜矣。古人有言曰:‘国无三年之蓄,国非其国。’近者,西北之行才数月耳,尚且公私不支,上下俱困,脱有二三年水旱之灾,其何以赈之,千万军馈饷之费,其何以应之。况今中外仓廪一时俱匮,军国之须无从而出,边警之虞在所不测,如有仓卒,难以户敛。今,当量田之时,定数,给田之前,限三年,权行公收,可以充军国之需,可以给在官之俸。按廉之职国初节度使也,摠摄军民,专制方面,守令奉职,而民安其业,方镇慑服而战守必力,事权归一,人无异望,至今,百姓号为一方统察。今也,贼破州郡,而方镇无所畏惮,拥兵养威,坐视而不战,贼势日益张。守令自恣,公行贿赂,流连声色,百姓涂炭,而不之恤。为按廉者,区区于簿书钱谷之间,而未能严于黜陟赏罚之典以振起军民之政者,无他。知官皆正顺奉顺之员,方镇府尹州牧都护亦两府之大臣奉翊之达官,故按廉不以王人大体为念,反以秩卑小节为嫌,纪纲不振,国事之误,一至于此。臣等愿,法祖宗遣两府之成宪,体唐室遣大臣之故事,择两府有廉威明干者,为都按廉黜陟大使,以田野辟户口增词讼简赋役均学校兴,巡察州郡而黜陟之,以号令严器械精兵卒炼屯田修海寇息,巡临方镇而赏罚之,而军官败绩没一州郡守令贪污招纳贿赂者斩,次罪罢职论罪,次罪论罚行公,以振纪纲。守令三年递任,不被都按廉谴责者,即除京职,其都按廉使许令台省荐举,候依贴出遣之,自元帅以下皆郊迎,呈参不许坐。虽以五六品为廉使者,一年相递之期黜陟考课之法,与都按廉同,更相迭遣,不为常例。都按廉不能黜陟州郡方镇者,司宪府申闻,罢职痛理。为守令者,察民休戚,断狱讼,均赋役,父母斯民,其职也。巡问按廉如调兵州郡也,责办其宰,则民户之多寡丁夫之壮弱,其所知也,兵必得其精。今也,巡问按廉每所征发,虑守令私其邑也,调南郡之兵,则必命北郡之宰。北郡之宰,至于南郡也,以未经之耳目,恐其欺罔,先施鞭挞,俄而调兵。北郡之牒至南郡,南郡之宰投袂而起,直趋北郡,未下车而先刑人,系累其父母,鞭挞其妻子。非止调兵而然也。凡户口之点检军须之转输,征督百端无有纪极。于是,两郡相怨,遂成仇雠,互相报复,民不堪苦,户口萧然。其承流宣化之意安在。今,愿守令不许出境,专理其邑,有不胜其任者,按廉即罢其职而黜之,申报朝廷,以承其阙。使命之任,先王于巡问按廉之外不许发遣,其慎重之意可见。兵兴以来,使命烦多,冠盖相望,乘驿者,一匹之命,矫至八九匹,一使之供,多至数十人,加之以巡问按廉之差使诸元帅之发遣亦皆乘驿,横行州郡,驰骛馆驿。此门一开,成众爱马之往来,京外闲散之私行,纷如麻粟,更出迭入,公然受廪,恬不知愧,残乡破驿之吏垂头拱手,无所控诉。以有限之供亿应无穷之使客,州郡凋弊,驿路流亡。愿自今州郡庶务,一委巡问按廉,以责其成,杂冗使命,不许发遣。朝廷文字,皆以悬铃行移,非军情紧急重事,不给驿马,非乘驿马者,不得入诸郡各驿以受廪给,违者,主客皆罢职不叙。使各道巡问按廉一法朝廷此制,不敢违越,违者,痛理之。”谏官李行版图判书黄顺常典法判书赵仁沃等亦继上书,请革私田。
○遣政堂文学偰长寿以禑逊位表如京师。
○曹敏修请,礼葬李仁任,遣使吊诔追赠。典仪难之,谢病不出,副令孔俯慨然曰:“吾而不谥广平,则谁敢为之。”独至典仪,议谥曰荒缪。李崇仁姜淮伯河仑等折辱之,俯以诙谐对。其后,台谏论仁任罪,自俯发之。
○流崔莹于忠州,斩郑承可,杖流赵珪于角山,赵琳于丰州,又斩安沼宋光美印元宝于流所。
○流曹敏修于昌宁县。敏修当林廉之诛,恐祸及己,凡攘夺民田,悉还其主,既得志,稍稍还夺,复肆贪婪,沮革私田,大司宪赵浚劾而逐之。
○八月。以李穑为门下侍中,我太祖守侍中。
○开书筵,又令司宪府重房史官各一人更日入侍。
○下李光甫狱。光甫本市井无赖人也,禑乐东江游戏忘返,光甫逢迎,所欲必中,禑大悦,朝夕不离侧。至是,下狱杖死。
○左司议李行等上疏曰:“名器国家所以养贤而待士也。设官分职,自有定制,铨选擢用,已有成法,故必待奇才茂绩而登庸之。自权臣擅政以来,专以贿赂得官,批教未下,而某为某官,道路喧传,名分混淆,祖宗崇贤重禄之意安在。近者,添设之多,车不胜载,田翁樵子亦贱之,若泥沙然。由是,士无忘躯犯颜之节,兵乏徇义守死之心。乞殿下清净为心,以公灭私,当注拟选擢之际,恐或有恶德私昵之及,与一二大臣,考其功绩,察其德行,然后授之,则便佞阿谀之徒无所容其足矣。且添设本非得已,除军功外,一皆禁断。”
○以郑地为杨广全罗庆尚道都指挥使。时,倭寇三道,自夏至秋,屠烧杀掠,所至将帅守令莫有御者,以地威名足以慑伏倭寇,命与金伯兴金用钧等往击之。又遣慈惠尹曹彦密直副使崔七夕张思吉和宁尹郑曜,御之。
○宪府请禁奔竞。
○倭寇巨济。镇抚韩元哲获倭船一艘,斩十八级。
○改诸道按廉使,为都观察黜陟使,赐教书𫓧钺,以遣之。皆用台谏之荐,杨广道政堂文学成石璘,庆尚道前平壤尹张夏,全罗道前密直副使崔有庆,交州江陵道前密直商议金士衡,西海道密直提学赵云仡。令各举副使判官,改量土田。
○倭寇连山县开泰寺。
○始复铨选法。旧制,文武铨注,吏兵部分掌之,府卫则自队正以上,诸司则自九品以上,与夫府史胥徒,皆著其年月,录其功过,每于岁杪陞黜,谓之都目政。自禑幼年即位,权奸窃国,私其亲姻,贪于贿赂,官爵一出私门,都目之政久废,至是,追录其劳,仕者大悦。
○大司宪赵浚陈时务曰:“洪惟,我太祖开国之初,设官分职,置宰相,以统六部,置监寺仓库,以承六部,甚盛制也。法久而弊,为典理者,不知选举,而流品滥,为军簿者,不知兵额,而武备弛。至于户口之盈缩钱谷之多寡狱讼之无章盗贼之不理,为版图典法者,漫不知为何事,礼仪之礼典工之典,果能各举其职乎。盖六部百官之本而政事之所出也,本乱而末治者,未之有也。于是,百僚庶司涣散无统,不务庶绩,名存而实亡。虽君相忧勤,而政事之修举,其亦难矣。愿以六典之事归之六部,以各司分属乎六部,宰臣自侍中以下以次判司事,密直又以次兼判书,提纲于上,以奉翊为六部判书,领诸郞及所属攸司,各以其职听命于下,大事则六部郞,小事则六色掌,以时奉承行移。如是,则简以制繁,卑以听尊,上下相维,大小相统,如纲举而目张,领挈而裘顺,君相优游于上,而百职奔走于下,教令易行,政事易举也。人主之职论相而已,宰相之职进君子退小人,以正百官而已。相得其人,则天下理矣,况一国之政乎。本朝之制,中书则曰令,曰侍中,曰平章,曰参政,曰政堂,五者法天之五星也,枢密之七则法天之北斗也。宰臣枢密之合坐,始于事元之初,至于近代,坐都堂与国政者,至六七十人,官爵之滥古未有也。愿自今非论道经邦燮理阴阳正己以正百官者,非清白忠直疾恶好贤国尔忘家者,非战胜攻取勇冠三军威加殊俗者,不许两府。汉之光武以天下之广四海之富减损吏员,十置其一,以致中兴之理。凡不急之官杂冗之吏,一皆汰去,以复祖宗代天设官之成宪,以示盛朝惟新之化。六寺七监本无判事,近来,又阶通宪奉翊,不亲视事,旷官废职,坐费天禄。愿自今陞通宪奉翊之阶者,如有材干者,降其阶,使亲其职,新授者,不许阶奉翊通宪。春秋书:‘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夫子盖伤,夫周家以父兄之故官其幼弱之子弟,尸天禄而旷天工也。我文庙三十有八年之理蔚有大平之盛者,以其所用皆老成之人也。愿自今公卿士大夫幼弱之子弟,不许拜东班九品以上之官,其有冒受者,罪其父兄。纠正职察百官,为人主之耳目,凡祭祀朝会以至钱谷出纳,悉皆监检,秩卑,而责重。愿自今令台谏荐举,以授其职,升其秩于正言之次,以振纪纲。守令近民之职,不可不重,近日,所除守令颇有士林所不知者。愿自今非经各司显秩有名望者,非历试中外有声绩者,不许除授,其田猎宴饮之事,一皆痛禁。监务县令职又近民,近世,仕出多门,人耻为之,乃以除府史胥吏不学墙面之辈,以毒于民。愿自今以台谏六曹所举有才干者差遣,升阶参官,以重其任。安集一切罢之,其府史胥吏之徒,只除权务之职。供驿署专掌八道之驿,近年,不坐公厅而在私家,行移文牒,凡以权势豪强之托亲戚朋友之请,乘驲骑而率邮吏者,络绎不绝,驿卒凋残,职此之由。愿自今以供驿署属军簿司,凡马匹驿卒,据都堂文字,方许发遣。司仆掌乘舆,亲近左右,其选最重。近代,别立内乘,内竖之徒专擅其职,日者,纵暴尤甚,其收蒭稿也,劫夺万端,输转入城也,农牛疮仆,残破畿县,毒流诸郡,一州之内谷草之价布几至九百匹。州郡皆是,而又驱其贡户,名为驱从,至千百人,不付公籍,私置农庄而役使之,若奴隶然,害民病国,甚可哀痛。愿自今以尚乘属之司仆寺,不许内竖除授,谨择廉干者任之,更日入直。凡其蒭豆,身亲量给,畿内蒭稿,计马定数,分月而供,且使纠正监检。每一番置兽医五人驱从三十人,馀皆罢之,属之府兵。凡都监,有事则置,事已则罢,例也。造成都监初因宫阙之作而置,后以缮工之职归之,使管一国材铁之用,遣官吏而烦驿骑,竭民财而尽其力。取之于民也,剥肤槌髓,用之于私也,如泥如沙。愿罢都监,属缮工寺,幷罢防御火㷁都监,属之军器寺,慎拣廉正者官之,且使纠正监检。以壶串宫阙之材瓦被罪籍没之居室两江之材诸窑之瓦,供诸营造,凡斫木瓦窑之役,且停三年,以休民力。都城根本之地,风化之所先,其民卫王室而已。近来,教养无法,奸诈相习,力役烦重,日就凋弊。臣愿,罢都摠都监,将五部,属之开城府,每一里,择耆老有学者,为社长,依党序之法,教养子弟。其贱人及工商子弟各事所业,毋使群戏街巷,以长浮薄之风,违者,罪社长及父兄。其都官宫司仓库奴婢及近日诛流人祖业奴婢新得奴婢,令辨正都监皆计口成籍,毋使遗漏,每有土木营缮之役宾客佛神之供,皆以役之,其于坊里杂役,一皆除去,以安其生,以卫王室。李仁任专擅威福逾二十年,罪盈恶积,幸天殛之,愿削官爵,不赐谥诔,以惩为恶之人。贞烈公庆复兴清白自守,为仁任等所逐,卒于贬所,愿赐教书,吊祭其墓。侍中李子松廉谨守节,死非其罪,国人惜之,愿赐谥诔,厚恤其家。祖宗衣冠礼乐悉遵唐制,迨至元朝,压于时王之制,变华从戎,上下不辨,民志不定。我玄陵愤上下之无等,赫然有志于用夏变夷,追复祖宗之盛,请革胡服,未几上宾。上王继志得请,中为执政所改。殿下即位,亲服华制,与一国臣民焕然更始,而尚犹不顺其品制,以梗惟新之政令,愿令宪司限日从制。近年,奸凶相次执政,随贿厚薄,高下其官,视其从违,杀活其人,士风一变,朝夕奔走于权门,虚旷天工。愿令攸司各以断狱决讼之事当两衙日上之,各司日坐本司视事,其有奔走权门不供其职者,停职征禄。刑无定法,内外官司出入由己。今,典校一官皆文学之臣,无他所掌,愿委删定刑书,以惠万世,又中外官司相接之节文书相通之格,亦使删定颁行。古者,风淳俗厚,诈伪不生,百官谢牒,堂后官署之,世道日降,奸诈日滋,近来,上将军以下,令军簿司印之,奉翊以下,典理司印之,防诈冒也。今,都评议使移文中外官司者,皆出纳钱谷杀生威福发号施令等事,所系至重,而使一录事署名,非通变防奸之道也。愿依印朝谢之例,凡都堂文牒,必令印之。旧制,下王牌于诸仓库宫司,必印以行信宝,今,内竖独署其名,亦非所以防奸也。愿凡所内用,令都评议使供之,毋下王牌,以塞内竖盗窃之源。凡于听讼决事之官出纳钱谷之司交通私书,颠倒是非,耗窃官物,其弊弥甚。愿一切禁止,如有违者,其请与听者,以不廉论,各司各成众爱马之求索外官之赠遗者,亦以不廉论。古者,民年十六为丁,始服国役,六十为老而免役。州郡每岁计口籍民,贡于按廉,按廉贡于户部,朝廷之征兵调役,如指诸掌。近来,此法一毁,守令不知其州之户口,按廉不知一道之户口。当征兵调役之际,而乡吏欺蔽,招纳贿赂,富壮免而贫弱行,贫弱之户不堪其苦而逃,则富壮之户代受其苦,亦贫弱而逃矣。其任征发者,愤乡吏之欺蔽,痛加酷刑,割耳劓鼻,无所不至,乡吏亦不堪其苦而逃矣。乡吏百姓流亡四散州郡空虚者,户口不籍之流祸也。愿今当量田,审其所耕之田,以田多寡籍其户之上中下三等与夫良贱,守令贡于按廉,按廉贡于版图。朝廷凡征兵调役,有所凭依,及时发遣。而守令按廉如有违者,辄绳以理。诸道鱼盐畜牧之蕃国家之不可无者也。我神圣之未平新罗百济也,先治水军,亲驾楼船,下锦城而有之,诸岛之利皆属国家,资其财力,遂一三韩。自鸭绿以南大抵皆山,肥膏之田在于滨海,沃野数千里之稻田陷于倭奴,蒹葭际天,国家既失鱼盐畜牧之利,又失沃野良田之入。愿用汉氏募民实塞下防凶奴之故事,许于亡邑荒地开垦者,限二十年不税其田,不役其民,专属水军万户府,修立城堡,屯聚老弱,远斥候,谨烽火,居无事时,耕耘鱼盐,铸冶而食,以时造船,寇至,清野入堡,而水军击之。自合浦以至义州,皆如此,则不出数年,流亡尽还其乡邑,而边境州郡既实,诸岛渐次而充,战舰多而水军习,海寇遁而边郡宁,漕转易而仓廪实矣。水军万户诸道元帅能置屯田修战舰结人心施号令灭贼安边者,赐之岛田,世食其入,传之子孙,其失一城堡亡一州郡者,处以军法,毋得轻宥,以示劝惩。全罗庆尚杨广三道贡赋之所出,国家之腹心,今也,倭奴横行,攻陷我州郡,践踏我禾稼,杀戮我老弱,奴婢我丁壮,而拥旌节者,婴城窜伏,莫有斗志,贼势日炽。愿令大举,及时扫清。西北一面国家之藩屏,顷者,奸凶擅国,广置私人,元帅万户加于旧额,州郡供亿不赀,民不堪命,相与流亡。愿自今择文武兼备威望夙著者,每一道,元帅一人上副万户各一人,馀皆罢之。商贾之徒竞托权门,以干千户之任,侵渔掊克,靡所不至。愿自今令其道元帅择威惠为民信服者,除授之,毋数易置。权势之家竞为互市,貂皮松子人参蜂蜜黄蜡米豆之类,无不征敛,民甚苦之,扶老携幼,渡江而西,可为痛哭。愿自今抑买之弊,一切禁止,如有违者,痛绳以法。前此被罪奸凶之徒抑买之货,其在民间未毕收者,宜令刷括,以充官用,其鹰鹞貂皮之曲献,乞皆痛禁。水尺才人不事耕种,坐食民租,无恒产而无恒心,相聚山谷,诈称倭贼,其势可畏,不可不早图之。愿自今所居州郡课其生口,以成其籍,使不得流移,授以旷地,俾勤耕种与平民同,其有违者,所在官司绳之以法。”昌下其书都堂。
○倭寇清州儒城镇岑,又寇乐安郡高兴丰安等县,屠烧民户。
○以洪永通领门下府事。国人皆曰:“以彼贪婪,得免正月之诛,今,值更化之初,尚不见斥,又位上相,真福人也。”
○令台谏六曹举堪为守令者。
○倭寇晋州,牧使李赟战死。
○庆尚道都巡问使朴葳安东元帅崔郸击倭于尚州中牟县破之,各赐弓马。
○以我太祖都摠中外诸军事。
○倭自咸阳逾云峰八罗岘至南原。都指挥使郑地督都巡问使崔云海副元帅金宗衍助战元帅金伯兴陈元瑞全州牧使金用钧杨广道上元帅都兴副元帅李承源等,奋击大破之,斩五十八级,获马六十馀匹。贼夜遁,地以诸军无食,不能追,贼乃登船。昌赐地等宫酝段绢。
○以赞成事王安德为六道都统察使。
○复以士人为县令监务。旧制,县令监务皆用登科士流,近世,专以诸司胥吏为之,贪污虐民,阶皆七八品,秩卑人微,豪强轻之,恣行不法,乡邑残亡。恭愍王因全以道之言,虽以五六品为安集,欲革旧弊,然安集非出于批目,皆用时宰所举,白牒之任。至禑时,权奸秉政,专用私人,随其喜怒,以为黜陟,诸县安集多不识字者,夺人田民,纳之权门,求媚媒进,贪残之祸甚于胥吏。至是,始用士流,秩五六品。
○庆尚道副元帅具成老斩倭五级以献。
○倭寇沃州黄涧永同等县。
○昌教:“私田之租,一皆公收,则朝臣必患艰食,姑令半收其租,以充国用。”
○九月。朴葳击倭于高灵县,斩三十五级。
○知门下府事柳曼殊免。谏官言:“曼殊由门荫得官,致位宰相,而乃不孝其母,人皆贱之。又强奸故少尹崔秀瞻处女,又夺占人播种之田,使本主含冤。请令鞫讯,以砺风俗。”宪府又劾罢之。
○右常侍许应等上疏曰:“近,与司宪府版图典法交章申闻,请复先王均田之制,而殿下依允,四方闻者,莫不欣悦。惟巨家世族之兼倂者,独以为不便,哓哓多言,变乱众听,一时士大夫有田者,同声应之。寻,有不收宗庙社稷道殿神祠功臣登科田之议。臣等以为此必有倡之以起废法之端者,不日果有半收之命。夫立法所以革弊也,法立而弊未生,遽自中止,无乃不可乎。近来,以国用军需俱不足,故初有均田之议,今,若信浮言,行之未竟,则禄俸粮饷,何以足之,常程缓急,何以当之。上国立卫辽东窥觇我疆者,有年,又海寇深入作耗,无所不至,是诚畏首畏尾之时也,舍此不虑,乃以国家之公田,以与无功坐食之人,非计之得也。伏望,殿下任众口之烦嚣,复均田之旧制,使军国之需皆有赢馀,则国家幸甚。”从之。
○西海道观察使赵云仡将行,上书曰:“凡为国者,当家给人足内外无患之时,犹且思危,况我本朝水近倭岛,陆连胡地,固不可以不虞也。国界,自西海历杨广全罗至于庆尚,海道几二千馀里,有水中可居之洲,曰大青小青乔桐江华珍岛绝影南海巨济等大岛二十,小岛不可胜数,皆有沃壤鱼盐之利,今,废而不资,为可叹已。乞于五军将帅八道军官,各给虎符金牌,至于千户百户,授以牌面,仍以大小海岛为其食邑,传诸子孙,则不惟将帅一身之富贵,亦且子孙万世衣食有馀矣,谁不人人各自为战乎。人人各自为战,则战舰自备,兵粮自赍,而为游兵,无时击之,则贼不敢窥觎,民得以富庶,烟火相望,鸡犬相闻,民获鱼盐之利,国无漕转之虞,祖宗土地复全于今日矣。”昌下其书都堂。
○迁禑于骊兴郡,以其郡兵宿卫,租税供奉。
○以军器少尹高凤礼为济州畜马兼安抚别监,遣之。
○改政房,为尚瑞司。
○寝园署启曰:“宗庙之祭国之大事。簠簋笾豆之实,牺牲粢盛之具,各有攸司,近来,纪纲陵夷,无所考课,牺牲奠物不丰不洁,甚非报本追远之意。乞令攸司务尽丰洁,以致诚敬,其典校祝版,亦令长官斋沐赍进,其或不虔,令台省纠治。”从之。
○遣门下评理徐钧衡密直副使兪光祐如京师,贺平定胡人。
○冬十月。大司宪赵浚等上书陈时务曰:“古之为国者,必先立纪纲,国之有纪纲,犹身之有血脉也。身无血脉,气有所不通,国无纪纲,令有所不行,法令不行,国非其国矣。殿下即位,大开言路,相臣宪臣各陈时务,然旧弊甫革,新法不行,怨讟方兴,纪纲紊乱。病自血脉达于膏肓,虽有扁鹊,卒难治也。愿自今判付法制,刊板施行,坚如金石,信如四时,敢有犯法触禁者,一委宪司治之。谨按寝园署礼文,凡与祭者,不饮酒,不茹荤,凡四日,是谓散斋,或居于本司,或在于尚书省,斋明端坐,致其诚敬,凡三日,是谓致斋。今则不然,诸执事者,自散斋至于致斋之日,各于其家或与妇女狎处,且不习礼文,故其祼献登降赞谒奠彻皆不合度,甚不敬也,其于殿下报本追远之意,为如何哉。愿自今凡与祭者,散斋四日在于其家,则令纠正监之,正顺以下,令录察之,致斋三日,则集于公所,以习礼文,以致诚敬,违者,以不敬论。本朝乐节,凡宴飨宾客,必作唐乐,继以乡乐,今,娼妓歌舞声音之节终不合于中和,殊失礼乐之本矣。谨按朝廷仪,其视朝宴飨,只使伶人按乐,而娼妓不与焉。愿遵此法,宫中宴飨,只奏唐乐,毋令娼妓近前。南州之民近因兵乱板荡失业,又因水灾禾谷耗损,咸不聊生,诚宜培养邦本,俾不摇动。各道既有节制使,又有观察使,征兵调役,纷扰如云,民不堪苦。其节制观察使外诸奉使者,一皆召还。士大夫之仕宦于朝者,既已,委质从仕,克勤乃职,固其分也。今则不然,显官任职者,托以觐亲省墓,冒干口传,便归乡曲,淹延岁月,旷官废职,非事君致身之义也。愿自今父母奔丧外不许出关外,其事有不获已者,必辞职然后乃行,违者痛理。州县之吏在京都典掌其乡之事,曰其人,法久弊生,分隶各处,役之如奴隶,不堪其苦,至有逋亡者。主司督京主人,日征阙布人一匹,主人称贷于人,而不能偿之,直趋州县,乃谓京中贷借,倍数督征,纵暴侵掠,州郡凋币,亦或由此。顷者,缮工寺日征其人之阙,以供无名之费,至不仁也。既不能当其任以供其州之事,又不能用其人之力以供国役,徒剥民膏,而用如泥沙,斲丧邦本,殊失殿下忧民之心也。愿自今一切罢去,使还乡里,其各殿之役,以近日革罢仓库奴婢代之,各司之役使者,亦以辨正都监属公奴婢充之,司设幕士注选之属,亦皆革去,以安民生。”
○以我太祖及李穑文达汉安宗源兼判尚瑞寺事,赵浚知门下府事兼大司宪。
○赐李致等三十三人及第。
○遣侍中李穑签书密直司事李崇仁如京师,贺正,请王官监国,又请子弟入学。自玄陵之薨,天子每征执政大臣入朝,皆畏惧,不敢行,及穑为相,自请入朝,以我太祖威德日盛,中外归心,恐其未还乃有变,请一子从行,太祖以我太宗为书状官。及入朝,道有一官人,语穑曰:“汝国崔莹将精兵十万,李太祖旧讳执之,易如捕蝇,汝国之民李太祖旧讳罔极之德,何以报之。”
○置给田都监。
○十一月。赵英吉潜入京。获之杖,复流于顺天。
○司宪府劾,判开城府事文达汉凭外戚之势,纵肆贪婪,流于合浦,都堂乞置近地,乃移铁原。达汉李琳之妹婿也。
○倭寇求礼等处,以金宗衍为元帅。
○遣密直使姜淮伯副使李芳雨如京师,请朝见。
○谏官上疏,劾知密直李茂李彬曰:“往者,赵英吉擅离贬所,潜入京城,其迹诡秘,事涉可疑。英吉之来也,茂彬等悉知其情,不即具闻,罪固不细矣,犹握重任,在于左右,宜付宪府,痛行推鞫,以安反侧。”疏上,止罢其职。又上疏曰:“茂彬党于李仁任,颇张威福,幸蒙圣慈,以保其位,诚宜小心翼翼,以补惟新之政,乃与英吉反侧之谋,茂借马招置,彬比邻相从,图济奸谋。罪莫大焉,止令罢职,无所惩艾。”乃流茂于谷州,彬于安边。
○复囚崔莹于巡军。典法台谏上书:“以为莹虽有功,决意攻辽,获罪上国,功不掩罪。请诛之,以解上国之怒。”
○十二月。帝遣前元院使喜山大卿金丽普化等来,求马及阉人。
○典法判书赵仁沃等上疏曰:“佛氏之教以清净寡欲离世绝俗为宗,固非所以治天下国家之道也。近世以来,诸寺僧徒不顾其师寡欲之教,土田之租奴婢之佣,不以供佛,僧而以自富其身,出入寡妇之家,污染风俗,贿赂权势之门,希求巨刹,其于清净绝俗之教何。愿自今选有道行无利欲者,住诸寺院,其土田之租奴婢之佣,令所在官收之,载诸公案,计僧徒之数而给之,禁住持窃用。凡留宿人家之僧,以犯奸论,贵贱妇女,虽父母丧,毋得诣寺,违者,以失节论,其为尼者,以失行论,敢祝妇人发者,加以重罪,乡吏驿吏及公私奴婢,勿许为僧尼,僧徒恒留宿人家者,俾充军籍,其主家,亦论罪。”
○右司议尹绍宗等上疏曰:“窃见,李仁任以柔媚之资挟其诈慝,事我玄陵,窃位宰相。影殿之役中外嗷嗷,侍中柳濯请俟农隙,忤旨见罢,仁任遂代其位,当国秉政,迎合献谀,竭民财力,毒痡三韩,卒致甲寅之祸。上王幼冲嗣位,仁任专擅国柄,乃谋一身百年之富贵,不顾三韩万世之社稷,杀忠贤而窜大臣,罢书筵而进顽童,导上声色,娱上游畋,使上王不暇亲政。宦官宫妾饔夫内竖,爵禄以悦之,馈遗以结之,使为耳目,日夜,称誉于上。甘言小惠,愚弄国人,皆得懽心。以林坚味廉兴邦为腹心,货官市狱,门如沸汤。苞苴附托者,为贤才,节行廉耻者,为不肖。两府百司藩镇守令咸出其门,言官要职,列其私亲,谿壑其欲不知纪极,攘人土田,夺人奴婢,富家之翁,啖以封君,姻娅乳臭工商贱隶,坐耗天禄,宿卫之臣百战之士曾不得斗粟而食。四境多虞,军旅方殷,而仁任不以为念,败军之将纳贿,则不问,破贼之帅非赂,则不赏。于是,一国之人以奔竞为急,贿赂为功,知有私门,而不知有王室矣。其林廉之恶皆仁任之酝酿也。卢氏宫妾也,崔氏院婢也,探旨封妃,以配正宫,倚其内助,以固其权。犹虑其计之未周也,乃纳家婢,戴为小君,俯伏称臣。污秽王室,羞辱祖宗,播丑天下,天子以为三韩无人,论其罪恶,自开国以来,未有如仁任之甚者也。群凶既族,而仁任乃保首领以死,但削其爵而其家得全,是劝来世之奸贼也。愿殿下奋乾刚之断,数仁任之罪,斩棺潴宅,以解祖宗之怒,以快臣民之愤,其家舍奴婢财物,一皆籍没,其子孙,远窜禁锢。使国人晓然知,奸贼误国之罪,虽其身已死,不得逃于天诛,则为恶者惧,为善者劝,人心正而国祚长矣。”疏上,命禁锢子孙。
○斩崔莹。莹铁原人,惟清五世孙也。风姿魁伟,膂力过人,刚直忠清。每临阵对敌,神气安闲,矢石交于左右,略无惧色,战士却一步者,悉斩,期以必胜,以故大小百战所向有功,未尝一败,国赖以安,人受其赐。初,莹年十六,父元直临终,戒之曰:“见金如石。”莹佩服遗训,不事产业,居第湫隘,服食俭素,其视乘肥衣轻者,如犬豕然。虽久为将相,手握重兵,关节不到,世服其清。务持大体,不究细理,终身掌兵,麾下军士所识面者,不过数十。然性少戆,不学无术,凡事断以己意,喜杀立威。及其衰耗,识虑颠错,妄兴攻辽之师。谏大夫尹绍宗论曰:“功盖一国,罪满天下。”世以为名言。临刑,辞色自若。死之日,都人罢市,远近闻者至于街童巷妇皆为之流涕,尸在道傍,行者下马。都堂赙米豆百五十硕布二百五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