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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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臣郑麟趾奉 教修〉
仁宗一
编辑仁宗恭孝大王,讳楷,字仁表,古讳构。睿宗长子,母曰顺德王后李氏,睿宗四年十月己亥,生。性仁孝宽慈。十年二月立为王太子。十七年四月丙申,睿宗薨,诸弟以王幼,颇有觊觎心,平章事李资谦奉王,即位于重光殿。朝夕奠殡,哭踊尽哀,左右侍臣哀恸不能止。
丁酉,王诣景灵殿,告即位,遣使告于太[1]庙九陵。甲寅,葬睿宗于裕陵。
五月庚午,享于太[1]庙。辛未,追尊母后,为文敬王太后。乙亥,以李资谦守太师中书令邵城侯,金景庸为乐浪郡开国公,李玮为桂阳公,林有文、金晙为门下侍郞平章事,韩安仁为中书侍郞平章事,崔弘宰、金若温参知政事,李资谅为枢密院使,金沽知枢密院事,文公美为枢密院副使。丙子,以尹惟志为尚书左仆射,李英阐为兵部尚书,崔卓为户部尚书。丁丑,赐太后封崇执事官吏,职一级。戊寅,以封崇太后,御神凤门赦。
六月戊子朔,王如奉恩寺。己亥,以僧德缘为国师,学一为王师。庚子,虑囚。辛丑,王受菩萨戒于乾德殿。丁未,宋持牒使进武校尉姚喜等六十九人来。
秋七月戊午,参知政事致仕李轨卒。庚午,亲设金光经道场于乾德殿三七日。辛未,醮于崇福殿。己卯,亲行虞祭。辛巳,命三品以上,会都省,议重刑。
八月庚寅,御宣政殿,决重刑。己亥,赐罗景纯等及第。壬寅,亲行虞祭。
九月甲子,诏改生辰安贞节,为庆龙节。乙亥,命修睿宗实录,以宝文阁学士朴昇中,翰林学士郑克永,宝文阁待制金富轼,充编修官。己卯,虑囚。
冬十月壬辰,设百高座道场于会庆殿,斋僧三万于中外。庚子,册李资谦,为汉阳公。癸卯,亲行虞祭。
十一月丁卯,设八关会,王御帐殿受贺,幸法王寺。东女真酋长实现来,献马。丙子,亲飨年八十以上男女,及义夫节妇笃废疾于阙庭,赐物有差。特赐李资谦母金氏金帛药物,加等。
十二月丙戌朔,亲行虞祭。丙申,放带方公俌于京山府,杀中书侍郞平章事韩安仁,阁门祗候李仲若,流枢密院副使文公美,宝文阁学士郑克永,知御史台事李永,尚书右丞韩安中,礼部郞中韩冲,承宣韩柱,侍御史林存,阁门祗候文公裕,右正言崔巨鳞,员外郞任元濬于外。戊戌,以崔弘宰权判枢密院事。己酉,虑囚。
元年
编辑○(癸卯)元年春正月甲子,宋持牒使许立来。己巳,亲醮于纯福殿。庚午,幸外帝释院。庚辰,亲醮于乾德殿。壬午,中书侍郞平章事李资谅卒。
二月甲午,亲醮于阙庭。戊戌,燃灯,王如奉恩寺。癸卯,王如兴王寺,移御长源亭。
三月丙子,虑囚。
夏四月丁亥,王还宫。癸巳,王以睿宗小祥,如安和寺行香。癸卯,赐卞纯夫等及第。己酉,亲行虞祭。庚戌,以金缘判秘书省事监修国史。壬子,幸外帝释院。
五月丁巳,以旱,避正殿,集僧内殿,讲佛经祷雨。己未,幸普济寺。癸亥,虑囚。甲子,造土龙聚巫祷雨。幸龟山寺。己巳,醮于会庆殿祷雨。
六月癸未,王如奉恩寺。乙酉,东南海都部署使朴景麟错报女真兵船三十艘来犯境,遣加发兵马判官杨齐宝等御之。至庆州,不见虏而还。甲午,宋国信使礼部侍郞路允迪,中书舍人傅墨卿来。庚子,迎诏于会庆殿。诏曰:“逖闻嗣国,甫谨修方谅。惟善继之初,克懋统承之望,遽经变故,深极伤摧。肆遄命使之华往,谕象贤之宠,载蕃赉予,倂示哀荣。宜祗[2]服于王灵,用永遵于侯度。今赐卿礼物,具如别录。”癸卯,王诣魂堂,受祭奠吊慰诏。诏曰:“惟尔先王,祗慎明德,宜绥厥位,毗予一人。天命难谌,遽以讣谂,缅惟永慕,谅极哀摧。纂嗣云初,践修是属,勉思抑割,用副眷怀。今赐祭奠吊慰礼物,至可领也。”祭睿宗文曰:“惟王躬秉一德,嗣有东土。孝友肃恭,惠迪神祇[3],克绍于前文人,四国是式。而忠诚夙著,义笃勤王,旅贡在庭,服命惟勤。朕惟王介在海隅,能知役志于享,乃心罔不在王室,嘉乃丕绩,眷顾不忘。方将洊饬使人,往谕厥志示镇抚于尔邦,孰谓天不慭遗,遽闻大故?邦国殄瘁,震悼于怀。今锡尔恤典用褒,乃显德以宁尔都。尚其来止,歆我宠灵,永垂裕于尔后,服休无斁。”路允迪等告王曰:“帝闻先国王薨逝,嗣王传业,故遣使致奠。吊慰诏书祭文皆御制亲扎。在元丰闲祭吊止是常例,今恩礼甚异。大观年闲所降诏书内,特去权字,以示真王之礼。今此御扎,亦示殊恩。但先王为已受辽册命,故避讳耳,今辽命已绝,可以请命朝廷。”王答[4]曰:“弊邦自祖宗以来,乐慕华风。况我先考以礼事大,以忠述职,虽在海外,心常在于王室,故天子灼见,屡加宠泽。今又亲制祭文,特示异恩。于臣职衔,又去权字,虽先考尝蒙此礼,小子何足以当之?所谓册命,天子所以褒赏诸侯之大典也,今忧制未终,而遽求大典,于义未安,实增惶愧。冀于明年,遣使谢恩,幷达微诚。惟公等善为敷奏。”甲辰,虑囚。戊申,太白昼见。
秋七月辛酉,宋使路允迪等还。王附表以谢。壬戌,太白昼见。乙丑,中书侍郞平章事金沽卒。癸酉,亲设消灾道场于乾德殿五日。
八月辛巳朔,日食。庚子,以李资谦判西京留守事。甲辰,幸妙通寺。遣河则宝如辽,自龙州泛海,不达而还。
九月乙卯,王以文敬太后忌辰,如安和寺行香。丁巳,决内外重刑。己未,幸普济寺。丙子,虑囚。
冬十月乙酉,亲行虞祭。戊子,设百高座道场于会庆殿,饭僧三万。
十一月壬戌,设八关会,幸法王寺。
十二月壬午,肆赦,秩祀山川。飨耆老及笃废疾者,赐物有差。丙午,以金至和判兵部事林有文、崔弘宰为门下侍郞平章事,金若温为中书侍郞平章事,拓俊京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朴昇中为枢密院使,金仁揆同知枢密院事,李资德为枢密院副使。
二年
编辑○(甲辰)二年春正月丙辰,昼晦。辛酉,门下侍郞平章事金晙卒。
二月乙酉,流同知枢密院事崔弘宰于昇州褥地岛。
三月己巳,尚书右仆射李德羽卒。以文翰自任,尝修肃宗实录,以劳拜户部侍郞。
闰月甲申,日赤无光。乙酉,亲醮阙庭。丙戌,日色黄赤。壬辰,大风昼晦。
夏四月丁巳,王如安和寺。壬申,奉安睿宗晬容于景灵殿。迁惠宗神主于顺陵。甲戌,祔睿宗于太[1]庙。
五月丁丑朔,赐高孝冲等及第。庚子,宋商柳诚等四十九人来。初明州杜道济、祝延祚随商船到本国,不还,明州再移文取索。国家上表请留,至是,诚等来传明州奉圣旨牒云:“杜道济等许令任便居住。”
六月丁未,王如奉恩寺。戊申,幸灵通寺,命有司,修葺崇福院。辛酉,谒显陵。癸亥,谒昌陵。丁卯,谒裕陵。癸酉,谒绥陵。
秋七月己卯,亲禘于太[1]庙。甲申,册李资谦,为朝鲜国公。戊子,遣枢密院副使李资德,御史中丞金富辙,如宋谢恩,献方物。
八月戊午,李资谦纳其第三女于王。庚申,百官贺纳妃。甲子,幸妙通寺。庚午,御神凤楼,大赦,教曰:“朕自叨上嗣,滥位震宫,不能以孝行,奉于君亲,仁德闻于士庶。不天遘祸,易月终丧。抱弓剑以哀号,睹羹墙而永慕。欲尊外家之长,以慰先后之灵。况朝鲜国公,忠诚夹辅,功业既崇,遣使策命公及夫人,兼叙用诸子婿,宜以馀恩推及内外,斩绞二罪以下咸赦除之,望秩山川,飨老人及笃废疾、鳏寡、孤独、义夫、节妇,赐物有差。凡有职者,各以次陞职。”壬申,下教,册王妹承德宫主,为长公主。曲宴宰枢侍臣,彻夜。
九月庚辰,王如安和寺。甲午,太白昼见,经天六日。丙申,王如玄化寺,宴宰枢侍臣。
冬十月丁未,以庆龙节,宴群臣于乾德殿,常参以上官,各赐马一匹。又宴宰枢侍臣于含元殿。壬子,封王妹兴庆宫主,为公主。甲寅,幸外帝释院。
十二月甲子,以林有文检校太保守太尉判尚书户部事上柱国,金若温检校司徒守司空门下侍郞平章事上柱国,拓俊京检校司徒守司空中书侍郞平章事,李寿检校司徒守司空参知政事,朴昇中检校司空政堂文学判翰林院事,金仁揆检校司空吏部尚书知门下省事,李资德为工部尚书知枢密院事,许载同知枢密院事。
三年
编辑○(乙巳)三年春正月庚寅,李资谦又纳苐四女于王。壬辰,百官贺纳妃。
三月己卯,制:“义州郞将庾清曾被虏北辽,今自拔还,宜令赴京授本职。一行军忠占亦授本州校尉。”庚辰,虑囚。己亥,幸崇福院,赐号兴圣寺,设斋张乐,以落之。仍宴宰枢侍从官。庚子,还宫赦。
夏四月庚戌,幸李资谦第宴,夜还。戊辰,幸普济寺祷雨。
五月壬申朔,遣司宰少卿陈淑,尚衣奉御崔学鸾如金,金以国书非表又不称臣不纳。丁丑,幸妙通寺祷雨。丙申,亲醮阙庭。
六月壬寅,王如奉恩寺。乙巳,再雩。丁未,雨。
秋七月庚午朔,赐李阳伸等及第。
八月己未,幸西京。
九月壬午,乐浪伯金景庸卒。
冬十月己酉,门下侍郞平章事致仕林有文卒。
十一月丁丑,至自西京。
十二月壬戌,以拓俊京为门下侍郞平章事,李寿为中书侍郞平章事,朴昇中、李资德、金仁揆并参知政事,许载知门下省事,李之美知枢密院事,智禄延、金缜、金富佾并同知枢密院事。是岁,金灭辽。
四年
编辑○(丙午)四年春正月甲午,白虹贯日。
二月丁巳,淮安伯沂卒。戊午,顺宗延福宫主金氏卒。庚申,册王妃李氏,为延德宫主。辛酉,内侍祗候金粲,内侍录事安甫鳞,与同知枢密院事智禄延,上将军崔卓、吴卓,大将军权秀,将军高硕等,谋诛李资谦、拓俊京,不克,资谦、俊京举兵犯阙。壬戌,焚宫阙。癸亥,劫王移御南宫,杀安甫鳞、崔卓、权秀、高硕,及宿卫左仆射洪灌等十七人。其馀军士死者,不可胜计。甲子,资谦等流智禄延、金粲于远地,道杀禄延。
三月丁卯朔,资谦劫王,移御其第。辛未,以国家多事,停选举。辛卯,召百官,议事金可否,皆言不可。独李资谦、拓俊京曰:“金昔为小国,事辽及我。今既暴兴,灭辽与宋,政修兵强,日以强大。又与我境壤相接,势不得不事。且以小事大先王之道,宜先遣使聘问。”从之。癸巳,黄雾四塞。甲午,日色如血。乙未,遣李之美,告太[1]庙,筮事金可否。其文曰:“惟彼女真自称尊号,南侵皇宋,北灭大辽,取人既多,拓境亦广。顾惟小国与彼连疆,或将遣使讲和,或欲养兵待变,稽疑大筮,神其决之。”赦斩绞以下罪。以李拓之党谓之卫社,授职有差。
夏四月丙午,王如安和寺,李资谦扈从。王回望旧宫,泫然泪下。丁未,遣郑应文、李侯如金,称臣上表曰:“大人垂统,震耀四方,异国入朝,梯航万里,况接境之伊迩,谅驰诚之特勤。伏惟,天纵英明,日新德业,涣号一发,群黎无不悦随,威声所加,邻敌莫能枝梧。实帝王之高致,宜天地之冥扶。伏念,臣塉土小邦,眇躬凉德,闻非常之功烈,久已极于倾虔,惟不腆之苞苴,可以伸于忠信。虽愧𬞟蘩之荐,切期山薮之藏。”金回诏曰:“省所上表,称臣幷进奉土宜匹物等事具悉。朕以推亡固存,寔帝王之造,以小事大,乃社稷之图。繄魁伟之渠材,蕴变通之远业。卿家传王爵,世享胙封。抗章竭尊奖之诚,任土尽委输之节。仍称卑号,足见全能。加非兵革之威,诱不玉帛之惠,自然来者,不曰良哉?且君父之心,予已坚笃,而臣子之义,汝毋易忘。卜世卜年,是彝是训。外有合行条件事等,即次发使前去宣谕。”辛亥,以拓俊京为门下侍郞判兵部事,李寿为门下侍郞平章事判礼部事,李资德、许载并参知政事,金富佾为政堂文学,李之美判枢密院事,金珦、金义元并同知枢密院事,金富轼为御史大夫枢密院副使。
五月丙寅朔,移御延庆宫。乙亥,大雨雹。庚辰,命文武百官斋僧祈雨。乙酉,李资谦遣兵,将犯御寝,王密谕拓俊京,执资谦囚之。丙戌,流李资谦及妻子于外。馀党分配远地。丁亥,宣旨:“朕以幼冲,承袭祖业,意欲倚赖外家,事无大小,一切委任,而纵为贪暴,残民害国。朕虽知之,无以防闲。至今月二十日,患起仓卒,判兵部事拓俊京倡义定难。功不可忘,宜令所司论功懋赏。军器少监崔思全同心密辅,可幷赏功。”辛卯,流平章事朴昇中于蔚珍。
六月丙申朔,王如奉恩寺。甲辰,设消灾道场于天福殿。乙巳,以拓俊京检校太师守太保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公寿判吏部事,金珦为户部尚书知门下省事,崔思全为兵部尚书。乙卯,出李资谦女二妃,纳殿中内给事任元敱女为妃。庚申,以李珍福为右仆射鹰扬军上将军,高公现为兵部尚书龙虎军上将军,林修为殿中监左右卫上将军。又以郑惟晃等二十人有扈驾及捕贼功,赐职有差。
秋七月丁卯,宋遣阁门祗候侯章、归中孚等六十馀人来。王迎诏于天福殿。诏曰:“朕居春宫十有馀载,罔敢怠逸,四方所闻。道君太[1]上皇帝享国日久,厌于万机之烦,爰议内禅。朕辞不获命,遂登大宝,深惟祖宗基构之崇,上皇付托之重,夙夜兢惕[5],惧不克任。而金人不道,乘郭药师背叛之故,陷没燕山,俶扰边境,达于都畿。方朕即位之初,遭此震惊,以故未及与王相闻。朕惟王世济忠孝,膺授显册,屏翰之旧,久受国恩。肆我烈祖神宗皇帝,命使修聘,礼意备至,情同骨肉,义则君臣。以至于我道君太上皇帝,锡赉不赀,待遇加等。朕惟中国与王远隔辽海,而恩礼如此,岂有他庶几?艰难有以敌忾耳。王国与金相望,无数百里之远,而不能荡其巢穴,以报中国,岂累朝待遇殊绝之意耶?金人者固尝臣属于王,以丛尔海隅之丑,背天逆神,灭绝契丹,遂陵中国,淫暴滋甚。使其得志,何有于王哉?孤军深入,理当剿殄,朕以其劫质肃王而去,第命将士驱逐出境。方将起天下之兵,问罪小丑,王其率励师众,相为表里,以行天诛。夫纠[6]逖王慝,献俘本朝,以报中国数世之恩,大忠也。取乱攻昧,诛讨淫暴,以伸威沙漠之外,大义也。拓地开境,覆其巢穴,报骤骄不臣之虏,大威也。一举而三者皆得,王何惮而不为?高爵厚赐,朕于王无所爱惜,王其勉之。”侯章在馆又致书于王曰:“章等来时,奉皇帝圣旨。祖宗行尧舜之道,务本敦化,与本国讲好,几二百年,礼无不备,我道君太上皇帝继而承之,恩崇益厚。比缘奸人启议,悉兴边事,使金人猖蹶,兴无名之师,杂乌合之众,袭其不备,扰我中原,恣行劫掠。是时,有勤王之师数百万,大臣献议曰:‘不击于黄河之南,可邀于大河之北。正玆深入,若大兵一举,则无遗矣。’今皇帝登祚之初,孝悌恭俭,旰食晏寝,任贤使能,崇信顾义,未欲殄灭。于是,金人悔过告和,请路求归沙漠,主上因而资之以金帛,为犒军之具。复有无厌之求,窥伺河北关镇,人神共怒。事不获已,待以秋凉,必兴师讨伐,乘此之时,本国安可坐视?若将兵境上,共为扫除,是结无穷之好耶?因玆成功,别遣使人前来。”答[4]云:“本国自祖先以来,承事上朝,恭顺之诚,未尝敢怠。神宗皇帝,虽远隔辽海,而天日之明,无不鉴炤,降使修聘,恩礼尤厚。道君太上皇帝,继而承之,待遇加等,锡赉倍常,实百生难报之恩也。惟天地不责其报,而区区感激之心,庶几万一。今者,伏承奉使宣赞来传诏书,以金人不道,淫暴滋甚,方将起天下之兵,问罪小丑,令小国率励师众,相为表里,以行天诛。孤自初奉读,不觉流涕。惟金人之始也,固尝臣属于我国,而常以寇掠为事,我国以边鄙甫宁,不欲生事,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要在羁縻而已。我祖肃王代,有酋长盈歌,力以制群凶,威以降诸部,雄视白山,数侵吾境。吴达、惠奴相继,而作凶势益振。昨者,被掠人自大金还来言:‘上朝使臣到蕃土,礼数一如降使北辽之例。’又听边人之言:‘金人陷没契丹,遂犯上朝地界,皇帝以登祚之初,未欲殄灭,因其请和,而许之。’以中国之大,而如此,况小国孤立其将安恃乎?今年四月,特遣使修好,已经累朔,尚未回报。载念本国,天灾流行,府库焚荡。凡为御戎之具,靡有孑遗,方议鸠工,以图兴复。今诏书委曲谕示,此实雪旧耻,报大恩之日也。然以残弊之兵,当新胜之虏,恐非勉强所能及也。但冀训励师徒,修整器械,待王师临压彼境,则弊国敢不尽力相为表里。假托威灵,助平戎丑,孤所愿也。天实临之,惟奉使宣赞复命日,宜以此意奏闻。”癸未,侯章还,王附表以闻。略曰:“王人骤至,天诏俯颁,拜命殊尤,抚躬陨越。窃以一王乃域中之大,诸夏为天下之尊。况九圣之承明,统庶邦而无外,凡尔含识,固宜归心,苟或为仇,实云匪茹。惟金人之为暴,值丹国之不天。既乘新胜之锋,浸有横行之意,妄图猾夏,遂及侵疆。恭惟,皇帝陛下,新握乾符,遹追圣政。遭绎骚于京国,轸赫怒于渊衷,将欲应天而顺人,伐叛而问罪。特驰使,指曲示训词谓:‘犯汉者义必加诛,而尊周者礼当敌忾。’遂令师旅并举,表里相攻。言念小藩世蒙厚德,常愿尽忠于报上,岂能无意于勤王?忽奉读于丝纶,第难禁于涕泪。宜即奔命,以待兴师。但为弊封,本非胜国,近经灾孽,焚尽畜藏,其于储偫资粮,缮修器械,必也整齐而后动,固难造次而可图。况又贼势凶强,未宜轻触,虏地险隘,岂易长驱?然帝命之临门,理无回避。俟王师之制敌,少助威灵。但愿圣明灼知诚恳。”壬辰,幸普济寺。
八月乙巳,设佛顶道场于天福殿。
九月乙丑,遣枢密院副使金富轼,刑部侍郞李周衍如宋,贺登极。庚午,王如安和寺。辛未,金宣谕使同佥书枢密院事高伯淑、鸿胪卿乌至忠等来,金主敕伯淑等曰:“高丽凡遣使往来,当尽循辽旧仍取,保州路及边地人口在彼界者,须尽数发还。若一一听从,即以保州地赐之。”
冬十月丙申,庆龙节,宴群臣于天福殿。戊戌,王饯金使于大明宫。附回表谢,一依事辽旧制。壬子,召还金粲为殿中内给事。癸丑,幸南京。己未,幸藏义寺。
十一月壬戌朔,宴群臣于延兴殿。甲子,幸仁寿寺。庚午,至自南京入御延庆宫。丁亥,移御寿昌宫。
闰月壬辰朔,赦。犯二罪者,免刑流之,犯流以下,免罪。飨年八十以上及鳏寡孤独孝顺节义者,赐物有差。乙未,设般若道场于重华殿。丙辰,饭僧于禁中。
十二月丙寅,李资谦死于贬所。癸酉,遣卫尉卿金子镠,刑部郞中柳德文,如金谢宣谕,表曰:“高伯淑至,密传圣旨:‘保州城地许属高丽,更不收复。’切以勾丽本地,主彼辽山,平壤旧墟,限于鸭绿,累经迁变。逮我祖宗,值北国之兼幷,侵三韩之分野,虽讲邻好,未归故疆。及乎天命惟新,圣王既作,见兵师之起义,致城堡之无人。当臣父先王时,有大辽边臣沙乙何来,传皇帝敕旨曰:‘保州本高丽地,高丽收之可也。’先王于是理其城池,实以民户。当此之时,虽小邦未尝臣属上国,而先帝特欲宠绥邻藩,霑以训辞,赐之旧土。及后嗣之继序,遭圣德之承天,备认德音,恭修臣职。惟此东滨之寸土,本为下国之边陲,虽尝见夺于契丹,谓已拜恩于先代,特推异渥,仍属弊封,岂侥幸而致玆?盖遭遇之异甚。深仁大义,不可名言。绵力薄材,若为报效,惟当备春秋之事,守艺极之常,举邦国而乐输传子孙而永誓。高明在上,悃愊无他。”己卯,设消灾道场于天福殿。庚辰,以金仁存检校太师门下侍中,金珦为兵部尚书,崔惟迪为户部尚书,召还韩柱为刑部郞中知制诰。
五年
编辑○(丁未)五年春正月丁酉,金遣高随,来贺生辰。庚子,移御寿昌宫。丙午,金使还,王饯于重华殿,附表以谢。
二月己巳,移御延庆宫。纳删定都监判官金璿女,为次妃。乙亥,幸西京。庚辰,谒太祖真殿。
三月癸巳,金子镠、柳德文赍诏还自金。诏曰:“省所上表,谢宣谕,幷进奉物事具悉。卿撢人未谕之前,愿为附属,禹会既通之后,益亮勤悰。因嘉志在于畏天,当即恩绥而赐地,顷陈贡篚,止上谢章。领阅之馀,奖叹虽切,尚托言于户口,未别奏于誓封。但其事事以讫成,忠于世世而可信,所谕之言,其或不定,所得之地,将何以凭?”谏官奏:“子镠入金,不能御下,其从者与金人斗伤。金人诮让,执都部署,申锡杖之,请治辱命之罪。”乃免官。甲辰,西京妖僧妙清,日者白寿翰说王,设灌顶道场于常安殿。戊申,王与妃及两公主幸兴福寺,遂与宰枢近臣御楼船于大同江中流宴乐。己酉,虑囚。壬子,移御九梯宫天兴殿。癸丑,命政堂文学金富佾讲书洪范。甲寅,御麒麟阁,命承宣郑沆,讲书说命、周官。乙卯,流拓俊京于嵒堕岛,崔湜于草岛,尚州牧副使李侯进,龟州使邵亿,郞将郑惟晃,西材场判官尹翰等于远地。御麒麟阁,命郑知常,讲书无逸,召从臣及西京儒臣二十五人赋诗,赐酒食。丙辰,王与妃及两公主御龙舟于大同江,沿流宴乐,召宰枢侍臣侍宴。丁巳,移御观风殿。戊午,诏[7]曰:“朕荷天地之景命,袭祖宗之遗基,奄有三韩,于玆六载。智不能谋,明无所触,灾变相仍,略无宁岁。去年二月,乱臣贼子,乘闲而起,阴谋发觉。朕不得已咸致于法,自是引咎责躬,惭德多矣。今以日官之议,行幸西都,深省既往之愆,冀有惟新之教,布告中外,咸使闻知。一,方泽祭地祇[3],四郊迎气。一,车服制度,务从俭约。一,除冗官不急之务。一,劝农力田,以给民食。一,务储官谷,以待救民。一,取民有制,常租调外,毋得横敛。一,抚民安土,无使逃流。一,济危铺、大悲院厚畜积,以救疾病。一,无以官库陈谷,抑配贫民,强取其息,又无以陈朽之谷,强民舂米。一,山泽之利,与民共之,毋得侵牟。”
夏四月丙寅,大雨雹。庚午,王妃任氏生元子,百官表贺。乙亥,设般若道场于长乐殿。乙酉,以文公美为吏部尚书,韩安中为尚书右丞,韩冲为礼部侍郞,文公裕为阁门祗候,李神倚为千牛卫上将军,郑克永为东京留守使,林存为晋州牧副使,崔巨鳞为尚州牧副使。公美等皆资谦所流,至是召还复职。
五月壬辰,流同知枢密院事崔惟迪于庆州,刑部侍郞蔡硕于珍岛县。乙未,御灵凤楼,命两京神骑击球,赐物有差。辛丑,虑囚。金富轼等至宋明州,会金兵入汴,道梗不得入,癸卯,乃还。
六月乙丑,赐王佐材等及第。庚午,以金仁存判吏部事,李公寿判兵部事,金富佾为户部尚书判礼部事,金珦检校太尉守司空,金富轼知枢密院事,崔滋盛同知枢密院事,崔思全为吏部尚书知都省事,文公美为礼部尚书知制诰,郑克永判卫尉事翰林学士。乙酉,虑囚。
秋七月辛亥,至自西京,入御延德宫,下诏曰:“今春巡西京驻跸,至秋乃还,将以推恩及诸有众。诸扈从人有所犯者,若非故犯勿论。诸随驾人员及西京迎驾百司各加同正职一级,诸劳役仆隶[8],赐物有差。其馀未尽称下者,令攸司以类,闻奏施行。”丙辰,宋教练使明州副使张诜来。是月,西京西北道蝗。
八月甲子,移御延庆宫。乙亥,幸普济寺。丁丑,以李玮为中书令,任元敱为礼宾少卿御史杂端。辛巳,改延庆宫,为仁德宫,天福殿为天成殿。
九月己丑,遣国子司业李仲如金,贺天清节。甲午,王如安和寺。丁酉,幸王轮寺。癸卯,虑囚。丁未,幸妙通寺。己酉,金宣庆使永州管内观察使耶律居瑾,秦州团练使张淮等来。丙辰,王迎诏于天成殿,诏曰:“勍敌奉天而废立事,盖非常,诸侯为朕之蕃,宣理当诞告。厥初汴宋请复幽燕,密修浮海之勤,申结与邻之好。先皇帝曲矜恳至,即示允兪。曾无知施以固盟,翻更纳亡而构怨。迨桓缵绍,复佶云为。仍久示于含弘,讫无闻于悔祸,以致人神共怒,天地不容。止劳将帅之一征,旋致窠巢之坐覆,宗祧失守,父子见俘。载惟积衅之深,至有易姓之事,谓神器不可无主,议降新封。况生民惟怀至仁,共推旧宰。已于今年三月初七日,宣谕元帅府,差人押送赵主父子幷燕王越王郓王以下宗族四百七十馀人赴阙。仍备礼册命亡宋太[1]宰张邦昌,为大楚皇帝,都于金陵。於戏!获盈贯之元恶,于是输成,毕造物之全功,所宜同庆。今赐卿衣带犀金银绢匹段[9]等物,至可领也。”
冬十月丁卯,命有司,刷诸李所夺土田臧获,悉还本主。己巳,金使耶律居瑾还,王附表以谢,表曰:“非常胜事,不世异恩,实千古之未闻,举一方而祗服。皇帝陛[10]下应三灵之符谶,袭累世之宗祧。仁之所渐者深,则义之所制者众,德之所施者广,则威之所屈者多。故得神兵一挥,率土大定,东西南北,拓地增疆,华夏蛮夷,望风束手。功业光辉于竹素,威灵耸动于乾坤。今者饬使节以有宣,与侯邦而同庆,便蕃上眷,渥缛多仪。惠厚及遐,固论酬而无计。心存事大,但忠荩以为期。”丁丑,设百座道场于天成殿,命内外斋僧[11]三万。
十一月乙未,幸奉严寺落成。遣石俊如金,谢贺生辰,李瑱贺正。
十二月庚午,门下侍中金仁存卒。戊寅,虑囚。壬午,以李公寿判吏部事监修国史,金富佾为中书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金珦、崔滋盛参知政事,金富轼为户部尚书,文公美同知枢密院事。是月,太白昼见经天。
六年
编辑○(戊申)六年春正月丁亥,王不豫,宰枢百官祷于庙社山川佛祠道宇。辛卯,虑囚。壬辰,金遣萧怀玉,来贺生辰。乙巳,仁德宫火。丙午,移御延德宫。壬子,移御寿昌宫。是月,太白昼见经天。
二月乙卯朔,王引见金使萧怀玉。以不豫故,至是受诏。癸亥,南京宫阙火。戊辰,燃灯,王如奉恩寺。庚午,移御寿昌宫。丁丑,幸普济寺。
三月丁亥,宋纲首蔡世章赍高宗即位诏来。庚寅,移御兴王寺荐福院。壬辰,亲设华严道场于弘教院五日。戊戌,幸弘圆寺,饭僧。壬寅,以李公寿为门下侍中,金富佾守司徒判尚书兵部事,金珦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璹检校司徒守司空左仆射判礼部事,崔滋盛检校司空判工部事,金富轼为翰林学士承旨。甲辰,虑囚。丁未,以崔思全守司空尚书左仆射。
夏四月乙卯,诏曰:“比来天文有变,时令不调,冀推恩而宽刑,或调气而消灾。宜令有司虑囚,赦二罪以下,望祀国内山川,飨耆老及笃废疾、节义、孝顺、鳏寡、孤独,赐物有差。又元晓、义想、道诜,皆古高僧,宜令所司封赠。”丁巳,南界海贼多起,以御史中丞郑应文为宣抚使,往谕之。癸亥,王如安和寺,经宿而还。甲子,移御大明宫,即顺天馆。己巳,带方公俌卒于京山府。甲戌,太白昼见经天。己卯,诏崔惟迪缘坐子罪,实非自作。许量移田里。庚辰,赐李元哲等及第。
五月己亥,移御延德宫,醮于阙庭。庚子,移御大明宫。乙巳,移御寿昌宫。庚戌,祷雨于庙社山川。
六月甲寅朔,王如奉恩寺。己未,设菩萨戒道场于重华殿。辛酉,以崔弘宰为门下侍郞平章事,崔弘义为户部尚书左右卫上将军。丁卯,宋国信使刑部尚书杨应诚,齐州防御使韩衍等来,初应诚至江亭移牒接伴所云:“准敕,今将欲至碧澜亭。贵国礼意勤腆,若不预行开陈,必至虚有烦劳。缘为二圣在远,臣子不忍听乐筵会。今将旧例检炤,迎诏拜表日,依例用乐外,如有筵会,则赴坐免乐。幷免送衣带花酒。”己巳,迎诏于寿昌宫,诏曰:“数遇中微,变生外圉,肆朕缵绍,方图敉宁。惟三韩之旧邦,实累世之与国,向烦信使,来效充庭,乃缘艰虞,久缓报聘。想亦量其多故,当不替于素怀。玆奉大金之尺书,特驰一介之行李,航海越境,良有溷烦,救灾恤民,必加轸助。聊将薄物,不逮彝仪。今差杨应诚韩衍等,充国信使副,兼赐国信礼物、衣带、金镀银器、杂色匹段[9]、散马等物。”应诚等归馆,复上语录云:“昔周室多难,或言于晋文曰:‘求诸侯[12],莫如勤王,诸侯信之,且大义也。’晋文既定王室,因成霸业,载之书典,光耀无穷。窃惟贵国在海东,最号为大,世著忠顺。自通使以来,本朝待遇贵国,恩礼加厚,未始小衰。此者,时遇艰难,国家多事,不料狄人用诈,遂勤二圣远征,上下忧劳,莫遑宁处。重念贵国,秉礼重义,而又本朝恩遇,积有岁年,非他国之比。方玆缓急,义当责望,正仗大义,勤王时也。今皇帝初登宝位,遣使抚问国王,就烦津发,迎请二帝。于传宣拜诏日,已尝一一面陈,继以公牒,移馆伴所,再烦申覆,诚恳备至,谅蒙体悉。贵国以谓去金道路险阻,不可前行,在祖宗时,金人尝附贵国之使入贡,当时道路自通,未闻不可行也。贵国又恐金人亦由此遣使,然金人自破契丹后,皆由河东山北通使,必不由此而来。若贵国虑金人因此生事,应诚等今此奉使,只是素队百十人,持国书礼币,前去讲和,即非争斗。贵国苐津发,使人一行至界上。先报知金人,以听可否,或裁减人数,一切从之,自是无由生事。若使由贵国之路,迎请二帝,则不亏二百年忠顺之义,亦以报列圣眷遇之恩。国家报功倍于畴昔,而四方诸国益仰令名,信服高义,实有无穷之休。而贵国重臣,皆有恊赞奉戴之忠,国家赏典传于不朽。非一时使人私己之利也,敢尽布腹心,惟冀国王谋及重臣,恊济玆事。无以暴起之狄人,遂失久要于华夏。早希与决,无至稽留。”王以书答曰:“本国自祖宗以来,事大以诚。故自神考,至于太上道君皇帝,视同一家,其异恩厚礼,岂易名言?惟天地不责其报,而区区感激之意,庶几万一。伏闻,二帝远征,举国忧愤,虽不能应时,奔问官守,而臣子之心岂遑宁处?且皇帝孝悌,群公忠义,必也动天地,感鬼神,天地鬼神,共相恊赞,岂使二圣久劳沙漠?每祝早还京阙,以副天下之望。皇帝初登宝位,首遣侍臣,就传诏命,欲令小国津发前去,迎请二圣,使副又于传诏日,一一面谕,继以公牒恳意备至,敢不拜命?然女真之始也,分居部落,未有定主故,尝臣属我国,或随我使人,入贡上国。此后渐致强盛,常为边患,近者陷没大辽,侵犯上国。自此兵威益大,抑令小国称臣,仍约定礼数,一依事辽旧例,小国不得已而从之。然其俗好战,常疾我乐率上国,近于疆界,修葺城垒,屯集兵士,意欲侵陵小国。如闻使节假道入境,必猜疑生事。非特如此,必以报聘为名,假道小邦遣使入朝,则我将何辞以拒?苟知海道之便,则小国之保全难矣,而淮南两浙,缘海之地,得不虑其窥觎耶?苟为不然,小国岂敢恬不从命?玆事实大,非敢饰言。惟使副曲察情衷,少回雅意,归奏阙下。”癸酉,虑囚,出轻系。辛巳,幸外帝释院。
秋七月丙戌,参知政事李璹罢。庚寅,幸普济寺。壬子,幸王轮寺。
八月庚午,宋使杨应诚等还,王御重华殿,引见附谢表曰:“皇使鼎来,天晖远逮,仰龙光而拜赐,战冰炭以交怀。恭惟皇帝陛下,应戴舜之诚,懋兴周之业。敉功不替,图并受于丕基,哲命自贻,勤用祈于初服。乃眷东土,实为世臣,特烦法从之班,曲示训辞之重。仍加好赐,敷锡异恩。奉咫尺之威,固将殒越,读恳恻之语,徒自涕洟。盖念遐藩,素陶声教,远自祖先之世,亟叨恩礼之加,延及后侗,益图内面。忽闻边鄙之为梗,遂致春秋之后伦。而况帝室多艰,銮舆远狩,但增惊骇,罔识端倪。怅无路以奋臂,阻问安于行在。分灾救患,当输敌忾之忠,绵力薄材,难展勤王之效,忧愧滋剧,神明所监。缘臣缪缵孙谟,适丁厄会灾荒荐,至人物凋残,内逼逆臣跋扈之凶,外虞强国觇伺之衅。方初平难兼讲和邻。匪曰为功,幸无生事。非不知举弊邑,以奔朝廷之教命,尽微劳,以答[4]累代之宠灵。势有未便,事难自遂。但期睿圣曲亮忱诚,察臣方处于艰危。赦臣实非于逋慢,永加容德,俾遂曲全,则艺极其存,无失小邦之事大,文威所被,敢忘荒服之尊王?指白日以誓心,冀皇天之垂炤。”时,应诚等往复不已,又答[4]曰:“上朝先是降诏,令小国往谕女真来朝。小国窃虑女真不可使窥中国富盛,不敢奉诏。朝廷不以为然,遂多方招谕,厚赐金帛。彼既知中国虚实,窥心一动,长驱深入,骚扰京师。小国与金国疆埸相接,知情伪甚熟,今使节由此而往,则猜疑生隙,祸不旋踵。假令使节由此往彼,彼必由此复礼。又况其国东滨大海,尤善水战。彼托以复礼,审知淮浙形势,万一具战舰,浮海而下,击其不意,窃恐北苦陆战,南苦水战,首尾受敌,为患必钜,事至于此,虽悔可追。小国所以不获奉诏者,天地洞鉴,不敢饰辞。虽旷日持久,更不敢他议。”仍选日请附回表。应诚等答[4]曰:“贵国君臣,必以为有害,而不从,只欲使人还归。是终不许也。”遂不受附表,例赠宴币衣对礼物亦皆不纳而去。甲戌,遣礼部侍郞尹彦颐如宋,上表曰:“天地之仁,各令万物以咸遂,帝王之道,不责众人之所难。敢吐忱辞,仰干聪听。窃念本国地分东鄙,世事中华。守千万里之封疆,未躬于朝请,顾二百年之恩礼,但誓于忠勤。昨者闻两圣之播迁,举三韩而悲痛。既不能奔问官守,以申臣子之诚,又未得首倡义兵,以徇国家之难。今伏遇皇帝陛下起从元帅之府,光袭先王之基冀,与臣民共迎銮辂。诏书下而老幼垂泣,德意形而遐迩宅心。至𫍯感神,岂无厥应?宸极反正,今也其时。臣属室家焚荡之馀,当军国扰攘之际,愧未遑于庆礼,辱先遣于皇华。虽命出重严,乃事难遵禀。盖彼金国接我鸭滨,既乘猾夏之威,又有害邻之意,常令密谍,以待衅端。如闻仗节之假途,则必应时而生事。或扬兵可畏而加责,或复礼为名而请行,在此路冲,将何辞拒?彼众我寡,既难可以与争,唇亡齿寒,又焉知其非祸?岂徒今日之扼腕,必有他时之噬脐。职此多艰,理非自慢。伏望,皇帝陛下,念臣内怀向慕,悯臣外迫侵陵山薮示藏,雷霆收怒。小国有保全之幸,上朝无藩屏之危。率诸侯而尊周王,非敢期齐晋之故事,任厥土而作禹贡,愿不失青徐之旧仪。丹慊不诬,皇天是证。”甲戌,以崔思全守司空尚书左仆射。乙亥,幸西京。自四月至是月,太白昼见经天。
九月丁亥,遣李愈如金,贺天清节。丙午,命行从宰枢,与妙清、白寿翰,相定新宫于林原驿地。以林景清为枢密院副使。
冬十月壬子朔,东南海安抚使郑应文奏:“溟珍、松边、鹅洲三县,海贼佐成等八百二十人投附,已于陕州三歧县置归厚就安二场,晋州宜宁县置和顺场,以处之。”群臣陈贺。庚戌,虑囚。甲寅,至自西京,入御寿昌宫。癸亥,遣吏部尚书崔濡,卫尉少卿宋觐如金,谢宣庆,幷进方物。甲子,幸神众院。
十一月戊子,移御仁德宫。己丑,遣工部员外郞兪元胥如金,谢贺生辰,阁门通事金泽贺正。丁酉,移御寿昌宫。戊申,移林原驿,作新宫,命内侍郞中金安督役。时方寒沍,民甚怨咨。
十二月甲寅,尹彦颐还自宋,诏曰:“朕比遣使轺,亟驰殊域,念父兄之远狩,邈川陆之相望,假道无从,问安罙切。爰荷藩维之旧,庶资疆埸之通,遽谂奏封,备陈诚悃。鉴观弥日,慨叹在中。顾孝友之思,虽欲伸于己志,然几微之虑,亦当尽于人情。既谅恭勤,无忘屏卫。”乙卯,虑囚。癸亥,以崔思全参知政事判尚书刑部事,韩冲为枢密院副使,崔滋盛为吏部尚书,尹俌为刑部尚书,崔濡、康侯显为左右散骑常侍。壬申,金遣锦州管内观察使司古德,卫尉少卿韩昉等来。甲戌,王迎诏于重华殿,诏曰:“朕闻夏商而来,莫非不仁失天下,汉魏以降,则有故事为诸侯。玆载籍之具书,非一时之创见。惟宋太上皇赵佶、少帝桓,所以背恩而失信,与其致讨以就俘,亦已使闻,不须重叙。自玆期岁,邈在别都,比诏诣于阙庭,因面数其过失。颜之厚矣,省伊戚之自贻,人皆知之,顾何辞而以对?殒越于下,咸服其辜。然罪可释,愚可哀,终弃绝之弗忍。惟名不正,言不顺,亦爵号之既加,已于今年八月二十六日,降封赵佶曰昏德公,赵桓曰重昏侯。事皆惟新,理宜诞告,言念至公之举,谅恊同庆之诚。呜呼!命不于常,国必自伐。惟皇上帝之震怒,不为桀亡,非予一人之能令,侯于周服。敬尔有土,其听朕言。今差司古德、韩昉等充报谕使副,仍赐卿衣带、匹段[9]、银器等,具如别录,至可领也。”司古德等上语录云:“承枢密院札子,准奉圣旨,候到国,有合计议。事件须至定叠,回日却具申覆,以凭奏闻,开立下项。保州之地,初有诏谕,更不收复,意谓贵国必能祗[13]率旧章,遵奉王室。故朝廷不爱其地,特行割赐。尔后数岁,贵国尚未进纳誓表。故于回谢宣谕诏内云:‘尚托言于户口,未别奏于誓封。但其事事以讫成,忠于世世而可信,所谕之言,其或不定,所得之地,将何以凭?’伏睹诏书,旨意坦然明白,逮今贵国未尝遵依,第据守上项州城,于理岂为稳便?不识进退之闲,终欲如何。及自胁从,幷逃移户口其数颇多,皆称物故,殆未可亮。今年八月十四日,安北都护府牒来远城为人民越江到昌朔州,地分耕种。勘会公案:‘昨蒙先皇帝敕赐鸭江为界,及承签院高伯淑宣谕圣旨,更不收复保州一城境内,今来贵国人民,有耕种事理不便,到请惩戒,寝罢勘会。’昨来朝廷差降高伯淑宣谕时,言议语录,但传敕旨,许赐保州,并无一城境内语句,兼未画定界至。自是见得系内地分,宜约束[14]封吏,无令依前,辄有更添妄烦理会。天会五年二月九日,贵国谢恩使,末减断遣外。依国朝典宪,犯者合出征偿,入被死之家。此时送伴所具牛马头匹及银两数牒,过到今经久,并未依应送纳,于礼似为未安。右上数事,贵国果能推诚享上。即纳誓表,皎然自明,朝廷亦当回赐誓诏,兼别降指挥,申画封疆,一切务从宽大,成长久之计。今年三月五日,来远城收到无主马二匹,多日无人识认。相度弓口左右收得,必是界外行到,寻已令交付讫。今年八月十四日,东京兵马都部署司,准东路军司申,巡检司申,于海岸收捉贵国金铁衣等六人,状称‘浮海值风,漂流到此。’情可怜悯,亦仰移文分付讫。今年八月十四日,东京兵马都部署司,准东路统军司申,巡检司[15]申,因巡边收捉到贵国崔颇喜,寻责得状称系天齐城所管,因盗本国牛马,捉败同贼,为此避罪,将妻幷马一匹来到。据上项,贼人幷将到物件亦令分付讫。右上三司边境细故,朝廷亦不遗忽,一一指挥有司,即令移文送付,无少底滞。实恐边吏壅遏,不达王所,故各具闻白,庶见朝廷待贵国之意。”又上语录云:“于谢保州表内云:‘举邦国以乐输,传子孙而永誓。高明在上,悃愊无他’之言辞意轻汎。具如近代宋人夏国,与旧辽洎朝廷所立誓书及表,皆有‘若渝此盟,社稷倾危,子孙不绍。’或‘神明殛之,无克胙国’之语。相度既永敦誓好,果无食言。辞意虽重,于理无可避者。至如自古盟载之辞,如此类者非一,兼贵国与辽时誓表,必自有故事,朝廷所收图书亦可考据。此事诚非创行要索,朝廷秪欲永通欢好,美意灼然。伏望裁酌,早赐端的垂谕,以凭回日申覆朝廷,具行闻奏。”王答[4]曰:“昨蒙亲授札录,今逐所有事件,一一论报,谨具如后。保州之境本高丽地分,尝为旧辽所幷,顷属大朝统一中外,先皇帝眷顾小国,使边臣沙河赐之。又签院高伯淑奉使日,宣谕更不收复保州。小国不胜庆幸,奉表陈谢曰:‘举邦国以乐输传子孙而永誓,高明在上,悃愊无他。’以此誓心,更无章表。意谓盟誓多是敌国交相疑忌,故不得已而为之。如春秋所记衰周列国之事。今则圣人受命,廓然一统,惟是下藩中心悦服,恭修职贡,一依高伯淑来谕条件,罔有愆忘。今玆谕以:‘未进纳誓表,于理不为稳便。’又言:‘即纳誓表,朝廷亦当回赐誓诏,为长远之计。’闻命以还,不胜感惧,当候回谢报谕,行李入朝,兼上表以闻。其人口逃移,是臣父先王生前,不获臣事上国时事,当时臣幼少,未尝闻知。况高伯淑来日,宣谕许令小国取便,遂兼表上谢。今更以让,殆未可亮,实深惊恐,莫知所图。天会五年,金子镠入朝,不能检下,致令崇吉刺伤人命。回来,即令夺子镠职田远流,兼刑崇吉。自来小国旧法,犯罪人处断流配外,更不征赎。是以因循,至于今日。遽沐来谕,亦多兢恐,切冀更受指挥。先皇帝时,边臣沙河奉宣敕赐鸭江为界,遂言此后,其境内寸草尺木,不令吾人采取。况遇今皇帝,谓小国必能祗率旧章,遵奉王室,不爱其地,特赐割赐。而只许保州一城,不许傍侧小土。此岂朝廷以至仁大德,抚字小邦之意乎?是以缘边官吏,见上国人民,越江到昌朔州地耕种,遂移文,请征戒寝罢。今沐来言:‘系内地分,宜约束封吏,无令依前,妄烦理会。’此违自来受命庆赖之心。是以惶恐,不知所为。向者来远城收到无主马二匹,东路巡检司于海岸收捉金铁衣等六人浮海值风漂流到此,又因巡边收捉崔颇喜避罪将妻幷马入幷令交付。当初闻之,虽喜然,谓出上国边官处分,今闻朝廷虽细事,不以遗忽,一一指挥有司,移文分付。乃知朝廷宠绥下国至深至厚,感荷之诚万万于此。亦当俟来次行李,兼附表以谢。”
〈世家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