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史節要/卷三十三
辛禑四
编辑戊辰辛禑十四年。○大明洪武二十一年。
编辑春正月丙子朔。廉興邦勸禑下令購捕趙胖甚急,鄭子喬獲胖,繫巡軍。時,興邦爲巡軍上萬戶,興邦及都萬戶王福海副萬戶都吉敷李光甫委官尹珍姜淮伯與臺諫典法雜訊。胖曰:「六七貪婪宰相縱奴四方,奪人田民,戕虐百姓,是大賊也。今斬李光者,唯以輔國家除民賊耳。何云謀叛。」栲掠竟日,不服。興邦必欲胖誣服,治極慘酷。胖罵辱,不小屈曰:「我欲斬汝國賊。汝與我相訟者也,何鞫我爲。」興邦怒益盛,使人亂擊其口,福海假睡不聞,餘亦無敢如何,獨左司議金若采以爲不可而止之。庚辰。禑如崔瑩第,辟左右,與語良久,蓋議胖獄也。是日,興邦復欲鞫胖,赴巡軍,請獄官及臺諫,皆不至。壬午。禑命釋胖及其母妻,又賜醫藥與裘,下令曰:「宰相旣富,可停頒祿,其先頒隊伍之無食者。」遂下興邦于巡軍,國人皆喜曰:「吾君明矣。」
○癸未。禑命崔瑩及我太祖陳兵宿衛,下領三司事林堅味贊成事都吉敷于獄。使者至堅味第,堅味拒命,厲聲謂使者曰:「七日頒祿古制也。今,無故而廢之,豈爲君之道乎。自古,人主之非,臣下有正之者。」遂欲爲亂,使人奔告其黨,甲騎已遮路,不得出,歸告堅味。堅味家在男山北,旣而,仰見男山,騎已成列。堅味膽落就擒,嘆曰:「廣平君誤我矣。」先是,堅味興邦忌瑩淸直且握重兵,常欲加害,李仁任固止之,故云。巡軍不窮治興邦等罪,禑大怒,以前評理王安德爲都萬戶,知門下李居仁爲上萬戶,我恭靖王爲副萬戶,命更鞫之。密直副使林㮹,勒歸私家,贊成事王福海,賜姓爲子,故不以爲疑,使領兵,與崔瑩等宿衛。是夜,福海有異志,以突騎數十詐稱徼巡宮城,馳入瑩軍,瑩方被甲踞胡床,指揮偏裨,目不交睫,福海不得爲害。乙酉。下右侍中李成林大司憲廉廷秀知密直金永珍及福海㮹于巡軍。丙戌。興邦堅味吉敷成林廷秀福海永珍㮹伏誅,又斬其族黨贊成事金用輝三司右使李存性判開城林齊味密直洪徵任獻朴仁貴潘德海李希蕃開城尹鄭愨典法判書李竦右侍中潘益淳右司議辛權大護軍辛鳳生執義李美生佐郞洪尙淵判內府寺事金萬興等,遂籍堅味等家。於是,分遣諸道察訪,推刷所奪田民,還其主。存性仁任從孫,初,效仁任所爲,後,頗悔悟,其尹西京,治爲第一,民追慕之。獻家無擔石之儲,獄官欲免之,瑩以獻藉興邦勢爲大司憲未嘗發一直言,遂斬之,時人悲之。萬興堅味家臣,貪暴姦黠,專摠田民之簿。初,仁任謀竊國柄,援立辛禑,一國威福在其掌握,支黨根據,而堅味爲其腹心。疾惡文臣,放黜甚衆,興邦亦在其中。後,堅味以興邦世家大族,請與爲婚。興邦亦懲前日流貶,謀欲全身,惟仁任堅味之言是從。於是,以興邦同母兄李成林爲侍中,權姦親黨布列兩府,中外要職無非私人,秉權自恣,賣官鬻爵,奪人土田,籠山絡野,奪人奴婢,千百爲群,州縣津驛陵寢宮庫之田,皆被攘取。背主之隷逃賦之民歸之如市,廉使守令莫敢徵發,民散寇熾,公私匱竭,瑩及我太祖憤其所爲,同心協力,導禑除之,國人大悅,道路歌舞。
○以崔瑩爲門下侍中,我太祖守門下侍中,李穡判三司事,禹玄寶尹珍安宗源爲門下贊成事,文達漢宋光美安沼爲門下評理,成石璘爲政堂文學,王興知門下事,印原寶判密直司事。
○遣密直司使趙琳如京師,請通朝覲,琳至遼東,不得入而還。
○癸巳。斬瑞城君廉國寶同知密直廉致中前知密直全彬密直副使安思祖密直提學朴仲容典法判書金乙鼎大護軍金涵辛靖成均祭酒尹琠司憲掌令金肇護軍崔遲林孟陽司僕正甘成旦前江陵府使都希慶宦者趙元吉等五十餘人,皆被誅者族黨也。
○甲午。始頒百官祿。
○置田民辨正都監,考覈堅味等奪占田民。分遣安撫使于諸道,收捕堅味等家臣惡奴,誅之凡千餘人,竝沒財產。成林之黨徐規在利川,安集李安生捕之,規逃。安生見其妻美,遂私焉。其妻誘規至,安生執而殺之。後,事覺,誅安生,以妻屬典客寺爲婢。
○令宗室耆老臺諫六曹擧文武賢良。
○安置廣平府院君李仁任于京山府,竄前門下評理李仁敏于雞林府,配烽卒,杖流大護軍李瓛進士都兪于邊地。仁任秉權日久,以柔佞悅人,門客滿庭,各自以爲待己尤厚。誣陷忠良,殺戮無辜,時人比之李猫。崔瑩德仁任右己,乃白禑曰:「仁任決謀事大,鎭定國家,功可掩過。」遂幷其子弟,皆宥之。國人嘆曰:「林廉之師,大賊漏網。」又曰:「正直崔公私活老賊。」瓛仁任之孼子而堅味之壻。兪吉敷之子而禹仁烈之壻,瑩素與仁烈厚,故兪亦得免。又流前贊成事朴形于角山戍,知申事權執經于安東,右代言李稷于全州。形仲容之父,執經仁任之妾壻,稷仁敏之子也。初,李仁復惡仁任仁敏之爲人曰:「敗國亡宗者,必是二弟也。」其孫存性果連坐。
○二月。禑閱堅味興邦等樂器于花園,鍾鼓絲竹之聲晝夜不輟。
○封安叔老女爲賢妃,妓小梅香爲和順翁主,燕雙飛爲明順翁主。是日,我太祖及崔瑩入政房,瑩盡黜林廉所用之人,太祖曰:「林廉執政日久,凡士大夫,皆其所擧,今,但問才之賢否耳,惡咎其旣往。」瑩不聽。
○禑如東江,乘奉天船,縱奏音樂,仍留宿。賜燕雙飛馬二匹,又賜妓十五人各一匹。
○崔瑩與諸相議攻定遼衛及請和可否,皆從和議。時,遼東都司遣李思敬等渡鴨綠江,張榜曰:「戶部奉聖旨:『鐵嶺迤北迤東迤西元屬開原,所管軍民漢人女眞達達高麗,仍屬遼東。』」故有此議。
○偰長壽還自京師,口宣聖旨曰:「高麗願聽朕約束,朕令歲貢馬,所進馬不中用,而又訴難,我令勿進,只令三年進種馬五十匹,所進馬又不中用。後,買五千匹,又皆弱小,以我一匹價可買彼兩三馬。今,又以改衣冠謝恩進馬,粗蹄膧腿。旣是來獻,何至於此。是必使臣行至西京,賣換而來耳。已囚張子溫于錦衣衛,俟經年罪之。爾歸,以告執政大臣。朕旣許通商矣,彼反不肯明白通牒使來貿易,乃陰令人來大倉,窺覘我興師造艦與否,重賞我人之去說消息者,是街中小兒之見也。自今,愼勿如此。又毋得遣使來。鐵嶺迤北元屬元朝,竝令歸之遼東。其係開原瀋陽信州等處軍民,聽從復業。」帝又賜藥材。
○籍諸道兩班百姓鄕驛吏爲兵,無事力農,有事徵發。
○命修五道城,遣諸元帥西北鄙,以備不虞。
○崔瑩集百官,議獻鐵嶺迤北可否,皆以爲不可。
○禑與崔瑩密議攻遼。
○發京城坊里軍,修漢陽重興城。
○斬原州牧使徐信,李成林友壻也。我太祖使人言於瑩曰:「罪魁已族,兇徒已除。自今,宜止刑殺,以布德音。」瑩不聽。
○禑取福海駿馬,騎之曰:「無乃善驚乎。」版圖判書宋贇進曰:「福海所難馭也。」禑怒曰:「汝以予取賊馬耶。」遂殺之。
○巡軍栲掠堅味益淳興邦吉敷妻,徵督財產,皆死獄中。後,投成林福海存性永珍林㮹辛權孫仲興等妻于臨津。於是,收殺被誅者子孫無遺,其在襁褓者,皆投之江,匿免者無幾,其妻女沒爲官婢者三十餘人。
○遣政堂文學郭樞如京師,謝賜藥,密直提學朴宜中,請還鐵嶺迤北。
○三月。禑在壺串,乘麒麟奉天等船,恣爲雜戲,按劍辟左右,獨坐舟中,通宵不寐曰:「父王夜寢爲人所弑,吾甚戒之。」
○禑納崔瑩女。初,禑欲納瑩女,使人言之,瑩不可曰:「臣女鄙陋,且非醮婦所生,常置側室,不可配至尊。殿下必欲納之,老臣剃髮入山矣。」泣且固拒。麾下鄭承可安沼等逢迎禑意,卒奪瑩志。是日,禑以尙衣進衣稽緩,斬別監康義元允海。
○前典理判書許錦卒。錦自少有疾,不樂仕宦,傾財劑藥,凡有疾者無尊卑,就問輒施,所活甚多。性不喜佛。
○斬延安府使柳克恕及宦者金實。克恕堅味之門客,且聽李存性言,潛逸金實囚也。
○封崔氏爲寧妃,又封申雅女爲正妃,王興女爲善妃。自李謹妃而下崔寧妃盧毅妃崔淑妃姜安妃申正妃趙德妃王善妃安賢妃及小梅香燕雙飛七點仙等三翁主諸殿供上之物,以倉庫俱竭,預徵三年貢,猶不足,又加橫斂,其弊極矣。
○杖流簽書密直河崙于襄州密直副使朴可興于順天簽書密直李崇仁于通州,以仁任姻族也。
○殺公山府院君李子松。初,瑩勸禑攻遼,子松詣瑩第,力言不可,瑩托以黨附堅味,杖百七,擬流全羅道內廂,尋殺之。子松淸廉,國人注意復相,及死,聞者莫不悲嘆。
○西北面都安撫使崔元沚報:「遼東都司遣指揮二人,以兵千餘來至江界,將立鐵嶺衛,自遼東至鐵嶺置七十站。」禑乃自東江還,馬上泣曰:「群臣不聽吾攻遼之計,使至於此。」遂徵八道兵。
○崔瑩閱兵東郊。
○大明後軍都督府遣遼東百戶王得明來,告立鐵嶺衛。禑稱疾,命百官郊迎,判三司事李穡領百官,詣得明,乞歸敷奏。得明曰:「在天子處分,非我得擅。」崔瑩怒,白禑,令殺遼東軍持牓文至兩界者,死者凡二十一人。只留李思敬等五人,令所在羈管。
○庚子。禑宥境內,遂如西海道,寧妃與崔瑩從之。徙世子及諸妃于漢陽山城,命贊成事禹玄寶留守京城,名爲西獵海州白沙亭,實欲攻遼也。時,全羅慶尙爲倭寇巢穴,東西北面方憂割地,京畿交州楊廣困於修城,西海平壤疲於迎候,加以徵兵,八道騷然,民失農業,中外怨之。
○夏四月乙巳朔。禑次鳳州,召瑩及我太祖曰:「欲攻遼陽,卿等宜盡力。」太祖曰:「今者出師,有四不可。以小逆大,一不可,夏月發兵,二不可,擧國遠征倭乘其虛,三不可,時方暑雨弓弩膠解大軍疾疫,四不可。」禑頗然之。太祖退謂瑩曰:「明日,宜以此言復啓。」瑩曰諾。夜,瑩復入啓:「願毋納他言。」明日,禑召太祖曰:「業已興師,不可中止。」太祖曰:「必欲成大計,駐駕西京,待秋出師,禾穀被野,大軍食足,可以鼓行而進矣。今出師非時,雖拔遼東一城,雨水方降,軍不得前却,師老糧匱,祇速禍耳。」禑曰:「卿不見李子松耶。」太祖曰:「子松雖死,美名垂於後世。臣等雖生,已失計矣,何用哉。」禑不聽。太祖退而涕泣,麾下士曰:「何慟之甚也。」太祖曰:「生民之禍自此始矣。」
○丁未。禑次平壤,督徵諸道兵,作浮橋于鴨綠江,使大護軍裵矩督之,船運林廉等家財于西京,欲充軍賞,又發中外僧徒爲兵。丙辰。加崔瑩八道都統使,以昌城府院君曹敏修爲左軍都統使,西京都元帥沈德符副元帥李茂楊廣道都元帥王安德副元帥李承源慶尙道上元帥朴葳全羅道副元帥崔雲海雞林元帥慶儀安東元帥崔鄲助戰元帥崔公哲八道都統使助戰元帥趙希古安慶王賓屬焉。以我太祖爲右軍都統使,安州道都元帥鄭地上元帥池湧奇副元帥皇甫琳東北面副元帥李彬江原道副元帥具成老助戰元帥尹虎裵克廉朴永忠李和李豆蘭金賞尹師德慶補八道都統使助戰元帥李元桂李乙珍金天莊屬焉。左右軍共三萬八千八百三十,傔一萬一千六百三十四。
○丁巳。禑命奉天船都元帥同知密直李光甫還屯開京西江,以備倭。
○庚申。禑如大同江,陳百戲,奏胡樂,竟日。有巡軍萬戶府知印矯旨放卒十人,斬以徇。
○辛酉。左右軍都統使將出師,禑醉,日晏不興,不得拜辭。禑酒醒,泛舟石浦,至夕乃還,飮諸元帥酒,賜衣鎧弓劍馬有差,奏胡樂,達曉。
○壬戌。曹敏修領左軍,我太祖領右軍,發平壤,衆號十萬。癸亥。瑩白禑曰:「今,大軍在途,若淹留旬月,則大事不成。臣請往督之。」禑曰:「卿行,則誰與爲政。」瑩固請,禑曰:「然則寡人亦往矣。」有人自泥城來曰:「近,吾往遼東,遼東兵皆赴伐胡,城中但有一指揮耳。若大軍至,不戰而下。」瑩大喜,厚賜之。
○甲子。禑如大同江,張胡樂于浮碧樓,自吹胡笛。有圉人裸而洗馬于江,禑見,以爲慢上,斬之。自是,常往大同江,樂而忘返。
○乙丑。停洪武年號,令國人復胡服。
○倭入椒島。時,京城丁壯皆從軍,唯餘老弱而已。每夜,烽火屢擧,京城單虛,人情危懼,莫保朝夕。
○禑將出畋,進一馬而斬之曰:「此馬數驚我也。」又道見亡卒二人,卽命斬之。禑淫樂殺戮,日甚。
○戊辰。太白晝見。
○遣文達漢金宗衍鄭承可宦者曹恂金完,賜左右都統使及諸將金銀酒器,其都鎭撫,皆賜衣。
○五月甲戌朔。日食。
○禑縱樂于大同江,至夜乃還。禑每出遊,輒奏胡樂,令倡優呈百戲,崔瑩日領軍士,出入吹笛。君臣荒淫,百姓怨咨。
○倭船八十餘艘來泊鎭浦,寇旁近州郡。禑遣上護軍陳汝宜于全羅楊廣道,凡托疾不赴北征使子弟奴隷代行者,悉令禦倭,避者,斷以軍法,籍其產。
○禑與寧妃往浮碧樓,或射或擊毬,欲殺圉人,崔瑩請勿殺。禑曰:「父嗜殺人,何禁我耶。」瑩曰:「臣之殺人不得已也。」禑目左右,遂斬圉人。
○庚辰。左右軍渡鴨綠江,屯威化島,亡卒絡繹於道。禑命所在斬之,不能止。
○崔瑩請禑曰:「殿下還京,老臣在此,指揮諸將。」禑曰:「先王遇害以卿南征也。予何敢一日不與卿共處乎。」
○甲申。大同江水赤。
○泥城元帥洪仁桂江界元帥李薿先入遼東境,殺掠而還。禑喜賜金頂兒文綺絹。
○丙戌。左右軍都統使上言:「臣等乘桴,過鴨江,前有大川因雨水漲,第一灘漂溺者數百,第二灘益深,留屯洲中,徒費糧餉。自此至遼東城其間多有巨川,似難利涉。近日,條錄不便事狀,付都評議知印朴淳以聞,未蒙兪允,誠惶誠懼。然當大事,有可言者而不言,是不忠也。安敢避鈇鉞而嘿嘿乎。以小事大,保國之道。我國家統三以來,事大以勤,玄陵服事大明,其表云:『子孫萬世永爲臣妾。』其誠至矣。殿下繼志,歲貢之物,一依詔旨。於是,特降誥命,賜玄陵之諡,冊殿下之爵,此宗社之福,而殿下之盛德也。今,聞劉指揮領軍立衛之言,使密直提學朴宜中奉表計稟,策甚善也。今,不俟命,遽犯大邦,非宗社生民之福也。況今暑雨,弓解甲重,士馬俱憊,驅而赴之堅城之下,戰不可必勝,攻不可必取。當此之時,糧餉不給,進退惟谷,將何以處之。伏惟殿下特命班師,以答三韓之望。」禑與瑩不聽,遣宦者金完,督令進兵,軍中留完不遣。瑩欲與胡兵夾攻遼東,使裵厚如胡。時,亡元餘孼遁逃沙漠,徒稱虛號,瑩欲與之爲援,其慮事粗略如此。
○楊廣道按廉田理報:「倭寇道內四十餘郡。留兵單弱。如蹈無人之境。」乃遣元帥都興金湊趙浚郭璇金宗衍等禦之,令諸妃之在漢陽者,悉還開京。
○乙未。禑如成州溫泉。左右軍都統使遣人詣崔瑩,請速許班師,瑩不以爲意。軍中訛言:「太祖率麾下親兵,向東北面,已上馬矣。」軍中洶洶,敏修罔知所措,單騎馳詣太祖,涕泣曰:「公去矣,吾儕安往。」太祖曰:「予何去矣。公勿如是。」太祖乃諭諸將曰:「若犯上國之境,獲罪天子,宗社生民之禍立至矣。予以順逆上書,請還師,王不省,瑩又老耄不聽,盍與卿等見王,親陳禍福,除君側之惡以安生靈乎。」諸將皆曰:「吾東方社稷安危在公一身,敢不唯命。」於是,回軍渡鴨綠江。太祖乘白馬,御彤弓白羽箭,立於岸,遲軍畢渡。軍中望見,相謂曰:「自古以來,未有如此人。自今以後,豈復有如此人。」時,霖潦數日,水不漲,師旣渡,大水驟至,全島墊溺,人皆神之。時,童謠有木子得國之語,軍民無老小皆歌之。丁酉。漕轉使崔有慶奔告于禑。是夜,我恭靖王與其兄芳雨及李豆蘭子和尙上護軍柳龍生崔高時帖木兒自成州禑所奔于軍前。戊戌。禑聞大軍已至安州,馳還,夜,至慈州泥城,下令曰:「赴征諸將擅自回軍。惟爾大小軍民盡心以禦,必大加賞賚。」回軍諸將請急追,太祖曰:「速行必戰,多殺人矣。」每戒軍士:「汝輩若犯乘輿,予不爾赦。奪民一瓜,亦當抵罪。」沿途射獵,故緩師行。己亥。禑至平壤,收貨寶,渡大同江,夜,至中和郡。辛丑。禑於道上聞諸軍已近,從間道疾馳,至岐灘。詰朝還京,入花園,從者纔五十餘騎。自西京至京城,從禑臣僚及人民以酒漿迎謁大軍者絡驛不絶。瑩欲拒戰,命百官以兵仗侍衛。
○六月癸卯朔。諸軍來屯近郊,爲書,授金完曰:「我玄陵至誠事大,天子未嘗有加兵於我之志。今,瑩爲冢宰,不念祖宗以來事大之意,先擧大兵,將犯上國,盛夏動衆,三韓失農,倭奴乘虛,深入爲寇,殺我人民,燔我府庫。加以遷都漢陽,中外騷然。今,不去瑩,必覆宗社。」翌日,禑遣陳平仲敎諸將曰:「受命出疆,旣違節制,稱兵向闕,又犯綱常,致此釁端,良由眇末。然君臣之大義實古今之通規。卿好讀書,豈不知此。況復疆域受於祖宗,豈可易以與人。不如興兵拒之,謀之於衆,衆皆曰可,今,胡敢違。雖指崔瑩爲辭,瑩之捍衛我躬,卿等所知,勤勞我家,亦卿等所知也。敎書到日,毋執迷,毋吝改,共保富貴,以圖終始,予實望之,不審卿等以爲何如。」又遣偰長壽往軍前,賜諸將酒,欲知其意,諸將進屯都門外。東北面人民及女眞之素不從軍者聞太祖回軍,爭奮相聚,晝夜星奔而至者千餘人。禑乃發府庫金帛,募兵,得數十人,皆倉庫奴隷市井之徒,徵兵諸道入援,聚車塞巷口。削敏修等官爵,以瑩爲門下左侍中,禹玄寶爲右侍中,宋光美爲贊成事,安沼爲評理,禹洪壽爲大司憲,鄭承可爲鷹揚軍上護軍,趙珪爲密直副使,金若采知申事,牓于市曰:「執敏修等諸將者,勿論官私奴隷,大加爵賞。」乙巳。我太祖屯崇仁門外山臺岩,遣柳曼殊入自崇仁門,左軍入自宣義門,瑩逆戰,皆却之。初,太祖之遣曼殊也,謂左右曰:「曼殊目大無光,膽小人也。往必北走。」果然。時,太祖放馬于野,及曼殊奔還,左右以白,太祖不應,堅臥帳中。左右再三白之,然後,徐起進膳,命鞁馬整兵。將發,有矮松在百步許,太祖欲射松株卜勝兆,以一衆心,遂射之,一矢立斷,諸軍士皆賀。鎭撫李彥出跪曰:「陪我令公,往何處不可行乎。」太祖由崇仁門入城,與左軍掎角而進。都人男女爭持酒漿,迎勞軍士,曳車以開路,老弱登城望之,歡呼踴躍。敏修建黑大旗,至永義署橋,爲瑩軍所奔,俄而太祖建黃龍大旗,由善竹橋登男山,塵埃漲天,鼓鼙震地。瑩麾下安沼率精兵,先據男山,望旗奔潰。瑩知勢窮,奔還花園,不勝憤怒,以槊洞刺守門者乃入。太祖遂登巖房寺北嶺,吹大螺一通。於是,軍圍花園數百重,大呼請出瑩。每征討,諸將不用螺,獨太祖於馬前吹螺,故都人聞螺聲,皆喜太祖之軍已至矣。禑與寧妃及瑩在八角殿,瑩不肯出。吹螺赤宋安登墻,吹螺一通,諸軍一時毀垣,闌入于庭,郭忠輔等三四人直入殿中,索瑩。禑執瑩手泣別,瑩再拜,隨忠輔而出。太祖謂瑩曰:「若此事變非吾本心。然國家未寧,人民勞困,冤怨至天,故不得已焉,好去好去。」相對而泣,遂流瑩于高峯縣。初,瑩下令,欲囚赴征諸將妻子,旣而事迫,不果行。李仁任嘗言曰:「李判三司須爲國主。」瑩聞之甚怒,而不敢言。至是,歎曰:「仁任之言誠是矣。」光美沼珪承可等逃匿。兩都統及三十六元帥詣闕拜謝,還軍門外。先是,潛邸里有童謠曰:「西京城外火色,安州城外煙光。往來其間李元帥,願言救濟黔蒼。」未幾,有是變。
○復行洪武年號,襲大明衣服,禁胡服。罷禹玄寶,以曹敏修爲左侍中,我太祖爲右侍中,趙浚簽書密直司事兼大司憲,諸將,皆復職。時,朝廷聞本國之變,上疏請征,帝欲親卜于宗廟,方致齋,適,本國使者至,卽罷齋。
○諸將入城,會議興國寺,罷諸道築城及徵兵,執安沼鄭承可,囚于巡軍。典校副令尹紹宗詣軍前,因鄭地求見我太祖,懷霍光傳以獻。令趙仁沃讀而聽之,仁沃極陳復立王氏之議。
○丁未。諸將入城,會議地藏寺,移配崔瑩于合浦,流宋光美于原州,安沼于安邊,鄭承可于寧海,判密直印原寶于咸昌,同知密直安柱于鳳州,知密直鄭煕啓于陰竹。
○司憲府劾宦者曹恂曹福善尹祥前知申事金若采之罪,皆流遠州。
○戊申。禑夜與宦豎八十餘人皆甲,馳至我太祖及曹敏修邊安烈第,皆屯軍門外,不在家,故不得害而還。己酉。諸將會議崇仁門,使李和趙仁璧沈德符王安德詣闕,請悉出宮中兵仗鞍馬。庚戌。放禑于江華。初,諸將請出寧妃,禑曰:「若出此妃,予當偕出。」於是,諸元帥領兵守闕,請出江華。禑不得已乃出,執鞭據鞍曰:「日已暮矣。」左右俯伏泣下,無應之者。遂與寧妃及燕雙飛出會賓門,向江華。百官奉傳國寶,獻于定妃。史臣曰:「秦政晉睿事涉疑似,至於呂氏立他人子爲惠帝後,朱文公直筆特書,略無假借,其所以爲天下後世戒嚴矣。恭愍王嘗以無子爲憂,宜求宗室之賢者嗣之,乃取旽子,陰養宮中,以爲身後之計,卒不能保其身,禑亦荒淫暴虐,身亡家敗。嗚呼,禑固不足論,恭愍亦獨何心哉。」
辛亥。曹敏修以定妃敎立禑子昌。太祖於回軍之時,與敏修議復立王氏之後,敏修亦以爲然。及是日,太祖欲擇立王氏,敏修念仁任薦拔之恩,謀立仁任外兄弟李琳之女謹妃之子昌,恐諸將違己意,立王氏,以韓山君李穡爲時名儒,欲藉其言,密問於穡。穡亦欲立昌,乃曰:「當立前王之子。」太祖謂敏修曰:「其如回軍時所言何。」敏修作色曰:「元子之立,韓山君已定策矣,何可違也。」遂立昌,年九歲。
○昌尊母李氏爲王大妃。
○敏修白昌,召李仁任李崇仁,仁任已死矣。國人初聞召仁任,恐其復亂國政,又開攘奪之門,俄而,聞其死,皆喜曰:「人不能誅,天乃殛之。」
○以曹敏修爲楊廣全羅慶尙西海交州道都統使,我太祖爲東北面朔方江陵道都統使。
○朴宜中還自京師。禮部奉聖旨,咨曰:「表云:『鐵嶺人戶事,祖宗以來,其文和高定等州本隷高麗。』以王所言,其地合隷高麗,以理勢言之,其數州之地曩爲元統,今,合隷遼東。高麗所言,未可輕信,必待詳察然後已。且高麗隔大海限鴨綠,始古自爲聲敎,然數被中國累朝征伐者,蓋爲能生釁端。昔者,逆臣弑君,朕命絶交,彼遣人,請聽約束,數番不允,數請不已,然後,索歲貢以表誠,方許交往。彼雖稱貢歲幣,連歲皆不如約,未幾,遣人訴難,准其訴難,將前貢削去,只許歲貢種馬五十匹,決以諸色務純。以此貢比前貢,萬百分之一耳,及其進也,皆非奉上之物,盡皆駑下之獸,此侮之一也。表稱謝恩,以馬爲禮,及其至也,皆斕斑雜色,雖行商亦不以爲用者,侮之二也。時或遣人,諳說溫台杭紹蘇松之民,密覘事勢,致令發露,侮之三也。朕嘗諭諸來使:『毋作是姦,休禁民生理。』聽民水陸往來,明白興販,何事不成,何機不得。暗生姦詐,誘引下民,致彼誑賺金帛,妄言事勢公然,被小人之誣,是其愚哉。侮之四也。洪武二十年春,朕以匹帛置遼左,與高麗易馬伐胡,彼陪臣等皆以駑來易。以價較之,本國一馬之價,可得二三,今,二三馬價易一,不堪駑馬,終不爲朕用,侮之五也。噫,高麗地,三面環海,一面負山,周數千里,其中豈無賢智哉。凡所交往,此以誠交,彼以詐合,將欲罷交,彼又卑辭,若此之爲,朕不知其何心。且朕觀累朝征伐高麗者,漢伐四次,爲其數寇邊境,故滅之。魏伐二次,爲其陰懷二心,與吳通好,故屠其所都。晉伐一次,爲其侮慢無禮,故焚其宮室,俘男女五萬口奴之。隋伐二次,爲其寇遼西闕蕃禮,故討降之。唐伐四次,爲其弑君幷兄弟爭立,故平其地,置爲九都督府。遼伐四次,爲其弑君幷反覆寇亂,故焚其宮室,斬亂臣康肇等數萬人。金伐一次,爲其殺使臣,故屠其民。元伐五次,爲其納逋逃殺使者及朝廷所置官,故興師往討,其王竄耽羅,捕殺之。原其釁端,皆高麗自取之也,非中國帝王好呑幷而欲土地者也。今,鐵嶺之地,王國有辭,其耽羅之島昔元世祖牧馬之場。今,元子孫來歸甚衆,朕必不絶元嗣,措諸王於島上,戍兵數萬以衛之,兩淛發糧以贍之,以存元之後嗣,使元子孫復優游於海中,豈不然乎。」自恭愍王朝,朝聘者多齎金銀土產,市彩帛輕貨。雖有識者迫於權貴所托,私裝居貢獻十分之九,中國以爲高麗人假事大貪貿易而來耳。及林廉用事,其弊尤甚。宜中之行裝無一物,遼東護送鎭撫徐顯索布,宜中傾囊示之,解所衣紵衣,與之。顯嘆其淸高,以告禮部,帝引見,待之有加,又命禮部饗於會同館,序前元平章院使之上。遂寢鐵嶺立衛之議。
○賜曹敏修及我太祖忠勤亮節宣威同德安社功臣之號。以張思吉爲密直副使。思吉義州人。義州地接遼東,往來相繼,而思吉以土人代父爲萬戶,悉諳情狀,特加褒奬,以慰邊人。
○倭寇全州,焚官廨,又寇金堤萬頃仁義等縣。
○我太祖以疾辭,不允。
○昌以卽位宥境內,頒便民事宜。
○秋七月。倭陷光州。命楊廣全羅慶尙道都體察使皇甫琳楊廣道副元帥都興全羅道副元帥金宗衍慶尙道副元帥具成老等救之。
○日本國師妙葩關西省探題源了俊遣人來,獻方物,歸我被虜民二百五十人,仍求藏經。
○鴨綠江迤西草賊寇義州靑水口子。
○執崔瑩以來,囚于巡軍,鞫攻遼之罪。
○大司憲趙浚等上書曰:「正田制而足國用厚民生,擇人材而振紀綱擧政令,此當今之急務也。國祚之長短出於民生之苦樂,而民生之苦樂在於田制之均否。文武周公井田以養民,故周有天下八百餘年,漢薄田稅,而有天下四百餘年,唐均民田,而有天下幾三百年,秦毀井田,得天下二世而亡。新羅之末,田不均,而賦稅重,盜賊群起。太祖龍興,卽位三十有四日,迎見群臣,慨然嘆曰:『近世暴斂,一頃之租,收至六碩,民不聊生,予甚憫之。自今,宜用什一,以田一負出租三升。』遂放民間三年租。當是時,三國鼎峙,群雄角逐,財用方急,而我太祖後戰功先恤民,卽天地生物之心而堯舜文武之仁政也。三韓旣一,乃定田制,分給臣民,百官則視其品而給之,身歿則收之,府兵則二十而受,六十而還,凡士大夫受田者有罪,則收之,人人自重,不敢犯法,禮義興而風俗美。府衛之兵州郡津驛之吏各食其田,土著安業,國以富强。雖以遼金虎視天下而與我接壤不敢呑噬者,由我太祖分三韓之地,而與臣民共享其祿,厚其生,結其心,爲國家千萬世之元氣故也。自是以來,閑人功蔭投化入鎭加給補給登科別賜之名代有增益,掌田之官不堪煩瑣,授田收田之法漸致隳弛。姦猾乘間,欺蔽無窮,已仕已嫁者,尙食閑人之田,不踐行伍者,冒食軍田,父匿挾而私授其子,子隱盜而不還於公,旣食役分,又食閑人,又食軍田。授受之官不問,其已見任在官而當食役分者耶,未仕未嫁當食閑人者耶,其身果府兵歟,其父果入戍於邊鎭歟,其祖果自異國而來投者歟。祖宗授田收田之法旣毀,而兼幷之門一開,爲宰相而當受田三百結者,曾無立錐之可資,爲宰相而受祿三百六十碩者,尙不滿二十碩。兵者所以衛王室備邊虞者也,國家割膏腴之地,以祿四十二都府甲士十萬餘人,其衣糧器械皆從田出,故國無養兵之費。祖宗之法卽三代藏兵於農之遺意也,今也,兵與田俱亡,每至倉卒,則驅農民以補兵,故兵弱而餌敵,割農食以養兵,故戶削而邑亡。以祖宗至公分授之田爲一家父子之所私,不一出門而仕朝行,不一擧足而蹈軍門者,錦衣玉食,坐享其利,蔑視公侯,而雖以開國功臣之後夙夜侍衛之臣百戰勤勞之士,反不得一畝之食立錐之耕,以養其父母妻子,其何以勸忠義而責事功,勵戰功而禦外侮哉。內而版圖典法外而守令廉使廢其本職,日聽田訟,不避寒暑,揮汗呵筆,勾稽文券,檢覆證左,訊之佃戶,訊之故老。凡其辭連,盈獄滿庭,廢農待決,數月之案積如丘山,一畝之爭連數十年,忘寢廢食剖決不給者,以私田爲爭端而訟煩也。子之於父母一畝之求,或不如意,則反生怨恨,如視路人,甚者纔釋衰絰,鞭其侍病之奴婢,求其某田之公文。至親尙爾,而況於兄弟乎。是以私田而陷人倫於禽獸也。朝廷士大夫貌相好,而心相猜,至於陰中傷之,此以私田而爲檻穽也。至於近年,兼幷尤甚,姦兇之黨跨州包郡,山川爲標,皆指爲祖業之田,相攘相奪,一畝之主過於五六,一年之租收至八九。上自御分,至于宗室功臣侍朝文武之田,以及外役津驛院館之田凡人累世所植之桑所築之室,皆奪而有之,哀我無告,流離四散,塡于溝壑。祖宗分田,所以厚臣民者,適足以害臣民也,此以私田爲亂之首也。兼幷之家收租之徒稱兵馬使副使判官,或稱別坐,從者數十人,騎馬數十匹,陵轢守令,摧折廉使,飮食若流,破費厨傳。自秋至夏,成群橫行縱暴侵掠,倍於盜賊,外方由此凋弊。及其入佃戶,則人厭酒食,馬厭穀粟,新米先納,綿麻脚錢榛栗棗脩,至於抑賣之斂十倍於其租,租未納而產已空矣。及其履畝之際,則負結高下隨其意出,以一結之田爲三四結,以大斗而收租,一碩之收,以二碩而充其數。祖宗之取民,止於什一而已,今,私家之取民,至於十千,其如祖宗在天之靈何,其如國家仁政何。田以養民,反以害民,豈不悲哉。民之出私田之租也,稱貸於人,而不能充也,其所貸者賣妻鬻子,而不能償也,父母飢寒,而不能養也,冤呼之聲上徹于天,感傷和氣,召致水旱,戶口由是而一空,倭奴以之而深入,千里暴屍,莫有禦者。貪饕之聲聞于上國,社稷宗廟危於累卵。臣等願,遵聖祖至公分授之法,革後人私授兼幷之弊,非士非軍非執國役者毋得授田,令終其身不得私相授受,嚴立禁限,與民更始,以足國用,以厚民生,以優朝臣,以贍軍士,則國富而兵强,禮義興而廉恥行,人倫明而詞訟息,社稷之基安盤石而壯太山,國家之威震雷霆而熾炎火,雖有外侮,將自焦而自糜矣。古人有言曰:『國無三年之蓄,國非其國。』近者,西北之行纔數月耳,尙且公私不支,上下俱困,脫有二三年水旱之災,其何以賑之,千萬軍饋餉之費,其何以應之。況今中外倉廩一時俱匱,軍國之須無從而出,邊警之虞在所不測,如有倉卒,難以戶斂。今,當量田之時,定數,給田之前,限三年,權行公收,可以充軍國之需,可以給在官之俸。按廉之職國初節度使也,摠攝軍民,專制方面,守令奉職,而民安其業,方鎭懾服而戰守必力,事權歸一,人無異望,至今,百姓號爲一方統察。今也,賊破州郡,而方鎭無所畏憚,擁兵養威,坐視而不戰,賊勢日益張。守令自恣,公行賄賂,流連聲色,百姓塗炭,而不之恤。爲按廉者,區區於簿書錢穀之間,而未能嚴於黜陟賞罰之典以振起軍民之政者,無他。知官皆正順奉順之員,方鎭府尹州牧都護亦兩府之大臣奉翊之達官,故按廉不以王人大體爲念,反以秩卑小節爲嫌,紀綱不振,國事之誤,一至於此。臣等願,法祖宗遣兩府之成憲,體唐室遣大臣之故事,擇兩府有廉威明幹者,爲都按廉黜陟大使,以田野闢戶口增詞訟簡賦役均學校興,巡察州郡而黜陟之,以號令嚴器械精兵卒鍊屯田修海寇息,巡臨方鎭而賞罰之,而軍官敗績沒一州郡守令貪汚招納賄賂者斬,次罪罷職論罪,次罪論罰行公,以振紀綱。守令三年遞任,不被都按廉譴責者,卽除京職,其都按廉使許令臺省薦擧,候依貼出遣之,自元帥以下皆郊迎,呈參不許坐。雖以五六品爲廉使者,一年相遞之期黜陟考課之法,與都按廉同,更相迭遣,不爲常例。都按廉不能黜陟州郡方鎭者,司憲府申聞,罷職痛理。爲守令者,察民休戚,斷獄訟,均賦役,父母斯民,其職也。巡問按廉如調兵州郡也,責辦其宰,則民戶之多寡丁夫之壯弱,其所知也,兵必得其精。今也,巡問按廉每所徵發,慮守令私其邑也,調南郡之兵,則必命北郡之宰。北郡之宰,至於南郡也,以未經之耳目,恐其欺罔,先施鞭撻,俄而調兵。北郡之牒至南郡,南郡之宰投袂而起,直趨北郡,未下車而先刑人,繫累其父母,鞭撻其妻子。非止調兵而然也。凡戶口之點檢軍須之轉輸,徵督百端無有紀極。於是,兩郡相怨,遂成仇讎,互相報復,民不堪苦,戶口蕭然。其承流宣化之意安在。今,願守令不許出境,專理其邑,有不勝其任者,按廉卽罷其職而黜之,申報朝廷,以承其闕。使命之任,先王於巡問按廉之外不許發遣,其愼重之意可見。兵興以來,使命煩多,冠蓋相望,乘驛者,一匹之命,矯至八九匹,一使之供,多至數十人,加之以巡問按廉之差使諸元帥之發遣亦皆乘驛,橫行州郡,馳騖館驛。此門一開,成衆愛馬之往來,京外閑散之私行,紛如麻粟,更出迭入,公然受廩,恬不知愧,殘鄕破驛之吏垂頭拱手,無所控訴。以有限之供億應無窮之使客,州郡凋弊,驛路流亡。願自今州郡庶務,一委巡問按廉,以責其成,雜冗使命,不許發遣。朝廷文字,皆以懸鈴行移,非軍情緊急重事,不給驛馬,非乘驛馬者,不得入諸郡各驛以受廩給,違者,主客皆罷職不敍。使各道巡問按廉一法朝廷此制,不敢違越,違者,痛理之。」諫官李行版圖判書黃順常典法判書趙仁沃等亦繼上書,請革私田。
○遣政堂文學偰長壽以禑遜位表如京師。
○曹敏修請,禮葬李仁任,遣使弔誄追贈。典儀難之,謝病不出,副令孔俯慨然曰:「吾而不諡廣平,則誰敢爲之。」獨至典儀,議諡曰荒繆。李崇仁姜淮伯河崙等折辱之,俯以詼諧對。其後,臺諫論仁任罪,自俯發之。
○流崔瑩于忠州,斬鄭承可,杖流趙珪于角山,趙琳于豐州,又斬安沼宋光美印元寶于流所。
○流曹敏修于昌寧縣。敏修當林廉之誅,恐禍及己,凡攘奪民田,悉還其主,旣得志,稍稍還奪,復肆貪婪,沮革私田,大司憲趙浚劾而逐之。
○八月。以李穡爲門下侍中,我太祖守侍中。
○開書筵,又令司憲府重房史官各一人更日入侍。
○下李光甫獄。光甫本市井無賴人也,禑樂東江遊戲忘返,光甫逢迎,所欲必中,禑大悅,朝夕不離側。至是,下獄杖死。
○左司議李行等上疏曰:「名器國家所以養賢而待士也。設官分職,自有定制,銓選擢用,已有成法,故必待奇才茂績而登庸之。自權臣擅政以來,專以賄賂得官,批敎未下,而某爲某官,道路喧傳,名分混淆,祖宗崇賢重祿之意安在。近者,添設之多,車不勝載,田翁樵子亦賤之,若泥沙然。由是,士無忘軀犯顏之節,兵乏徇義守死之心。乞殿下淸淨爲心,以公滅私,當注擬選擢之際,恐或有惡德私昵之及,與一二大臣,考其功績,察其德行,然後授之,則便佞阿諛之徒無所容其足矣。且添設本非得已,除軍功外,一皆禁斷。」
○以鄭地爲楊廣全羅慶尙道都指揮使。時,倭寇三道,自夏至秋,屠燒殺掠,所至將帥守令莫有禦者,以地威名足以懾伏倭寇,命與金伯興金用鈞等往擊之。又遣慈惠尹曹彥密直副使崔七夕張思吉和寧尹鄭曜,禦之。
○憲府請禁奔競。
○倭寇巨濟。鎭撫韓元哲獲倭船一艘,斬十八級。
○改諸道按廉使,爲都觀察黜陟使,賜敎書鈇鉞,以遣之。皆用臺諫之薦,楊廣道政堂文學成石璘,慶尙道前平壤尹張夏,全羅道前密直副使崔有慶,交州江陵道前密直商議金士衡,西海道密直提學趙云仡。令各擧副使判官,改量土田。
○倭寇連山縣開泰寺。
○始復銓選法。舊制,文武銓注,吏兵部分掌之,府衛則自隊正以上,諸司則自九品以上,與夫府史胥徒,皆著其年月,錄其功過,每於歲杪陞黜,謂之都目政。自禑幼年卽位,權姦竊國,私其親姻,貪于賄賂,官爵一出私門,都目之政久廢,至是,追錄其勞,仕者大悅。
○大司憲趙浚陳時務曰:「洪惟,我太祖開國之初,設官分職,置宰相,以統六部,置監寺倉庫,以承六部,甚盛制也。法久而弊,爲典理者,不知選擧,而流品濫,爲軍簿者,不知兵額,而武備弛。至於戶口之盈縮錢穀之多寡獄訟之無章盜賊之不理,爲版圖典法者,漫不知爲何事,禮儀之禮典工之典,果能各擧其職乎。蓋六部百官之本而政事之所出也,本亂而末治者,未之有也。於是,百僚庶司渙散無統,不務庶績,名存而實亡。雖君相憂勤,而政事之修擧,其亦難矣。願以六典之事歸之六部,以各司分屬乎六部,宰臣自侍中以下以次判司事,密直又以次兼判書,提綱於上,以奉翊爲六部判書,領諸郞及所屬攸司,各以其職聽命於下,大事則六部郞,小事則六色掌,以時奉承行移。如是,則簡以制繁,卑以聽尊,上下相維,大小相統,如綱擧而目張,領挈而裘順,君相優游於上,而百職奔走於下,敎令易行,政事易擧也。人主之職論相而已,宰相之職進君子退小人,以正百官而已。相得其人,則天下理矣,況一國之政乎。本朝之制,中書則曰令,曰侍中,曰平章,曰參政,曰政堂,五者法天之五星也,樞密之七則法天之北斗也。宰臣樞密之合坐,始於事元之初,至于近代,坐都堂與國政者,至六七十人,官爵之濫古未有也。願自今非論道經邦燮理陰陽正己以正百官者,非淸白忠直疾惡好賢國爾忘家者,非戰勝攻取勇冠三軍威加殊俗者,不許兩府。漢之光武以天下之廣四海之富減損吏員,十置其一,以致中興之理。凡不急之官雜冗之吏,一皆汰去,以復祖宗代天設官之成憲,以示盛朝惟新之化。六寺七監本無判事,近來,又階通憲奉翊,不親視事,曠官廢職,坐費天祿。願自今陞通憲奉翊之階者,如有材幹者,降其階,使親其職,新授者,不許階奉翊通憲。春秋書:『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夫子蓋傷,夫周家以父兄之故官其幼弱之子弟,尸天祿而曠天工也。我文廟三十有八年之理蔚有大平之盛者,以其所用皆老成之人也。願自今公卿士大夫幼弱之子弟,不許拜東班九品以上之官,其有冒受者,罪其父兄。糾正職察百官,爲人主之耳目,凡祭祀朝會以至錢穀出納,悉皆監檢,秩卑,而責重。願自今令臺諫薦擧,以授其職,陞其秩於正言之次,以振紀綱。守令近民之職,不可不重,近日,所除守令頗有士林所不知者。願自今非經各司顯秩有名望者,非歷試中外有聲績者,不許除授,其田獵宴飮之事,一皆痛禁。監務縣令職又近民,近世,仕出多門,人恥爲之,乃以除府史胥吏不學墻面之輩,以毒于民。願自今以臺諫六曹所擧有才幹者差遣,陞階參官,以重其任。安集一切罷之,其府史胥吏之徒,只除權務之職。供驛署專掌八道之驛,近年,不坐公廳而在私家,行移文牒,凡以權勢豪强之托親戚朋友之請,乘馹騎而率郵吏者,絡繹不絶,驛卒凋殘,職此之由。願自今以供驛署屬軍簿司,凡馬匹驛卒,據都堂文字,方許發遣。司僕掌乘輿,親近左右,其選最重。近代,別立內乘,內豎之徒專擅其職,日者,縱暴尤甚,其收蒭稿也,劫奪萬端,輸轉入城也,農牛瘡仆,殘破畿縣,毒流諸郡,一州之內穀草之價布幾至九百匹。州郡皆是,而又驅其貢戶,名爲驅從,至千百人,不付公籍,私置農莊而役使之,若奴隷然,害民病國,甚可哀痛。願自今以尙乘屬之司僕寺,不許內豎除授,謹擇廉幹者任之,更日入直。凡其蒭豆,身親量給,畿內蒭稿,計馬定數,分月而供,且使糾正監檢。每一番置獸醫五人驅從三十人,餘皆罷之,屬之府兵。凡都監,有事則置,事已則罷,例也。造成都監初因宮闕之作而置,後以繕工之職歸之,使管一國材鐵之用,遣官吏而煩驛騎,竭民財而盡其力。取之於民也,剝膚槌髓,用之於私也,如泥如沙。願罷都監,屬繕工寺,幷罷防禦火㷁都監,屬之軍器寺,愼揀廉正者官之,且使糾正監檢。以壺串宮闕之材瓦被罪籍沒之居室兩江之材諸窯之瓦,供諸營造,凡斫木瓦窯之役,且停三年,以休民力。都城根本之地,風化之所先,其民衛王室而已。近來,敎養無法,姦詐相習,力役煩重,日就凋弊。臣願,罷都摠都監,將五部,屬之開城府,每一里,擇耆老有學者,爲社長,依黨序之法,敎養子弟。其賤人及工商子弟各事所業,毋使群戲街巷,以長浮薄之風,違者,罪社長及父兄。其都官宮司倉庫奴婢及近日誅流人祖業奴婢新得奴婢,令辨正都監皆計口成籍,毋使遺漏,每有土木營繕之役賓客佛神之供,皆以役之,其於坊里雜役,一皆除去,以安其生,以衛王室。李仁任專擅威福踰二十年,罪盈惡積,幸天殛之,願削官爵,不賜諡誄,以懲爲惡之人。貞烈公慶復興淸白自守,爲仁任等所逐,卒於貶所,願賜敎書,弔祭其墓。侍中李子松廉謹守節,死非其罪,國人惜之,願賜諡誄,厚恤其家。祖宗衣冠禮樂悉遵唐制,迨至元朝,壓於時王之制,變華從戎,上下不辨,民志不定。我玄陵憤上下之無等,赫然有志於用夏變夷,追復祖宗之盛,請革胡服,未幾上賓。上王繼志得請,中爲執政所改。殿下卽位,親服華制,與一國臣民煥然更始,而尙猶不順其品制,以梗惟新之政令,願令憲司限日從制。近年,姦凶相次執政,隨賄厚薄,高下其官,視其從違,殺活其人,士風一變,朝夕奔走於權門,虛曠天工。願令攸司各以斷獄決訟之事當兩衙日上之,各司日坐本司視事,其有奔走權門不供其職者,停職徵祿。刑無定法,內外官司出入由己。今,典校一官皆文學之臣,無他所掌,願委删定刑書,以惠萬世,又中外官司相接之節文書相通之格,亦使删定頒行。古者,風淳俗厚,詐僞不生,百官謝牒,堂後官署之,世道日降,姦詐日滋,近來,上將軍以下,令軍簿司印之,奉翊以下,典理司印之,防詐冒也。今,都評議使移文中外官司者,皆出納錢穀殺生威福發號施令等事,所係至重,而使一錄事署名,非通變防姦之道也。願依印朝謝之例,凡都堂文牒,必令印之。舊制,下王牌於諸倉庫宮司,必印以行信寶,今,內豎獨署其名,亦非所以防姦也。願凡所內用,令都評議使供之,毋下王牌,以塞內豎盜竊之源。凡於聽訟決事之官出納錢穀之司交通私書,顚倒是非,耗竊官物,其弊彌甚。願一切禁止,如有違者,其請與聽者,以不廉論,各司各成衆愛馬之求索外官之贈遺者,亦以不廉論。古者,民年十六爲丁,始服國役,六十爲老而免役。州郡每歲計口籍民,貢于按廉,按廉貢于戶部,朝廷之徵兵調役,如指諸掌。近來,此法一毀,守令不知其州之戶口,按廉不知一道之戶口。當徵兵調役之際,而鄕吏欺蔽,招納賄賂,富壯免而貧弱行,貧弱之戶不堪其苦而逃,則富壯之戶代受其苦,亦貧弱而逃矣。其任徵發者,憤鄕吏之欺蔽,痛加酷刑,割耳劓鼻,無所不至,鄕吏亦不堪其苦而逃矣。鄕吏百姓流亡四散州郡空虛者,戶口不籍之流禍也。願今當量田,審其所耕之田,以田多寡籍其戶之上中下三等與夫良賤,守令貢于按廉,按廉貢于版圖。朝廷凡徵兵調役,有所憑依,及時發遣。而守令按廉如有違者,輒繩以理。諸道魚鹽畜牧之蕃國家之不可無者也。我神聖之未平新羅百濟也,先治水軍,親駕樓船,下錦城而有之,諸島之利皆屬國家,資其財力,遂一三韓。自鴨綠以南大抵皆山,肥膏之田在於濱海,沃野數千里之稻田陷于倭奴,蒹葭際天,國家旣失魚鹽畜牧之利,又失沃野良田之入。願用漢氏募民實塞下防凶奴之故事,許於亡邑荒地開墾者,限二十年不稅其田,不役其民,專屬水軍萬戶府,修立城堡,屯聚老弱,遠斥候,謹烽火,居無事時,耕耘魚鹽,鑄冶而食,以時造船,寇至,淸野入堡,而水軍擊之。自合浦以至義州,皆如此,則不出數年,流亡盡還其鄕邑,而邊境州郡旣實,諸島漸次而充,戰艦多而水軍習,海寇遁而邊郡寧,漕轉易而倉廩實矣。水軍萬戶諸道元帥能置屯田修戰艦結人心施號令滅賊安邊者,賜之島田,世食其入,傳之子孫,其失一城堡亡一州郡者,處以軍法,毋得輕宥,以示勸懲。全羅慶尙楊廣三道貢賦之所出,國家之腹心,今也,倭奴橫行,攻陷我州郡,踐踏我禾稼,殺戮我老弱,奴婢我丁壯,而擁旌節者,嬰城竄伏,莫有鬪志,賊勢日熾。願令大擧,及時掃淸。西北一面國家之藩屛,頃者,姦兇擅國,廣置私人,元帥萬戶加於舊額,州郡供億不貲,民不堪命,相與流亡。願自今擇文武兼備威望夙著者,每一道,元帥一人上副萬戶各一人,餘皆罷之。商賈之徒競托權門,以干千戶之任,侵漁掊克,靡所不至。願自今令其道元帥擇威惠爲民信服者,除授之,毋數易置。權勢之家競爲互市,貂皮松子人參蜂蜜黃蠟米豆之類,無不徵斂,民甚苦之,扶老携幼,渡江而西,可爲痛哭。願自今抑買之弊,一切禁止,如有違者,痛繩以法。前此被罪姦兇之徒抑買之貨,其在民間未畢收者,宜令刷括,以充官用,其鷹鷂貂皮之曲獻,乞皆痛禁。水尺才人不事耕種,坐食民租,無恒產而無恒心,相聚山谷,詐稱倭賊,其勢可畏,不可不早圖之。願自今所居州郡課其生口,以成其籍,使不得流移,授以曠地,俾勤耕種與平民同,其有違者,所在官司繩之以法。」昌下其書都堂。
○倭寇淸州儒城鎭岑,又寇樂安郡高興豐安等縣,屠燒民戶。
○以洪永通領門下府事。國人皆曰:「以彼貪婪,得免正月之誅,今,値更化之初,尙不見斥,又位上相,眞福人也。」
○令臺諫六曹擧堪爲守令者。
○倭寇晉州,牧使李贇戰死。
○慶尙道都巡問使朴葳安東元帥崔鄲擊倭于尙州中牟縣破之,各賜弓馬。
○以我太祖都摠中外諸軍事。
○倭自咸陽踰雲峰八羅峴至南原。都指揮使鄭地督都巡問使崔雲海副元帥金宗衍助戰元帥金伯興陳元瑞全州牧使金用鈞楊廣道上元帥都興副元帥李承源等,奮擊大破之,斬五十八級,獲馬六十餘匹。賊夜遁,地以諸軍無食,不能追,賊乃登船。昌賜地等宮醞段絹。
○以贊成事王安德爲六道都統察使。
○復以士人爲縣令監務。舊制,縣令監務皆用登科士流,近世,專以諸司胥吏爲之,貪汚虐民,階皆七八品,秩卑人微,豪强輕之,恣行不法,鄕邑殘亡。恭愍王因全以道之言,雖以五六品爲安集,欲革舊弊,然安集非出於批目,皆用時宰所擧,白牒之任。至禑時,權姦秉政,專用私人,隨其喜怒,以爲黜陟,諸縣安集多不識字者,奪人田民,納之權門,求媚媒進,貪殘之禍甚於胥吏。至是,始用士流,秩五六品。
○慶尙道副元帥具成老斬倭五級以獻。
○倭寇沃州黃澗永同等縣。
○昌敎:「私田之租,一皆公收,則朝臣必患艱食,姑令半收其租,以充國用。」
○九月。朴葳擊倭于高靈縣,斬三十五級。
○知門下府事柳曼殊免。諫官言:「曼殊由門蔭得官,致位宰相,而乃不孝其母,人皆賤之。又强奸故少尹崔秀瞻處女,又奪占人播種之田,使本主含冤。請令鞫訊,以礪風俗。」憲府又劾罷之。
○右常侍許應等上疏曰:「近,與司憲府版圖典法交章申聞,請復先王均田之制,而殿下依允,四方聞者,莫不欣悅。惟巨家世族之兼倂者,獨以爲不便,嘵嘵多言,變亂衆聽,一時士大夫有田者,同聲應之。尋,有不收宗廟社稷道殿神祠功臣登科田之議。臣等以爲此必有倡之以起廢法之端者,不日果有半收之命。夫立法所以革弊也,法立而弊未生,遽自中止,無乃不可乎。近來,以國用軍需俱不足,故初有均田之議,今,若信浮言,行之未竟,則祿俸糧餉,何以足之,常程緩急,何以當之。上國立衛遼東窺覘我疆者,有年,又海寇深入作耗,無所不至,是誠畏首畏尾之時也,捨此不慮,乃以國家之公田,以與無功坐食之人,非計之得也。伏望,殿下任衆口之煩囂,復均田之舊制,使軍國之需皆有贏餘,則國家幸甚。」從之。
○西海道觀察使趙云仡將行,上書曰:「凡爲國者,當家給人足內外無患之時,猶且思危,況我本朝水近倭島,陸連胡地,固不可以不虞也。國界,自西海歷楊廣全羅至于慶尙,海道幾二千餘里,有水中可居之洲,曰大靑小靑喬桐江華珍島絶影南海巨濟等大島二十,小島不可勝數,皆有沃壤魚鹽之利,今,廢而不資,爲可嘆已。乞於五軍將帥八道軍官,各給虎符金牌,至于千戶百戶,授以牌面,仍以大小海島爲其食邑,傳諸子孫,則不惟將帥一身之富貴,亦且子孫萬世衣食有餘矣,誰不人人各自爲戰乎。人人各自爲戰,則戰艦自備,兵糧自齎,而爲遊兵,無時擊之,則賊不敢窺覦,民得以富庶,煙火相望,雞犬相聞,民獲魚鹽之利,國無漕轉之虞,祖宗土地復全於今日矣。」昌下其書都堂。
○遷禑于驪興郡,以其郡兵宿衛,租稅供奉。
○以軍器少尹高鳳禮爲濟州畜馬兼安撫別監,遣之。
○改政房,爲尙瑞司。
○寢園署啓曰:「宗廟之祭國之大事。簠簋籩豆之實,犧牲粢盛之具,各有攸司,近來,紀綱陵夷,無所考課,犧牲奠物不豐不潔,甚非報本追遠之意。乞令攸司務盡豐潔,以致誠敬,其典校祝版,亦令長官齋沐齎進,其或不虔,令臺省糾治。」從之。
○遣門下評理徐鈞衡密直副使兪光祐如京師,賀平定胡人。
○冬十月。大司憲趙浚等上書陳時務曰:「古之爲國者,必先立紀綱,國之有紀綱,猶身之有血脈也。身無血脈,氣有所不通,國無紀綱,令有所不行,法令不行,國非其國矣。殿下卽位,大開言路,相臣憲臣各陳時務,然舊弊甫革,新法不行,怨讟方興,紀綱紊亂。病自血脈達于膏肓,雖有扁鵲,卒難治也。願自今判付法制,刊板施行,堅如金石,信如四時,敢有犯法觸禁者,一委憲司治之。謹按寢園署禮文,凡與祭者,不飮酒,不茹葷,凡四日,是謂散齋,或居於本司,或在於尙書省,齋明端坐,致其誠敬,凡三日,是謂致齋。今則不然,諸執事者,自散齋至于致齋之日,各於其家或與婦女狎處,且不習禮文,故其祼獻登降贊謁奠徹皆不合度,甚不敬也,其於殿下報本追遠之意,爲如何哉。願自今凡與祭者,散齋四日在於其家,則令糾正監之,正順以下,令錄察之,致齋三日,則集於公所,以習禮文,以致誠敬,違者,以不敬論。本朝樂節,凡宴饗賓客,必作唐樂,繼以鄕樂,今,娼妓歌舞聲音之節終不合於中和,殊失禮樂之本矣。謹按朝廷儀,其視朝宴饗,只使伶人按樂,而娼妓不與焉。願遵此法,宮中宴饗,只奏唐樂,毋令娼妓近前。南州之民近因兵亂板蕩失業,又因水災禾穀耗損,咸不聊生,誠宜培養邦本,俾不搖動。各道旣有節制使,又有觀察使,徵兵調役,紛擾如雲,民不堪苦。其節制觀察使外諸奉使者,一皆召還。士大夫之仕宦于朝者,旣已,委質從仕,克勤乃職,固其分也。今則不然,顯官任職者,託以覲親省墓,冒干口傳,便歸鄕曲,淹延歲月,曠官廢職,非事君致身之義也。願自今父母奔喪外不許出關外,其事有不獲已者,必辭職然後乃行,違者痛理。州縣之吏在京都典掌其鄕之事,曰其人,法久弊生,分隷各處,役之如奴隷,不堪其苦,至有逋亡者。主司督京主人,日徵闕布人一匹,主人稱貸於人,而不能償之,直趨州縣,乃謂京中貸借,倍數督徵,縱暴侵掠,州郡凋幣,亦或由此。頃者,繕工寺日徵其人之闕,以供無名之費,至不仁也。旣不能當其任以供其州之事,又不能用其人之力以供國役,徒剝民膏,而用如泥沙,斲喪邦本,殊失殿下憂民之心也。願自今一切罷去,使還鄕里,其各殿之役,以近日革罷倉庫奴婢代之,各司之役使者,亦以辨正都監屬公奴婢充之,司設幕士注選之屬,亦皆革去,以安民生。」
○以我太祖及李穡文達漢安宗源兼判尙瑞寺事,趙浚知門下府事兼大司憲。
○賜李致等三十三人及第。
○遣侍中李穡簽書密直司事李崇仁如京師,賀正,請王官監國,又請子弟入學。自玄陵之薨,天子每徵執政大臣入朝,皆畏懼,不敢行,及穡爲相,自請入朝,以我太祖威德日盛,中外歸心,恐其未還乃有變,請一子從行,太祖以我太宗爲書狀官。及入朝,道有一官人,語穡曰:「汝國崔瑩將精兵十萬,李太祖舊諱執之,易如捕蠅,汝國之民李太祖舊諱罔極之德,何以報之。」
○置給田都監。
○十一月。趙英吉潛入京。獲之杖,復流于順天。
○司憲府劾,判開城府事文達漢憑外戚之勢,縱肆貪婪,流于合浦,都堂乞置近地,乃移鐵原。達漢李琳之妹壻也。
○倭寇求禮等處,以金宗衍爲元帥。
○遣密直使姜淮伯副使李芳雨如京師,請朝見。
○諫官上疏,劾知密直李茂李彬曰:「往者,趙英吉擅離貶所,潛入京城,其跡詭秘,事涉可疑。英吉之來也,茂彬等悉知其情,不卽具聞,罪固不細矣,猶握重任,在於左右,宜付憲府,痛行推鞫,以安反側。」疏上,止罷其職。又上疏曰:「茂彬黨於李仁任,頗張威福,幸蒙聖慈,以保其位,誠宜小心翼翼,以補惟新之政,乃與英吉反側之謀,茂借馬招置,彬比隣相從,圖濟姦謀。罪莫大焉,止令罷職,無所懲艾。」乃流茂于谷州,彬于安邊。
○復囚崔瑩于巡軍。典法臺諫上書:「以爲瑩雖有功,決意攻遼,獲罪上國,功不掩罪。請誅之,以解上國之怒。」
○十二月。帝遣前元院使喜山大卿金麗普化等來,求馬及閹人。
○典法判書趙仁沃等上疏曰:「佛氏之敎以淸淨寡欲離世絶俗爲宗,固非所以治天下國家之道也。近世以來,諸寺僧徒不顧其師寡欲之敎,土田之租奴婢之傭,不以供佛,僧而以自富其身,出入寡婦之家,汚染風俗,賄賂權勢之門,希求巨刹,其於淸淨絶俗之敎何。願自今選有道行無利欲者,住諸寺院,其土田之租奴婢之傭,令所在官收之,載諸公案,計僧徒之數而給之,禁住持竊用。凡留宿人家之僧,以犯奸論,貴賤婦女,雖父母喪,毋得詣寺,違者,以失節論,其爲尼者,以失行論,敢祝婦人髮者,加以重罪,鄕吏驛吏及公私奴婢,勿許爲僧尼,僧徒恒留宿人家者,俾充軍籍,其主家,亦論罪。」
○右司議尹紹宗等上疏曰:「竊見,李仁任以柔媚之資挾其詐慝,事我玄陵,竊位宰相。影殿之役中外嗷嗷,侍中柳濯請俟農隙,忤旨見罷,仁任遂代其位,當國秉政,迎合獻諛,竭民財力,毒痡三韓,卒致甲寅之禍。上王幼沖嗣位,仁任專擅國柄,乃謀一身百年之富貴,不顧三韓萬世之社稷,殺忠賢而竄大臣,罷書筵而進頑童,導上聲色,娛上游畋,使上王不暇親政。宦官宮妾饔夫內豎,爵祿以悅之,餽遺以結之,使爲耳目,日夜,稱譽於上。甘言小惠,愚弄國人,皆得懽心。以林堅味廉興邦爲腹心,貨官市獄,門如沸湯。苞苴附托者,爲賢才,節行廉恥者,爲不肖。兩府百司藩鎭守令咸出其門,言官要職,列其私親,谿壑其欲不知紀極,攘人土田,奪人奴婢,富家之翁,啖以封君,姻婭乳臭工商賤隷,坐耗天祿,宿衛之臣百戰之士曾不得斗粟而食。四境多虞,軍旅方殷,而仁任不以爲念,敗軍之將納賄,則不問,破賊之帥非賂,則不賞。於是,一國之人以奔競爲急,賄賂爲功,知有私門,而不知有王室矣。其林廉之惡皆仁任之醞釀也。盧氏宮妾也,崔氏院婢也,探旨封妃,以配正宮,倚其內助,以固其權。猶慮其計之未周也,乃納家婢,戴爲小君,俯伏稱臣。汚穢王室,羞辱祖宗,播醜天下,天子以爲三韓無人,論其罪惡,自開國以來,未有如仁任之甚者也。群兇旣族,而仁任乃保首領以死,但削其爵而其家得全,是勸來世之姦賊也。願殿下奮乾剛之斷,數仁任之罪,斬棺瀦宅,以解祖宗之怒,以快臣民之憤,其家舍奴婢財物,一皆籍沒,其子孫,遠竄禁錮。使國人曉然知,姦賊誤國之罪,雖其身已死,不得逃於天誅,則爲惡者懼,爲善者勸,人心正而國祚長矣。」疏上,命禁錮子孫。
○斬崔瑩。瑩鐵原人,惟淸五世孫也。風姿魁偉,膂力過人,剛直忠淸。每臨陣對敵,神氣安閑,矢石交於左右,略無懼色,戰士却一步者,悉斬,期以必勝,以故大小百戰所向有功,未嘗一敗,國賴以安,人受其賜。初,瑩年十六,父元直臨終,戒之曰:「見金如石。」瑩佩服遺訓,不事產業,居第湫隘,服食儉素,其視乘肥衣輕者,如犬豕然。雖久爲將相,手握重兵,關節不到,世服其淸。務持大體,不究細理,終身掌兵,麾下軍士所識面者,不過數十。然性少戇,不學無術,凡事斷以己意,喜殺立威。及其衰耗,識慮顚錯,妄興攻遼之師。諫大夫尹紹宗論曰:「功蓋一國,罪滿天下。」世以爲名言。臨刑,辭色自若。死之日,都人罷市,遠近聞者至于街童巷婦皆爲之流涕,屍在道傍,行者下馬。都堂賻米豆百五十碩布二百五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