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卷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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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臣郑麟趾奉 教修〉
琴仪
编辑琴仪,字节之,初名克仪,本奉化县人,后赐籍金浦。三韩功臣容式之后。体貌奇爽,器度雄伟,少力学,善属文,屡举不第。出监清道务,刚直不挠,民目为铁太守。明宗十四年,中魁科,籍内侍。崔忠献当国,求文士,有李宗揆者荐仪,遂谄[1]事忠献,历敭华要。神宗朝,拜尚书右丞、右谏议大夫、太子赞善大夫。仪尝带二学士,又兼三大夫,世以为荣。忤执政,左迁将作监,复拜左谏议大夫。熙宗四年,以右副承宣,掌试,取皇甫瓘等。瓘等谒忠献,忠献赠随从坊厢银甁各一事,怡亦赠银甁。又谒王,亲赐酒果,仍观各坊厢歌吹,命瓘等七人属内侍。仪为忠献所昵故,待以厚礼如此。寻迁知奏事知吏部事。仪久典机要,奏对称旨,王倚以为重。仪颇恃势骄恣,瓘诣仪直庐,作诗讽休官。仪以告忠献,流瓘于岛,时议薄之。
康宗即位,金遣使册命,金使欲入仪凤正门,朝议不肯。往复相诘,王命仪往谕。仪问曰:“天子之巡守方岳者,自古有之,若大国枉跸小国,当入自何门?”金使曰:“天子出入,舍中门而何?”仪曰:“然则人臣欲入君之正门可乎?”金使大服,乃入自西门。王喜之,进签书枢密院事、左散骑常侍、翰林学士承旨。
高宗二年,拜政堂文学、修国史,寻守太尉中书侍郞平章事。五年,改门下侍郞平章事。尝于八关会,台吏以事扼队正喉辱之,军将呼噪,乱掷瓦砾于御史台幕。有飞石过宰相幕,仪大怒,下庭立,厉声骂曰:“若等在君臣大会,敢尔耶?苟为乱,先杀老夫。”军将稍沮,乱得不作。加守太保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侍郞平章事、判吏部事,七年,引年乞退,加壁上功臣,仍令致仕。以琴碁自娱,十七年卒,年七十八。王闻讣悼甚,命有司,庀丧葬。谥英烈。仪与人面折无所讳,以是,人多惮之。屡典贡举,所选多名士。翰林曲,有称琴学士者,是也。子耆、揆、晖、祺。
李奎报益培
编辑李奎报,字春卿,初名仁氐,黄骊县人。父允绥,户部郞中。奎报幼聪敏,九岁能属文,时号奇童。稍长,经史百家佛老之书,一览辄记。其赴监试也,梦有奎星报以居魁,果中第一,因改今名。明宗二十年,登同进士第,嫌末科,欲辞之。父责之切,且无旧例,不得辞。因醉谓贺客曰:“科第虽下,庸讵知不三四度铸门生者乎?”坐客,掩口窃笑。
时李仁老、吴世才、林椿、赵通、皇甫抗、咸淳、李湛之等,自以为一时豪俊,结为友,称七贤。每饮酒赋诗,旁若无人。世才死,湛之谓奎报曰:“子可补耶?”奎报曰:“七贤,岂朝廷官爵而补其阙耶?未闻嵇、阮之后,有承之者。”皆大笑。又令赋诗,奎报口号其一句云:“未识七贤内,谁为钻核人”一坐皆有愠色。宰相赵永仁、任濡、崔诜、崔谠等,上书荐之,为不平者所抑,久不调。
神宗二年,始补全州司录,为同僚所忌,见替。东都叛,命将讨之,以及第未官者充修制。人皆以计避,奎报慨然曰:“予虽怯懦,避国难,非夫也。”遂从军,为兵马录事兼修制。及还,论赏将士,奎报独未得官。后禁省诸儒上书交荐,权补直翰林院。崔忠献使作茅亭记,览之嘉赏,遂为真。自是,忠献屡招致,走笔赋诗,骤迁司宰丞。高宗初,以诗贽忠献,求参职阶除,忠献以其诗,示其府典签宋恂曰:“此子高亢,意不止此,若直除参官,则亦人望也。”乃拜右正言、知制诰,历左、右司谏。八关会有阙贺表者,奎报欲弹,琴仪固止,忠献闻而劾之,贬奎报为桂阳副使,寻以礼部郞中、起居注召还。累拜左谏议大夫、翰林学士、判卫尉事,以事流猬岛,逾年召判秘书省事。
时蒙古兵压境,屡加征诘,奎报久掌两制,制陈情书表,帝感悟撤兵。王大嘉之,特授枢密副使、右散骑常侍,进知门下省事、户郞尚书、集贤殿大学士,升政堂文学、守太尉、参知政事。二十三年,上表乞退,遣近臣敦谕起之。明年,三上表固辞,王重违其志,特加守太保、门下侍郞平章事致仕,辞命犹皆委之,俸禄如故。二十八年卒,年七十四。谥文顺。
性豁达,不营生产,肆酒放旷。为诗文,不蹈古人畦径,横骛[2]别驾,汪洋大肆,一时高文大册,皆出其手。三掌礼闱,所得多名士。有集五十三卷,行于世。子灌、涵、澄、济。涵登第,仕至司宰少监,子益培。
李益培
编辑益培,字自天。高宗时登第,调河东监务,选入翰院,累迁礼部员外郞。元宗复旧都,时官府旧物,皆弃不收,独益培收礼部文籍,以功迁右司谏。忠烈朝,拜佥议典书,累官至副知密直司事、版图判书、文翰学士致仕,十八年卒。益培以文学名于世,通敏强记。然好色嗜酒,无节操。尝受金洪裕赂,借述使中第,士林鄙之。
兪升旦
编辑兪升旦,初名元淳,仁同县人。沉讷谦逊,博闻强记。尤工于古文,世称元淳文。经史奥义有问者,辨释无疑,至于释典,亦能旁通。尝过尚书朴仁硕家,仁硕有藻鉴,待之尽礼。人问其故,答[3]曰:“此人如照夜神珠,求不可得,况敢自致?”康宗为太子时,选补僚属,擢第为侍学。康宗放江华,升旦亦被斥不调。熙宗朝,始授南京司录参军,与留守崔正华有隙,降授深岳监务,不赴。高宗在幼冲,亦受学,及即位,除守宫署丞,恩眷甚厚,遂为师傅。历礼部侍郞、右谏议大夫,进参知政事。
蒙古大举,侵及京畿,崔怡会宰枢,议迁都江华。时升平既久,京都户至十万,金碧相望,人情安土重迁。然畏怡,无敢发一言者,升旦独曰:“以小事大,义也,事之以礼,交之以信,彼亦何名而困我哉?弃城郭,捐宗社,窜伏海岛,苟延岁月,使边氓丁壮尽于锋镝,老弱系为奴虏,非为国长计也。”怡不听。十九年卒,谥文安。无子。
金仁镜承茂
编辑金仁镜,初名良镜,庆州人,平章事良慎公义珍四世孙。父永固为兴郊道馆驿使,公清慈惠,不笞一人。后为龟州甲仗,金甫当起兵败,永固逮系宁州狱,当死。兴郊吏民诣处置使,涕泣请贷,使不忍诛,械送于京。承宣李俊仪,素与永固善,营救得免。然第宅已没官,妻子饥寒,无所托,兴郊吏又敛米帛,厚遗之。仕至阁门祇候。仁镜才识精敏,善隶书。明宗时,中乙科第二人,直史馆,累转起居舍人。
高宗初,赵冲讨契丹兵于江东城,辟仁镜为判官。时蒙古元帅哈真、东真元帅完颜子渊,请兵粮,冲欲诇之,难其人。仁镜请行,冲曰:“幕中筹策,君所职耳,冒险往谍,非素习也。何敢请为?”仁镜曰:“尝闻蒙古布阵,取法孙吴。予少读六书,熟知之,故敢请。”冲乃许之,即遣仁镜,率精兵一千,输米一千石与之。会哈真、子渊,攻契丹兵于岱州,屯州西秃山。仁镜领兵往见之,两元帅张乐宴慰,极欢而罢。仁镜就州西门外,结方阵,两元帅登高而望,蒙古四十六人,被甲带剑,相对而立。仁镜使才人列军前,鼓噪作杂戯,又使善射者二十馀人,一时俱射。矢入州城,契丹登城望者,皆奔避。两元帅叹军容整肃,复邀仁镜,置之上座,更宴慰。转礼部郞中,论功,擢枢密院右承宣。
十四年,东真寇定、长二州,仁镜知中军兵马事,与战于宜州,败绩。明年,被谗贬尚州牧使,故旧无一人相送者,唯门生饯于郊,仁镜有诗云:“一鞭几尽扫胡尘,万里南荒作逐臣。玉笋门生多出饯,感深难禁泪霑巾。”又题州壁云:“敢向苍天有怨情,谪来犹自得专城。何时铃阁登黄阁,太守行为宰相行。”未几,拜刑部尚书、翰林学士,寻知枢密院事尚书左仆射,当时以为美谈。十九年,进政堂文学、吏部尚书、监修国史,升中书侍郞平章事,二十二年卒,谥贞肃。仁镜,文武吏材俱赡,诗词清新,尤工近体诗赋,世称良镜诗赋。子炼成,擢魁科,官至尚书左仆射、翰林学士承旨。
金承茂
编辑孙承茂,美容仪,有才识。少登第,历史翰,为金俊所重,累迁侍御史。时承宣许珙执政,诸道按察多行馈遗,康轩、韩琓,亦附珙多受赂,承茂皆劾论,珙由是,恶之。
李公老
编辑李公老,字去华,丹山县人。文章富赡,尤工四六。明宗朝登第,调安边判官,出私财代民赋,以最,征为司仪署丞,迁直翰林院。崔忠献以公老连戚里,摈不用者几十年,其父尚材悯之,赂忠献拜监门卫长史。高宗初,以礼部郞中,为赵冲兵马判官,献擒贼之策,多有中者。韩恂之反,公老为宣抚使有功,拜秘书少监。出为庆尚道按察使,令行禁止,部内大理。王嘉之,授刑部侍郞,仍按其道。入拜殿中监,典选崇威府,剖决如流,视事五日,民多称服。进枢密院右副承宣、国子大司成,王倚为腹心,将大用之。十一年卒,家无担石。无子。
李仁老吴世才、赵通、林椿
编辑李仁老,字眉叟,初名得玉,平章事䫨之曾孙。自幼聪悟,能属文,善草、隶。
郑仲夫之乱,祝发以避,乱定归俗。明宗十年,擢魁科,补桂阳管记,迁直史馆。出入史翰凡十有四年。与当世名儒吴世才、林椿、赵通、皇甫抗、咸淳、李湛之,结为忘年友,以诗酒相娱,世比江左七贤。神宗朝,累迁礼部员外郞,高宗初,拜秘书监、右谏议大夫卒,年六十九。以诗名于时,性偏急,忤当世,不为大用。所著银台集二十卷,后集四卷,双明斋集三卷,破闲集三卷,行于世。子程、穰、𥠺,皆登第。
吴世才
编辑世才,字德全,高敞县人,祖翰林学士学麟。世才少力学,手写六经以读,日诵周易。明宗时登第,性疏隽少检,不容于世。仁老三上书荐之,竟未得官,侨寓东京,穷困而卒。与奎报为忘年交,奎报私谥曰玄静先生。
赵通
编辑通,字亦乐,玉果县人。躯干魁梧,经史百家,无不贯穿,明宗闻其名,屡召问。登第,累迁正言,转考功郞中、太子文学。奉使如金,会有征诘,拘留三年,金人爱其才,遣还。后知西北面留守事,宽仁恭俭,待人以信。官至左谏议大夫、国子监大司成、翰林学士。
林椿
编辑椿,字耆之,西河人。以文章鸣世,屡举不第。郑仲夫之乱,阖门漕祸,椿脱身仅免,卒穷夭而死。仁老集遗稿,为六卷,目曰西河先生集,行于世。
赵文拔
编辑赵文拔,定戎镇吏,幼聪敏俊逸,读书辄记,文词清警。擢魁科,补南京司录,其父年逾六十,文拔作诗遗崔怡求官。怡告忠献曰:“子擢状元,父为州吏,非国家重儒之意。且赵生才气必远到,盍免其父乡役,以励为人父者?”忠献然之,遂闻于王授职,时人美之。文拔,累转中书注书。尝直宿省中,有一小胥寒甚,文拔怜之,许入被中,小胥狎加足腹上。其夜,会颁政,省吏来报:“注书作正言。”小胥徐收其足,文拔犹若熟睡。历司谏、起居舍人,高宗十四年,以礼部郞中,兼起居注、史馆修撰官,修明宗实录,遘疾卒。
李淳牧李需
编辑李淳牧,陜州吏。少志学,善属文。尝随父至京,每于文会,应韵走笔,名动一时。时有李需者,才识敏悟,亦能走笔,与淳牧齐名。淳牧登第,调锦城管记,迁直翰林院,寻转詹事府注簿。以阴阳伎术,往来周演之家,及演之死,左迁金沟县令,崔怡爱其才,未期召还,骤加宝文阁待制,进判秘书省事。性巧诈多疑,所莅政不廉平。但以文墨技艺,不离省闼,常典制诰。崔沆少时师事之,及执政,待以殊礼,擢尚书左仆射,未拜而卒。子信孙、义孙,皆官至判事。德孙,自有传。
李需
编辑需,字乐云,初名宗胄,未详其乡贯。登第,为崔怡所爱,尝不离左右。善谐诙戯谑,以故不得除台谏、制诰,仕至尚书礼部侍郞。妻亡,服未阕,通妻侄之妇,妇谋害其夫,事觉,并流海岛,又录其妇游女籍。需以文学知名,秽行如此,人皆丑之。
金敞
编辑金敞,初名孝恭,安东人,新罗敬顺王之后。性温和,无忤于人。熙宗朝登第,直史馆,累迁尚书右丞。崔怡召置政房,掌铨选。时应吏、兵部选者,无虑数万,敞一见,无不记其姓名,有陈诉,辄应无少谬,人服其强记。然铨注一听于怡,不可否,或问其故,答[3]曰:“天假手我晋阳公,吾何闲焉?”其阿谄[1]如此。高宗朝,拜枢密院副使,转门下平章事。敞附权门,久典政柄,一日可九迁,尚循资格,年几六十,始拜相,世以为廉于进取。四十三年,以守太师、门下侍郞平章事、判吏部事卒。无子,临殁,语其侄方庆等,辞国葬。谥文简。
宋国瞻
编辑宋国瞻,镇州人。性刚直,疾恶如仇。善属文,登第直史馆。高宗朝,拜监察御史。蒙古元帅撒礼塔,大举入境,王遣淮安公侹讲和,国瞻从行。及至,与撒礼塔言,辞色严正,撒礼塔嘉叹。历正言,判秘书省事,与金敞,谄[1]事崔怡,入政房,耿介不阿,怡颇惮之。朴暄擅权,国瞻耻与为列,托以足疾,辞政房,怡自此疏之。然外有大事,必遣国瞻治之。由刑部尚书,出为庆尚道巡问使,寄书于怡,论沆事。怡然之,复以沆之谮,贬国瞻东京副留守。及怡死,沆袭权,国瞻畏祸屏居。沆亦怀宿憾,顾嫌物议,召为右散骑常侍,未几,出知西北面兵马事,久不召,愤懑卒。
崔滋河千旦
编辑崔滋,字树德,初名宗裕,又名安,文宪公冲之后。天资淳讷,不以表表为能,少力学,能属文。康宗朝登第,补尚州司录,以政最闻,入补国学学谕。崔怡品题朝士,以文、吏俱优者为第一,文而不能吏次之,吏而不能文又次之,文、吏俱不能为下,皆手䟽屏风。每当铨注,辄考阅之,滋名在下故,十年不调。
滋尝作虞美人草歌、水精杯诗,李奎报见而奇之。后怡谓奎报曰:“谁可继公,典文翰者?”曰:“有学谕崔安者,及第金坵,其次也。”时李需、李百顺、河千旦、李咸、任景肃,皆有文名,怡欲试其才,令制书表,使奎报第之,凡十选,滋五魁五副。怡又欲试吏才,授给田都监录事,亦敏而勤。
高宗时,累迁正言,出牧尚州,剖决如神,吏民爱畏。按察使荐之,秩未满,召拜殿中少监、宝文阁待制,连按忠清、全罗,有声绩。官累国子大司成、知御史台事,转尚书右仆射、翰林学士承旨,进枢密副使。拜中书平章事,加守太师、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吏部事。蒙古兵大至,令三品以上,各陈降守之策,众论纷纭。滋与枢密使金宝鼎曰:“江都地广人稀,难以固守,出降便。”一日,滋邀金俊诸子,宴其第,时人讥之。上章乞退,自号东山叟。元宗元年卒,年七十三。谥文清。家集十卷,续破闲集三卷,行于世。子有侯,密直副使、文翰学士,有抷[4],东京留守、判官,有渰,自有传。
河千旦
编辑千旦,利安县人。性质直,长于文章,一时表笺,皆出其手,晩好释典。高宗尝欲移御大寺洞,千旦与起居注郑义白曰:“此洞,白虎张口势,今蒙古兵弥漫,君臣入虎口,可乎?”乃止。
蔡松年桢
编辑蔡松年,东州平康县人。以御殿行首,拜郞将,久不改衔。崔忠献问其故,不答[3],旁有人曰:“其父今未拜参,若改衔出朝路,恐乃父望见,不知其子而下马避走耳。”忠献义之,寻拜父参职。松年由是,为忠献所重,累历枢密承宣、御史大夫、参知政事。高宗三十八年,以中书侍郞平章事卒。姿端秀,性和平,能终始富贵。谥景平。
蔡桢
编辑子桢,容仪峻爽,志操謇谔。以荫进,累迁枢密副使、御史大夫。元宗如蒙古,桢扈从,多所裨益,进参知政事。又从世子如蒙古,以年老请先还。三别抄之难,桢留守江都,闻乱即驰出,贼追不及。谒王于西京,王慰谕之。官至门下侍郞平章事,配享元宗庙庭。
孙抃
编辑孙抃,初名袭卿,树州人。登第,调天安府判官,政最,超拜供驿署丞。高宗朝,累迁礼部侍郞,非罪流海岛,寻授庆尚道按察副使。
人有弟与姊相讼者。弟曰:“既为同产,何姊独得父母之财,弟无其分耶?”姊曰:“父临绝,举家产付我。汝所得者,缁衣一、缁冠一、縄鞋一、两纸一卷而已。文契具存,胡可违也?”讼之积年未决,抃召二人至前,问曰:“若父没时,母安在?”曰“先亡。”“若等于时年各几何?”曰:“姊已有家,弟方髫龁。”抃因谕之曰:“父母之心于子均也,岂厚于长年有家之女而薄于无母髫龁之儿耶?顾儿之所赖者姊也,若遗财与姊等,恐其爱之或不至,养之或不专耳。儿既长,则用此纸作状,服缁衣冠,穿縄鞋,以告于官,将有能辨之者。其独遗四物,意盖如此。”弟与姊闻而感悟,相对而泣,抃遂中分家产,与之。抃官累枢密院副使,三十八年,以守司空、尚书左仆射卒。性刚毅,长于吏事,剖决如流,所至有声。以妻派联国庶,不得拜台省、政曹、学士、典诰。妻谓抃曰:“公因我系贱,不践儒林清要,敢请弃我,更娶世族。”抃笑曰:“为己之宦路,弃三十年糟糠之妻,吾不忍为也。况有子乎?”遂不听。子世贞,亦不得赴举。
权守平
编辑权守平,安东人,迹[5]微,不知其族谱。姿豊美,性淳厚质直,有古人风。尝为队正贫居,有郞中卜章汉,以非罪见窜,守平递食其田。有年,及章汉遇赦还,守平素不相识,且其田租已漕于江。守平袖租簿,就与之,章汉曰:“当吾窜谪,君虽不食,岂无他人?君今哀我,还其田足矣,何用租为?”守平曰:“乘人之灾,食其田,犹恐不义。今既还,尚忍食耶?”遂投其簿。章汉不受,闭门而入,守平,竟以簿系石,掷之而去。父老叹曰:“今争夺成风,不图获见若人。”
牵龙,职卑而任宠,权贵子弟,皆愿为之,守平由队正得补,辞以家贫,亲旧曰:“此荣选也。率多易妻求富,君若改娶富家,谁不愿授室?”守平曰:“贫富天也。何忍弃二十年糟糠之妻,以求富室邪?”言者惭服。积官,至枢密院副使,高宗三十七年卒。子韪,翰林学士。韪子㫜,自有传。
李纯孝张纯亮
编辑李纯孝,韩山人,父实椿,卫尉卿。纯孝,高宗朝,累官至全罗道巡问使卒。为人清白,处决如流,尝使蒙古,不赍一物而还,囊槖皆空,巷妇邮卒,皆服其清节,曰:“真官人也。”
张纯亮
编辑又有张纯亮者,性耿介,徇公忘私。以战功显。卒官枢密院副使。
宋彦琦
编辑宋彦琦,镇州人。父恂,以知礼闻。官至中书侍郞平章事,虽在悬车,凡国典礼,皆就咨焉。彦琦少能文,有名侪辈闲。高宗时登第,出倅金州,政廉平,能断事,奸豪敛迹。以最,征为都兵马录事,稍迁监察御史,监右仓。时岁凶告籴,请谒者多,彦琦一以公,分与甚均,时称贤御史。
蒙古兵二百馀骑,声言捕獭,直入嘉、朔、龟、泰四州之境,实欲剽掠。彦琦率数骑,往谕之,蒙古兵乃退。自是,四使蒙古讲和,七年之闲,边境稍安。累官至判将作监事。三十三年,王欲复使讲和,适彦琦遘疾,宰相相谓曰:“宋之生,国之福,宋之亡,国之忧也。”卒年四十三。
金守刚
编辑金守刚,性精通博物,耿介不群。高宗朝登第,直史馆,累迁侍御史。时移都江华,蒙古遣将侵掠,督还旧京。王遣守刚如蒙古,进方物,守刚从帝入和林城,乞罢兵。帝以不出陆为辞,守刚奏:“譬如猎人逐兽入窟穴,持弓矢当其前,困兽何从而出?又如冰雪惨烈,地脉闭塞,草木其能生乎?”帝然之曰:“汝诚使乎。当结两国之好”遂遣徐趾,来命罢兵。后复来侵掠,又遣守刚。帝方自将伐宋,守刚谒行营,恳乞罢兵,帝又许之,仍遣使,与守刚偕来。守刚仕至中书舍人卒,未至大拜,时论惜之。
金之岱
编辑金之岱,初名仲龙,清道人。风姿魁梧,倜傥有大志,力学能文。高宗四年,江东之役,代其父,隶军队以行。队卒皆于楯头画奇兽,之岱独作诗,书之曰:“国患臣之患,亲忧子所忧。代亲如报国,忠孝可双修”元帅赵冲点兵,见之惊问,召入内厢,器使之。明年,冲知贡举,之岱擢第一名。例补全州司录,恤孤寡,抑强豪,发摘如神,吏民敬畏。入拜宝文阁校勘,后为全罗道按察使。
崔怡子僧万全,住珍岛一寺,其徒横恣。号通知者尤甚,其所请谒,之岱皆抑不行。尝至其寺,万全慢骂不见。之岱直入升堂,堂上有乐器,乃横笛数弄,操琴鼓之,音节悲壮。万全欣然出曰:“适有微疾,不知公至此。”相与欢饮。因托以十馀事,之岱即行之,留数事曰:“至行营乃可为耳,宜遣通知相候。”还营数日,通知果至,之岱命缚之,数其不法,投之江。万全即沆也,虽挟前憾,以之岱廉谨少过,竟莫能害。累迁判司宰事。
时蒙古兵犯北边,知兵马事洪熙嗜女色,不恤军务,一方离心,以之岱有才略,升签书枢密院事,代熙出镇,抚以恩信,西北四十馀城,赖以安。元宗初,拜政堂文学、吏部尚书,未几,上章请老,加守太傅、中书侍郞平章事致仕。得疾,剃发坐逝,年七十七,谥英宪。初之岱闻城南有叟,善星命,往见之。叟迎入推占,因令少女拜庭下云:“此公,后必贵,汝蒙其赐,谨识之。”后二十年,之岱按全罗时,贼党多系狱。之岱按囚,一妇呼曰:“旧日城南叟女也。不幸至此。”之岱惊骇命释,厚慰而遣之。
李藏用
编辑李藏用,字显甫,初名仁祺,中书令子渊六世孙。父儆,清俭寡欲。通经史,善断事,官至枢密院使。藏用,高宗朝登第,调西京司录,入补校书郞兼直史馆,累迁国子大司成、枢密院承旨,升副使,拜政堂文学。元宗元年,参知政事,加守太尉、监修国史、判户部事,进中书侍郞平章事,又加守太傅、判兵部事、太子太傅。五年,蒙古征王入朝,王命宰相会议,皆持疑未决。藏用独曰:“王觐则和亲,否则生衅。”金俊曰:“既就征,万一有变,乃何?”曰:“我以为必无事也。脱有变,甘受孥戮。”议乃定,遂从王入朝。
时永宁公𬘯,在蒙古言:“高丽有三十八领,领各千人,通为三万八千人。若遣我,当尽率来,为朝廷用。”史丞相召藏用,至中书省问之,藏用曰:“我太祖之制,盖如此,比来,死于兵荒,虽曰千人,其实不然。亦犹上国万户牌子头,数目未必足也。请与𬘯东归点阅,𬘯言是,斩我,我言是,斩𬘯。”𬘯在侧,不敢复言。又问高丽州郡户口几何,曰:“不知。”曰:“子为国相,何为不知?”藏用指窗棂曰:“丞相以为凡几个?”丞相曰:“不知。”藏用曰:“小国州郡户口之数,有司存,虽宰相,焉能尽知?”丞相默然。
翰林学士王鹗,邀宴其第,歌人唱吴彦高人月,圆、春从天上来二曲。藏用微吟,其词中音节,鹗起执手叹赏曰:“君不通华言,而解此曲,必深于音律者也。”益敬重。帝闻藏用陈奏,谓之阿蛮灭儿里干李宰相,见者亦谓海东贤人,至有写真以礼者。王还,以功进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庆源郡开国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一百户,又加太子太师。
八年,蒙古遣兵部侍郞黑的等,令招谕日本。藏用以书遗黑的曰:“日本阻海万里,虽或与中国相通,未尝岁修职贡。故中国亦不以为意,来则抚之,去则绝之。以为得之无益于王化,弃之无损于皇威也。今圣明在上,日月,所照,尽为臣妾,蠢尔小夷,敢有不服?然蜂虿之毒,岂可无虑?国书之降,亦甚未宜。隋文帝时,上书云:‘日生处天子,致书于日没处天子’其骄傲不识名分如此,安知遗风不存乎?国书既入,脱有骄傲之答[3],不敬之辞,欲舍之,则为大朝之累,欲取之,则风涛艰险,非王师万全之地。陪臣固知,大朝宽厚之政,亦非必欲致之,偶因人之上言,姑试之耳。然取舍如彼,尺一之封,莫如不降之为得也。且彼岂不闻大朝功德之盛哉?既闻之,计当入朝,然而不朝,盖恃其海远耳。然则期以岁月,徐观其为,至则奖其内附,否则置之度外,任其蚩蚩,自活于相忘之域。实圣人天覆无私之至德也。陪臣再觐天陛,亲承睿渥,今虽在遐陬,犬马之诚,思效万一耳。”
盖藏用度日本竟不至,将累我国故,密谕黑的,欲令转闻,寝其事。王以其不先告,疑有二心,即配灵兴岛,馆伴起居舍人潘阜,亦坐不告,流彩云岛。阜方对黑的坐,武士突入曳出,黑的怒诘问知之。乃还藏用书,且曰:“我若归奏此书,幸而听乎,天下之福也,如不之听,于汝国亦有何罪?”固止之,由是,皆获免。
九年,拜门下侍中,藏用尝言于朝,欲使宗社无虞,中外晏然,莫如还都旧京。金俊及其党,皆不欲之,藏用曰:“若不能席卷以出,且令作宫室,夏居松京,冬返江都,如上国之有两都,可也。”于是,置古京,出排都监。
蒙古帝遣使征兵于我,敕令藏用,来奏军额。及藏用谒帝,帝曰:“朕命尔国,出师助战,尔国不以军数分明奏闻,乃以糢糊之言来奏。王𬘯曾奏:‘我国有四万军,又有杂色一万。’故朕昨日敕尔等云:‘王所不可以无军,其留一万以卫王国,以四万来助战。’尔等奏云:‘我国无五万军,𬘯之言非实也,苟不信,试遣使与告者偕往,点其军额。若实有四万,陪臣受罪,否则反坐诬告者。’尔等若以军额分明来奏,朕何有此言?”遂呼𬘯曰:“宜与藏用辨。”又敕藏用曰:“尔还尔国,速奏军额。不尔,将讨之。尔等不知出军将讨何国,朕欲讨宋与日本耳。今朕视尔国犹一家,尔国若有难,朕安敢不救乎?朕征不庭之国,尔国出师助战,亦其分也。尔归语王,造战舰一千艘,可载米三四千石者。”
藏用对曰:“敢不承命,但督之,则虽有船材,恐不及也。”帝曰:“三王五帝以来,历代之事,尔等所知,不必更说,朕将取近而言之,昔成吉思皇帝时,河西王纳女请和,曰:‘皇帝若征女真,我为右手,若征回回,我为左手。’后成吉思皇帝将讨回回,命助征,河西竟不应,帝讨而灭之,尔亦闻之。”藏用对曰:“我国昔有四万军,三十年闲,死于兵疫殆尽,虽有百户、千户,但虚名耳。”帝曰:“死者尚有,独无生者乎?尔国亦有妇女,岂无生者?,尔乃年老谙事,说何妄耶?”对曰:“小邦蒙荷圣恩,自罢兵以来,有生长者,然皆幼弱,不堪充军。”帝又曰:“尔国于宋,风顺则可两三日至,日本则朝发夕至,此汝国与蛮子人之言也。汝国何不主是事乎?”𬘯欲复言军事,藏用曰:“至尊前不当争辨,遣人可验。”帝谓𬘯曰:“言已毕矣。”
十年,林衍谋废立,宰枢莫敢言。藏用自度不能止,且恐有不测之变,乃以逊位为言。衍遂废王,立安庆公淐。时世子在蒙古,回至鸭绿江闻难,还入朝。衍惧以藏用充节日使,如蒙古,欲令说世子而返。至则具陈衍废立,未几,王复位入朝,明年,藏用谒王于道。王至东京,行省问废立之故,王以有疾逊位对。行省知其非实,请以藏用从行,王恶藏用言与己异故,不许。藏用追谒于燕,具奏衍逆状,帝使头辇哥率兵,卫王还国。又明年,蒙古断事官不花等宣言:“林衍废立时,与谋者,尚在朝列,不正其罪,何以惩恶?”遂免藏用官,藏用曰:“当时不能死,岂非罪乎?”十三年卒,年七十二。
美风仪,性聪明恭俭沉重。博览经史,阴阳、医、乐、律、历,靡所不通。为文章清警优赡。又喜浮屠书,尝著禅家宗派图,润色华严锥洞记。遗命火葬。无子。忠烈王元年,追谥曰文真。
〈列传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