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卷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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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臣郑麟趾奉 教修〉
恭让王一
编辑恭让王讳瑶，定原府院君钧之子。神宗七世孙，母曰国大妃王氏，忠穆王元年二月五日生。性慈仁柔懦，优游不断。初封定昌府院君。辛昌元年十一月丁丑，大护军金伫，与禑谋作乱，事觉下伫狱。戊寅，迁禑于江陵。我太祖与判三司事沈德符，赞成事池涌奇、郑梦周，政堂文学偰长寿，评理成石璘，知门下府事赵浚，判慈惠府事朴葳，密直副使郑道传，会兴国寺，大陈兵卫，议曰“禑、昌，本非王氏，不可以奉宗祀。又有天子之命，当废假立真。定昌君瑶，神王七代孙，其族属最近，当立。”浚曰：“定昌君，生长富贵，但知治财，不知治国，不可立。”石璘曰：“立君，当择贤，不必论其族属亲䟽。”于是，书宗室数人名，遣德符、石璘、浚，诣启明殿，告太祖，探筹，果得定昌君名。翼日质明，我太祖与德符等八人，诣恭愍王定妃宫，卫以兵仗，宗亲、百官皆从之。奉妃教，放昌于江华，迎立王。王惊惧而辞，妃手授以印，其教曰：“自我太祖，以至恭愍王，子孙相承，以奉宗庙社稷，不幸恭愍薨逝无嗣，当时，宗戚群臣，议立宗室之贤者。迺缘权臣李仁任久执国柄，多行不义，市恩于人，窥免己罪。以逆贼辛旽之子禑，冒名恭愍王后，杀所生母，以灭其口，嫁以侄女，以固其宠，神人积忿，十有五年。禑乃多杀无辜，取怨国人，举兵猾夏，得罪天子，此正王氏复祀之秋。而大将曹敏修，以仁任之亲为上相，继仁任之邪谋，立禑子昌，以恶继恶，权柄所归，势难卒去。于洪武二十二年九月闲，门下评理尹承顺等，回自京师，钦奉圣旨，节该：‘高丽君位，自王氏被弑，绝嗣后，虽假王氏，以异姓为之，非三韩世守之良谋。果有贤智陪臣在位，定君臣之分，则虽数十岁不朝，亦何患哉？’钦此，询诸国论，宗戚、大小臣僚，佥曰：‘宗亲定昌府院君瑶，乃太祖正派，神王七代孙，族属最近，宜为恭愍王后。’命瑶即王位，以奉宗庙社稷，其禑及昌，废为庶人。呜呼！子弘废，而代王复汉家之祀，以基四百年太[1]平之业，以今视古，其理一也。咨！尔有众，体余至怀。”
元年
编辑○(己巳)元年十一月己卯，王即位于寿昌宫。降禑、昌为庶人，流李琳及子贵生，女婿柳琰，崔濂，外孙女婿卢龟山，侄李懃于远地。遣定阳君瑀帅师，镇长湍，以备非常。王忧惧，方夜不眠，谓左右曰：“余平生，衣食使令皆足，乃今负荷如此其重，不知所为。”遂泣。庚辰，御正殿，受朝听政。尊母王氏为福宁宫主，封妃卢氏为顺妃，长子定城君奭为世子，宥境内。以李樯判门下府事，边安烈领三司事，沈德符为门下侍中，我太祖守门下侍中，王安德判三司事，郑梦周、池涌奇为门下赞成事，赵仁璧判懿德府事，偰长寿为政堂文学，成石璘为门下评理，赵浚知门下府事兼司宪府大司宪，朴葳判慈惠府事，郑道传为三司右使，李皋为司宪执义，宋文中为上护军兼司宪执义。文中曾为罗州牧使，有不廉之名故，不署告身。壬午，帝召还拍拍太子之子六十奴及火者卜尼。初，帝讨云南，流拍拍太子及子六十奴于济州，至是召之。甲申，王亲祼太[1]庙，告即位，礼毕，百官上笺陈贺。还宫，犹推让，不坐南面，李穑进曰：“上已告即位，今又不南面，无以答[2]臣民之望。”王从之，谓我太祖及沈德符曰：“余本无德，再辞不获，得忝大位，卿其善图之。”潸然涕下。丙戌，宴功臣，赐我太祖及沈德符，马各一匹。金伫暴死狱中，斩尸于市。时，伫辞，多连巡军官故，人皆疑之。于是，流门下评理郑地、李居仁，前判厚德府事柳惠孙、李乙珍，前密直李惟仁、柳蕃、赵瑚、安柱等二十七人，以与伫谋也。丁亥，倭寇求礼等处，以金宗衍为全罗道元帅。己丑，斩赵方兴。庚寅，遣顺安君昉，同知密直司事赵胖如京师，告即位。奏曰：“高丽国定昌府院君，臣王瑶谨奏。臣系本国始祖王建正派神王晫七代之孙。世袭前项名分，别无才德，兢惧自处，期尽天年。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大小宗戚、臣僚、闲良、耆老等，钦奉圣旨事意，共议于国：‘以恭愍王，无子薨逝之后，权臣李仁任等，所立辛禑父子，实为异姓，而王氏之祀，不可无主。’乃以臣于宗族之属，为近且长，启奉恭愍王妃安氏之命，俾臣权国，以承祭祀，臣进退俱难，措身无地。窃见，洪武七年，李仁任等擅立异姓以来，政教乖方，习俗浮薄，臣愿使之渐磨圣化，以复真淳。钦望，圣慈许臣亲朝面奏，以安一国之民。”幷进启本于皇太子，又都评议使司申礼部，请奏启施行。是日冬至，王率百官，向阙遥贺。辛卯，以陈乙瑞为全罗道节制使，王承贵为杨广道节制使。
十二月乙未朔，罢李穑及子种学职，废曹敏修为庶人。戊戌，徙权近于宁海。己亥，谏官请诛禑、昌。又论李穑、李仁任等罪，潴仁任宅，流穑父子及李崇仁、河仑、宦官李芬，徙曹敏修于三陟，权近于金海，收文达汉职牒。壬寅，撤禑母懿陵。戊申，司宰副令尹会宗上䟽，请诛禑、昌。王历问诸宰相皆默然，我太祖独曰：“此事不易。既以安置江陵，闻于朝廷，不可中变。且臣等在，禑虽欲为乱何忧哉？”王曰：“禑多杀无辜，宜其自及。”命知申事李行下旨，遣政堂文学徐钧衡于江陵，诛禑，艺文馆大提学柳玽于江华，诛昌。庚戌，宗室享王。壬子，教曰：“恭惟，我太祖开国以来，子孙相承，克奉宗祀。至恭愍王，不幸无子薨逝，贼臣李仁任欲专政权，贪立幼孽，诈以辛禑称王氏，立以为主。禑乃顽凶狂悖，将欲陵犯辽阳，侍中李〈太祖旧讳〉等，以社稷大计，谕众回军，议立王氏。主将曹敏修，以仁任之党，复擅权柄，继其奸谋，乃沮众议，立禑子昌，王氏绝祀，神人共愤者，十有六年。于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侍中李〈太祖旧讳〉奋忠倡义，乃与沈德符、郑梦周、池涌奇、偰长寿、成石璘、朴葳、赵浚、郑道传等，上奉天子明命，谋及宗亲、耆老、文武臣僚，启奉恭愍王定妃之命，废禑、昌父子。以予于王氏最亲，俾承祖宗之统。虽予寡德，未堪负荷，李〈太祖旧讳〉等，正名兴复，再造王室，其功实不在太祖开国功臣之下，带砺难忘。壁上图形，父母妻封爵，子孙荫职，宥及永世，主者施行。”癸丑，西海道观察使金南得献倭俘。乙卯，以弟瑀领三司宗簿寺事，赵浚为门下评理判尚瑞寺事，成石璘为门下评理兼司宪府大司宪，尹绍宗、李詹为左右常侍，南在判典校兼执义，郑熙为掌令，张子崇为左献纳，金尔音为持平。伪朝官职，皆改下，又改官制。庚申，侍中沈德符及我太祖享王。癸亥，王诣孝思观，以诛禑、昌，告于太祖，祝文曰：“朝鲜之季，国分锱铢，至七十八，弱吐强呑，倂为三雄，战争不息。圣祖龙兴，天戈所指，群盗削平，金傅作宾，甄萱来庭，神剑授首，一统以成，子孙相传，四百五十有七年。及恭愍王无子而上宾，贼臣李仁任，图擅国政，乃以辛旽婢妾般若所生禑，立以为君。嫁以族弟李琳之女，生男曰昌，父子相继，国祚中绝。近者，昌请朝京师，礼部咨曰：‘钦奉圣旨，“高丽君位绝嗣，虽假王氏，以异姓为之，非三韩世守之良谋。果有贤智陪臣，定君臣之分，虽数十岁不朝，亦何患哉，连岁来朝，亦何厌哉？童子不必赴京”’咨至，李琳以上相，秘之不发。十一月己卯，侍中李〈太祖旧讳〉奋忠倡义，兴复王氏，德符、梦周、涌奇、长寿、石璘、葳、浚、道传，八将相赞定其策。与宗亲百僚，诣恭愍王定妃之宫，咸奉妃教，宣天子命，废禑父子，以臣太祖之后，神王七代之孙，俾承正统。越六日甲申，率百官，告反正于祖庙。存禑、昌，待天子命，谏臣思忠等请诛禑、昌曰：‘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得而诛，先发后闻，不必士师。’继而司宰副令会宗上言：‘二凶，祖宗罪人，王氏臣子，不共戴天之仇，不可一日而置王氏之地上。’臣感其言，下其书于都堂，咸请如谏臣等议。臣于是，诛禑于江陵，诛昌于江都，既正其罪，齐明择辰，敢告于圣祖真前。初，禑既立，宰相续命言其非真，仁任放之，旽妾般若自言：‘禑乃吾所生’，仁任杀之。金庾、崔源言于帝，以谓禑非王氏，咸被屠戮，国人畏祸，父不敢语其子，夫不敢言于妇，岁月既久，知者渐寡。又其姻亲，根据中外，不可拔绝，今玆兴复，实由我祖阴骘之功也。呜呼！异姓已除，宗祀已续，不愆不忘，率圣祖成宪，乃臣所尽心者也。仰惟圣祖，推诚功臣，终始保全，布在国史，龟鉴万世，一有不遵，臣非孝孙。惟愿在天之灵，鉴臣之诚，助臣之志，俾无失坠，克承鸿业，以开万世。”又告赏功臣文曰“汤举伊尹，缵禹旧服，太[1]甲克终，伊训是赖，陟相太戊，格于上帝。太公鹰扬，天下宗周，而与周公，夹辅王室，锡封于齐，藏在盟府。其孙桓公，一匡尊周，汤祀六百，周过其历，国祚长久，后世莫及者。实由不忘伊吕弼亮之功，获其子孙象贤之忠。汉资三杰。而张良为帝者师，不使论道，听其辟谷，何刀笔吏[3]，乃为相国，亦系于狱，信族，布反。矢中帝身，国无其人，再传中绝，刘几为秦。其视商周开国之功，阿衡尚父，俾辅后嗣，以致至理，一何远哉？圣祖报功裴、洪、申、卜、庾、崔六公，图形对御，与享太[1]庙，春秋不忒。三十一传，至恭愍王，无子暴薨，国祚中绝。恭愍之葬，虹重围日，禑初蒸夕，鸮鸣太室，天地震动。明年三月，毅陵忌晨，大风以雨，震雷且雹。及禑袭爵，大风起祧庙而北指，太[1]室鹫头折，庙门仆，祧庙寝园，松树拔殆半，鼠食太室主褥。明年，御廪灾。去岁六月，昌之立，马踶传国宝，匣碎钥折，宝跃出走地。祖宗怒异姓，不歆其祀，动威以绝之，虽面命耳提，何以加此？仁任既立禑，杀禑母般若，以灭其口，司平门颓。葬枯骨曰：‘此恭愍王宫人，实为禑母也。’而柩幄灾，易之又灾。逐宰相续命，杀金庾、崔源，人皆丧气，言涉辛氏，愕然失色，以族相戒。禑、昌亲姻，心腹爪牙，根据中外，除去之难，如拔山岳。侍中李〈太祖旧讳〉至忠奋发，首倡兴复，沈德符、郑梦周、池涌奇、偰长寿、成石璘、赵浚、朴葳、郑道传，从而赞之，遂除二凶，我祖宗三十一代，配天之祀，得以复续。昔者，文非四人，无以造周，武有九人，乃集大勋。今玆兴复，诚由圣祖阴佑，亦惟〈太祖旧讳〉等忠诚，贯乎日月，公正著于三韩。大顺而天佑于上，大信而人服于下。故能使仁任、禑、昌卵翼之人，翻然效顺，市不易肆，人无变色，不崇朝而归王氏。玆诣祖真告功，行赏锡邑，〈太祖旧讳〉封君世袭，德符以下，封忠义君，皆许承袭，俾世其禄。图形于阁，勒功于碑，带砺为誓，藏之祖庙。愿圣祖，佑后嗣王与九人后，同心同德，敬天畏民，上奉宗庙，下保生灵，共享天禄，以克永世。九人子孙，虽犯大逆，拟议末减，更求其嗣，袭爵奉祀，世世无绝，以酬九人之功。后嗣王，不念中兴之艰，使九人后，或失邑爵，圣祖殛之，无俾享国。九人之后，忘其祖父之忠，怀奸骄奢，凶于家，害于国，圣祖殛之，以其爵邑，更给他孙，使九人，血食永世。非臣私九人，实嘉九人出万死计，委身社稷，兴复王氏，使我祖祀，与天无极。其宗亲、耆老、文武臣僚，于中兴反正之际，弃伪向真，捍我于艰，臣甚嘉之。愿圣祖，永佑其后昆，俾屏我王室。”赐九功臣录券[4]。以我太祖为奋忠定难匡复燮理佐命功臣，爵和宁郡开国忠义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三百户，田二百结，奴婢二十口。沈德符菁城郡忠义伯，田一百五十结，奴婢十五口，郑梦周、偰长寿等七人，并忠义君，各田一百结，奴婢十口。其录券[4]，依开国功臣裴玄庆例，称中兴功臣，父母、妻封爵，子孙荫职，直子超三等，无直子，甥侄、女婿超二等。子孙政案，皆称中兴功臣某之几世孙，宥及永世。丘史七名，真拜把领十名，许初入仕。甲子，九功臣上笺，谢恩。
二年
编辑○(庚午)二年春正月乙丑朔，王率群臣，遥贺帝正，仍御正殿，受中外朝贺，宴群臣。辛未，有事于太[1]庙。癸酉，礼官请追封四代考妣，立园置祠官，遂创积庆园。乙亥，王享定妃。丙子，始开经筵，以沈德符及我太祖领经筵事，郑梦周、郑道传知经筵事，金士衡、朴宜中同知经筵事，李行、成石瑢、闵开、李士渭参赞官，尹绍宗、李詹讲读官，禹洪得、韩尚敬、申元弼捡讨官，分四番进讲。以我太祖领八道军马，置军营，分番更宿，廪以军资。己卯，立母福宁宫主府曰崇宁。宪司请令台谏，面启时政得失，从之。庚辰，诛边安烈。壬午，赐门下评理尹虎、柳曼殊，签书密直禹洪寿，同知密直兪光祐，商议门下府事崔允沚，密直副使柳龙生，判慈惠府事郑熙启，慈惠府尹李〈恭靖王旧讳〉，密直副使金仁赞，知申事李行，密直使姜淮伯，知密直尹师德等功臣号，行固辞。给田都监始颁各品田籍。甲申，以判典农寺事王康为庆尚道水军都体察使兼防御营田盐铁使。乙酉，演福寺僧法猊说王曰：“寺有五层塔殿及三池九井，颓废已久。今复建塔殿，凿池井，则国泰民安。”王悦，以上护军沈仁凤，大护军权缓，为造成都监别监，营之。丁亥，以右司议李舒，成均祭酒金子粹，大护军禹成范，司宰副令尹会宗，左献纳张子崇，典农寺丞赵庸，司设署令尹思永，考功佐郞姜淮季，为世子侍学。杨广、全罗、庆尚、海道及沿海处，皆置万户。庚寅，徙曹敏修于远地，杖权近一百，徙流兴海。壬辰，以侍中沈德符为京畿、平壤道兵马都统制使。是月，王置仁王佛于别殿，每朝夕礼拜，凡有灾异，辄行祈禳。
二月乙未朔，命削李穑职，徙曹敏修、权近于边地。己亥，王以诞日，放罪囚，唯李琳、李穑、曹敏修、李乙珍、权近、李崇仁等，不赦。庚子，世子开书筵，以门下评理赵浚，商议门下徐均衡，商议密直提学李至，密直使姜淮伯，为师傅。归密直副使王可仁于辽阳。可仁海洋副千户万僧子也，都司移文起取，故归之。壬寅，台谏鞫汉阳府尹金伯兴及军器少尹元庠于巡军。乙巳，罢台谏面启之法，削伪朝加赠先王先妃谥。癸丑，金伯兴死狱中，王疑狱官严刑致死，谓知经筵事郑梦周曰：“凡鞫囚，当徐察其情，今巡军不依法律，遽加惨毒，无辜或死，余甚悯焉。况宰相，虽有重罪，赐死可也，一罹罪网，妄加栲掠，或死于狱，或斩于市，予尝甚恶之。在今日，亦如是耶？”遂释元庠。赐益妃及申元弼田。壬戌，以柳玽为杨广道都观察使，赵云仡为鸡林尹，崔郸为汉阳尹，皇甫琳为平壤尹。癸亥，教曰：“自古，为国之道，文教武备，不可偏废。近年以来，法制陵夷，人材不作，盗贼兴行，予用惕然。夫临雍拜老，农隙讲武，古之制也。予欲谒文庙，以劝儒学，视战舰，以观军容，有司启闻施行。”
三月甲子朔，司宪府上䟽曰：“伪朝贪污之徒，以土田臧获，要纳权势，使恶声，闻于上国，不可不惩。请削其职，不许给田，以戒后来。”不报。庚午，以洪永通领三司事，禹玄宝判三司事，王安德为江原君，禹仁烈为鸡林尹，李懃、郑洪为左右常侍，李滉为门下舍人，金若恒起复，为司宪掌令，全宾为左正言。丙子，将幸长湍，谏官李舒等谏止之。己卯，谒阳陵，遂次于礼成江，观战舰习火战。庚辰，谒昌、显、玄三陵，还宫。辛巳，前判事金贵妻，与僧通，俱立市五日，决杖。甲申，放礼曹判书尹绍宗于锦州。庚寅，我太祖以疾辞。
夏四月甲午朔，遣中官于我太祖第，问疾，强起之。赐教书于九功臣，褒美之，赐厩马一匹，白金五十两，帛绢各五端，加赐我太祖及沈德符，金带一腰。仍慰宴于内殿，赐我太祖教曰：“呜呼！除非常之变者，必待命世之才，树万世之功者，必享无穷之报。昔我太师，佐我太祖，肇一三韩，与享太室，式至于今，垂五百年。往者，李仁任阴导玄陵影殿之役，而取上相，归怨于上。卒致甲寅，之变，而无嗣，仁任乃用不韦盗秦之计，以玄陵朝妖僧辛旽所生儿禑，诈称玄陵宫人所出，而立之。玄陵母后，以为不可，宰相李寿山，请立宗亲，仁任不从，国人失望，黄雾四塞，日光不见。禑之主丧，而葬玄陵也，虹围太[1]阳，其主蒸也，鸮鸣太室，霆奋地震。其斋玄陵之考毅陵之忌也，大风以雨，震电且雹。其袭爵也，风拔祧庙寝园松柏，太[1]室鹫折，庙门仆，御廪灾。是祖宗之灵，动威以绝禑也。戮禑母般若，以灭口，而司平新门自颓，葬枯骨曰：‘禑母。’而柩幄一日再灾。是天示万世，以禑为般若子也。禑立二年，而其母名氏未定，宰相金续命曰：‘天下未辨其父者，或有之矣，未辨其母者，我未闻也。’而几见戮，以玄陵母后力救，得不死。金庾言禑非王氏于帝，而还见戮，国人寒心结舌。禑妻仁任侄女，而生昌，于是，王氏兴复之望绝矣，仁任专国，毒痡生灵十五年。而禑又狂悖，谋攻辽东，欲举三韩百万生灵而糜烂之。卿副曹敏修以行，军过鸭江，卿谕诸将，以社稷存亡之计，而回军。是卿肉吾民于既骨也，宗社之不墟，惟卿是赖。卿勇冠三军，位崇两府，功名盖世。而不矜，好读纲目衍义，感留侯、绛侯、武侯、梁公之忠。故回军之际，议兴复，敏修亦以为然，既还而党于其族仁任、李琳，沮卿议而立昌，自为冡宰，王氏兴复，失一大机。卿隐忍就职，而以公议，开谕敏修，乃极台谏之选，以振纪纲。于是，宪司劾敏修以贪婪挠法，而击去之。卿坐以待旦，求贤如渴，疾恶如仇。凡民一毫之利，必欲兴之，一发之害，必欲去之。开言路而达下情，举逸民而布公道，向者，苞苴奔竞之风，鬻官货狱之习，一朝而变。野无遗贤，朝无幸位。遣使授钺，观察黜陟，而藩镇不敢养寇，牧守不敢殃民。排群小之邪说，而革私田于诸道，拯民汤火之中，跻之富寿之域。用圭田釆地之制，给京甸仕者之田，优君子，而严守卫，爵之而非私，罚之而非怒。卿之诚心光明正大，如青天白日，愚夫愚妇之所共见，其所营为，无非所以为兴复王氏之地也。己巳，冬，昌所遣请朝尹承顺，赍礼部钦奉圣旨咨文来曰：‘高丽君位绝嗣，以异姓，假王氏，非三韩世守之良谋。果有贤智陪臣在位，定君臣之分，虽数十岁不朝，亦何患哉，连岁来朝，又何厌哉？童子不必赴京。’此圣天子念玄陵当四海未定之际，率先称臣，使天下知天命之有归，大有功于佐运。故悯其绝嗣，而望复兴于王氏臣子者，切矣。昌外祖李琳，以冡宰，秘圣旨而不发，凶谋不测，辛氏之变，不朝则夕，王氏已为鼎中之鱼，存亡在于呼吸。而卿不顾万死，躬秉大义，为我王氏，定万世策，德符、梦周、涌奇、长寿、石璘、浚、葳、道传八将相，从而赞之。十一月十五日，宣天子旨于玄陵定妃之庭，迎予宗邸，俾后玄陵。不刑一人，不崇朝，而除十有六年，南面之辛氏，其姻亲支[5]傥，根据盘结于三韩环观，破胆革面，向顺而不敢动。人无变色，日如阳春。上以绍三十一代相承之序，下以开千万亿世无疆之休，卿兴复之功，非绛侯、五王所拟伦也。卿世积忠义，乃心王室，德厚流光，发于卿身。经文纬武，王佐之才，国耳忘家，社稷之臣，天地祖宗之所笃生，三韩安危之所注意。遇知玄陵，歼红贼而收两京，驱孽僧而安王室。走纳氏而威沙漠，败倭寇而保西海，击引月而慑扶桑。而卿感玄陵之知遇，痛宗庙之绝祀，誓取日于虞渊，至诚彻乎天地，至忠通乎祖宗。至公至正，有以服三韩之心，至仁至恩，有以结万姓之欢。天祐大顺，人助大信故，兴复如是其易也。卿，于是，信报玄陵之知矣。昔周公勋劳，而俾侯于东，予嘉卿忠，分茅世封，图形铭功，宥胤无穷，予率元子，告于閟宫。呜乎！卿活我兆民，绍我宗祀，再造我三韩之功，以不腆之褒，何报万一哉？卿为中兴元臣，名侔乎裴太师，任重乎商阿衡。立经陈纪，为万世程，旁求俊彦，重我朝廷，弼予凉德，保我社稷，与天无极，于万斯年，与享蒸尝，则予凉德，与有光焉。卿之子孙，象卿忠良，永世不忘，股肱我后嗣王，与国咸休，顾不韪欤？”戊戌，太白昼见。徙李穑于咸昌，郑地于横川，李琳于铁原，李贵生于固城，流禹仁烈于清风，杖李乙珍、李庚道。壬寅，录回军诸臣功，下教曰：“伪主辛禑，恣行不道，岁戊辰，乃与崔莹，欲犯辽阳，将使国家，得罪天朝，社稷存亡，闲不容发。守门下侍中李〈太祖旧讳〉与前侍中曹敏修，首倡大义，谕诸将，定策回军，以安社稷，功劳重大，带砺难忘。其同心恊力者，门下侍中沈德符，前判三司事王安德，门下赞成事池涌奇，评理裴克廉、尹虎，前评理郑地，评理商议柳曼殊，知门下府事朴葳，商议知门下府事崔允沚，平壤尹皇甫琳，前密直司事李茂、李彬，右代言赵仁沃，鹰扬军上护军南訚，奉福君僧神照，判慈惠府事庆补，前黄州牧使赵希古，前原州等处兵马节制使庆仪，判懿德府事李和，判慈惠府事崔郸，广州等处兵马节制使崔云海，知密直司事李豆兰、陆丽，开城尹李承源，知密直司事尹师德，庆尚道都节制使具成老，同知密直司事朴永忠，和宁尹郑曜，同知密直司事黄希硕、兪光祐，密直副使金仁赞、张思吉，前忠州等处兵马节制使崔公哲，前江陵等处兵马节制使王宾，前鸡林尹朴可实，前密直副使金天庄，晋州等处兵马节制使郑子义，前开城尹李伯，吏曹判书赵温，前义州牧使郑松，前判书李德林，前义州万户白英祐，千户张哲等四十五人，皆赐功臣，有司启闻施行。故领三司事边安烈，三司左使赵仁璧，完山君李元桂，知申事朴丛，判慈惠府事安庆，晋州等处兵马节制使金赏，汉阳尹金伯兴等，虽已身死，功不可忘。礼曹判书尹绍宗，判典校寺事南在等于回军之际，以社稷大计，援古赞计，亦可嘉也。褒赏之典有司一一举行。”癸卯，加上先王先妃尊谥。丙午，尊母福宁宫主王氏，为慈睿贞明翼圣思齐惠德三韩国大妃，殿曰贞明。庚戌，遣密直副使柳爰廷如京师，陈慰鲁王丧。庚申，流李乙珍、李庚道于远地，王安德于豊州，禹洪寿于仁州，元庠于光州。壬戌，祔德宁公主、鲁国大长公主于太[1]庙。
闰月癸亥朔，杨广道都节制使王承贵献倭捷。甲子，罢知申事李行，右代言赵仁沃。丙寅，九功臣上书，辞职。庚午，命九功臣视事。台谏以不得其言，辞职。辛未，左迁右司议李舒，为光州牧使，兼执义南在为铁原府使，执义全伯英为水原府使，掌令权湛为南原府使，金若恒知谷州郡事，起居舍人徐彦知淳昌郡事，持平宋愚知成州郡事，庆习知遂安郡事，献纳咸傅霖知春州郡事，张子崇为平壤判官，正言全宾知肃州郡事，以李廷辅为左常侍，金震阳、李扩为左右司议，李室为左献纳，郑擢为左正言，崔远兼执义，安景俭为执义，许周、崔兢为掌令，赵庸、赵谦为持平，又以闵开为知申事。流李行于清州。甲戌，六十奴来自济州。乙亥，命赞成事郑梦周，宴慰。六十奴曰：“耽罗产马闻于上国久矣，吾在耽罗已五六年，马之良者甚少。故今朝京师，未得一马以贽。”梦周以启，王曰：“上国屡使我献马，以有耽罗耳。六十奴所言如此，则我国良马之有无，不待闻而达矣。”戊寅，刑曹判书韩尚质等上䟽以谓：“今台省以言贬外，请授京官，以开言路。”不听。己卯，封长女，为肃宁宫主，二女为贞信宫主，三女为敬和宫主。以郑道传为政堂文学，金士衡为密直使兼大司宪，李詹为左副代言，我太[1]宗为右副代言，韩尚质为右常侍。庚辰，召还王安德。辛巳，王御正殿，宴六十奴。己丑，六十奴及火者卜尼如京师。王御经筵，讲读官成石珚进讲贞观政要曰：“太宗好听直言，然臣下畏威，不能尽言。太宗深知之，必和颜而纳之曰：‘群臣盍为我言之？’盖古之圣君，以天下之聪明，为己聪明故，必采蒭荛之言。愿上广咨博访，裁度而用之。伪朝辛禑狂暴拒谏[6]，多行不道。时，臣为献纳，与谏议权近极谏，禑醉甚，欲射臣等，是其所以速亡也。”
五月癸巳朔，王昉、赵胖等还自京师，启曰：“礼部召臣等曰：‘尔国人，有尹彝、李初者，来诉于帝，言“高丽李侍中立瑶为主，瑶非宗室，乃其姻亲也。瑶与李〈太祖旧讳〉，谋动兵马，将犯上国，宰相李穑等以为不可，即将李穑等十人杀害，将禹玄宝等九人远流。其在贬宰相等潜遣我等来，告天子。”仍请亲王，动天下兵来讨。’乃出彝、初所记穑等姓名，以示之曰：‘尔速还国，语王及宰相，将彝书内人等，诘问来报。’”戊戌，夜，金宗衍逃，大索境内。遂下禹玄宝、权仲和、庆补、张夏、洪仁桂、尹有麟于巡军狱，幷下崔公哲等十一人于狱。又囚李穑、李琳、禹仁烈、李仁敏、郑地、李崇仁、权近、李种学、李贵生等于清州狱。辛丑，尹有麟死狱中，枭首于市，籍其家。丙午，以王康为密直副使兼全罗、庆尚、杨广三道水军都体察使，韩尚质为艺文馆提学，柳亮为刑曹判书。辛亥，日本关西九州节度使源了俊，遣周能等来，献土物。丁巳，崔公哲死狱中，洪仁桂亦寻死，并枭首于市。
六月甲子，积庆园成。乙丑，王以清州大水，又前月雨雪，召沈德符及我太祖，议放罪囚。遣吏曹判书赵温于清州，下教曰“王昉、赵胖回自京师，传言：‘蒙礼部省会令，与本国逃去二人对问，一名尹彝，诈称坡平君，一名李初，称中郞将等言说，“本国将李穑等十人杀害，禹玄宝等九人远流，举兵，将欲侵犯中国。其在贬宰相等教令彝等，前赴京师陈告。”仍请亲王动天下兵来讨。’据此，如尹彝等所言，其教令之人罪涉叛逆，在所推明。乃命有司究问，尹彝之亲有麟自知其罪，不食而死，同谋崔公哲伏辜，金宗衍在逃未获。其馀人等情状未明，苟加榜讯，恐有陷于诖误者，予甚悯焉。将上项人等，除已见伏招外，宜于各处安置，后有实状见露，予不敢私。”国人大悦。翌日，又以久雨，放京外二罪以下囚，外方付处者勿论轻重，并皆本乡从便，京城所放罪囚凡百五十馀人。己巳，赐李慥等及第。癸酉，宪府劾前郞将金粹为造成监役官，盗材木等物，流之。丙子，遣政堂文学郑道传如京师，贺圣节，艺文馆提学韩尚质，贺千秋。且奏曰“彝、初诬妄，臣不敢先辨虚实，乞遣钦差一官，前来究问，仍许臣赴京面奏。”戊寅，太白昼见。己卯，亦如之。杨广道观察使报倭贼入寇，议修山城。庚辰，太白昼见经天。遣同知密直司事安叔老，聘于燕王。倭寇杨广道，至阴竹、阴城、安城、竹州、槐州，遣知密直司事尹师德，慈惠尹李〈恭靖王旧讳〉，密直副使柳龙生、金用超，懿德府尹郭忠辅，捕之。遇贼于宁州道高山下，斩贼百馀级，取所虏男女头匹以归。辛巳，太白昼见。壬午，亦如之。门下府郞舍等上䟽曰：“殿下即位之初，即以无逸自期，命代言成石瑢，书无逸篇以进，一国臣民罔不欣欣。迩者，日加巳、午，乃出，或宴至夜分，臣等缺望。愿自今，早朝听政，勿为夜宴。”王纳之。癸未，我太祖辞食邑，不许。丙戌，王如积庆园。戊子，追上四亲爵谥，安神主于积庆园，使母弟瑀主祀。庚寅，金震阳罢。
秋七月辛卯朔，太白昼见。以郑寓、李伯由为左右常侍，崔云嗣为左司议，李蟠为右献纳，权埙为左正言。大赦境内，教曰：“理莫先于立孝，礼莫大于正名。予式绍丕图，恪遵旧典。恭惟，祖宗三十一代之庙修閟宫而严吉享，荐宝册而进殊称，高曾以下四代之亲，封高官而置园，命母弟以主祀。上以奉尊祖之大义，下以伸敬亲之私恩。名既正而顺于言，孝已立而合于道，神人以之而悦怿，宗社以之而荣怀。万世之休，实基于此。因玆盛举，宜布宽条。呜呼！追远慎终，德必期于归厚，赦过宥罪，仁用推于好生。”丙申，太白昼见，王惧命申严门禁。讲读官柳伯濡言于经筵曰：“人命至重，不可轻杀，宜令三复启。”王曰：“近，台谏请诛李穑等，予皆不允。昔有‘射钩者，反为忠臣。’人有罪而我宥之，岂不感悦而效忠乎？”庚子，柳爰廷还自京师，启曰：“帝知彝、初诬妄，远流于溧水县。”辛丑，太白昼见，终月。乙巳，以评理裴克廉为杨广道察理使，监修汉阳宫阙。己酉，命撤演福寺傍近民家三十馀户，广其垣墙，浚三池九井。癸丑，左献纳李室上䟽曰：“殿下信谶纬之说，欲迁汉阳，既为不可，况今秋成未获，而人马蹂践，必召民怨。”王诘之曰：“秘录云：‘苟不迁，废君臣。’尔何独执不可耶？”
八月壬戌，流禹玄宝、权仲和、庆补、张夏于远地。乙丑，太白昼见。以安宗源判三司事，安翊为三司左使，王婿大护军禹成范为丹阳君，佐郞姜淮季为晋原君。丁卯，遣密直李豆兰、张思吉，击倭于西海道。己巳，王谒文庙，令大司成宋文中，讲诗七月篇，遂如积庆园。翌日，亲祼四亲，还享国大妃。倭寇全罗道，都节制使李茂击却之，斩二十七级，赐衣酒。乙亥，以顺妃生日，宥二罪以下。丁亥，金允厚等还自琉球国，中山王察度又遣其臣玉之等，称臣奉表，归我被掳人三十七，仍献土物。
九月庚寅朔，日食既，太白昼见经天。壬辰，谏[6]官郑寓、崔云嗣、李蟠、权埙等罢。癸巳，贬司宪纠[7]正李敢等九人，为县监务。时，王赏赐宫中妇寺无节，仓无宿储。敢分台豊储仓，乃言曰：“善治家者，必先节用。况国君滥赐私人，以致仓库虚渴，可乎？宦官常食内厨，且受禄俸，而今又赐米，其名虽殊，其费一也。”乃与腐麦，宦官诉之。王怒，命都堂治罪，囚敢家奴。纠[7]正等议曰：“台官而见囚家奴，古所未有。”皆谢病不出，故有是贬。遣内侍于演福、洛山、王轮等寺，设斋祈福。王自即位以来，每月朔望，必于宫中，招僧讲经。每四时，必于十三所祈恩，曰道场，曰法席，曰别祈恩，谄[8]事神佛，大臣、台谏每论，不听。甲午，以成石璘为三司左使，安瑗为刑曹判书，陈义贵为右常侍，洪吉旼为右司议，柳廷显为执义，洪保、李来并为掌令，李原为持平，宋愚为右献纳，尹珪为右正言。乙巳，谒阳陵，仍祭于孝慎殿，告迁都。丙午，迁都于汉阳，命判三司事安宗源，门下评理尹虎，留守松京，且令百官分司。是夕，大风雨震电。人畜有冻死者。庚戌，驾至汉阳，杨广道都观察使柳玽结彩棚，陈百戏以迎。王先遣人罢之，乃入。丙辰，遣密直副使姜隐如京师，献种马五十匹。戊午，遣门下评理金南得，密直提学李至如京师，贺正。
冬十月己未朔，以门下评理崔允沚为松京守城节制使。遣前商议签书禹洪寿，赐宣酝于我太祖。时，太祖以病请告，如关门温井。丁卯，谏官劾柳玽厚敛于民，务求媚悦，罢之，以徐钧衡代之。戊辰，分遣廉问计定使许周于西海道，金若恒于江原道，南在于杨广道，李懃于庆尚道，吴思忠于全罗道。甲戌，六十奴还自京师，复归于济州，逾一年而死。乙酉，讲读官柳伯濡，于经筵，讲书无逸，至‘惠鲜鳏寡’曰：“鳏寡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古之圣人必以是为虑。今有尹寿台者，年至九十六，子年亦六十九，老不能养。唯一婢居货，以供朝夕之资，乞赐米。”王曰：“享寿如此，其心必有操守者。”对曰：“寿台尝言：‘年未三十，左脚不仁，一日，往天磨山寺药师前，誓曰，“佛若愈吾疾，为作佛殿。”梦，一僧曰，“汝病可疗，能作佛殿乎？”梦觉，病即愈。遂作佛殿，设三昧忏法席，以落之，故得寿如此。”王曰：“然。予尝于中宫之病，设药师法席，其夜，梦见一僧，病即愈，佛岂虚哉？”伯濡对曰：“儒亦不可以甚斥佛也。儒所以斥佛，以其人君恃佛，而怠于政事也。”
十一月己丑朔，前郞将郭兴安，伪造都堂经历司印牒，付准备色、军资寺，受衣服米豆，以与妓妾，事觉，斩之。辛卯，我太祖上书辞职，王为之涕泣，不允。太祖亦泣谢。壬辰，宥禹玄宝、李穑、权仲和、庆补、张夏，许京外从便，禹仁烈、郑地、权近、李崇仁、李琳、李贵生外方从便。侍中沈德符系麾下缮工判官赵裕于巡军狱。甲午，我太祖辞侍中再三，遂以我太祖领三司事，郑梦周守门下侍中，池涌奇判三司事，裴克廉、偰长寿并为门下赞成事，我恭靖王判密直司事。宪府上䟽曰：“本朝故事立后妃府，设官属，曰左右司、尹、丞、注簿、舍人而已。恭愍王封崇明德太后，立府曰崇敬，官僚曰判事、尹、少尹、判官，所以极其尊崇也。今崇宁府依古制，设左右司、尹等官，而懿德、慈惠两府，则尚仍崇敬府之例，有违古制。请并依崇宁府例。”从之。辛丑，宪府言：“今中外军事，既以领三司事李〈太祖旧讳〉都摠之，请悉收诸元帅印章。”从之。癸卯，设八关会，又分遣各司于松京，行八关会。给田都监启：“定外官员、乡驿吏、津尺、院主田数，及豊储、广兴仓纳税之数。”罢各道将帅，放军人。丙午，安叔老还自燕，燕王答[2]书曰：“致意署高丽国事与国人陪臣等。迩以礼物来，安敢易纳？古人云：‘臣子无外交之理。’郤之，必艰人意，故物留使还。谨以状闻于父皇，以通三韩之意。必命乃报，国人陪臣等审焉。”辛亥，政堂文学郑道传等还自京师，宣谕圣旨：“尹彝、李初谋乱汝国事，朕既不信，已曾断罪，汝国复何虞疑？”壬子，囚沈德符麾下镇抚曹彦等五人于狱。乙卯，以崔允沚为西北面体察使。戊午，绞赵裕，籍其家。杖流曹彦等于远地。罢沈德符。复以我太祖为门下侍中。流池涌奇于三陟，朴葳于豊州，郑熙启于安边，尹师德于淮阳，李彬于安峡。
十二月辛酉，流沈德符于兔山。癸亥，我太祖上笺辞曰：“惟度德而授位，是为君上之明，罔以宠而居功，乃合人臣之义。如冒荣而贪进，或速祸而招尤。是以，召公忧盛满难居，蔡泽云：‘成功者去。’况我朝侍中之任，实周家冡宰之官，均邦国之既难，燮阴阳之不易。伏念，臣局量褊浅，学问䟽荒。当假姓流毒之时，有兴师猾夏之举，神人共愤，宗社几倾。乃与诸将而还，敬奉天子之命，僭伪之种自底灭亡，正派之传克致兴复。斯乃祖宗之阴相，固非臣力之所能。特霑爵命之恩，仍领中外之事，无补垂衣之化，常怀覆𫗧之忧。于今年春，有尹彝、李初，逃入中国，窃弄天子，请亲王动天下兵，欲移社稷。金宗衍为其谋首，自惑逃窜。此系王室之安危，非关臣身之利害，乃有人匿，且故纵，惟不轨[9]阴相与谋。虑，惟臣之宠利使然，念至此而兢惶无已。近得免于右揆，私自幸于中心，今又除臣侍中，降命自天，措躬无地。矧今国家再造，文物中兴，自非宏材，曷足赞襄国政，不有重德，何能镇服人情？伏愿谅臣至诚，释臣重负，臣谨当避贤者路，无贻旷职之讥，送老于家，专贡祝釐之恳。”王不允，批答[2]曰：“拨乱反正，实为命世之材，论道经邦，必待代天之相。故其身之去就，系于国之安危。惟卿志励风霜，气锺光岳。惟自昔而功在王室，式至今而德被生民，逐纳氏于朔陲，歼倭寇于四境。由先王薨逝以后，有伪辛假窃其闲，荒于游田，耽于酒色，恣行杀戮，大肆顽凶。至兴军师，将犯华夏，而卿明知逆顺，倡义回还，谋及宗亲与诸臣庶，遂乃废黜伪姓，推戴寡躬。而使邦基，几危而复安，宗祀几绝而再续，校功度德，耀古光今。当永辅于我家，传荣享于后嗣，何期群小潜肆奸谋？此实在予，非卿之故，深有志于责己，将欲正其刑章，而卿遽贡笺章，规免职任，卿虽思之审矣，予所望则不然。元首股肱，既同一体，山河带砺，敢忘吾心？毋烦固辞，速践乃职。所请宜不允。”又遣中官，赐衣酒敦谕，我太祖诣阙谢恩，遂就职。移国史于忠州。先是，藏于竹州七丈寺，今夏，倭贼入侵，故移之。癸酉，获金宗衍，翼日，死狱中。乙亥，刑曹判书安瑗等上书曰：“为国之本，在乎得人心，得人之要，在乎察事情，此王政之所当先也。夫人发于情，形于言，听其言而究其情，则时之理乱，政之得失，从可知也。臣等窃闻舆议，迁幸之际，所损多矣。从者弃业，困于迁徙，居者失所，依于草莽，彼此骚然。顷者，迁幸之初，术士论曰：‘天灾屡见于上，地怪每兴于下，此皆地德之衰。巡幸南京，则祸可弛也。’今驻驆未久，兽多损伤人物，人或潜谋不轨[9]，变怪亦云不息，术士之论地德之说，宁可信乎？若曰，谶有其数，须当避禳[10]，则与其任术数，而邀遐福，孰若修德政，而祗天戒乎？愿殿下，上察天时，下稽人事，旋还京国，则侍从有得所之乐，民庶无失所之叹。惟殿下裁之。”王令都堂拟议。丙子，以闵开、李士渭、赵温为密直副使，成石瑢知申事，安瑗为左副代言，柳廷显为右副代言。戊寅，支解金宗衍，以徇诸道，斩其党李方春等七人，流朴可兴、李仲和、金轼于远地。庚辰，曹敏修卒于昌宁。癸未，以韩尚质为西北面都观察黜陟使兼兵马都节制使，姜淮仲为司宪执义，李敢为持平。
〈世家卷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