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龟厓先生文集
卷之五
作者:曺克承
1898年
卷六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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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讲录并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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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东国介在海外。得以邹鲁称之者。盖自父师遗教之后。人文渐备。历罗丽。逮我朝。列圣相承。培养作人之化。与周匹休。是以群贤辈出。吾道大行。家谈义理。巷咽弦诵。有淳谨揖让之风矣。世级渐降。教道日弛。蒙而无养正之方。长而乏忠敬之实。纷挐于利欲。擩染于藻华。举一世而滔滔。有识之忧叹。容有已哉。近又一种邪类。潜售其法。敢肆国中。蠧人心术。至于举兵而犯境。幸赖惟天惟祖宗阴骘笃佑。匪茹远遁。邦内肃清。宗社臣民之庆大矣。若乃讲修文学。以树风教。实有国之先务。斥邪之要法。而巡相李公参铉以宿德雅望。按节南国。上而承朝家讲学之令。下而忧民生昏垫之祸。遍告一道。使诸生会于各邑校院。以四子心近等书。逐朔讲讨。文风彬蔚。岭以南七十州。将不负昔日邹鲁之名。猗与盛哉。吾乡亦岂自外于承流宣化之日乎。肆于丁卯春二月。设会于白鹤,晦溪两院。讲一部大学。合而成录。而日窄人众。太欠从颂。虽不能鼓作兴起。而想象题目。诚古人事也。况又大学一书。乃圣贤心学之要。而一个敬字。为一篇大关键。则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功。皆不外于是矣。学者于此。苟能实体而力行之。庶乎不迷其所向矣。夫兴起一时者易。而保守悠久者难。苟或做时不如说时。静处不如动处。则今日讲讨。只供得霎时光景。而顾无足以有补于世教矣。聊以此遍告于同志。得有以交磋互磨。从事于实地工夫。是区区之望也。

问。大学序文。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夫赋于人之性。何以知其为天之与之与。

答。天人一理。天有元亨利贞之德。故人有仁义礼智之性。苟知天有元亨利贞之德。则可知仁义礼智之性。为天之所与也。

问。天有元亨利贞之德。而人赋仁义礼智之性者。既闻命矣。敢问天之有元亨利贞之德。从何而说得与。

答。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而阴有少阴太阴。阳有少阳太阳。此所以在天为元亨利贞。在时为春夏秋冬。在方为东西南北。在人为仁义礼智。

问。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止。性是无形底物事。则何以知其所有而全之也。

答。人莫不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由恻隐之发而知性之具是仁。由羞恶之发而知性之具是义。由辞让之发而知性之具是礼。由是非之发而知性之具是智也。其非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乎。

问。一有聪明睿知。止。所谓聪明睿知。是指理言与。指气言与。

答。天降生民一节。专言性之均善也。然其气质之禀一节。是以气质之偏而不能全性者言之也。一有聪明睿知一节。是就气质之清明纯粹者言之。故其下必曰能尽其性。又曰以复其性。则聪明睿知之专指气一边者。可知耳。

问。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止。上三者。以节言之。节者品裁之谓也。下六者。以文言之。文者名物之谓也。非以事言也。未知如何。

答。或问有曰使幼学之士。必先有以自尽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习云云。既曰习则非但晓其名物而已也。

问。俛焉以尽其力。俛者是勉底意否。

答。朱子语类曰俛者乃是刺着头。只管做将去底意思。

问。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止。明德新民便是节目。止于至善便是规模之大与。

答。规模节目。有许多分属说。而此与架一个屋子相似。外面大体。是规模之大。里面细间架。是节目之详。

问。规模之大。必以外言之。节目之详。必以内言之何与。

答。于中庸章句中。有曰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则大之言外。小之言内。自是一般语势。规模之大。岂非外乎。节目之详。其非内乎。

问。补其阙略。阙与略不同与。

答。阙略二字。先辈多以专指补亡章言之。而阙与略旨意差殊。故又有以阙为格致传。补略则以诚意传章下语当之。其意甚详。如此看未知如何。

问。篇题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庶乎其不差矣。由是之是字。是指大学而言之乎。是指读书次第而言之乎。

答。上文既言古人为学次第。继言论孟次之。而结之以由是而学焉。则由是之是字。其非以读书次第言之者乎。

问。经一章明德是心与性与。心性之外。别有所谓明德者与。

答。朱子语类有曰明德是心性中光明灿烂底物事。于章句曰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夫所谓虚灵不昧者是心也。所谓具众理者是性也。而心之虚灵不昧者。其非明乎。性之具众理应万事者。其非德乎。

问。明德新民次第。是自家德十分明后。方可以做去新民否。

答。朱子曰且教自家先明得尽然后。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又从以振德之。如此变化。他自解到极好处。此非说得明新次第底乎。

问。至善是求诸心。恐于天下事理。有不能尽底。

答。至善不是于明德新民之外。别有所谓至善也。是明德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极处。是至善。若使吾德之本明者极其明。而吾身之所止者极其善。则由身而家。由家而国。由国而天下。善教行焉。善政施焉。无不革其旧而复其性。天下之明德。非一人之明德乎。一人之至善。非天下之至善乎。夫如是则至善之求诸心者。何患天下事理之有所不尽乎。

问。章句虚灵不昧云云。虚是指理而言。灵是指气而言否。

答。卢玉溪之言曰虚者心之寂。灵者心之感。惟虚故具众理。惟灵故应万事。陈北溪之言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气。理与气合。所以虚灵。二说皆以兼动静合理气而言之。而未尝以理与气分属于虚灵二字。岂非理外无气。气外无理而然耶。

问。章句上言事理之极。下言天理之极何也。

答。先儒吴氏之言曰自散在事物上言之则曰事理当然之极。自人心得于天者而言之则曰天理之极云云。此说犹未分晓。盖单释至善二字之义。则当曰事理当然之极也。统言明德新民之皆当止于至善者而言之。则当曰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然事理当然之极。其非天理之极处乎。

问。章句曰此三者。大学之纲领。至善在明德新民之中。而并列为三纲者何与。

答。至善之于明新。犹信之于四端。四端虽不言信。而信字何尝不并立为五常耶。

问。知止有定之义。终难晓解。自静至得。又以能字言之何也。

答。朱子语类曰既见得事物有定理。而此心恁地宁静。安在这里。安安而后能虑。虑是事到手头。更审一审者。而临事又须硏几审处。方能得所止云云。而此非工夫节目。是言功效次第。则五者之相因而见者。其不以能字言之乎。

问。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本末终始。何必以事物分言与。

答。朱子曰明德新民是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是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

问。格物是就物而言。致知是自我而言。则格物致知。何以为一串工夫也。

答。天下之物。莫不有理。皆须格过。如事亲事君之道。钟鼓律吕之节。进退揖让之仪。远而至于天地日月阴阳鬼神山川草木禽兽之理。皆是吾竆格之理。而才明彼即晓此。则此岂非一串工夫乎。

问。然则不曰竆理。而曰格物者何也。

答。若只以竆理言。则是悬空说。故曰格物。物是理之所寓而有据依下手处。故朱子曰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如此方见得实体。

问。章句物理之极处无不到。到字有自此到彼之义与。

答。到者非自此到彼之谓也。如情到恳到之到是也。溪训亦然。

问。章句曰意可得而实。心可得而正。可得二字之义。可得闻与。

答。可得二字。盖谓知此理既尽然后。意可得而实。非谓知已尽则不必加诚意之功也。意既诚则心之用可得而正。非谓意已诚则不必加正心之功也。此所以以可得言之。而亦非了一节无馀然后。又了一节。此岂非知行二者之贵于并进乎。

问。传首章曰顾𬤊天之明命。命是无形影没把捉底道理。则如何是常目在之与。

答。顾𬤊者。只是常存此心也。方其未接也。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应接。此理随处发见。只要提撕省察。念念不忘。此便是顾𬤊之意。语类又曰如子常见得孝。父常见得慈。与国人常见得信。此言最实。于学者工夫有依据底。

问。小注陈新安之言曰明德以此德本体之明言也。峻德以此德全体之大言也。本体全体。何以有异也。

答本体是言人之所受于天之本体也。全体是言此德全体之大。而全体之大。岂非本体乎。

问。传二章苟日新云云。日新之工。重在前一句与。重在后两句与。

答。朱子曰紧要在一苟字。首句是为学入头处。诚能日新。则下两句工夫。方能接续。胡云峯之言曰苟字是志意诚确于其始。又字是工夫接续于其终。以此观之则日新之工。重在上句可知耳。

问。章句曰学者于此。究其精微之蕴。而又推类以尽其馀。如何是究其精微之蕴。如何是推类以尽其馀与。

答。仁敬孝慈信五者。人之所当止者。莫大于此。故就此五者之中。究其精微之蕴。如所以仁所以敬所以孝所以慈所以信之类是也。人之所当止者。不尽于此。故于此五者之外。又推类以尽其馀。如夫妇之别长幼之序。亦在于仁敬孝慈信之外也。

问。引淇澳诗末段曰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此指武公而言否。

答。淇澳诗固是赞武公辞也。而章句曰引诗而释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于至善。止。卒乃指其实而叹美之云云。则盛德至善之民不能忘者。岂可以武公当之乎。

问。传四章大畏民志。才着畏字。便非明明德之极尽处。

答。畏者非以刑辟畏㥘之也。是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如虞芮争田。不敢履文王之庭。成人不衰而闻子皋之为宰。遂为之衰者也。民之自然畏服者。岂非明明德之极尽处乎。

问。传五章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朱子既曰理无精粗本末。而此云尔者何与。

答。理无精粗本末云者。盖言理之在物。不以精粗本末而有间焉。则今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者。又何相反之有耶。此理之散在事物者。都要逐件竆究其理。若一事不理会。则此心阙一事之理。一物不理会。则此心阙一物之理。非拣精底理会而遗其粗。表底理会而遗其里也。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者。其非理之无精粗本末者乎。

问。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竆之云云。经文物格而后知至者。却是知至在后。此云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竆之者。致知又在格物前何也。

答。知元自有才要去理会。便是这些知萌露。若懵然全不向着。安能去理会。须因其端而推致之。使四方八面千头万緖。无有不知。如孟子所谓知皆扩而充之。若火之始燃。泉之始达。扩而充之。便是个致知意思。

问。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云云。不曰此谓致知在格物。而必曰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者何也。

答。经文不曰欲致其知。先格其物。而必曰致知在格物者。以格物致知之不是两项工夫也。卢玉溪之言曰格物致知。虽二事而实一事。故结之曰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问。传六章所谓诚其意云云。传文之例皆连两事。而独诚意一传。上不连致知。下不连正心。独立为一传者何也。

答。自修之首。故独作一传。

问。自欺自谦。如何是自欺。如何是自谦与。

答。自欺自谦。先儒说得甚详。而语类曰自欺者。外面如此。中心有些子不愿。只此便是二心。诚伪之所由分也。自谦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里一般。然自欺自谦。皆自家心里事。非他人所知而己独知之者。所以君子就那独处。便谨审其几之发也。

问。传七章不得其正云云。心之本体。亦有不得其正与。

答。章句曰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夫其用者。即心之用也。心之本体则何尝不正乎。

问。章句曰一有之一字。或主一番之一。或主四者之一。当何适从与。

答。一字之义。先辈论辨多矣。然四者之心。一番有之而不能察。则便不得其正矣。四者之中。一者有之而不能察。则亦不得其正矣。未详其从何为准。而一言而统四有。则以一番看得。语意尤备。

问。传八章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云云。八条目皆正结。而此独反结何也。

答。此是明新际接处。故必变例言之与。盖承经文反结之意。而以躬行对说推行处。有翻转活法。反结所以尤有力焉。

问。传九章引康诰条。此举慈之一端。以明孝悌之义。而章句之意未详。

答。朱子初年。以康诰一节。看作因慈之道。以明孝悌之道。故于或问中亦言孝悌虽人所同有。能守而不失者鲜。惟保赤子。罕有失者。故特即人所易晓者以示之云云矣。晩年改章句曰引书而释之。以明立教之本。不假强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夫所谓立教之本。是总言孝悌慈三者也。孝悌慈之道在于诚。而不假于强为。故只在识其端倪之发见处而推广之云尔。则章句说与或问不同。而识得康诰一节之总言孝悌慈。则章句措辞晓解分明。又何未详之有乎。

问。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是以父子兄弟足法于我而言之与。抑父子兄弟足法于人而言之与。

答。先辈论此而或以父子兄弟足法于我者而言之。或以父子兄弟足法于人者而言之。然或问尧舜不能化其子。周公不能和兄弟。是如何。朱子答之曰圣贤是论其常。尧舜周公是处其变。以是观之则是以父子兄弟足法于我者而言之也明矣。

问。传十章絜矩之义。是絜而矩之之意与。是矩以絜之之意与。

答。絜矩之有两说。亦多先辈论辨。而皆就章句中分拣说去。今不可指的一边为正论。章句曰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是以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夫所谓因其所同者矩也。推以度物者絜也。此主矩以絜者之说也。所谓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者絜也。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者矩也。此主絜以矩者之说也。二说虽殊。皆本诸章句而言之。则又安有矛盾之相反耶。

问。所恶于上无以使下云云。此章务在与民同好恶。而推广絜矩之意。则只言恶而不言好者何与。

答。既知所恶之无以于人。则可知所好之相与于人。而大凡推恕之工。多以所恶者而推度之。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诸己而不愿。勿以施于人之类是也。

问。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章句曰三言得失而语益加切。如何是语益加切与。

答。初言得失以众言之。而不言所以得所以失。再言得失以善不善言之。而不言如何是善。如何是不善。三言得失以忠信骄泰言之。而始就心上密切处。判善利理欲之几而言之。胡云峯所谓前两言得失。人心天命存亡之几也。终言得失。吾心天理存亡之几者。可谓说尽三得失加切之意也。

问。章下曰此章之义。务在与民同好恶云云。其下结之曰能如是则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者。何义与。

答。传三章末节曰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言明德新民。止至善之效也。传十章是言明新至善之极功。则其以亲贤乐利而言者。非以是耶。

四书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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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序气质之禀云云。人之气质。或清或浊或粹或驳。则天地之气。亦有邪正之杂乎。

昔朱门人问气之始。亦有清无浊。有纯无杂否。答曰气之始。固只有清纯。然运行腾倒到今日。其浊杂亦已久矣。退陶先生曰阴阳分而有顺沴明暗之难齐。五行具而有多寡纯杂之不一。以难齐之气不一之运。纷纶交错。升降往来于两间。或相制胜。或相违背。千变万化。成造化之功。其不能但有正而都无邪。亦势所必至也。以是观之。则人物之生。禀受之际。其清浊粹驳偏正通塞之难齐不一者。又何足怪乎。

补亡章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云云。

先儒说以为表也粗也。理之用也。里也精也。理之体也。东儒说则或以为在禽兽之理。表亦粗里亦粗。或以为理无精粗。在精则表里皆精。在粗则表里皆粗。三者之说。各有不同。而表里精粗。莫不各有其理。在表则有表底理。在里则有里底理。在精则有精底理。在粗则有粗底理。朱子之说已是十分亲切。更无馀蕴。不敢自信而信师说。

诚意章言好恶。修身章言好恶。平天下章言好恶。凡三言好恶。亦有意义与。

天下只有个善之当好恶之当恶。而或不能实其好恶之心。则虽曰知其可好可恶。而夷考其行。与不识好恶者。何以异哉。此君子所以必审其善恶。而思诚其好恶。以之接人则无偏僻之好恶。推之天下。无循私之好恶。而诚意章非明德自修之首乎。修身章非新民交接之始乎。治平章非明德新民之终乎。此所以始言好恶于诚意章。再言好恶于修身章。重言好恶于治平章。则传者之必以好恶二字。开端结末于明新始终者。吁亦亲切而著明矣。

生财有大道。大学治平之道。何乃以生财为主与。

退陶先生说曰民之所依者。莫切于利。利之所欲者。莫大于财。将以利终篇。而先言生财之道。以别义利之分。

以义为利。君子谕于义。小人谕于利。则义之与利。不啻相反。而言义必言利者何与。

易曰利者义之和也。程子曰利者和合于义也。利之为言。义之顺便之谓也。凡事事物物。合义顺便者。是谓利也。非如利欲之利。强合于便利之谓也。溪训亦然。

论语主忠信。曾子三省之工。为人谋处以忠言之。与朋友交处以信言之。今言君子之道而以主忠信言之。然则君子为己之学。只主乎为人谋与友交而已乎。

曾子三省之工。为人谋而欲其尽己。故以忠言之。与友交而欲其以实。故以信言之。然忠信二字。所包至大。初不离乎日用常行之中。盖人之初。都是一个真实之理。贯动静彻始终。不可以须臾离者也。于动静语默应事接物之际。无不各得其当然之实理。而成己成物。皆将自此而驯致然后。方可谓主忠信之人。若以三省之目而遽谓忠信之道。只在于为人谋与友交而已。则夫子所谓言忠信蛮貊可行之忠信。大学所谓忠信以得之忠信。皆可谓只在于为人谋与友交之间也耶。

本立而道生注曰仁道自此而生云云。

道是仁之道。而自此之此字。即孝弟也。孝弟为本根。如木之培植固而生理充旺。自此而仁民爱物。如木之枝节花叶自生也。此非所谓孝弟为仁之本者耶。

言讱章注曰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以易者。此是就三层说否。

此不是言心存然后事不苟。事不苟然后言不易也。只是此心常存则应事自不苟。出言自不易矣。

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云云。

如使今日交际。择审其为君子而依之。则他日我可宗而主之。非但因不失可亲后。亦不失可宗。恶可不审其交际而轻因之乎。

颜子不迁怒章可怒在彼。己何与焉。今有人以不义之事。致祸于我。则其可以可怒在彼而恬然不之怒乎。

既曰可怒则何尝不之怒乎。虽怒而不以动于血气故不迁。此非所谓义理之怒者耶。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吴氏曰逝字指道。斯字指水。窃恐太分析。若以逝字谕水流行之体。如斯。叹美之辞。如此看何如。

尝观退陶先生以吴说为是。所谓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此正说逝字处。其下云可指而易见云云。是说斯字。此岂非以吴说决案者耶。

子畏于匡云云。今有盗贼侵㬥。而求避则生全。不然则遇害。其可以其如予何而不以避乎。

匡人其如予何者。直是据理而言其必不能违天害己也。若以微服过宋等事观之。圣人何尝有遇害不避之理乎。

约之以礼。约我以礼。一以为约束。一以为知要。

朱子训约要也。盖约字初不带人为著工意。故训以要字。程子以约之之之字。是涉著手意。故以束字言。而束与要。便相管摄转解。恐不必取舍存刊也。

柴也愚云云。盖言其生质之偏也。夫子之教人。欲克其偏而归于全也。而曾子竟以鲁得道统之传云云。

曾子之竟以鲁得之者。由其鲁钝而用笃实之工也。传道之责。只将笃实为究竟法。何论其生质之偏全耶。

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

学者苟志于学。自家心里。常有一个紧底道理。则世间许多名利。皆不得一分动了。若暇及于外至荣辱。则不可谓志有在也。

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此与言顾行行顾言。讷于言敏于行。其言也讱之意。得无异同与。

先辈论此而言默默行著最妙。夫言顾行行顾言。讷于言敏于行。其言也讱者。皆是耻躬之不逮之意。而出言之前。先耻其躬之不逮而不敢出言。则其所以致谨于言行枢机之间者。又不啻顾言顾行讷言敏行其言也讱之比也。

孟子善养吾浩然之气。如何是浩然之气也。

浩者是浩洋无竆之意也。夫大地积水之气。源源发出。为江河为淮汉。滔天而不竆。比之于人则集义所生。而是气之无所亏欠。无所挠屈。至大至刚而浩浩然不竆者。其非所谓浩然者耶。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养者即养于吾身者也。养于吾之一身而何以塞于天地也。

夫天地之气。本自浩然。而人得以生。虽其躯壳区分。而混然中处。冲融无间。苟能直养而无亏刚大之体。则是气也浩浩流通。上下混合。充塞弥满。而一个躯壳限𨶑不得矣。如中庸所谓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者。其不以性理之无间于天人者耶。

必有事焉而勿正。程子曰必有事焉。止。主一之义。盖忘则昏昧而杂扰。助则寻觅而安排。二者俱不得专一。故于勿忘勿助上。可以识得主一之义否。

必有事勿忘勿助。乃是主一之节度。使于此识取。何尝于勿忘勿助上。可以默识主一之义耶。

夜气章日夜之所息。平朝之气。此似指已发。而注所谓湛然虚明气像。似复指未发而言。

大山先生尝论此而曰湛然虚明气像。亦非专指未发而言。但言不为朝昼牿亡时。心之本体呈露耳。

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云云。明道以心有出入。为非圣人之言。与伊川说不同何也。

伊川之言心岂有出入者。即明道所谓心无出入之意也。而但以操舍言。故以出入言之者也。故退陶先生之言曰以出入二字。为真有出入看。故以为非圣言。伊川谓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言。于是洞然无可疑耳。

体有贵贱云云。既与耳目之类分大小。又以一指肩背。譬大小何也。

此章本以口腹为小体。心志为大体。然小体有形而易见。大体无形而难知。故更就有形之物。分大小贵贱而譬谕之。如梧槚樲棘。场师之贵贱而取譬焉。又即吾身而就小体中而又分大小。则一指之小。肩背之大。判然易见而易知也。人若养一指而失肩背则岂不为狼疾之不能顾者耶。均是小体中。犹不可养小而失大有如此者。况养口腹之小体而失心志之大体乎。此孟子所以善譬谕。能警动人处。

中庸序忧道学之失其传云云。夫道统二字。即此序之大关键也。凡三言道统。而独于首句。变文言道学者何也。

中庸一书。是忧道学之作也。衰周以来。道学不明。统緖泯然。将至于失其真而不传矣。此子思所以忧深虑远。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则其所以明道学之正者。即所以明道统之传也。此朱夫子所以追本子思之意。拈出道学二字于序文引起之句。以明此学明而此道可明。此道明而此统可续。则文字间。互换说去者。可谓亲切而无渗漏矣。故许东阳之言曰道统以有位言也。道学兼上下言。而言道统则学在其中。言道学则统不外焉。蔡虚斋之言曰道学以讲道言也。道统以传道言也。道学之有成者。始得与于道统。何尝外道学而有所谓道统者耶。

率性谓道章句曰率循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云云。

夫人物之生。既得是理。则其日用事物之间。初非计较安排之所及。是则所谓道也。道不是从外糚定。只是循夫是性之自然而已矣。以人言之。循仁之性则亲亲仁民爱物。莫不以慈爱之理而为道。循义之性则尊君敬长礼贤。莫不以断制之理而为道。循礼之性则辞让节文。莫不以恭敬之理而为道。循智之性则分别是非。莫不以知觉之理而为道。以物言之。马之性健。循马之性则其道也可行。牛之性顺。循牛之性则其道也可耕。以至鸡之司晨。犬之司夜。虎狼之仁。蜂蚁之义。豺獭之礼。雎鸠之智。亦皆随其性之所通而各有其道焉。此子思所以特下一率字。而程朱诸子又虑夫后人之认作人为用力之义。故既训以率循也。而又曰率不是用力意。又曰率是就道上说。不是就行道人上说。大山先生率性谓道。说已详尽。无馀蕴矣。更何容赘说于其间耶。

君子之道。费而隐。朱子语类中。有曰费是形而下者。隐是形而上者。子思之言费隐。何尝有形上形下之分与。

费隐以道言。乃形而上之理也。以其显而言则谓之费。以其微而言则谓之隐。非有二也。故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若专以形而下为道之用。则便是以衣食作息视听举履为道。而不知其义理准则之为道。岂子思朱子之意耶。退陶先生尝论此而曰朱子非以形而下为费。因或人所举形而上下两言而言。故先说形而下者之广。而乃曰形而上者。实行乎其间。无物不具。无处不有故曰费。则其说形而下者。正所以为说形而上者设耳。实非以费字当形而下之物也。以是观之则费隐之道。不可以分形上形下者明矣。

中庸是明理之书。而鸢鱼鬼神章专就气上说何也。

先儒或有言鸢鱼之就气上说。而章句既曰子思引此诗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则其不就气上说亦明矣。鬼神之屈伸往来。虽是气也。而其所以屈伸往来者。即理之所以也。盖理无形体。故必就有形物上体认出来。何尝舍气而别有所谓理者耶。

三近注勇之次次字。或作次舍看。或作次序看。

勇之次。上文既曰通上文三知为知。三行为仁。则三知是知之次也。三行是仁之次也。三近是勇之次也。而次之为次舍之次明矣。

诚者自成。而道自道注。诚者物之所以自成。道者人之所当自行。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于诚则必着所以字。于道则必着所当字何也。

就考或问。盖诚者初无在天在人之别。而在天为理之实。在人为心之实。此章大义所指。就在人上说来。则其曰诚者自成也。盖就人分上发明人所以自成之实体。而其实体则只是本心存主之实体也。与其泛说悬空之理。不若就心上明其存主之实体为衬贴故也。而诚以为本则宜其以所以然之体言之也。道以为用则宜其以所当然之用言之也。

诚者是中庸一篇之枢纽也。篇内屡言诚字。诚之不可揜。诚者自成。不诚无物。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意各不同何也。

诚字一也。而有以实理言。有以实心言。有以自然而言。有以着力而言。所谓诚之不可揜者。鬼神之实理也。所谓自成之诚无物之诚。人物之实心也。天道之诚。圣人之自然无妄也。人道之诚。学者之用力推行也。所指不同。义各迥殊。而诚之为真实无妄底道理者。又焉有异同之可言耶。

首章先言静而后言动。末章先言动而后言静。

中庸一书。始言一理。中散万事。末复合为一理。首章自天命之性。由性而道。由道而教。渐次说出外。故先静而后动。其下却说许多万事。到得末章。渐向一本上去。从显说入微。从粗说向精。故先动而后静。首尾相关。前后相应。程子所谓动静无端者。非以是耶。

心经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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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赞不言礼智而曰中正何也。

朱子曰中正。尤亲切。中是礼之得宜处。正是智之正当处。礼智说得犹宽。中正则切而实矣。盖礼或有不中。智或有不正。而谓之中则无过不及而礼皆得中矣。谓之正则是非端的而为智之实矣。

中正仁义。有体用之分。而太极图说注。以中与仁为动为用。正与义为静为体。答南轩,东莱两书。皆以中仁为静为体。正义为动为用。动静体用之分。当何的从。

退陶先生尝论此。而杂引朱子说以证之。曰自中与仁静处。为体而言。则正与义动处。便是用。自正与义静处。为体而言则中与仁动处。却又为用。以此推之则动静无端。体用相资。而两说虽殊。不害为同归矣。

人心道心云云。我东先辈之言曰人心不流于私欲。合于天理则为道心。道心为气所掩。不能直遂则亦人心。又有訾其说者曰人心虽合于义理。而此特人心之听命于道心者。不可唤作道心。道心虽不直遂。而此特道心之不中节。则不可唤作人心。二说之中。何者为得与。

心一而已。其为人为道。只在毫厘顷刻之间。是故朱子观心说曰自人心收回为道心。自道心流逸为人心。已有朱子定论。更有何说。

程子曰人心惟危。人欲也。道心惟微。天理也。道心之为天理。固无间然。而人心之为人欲。尚有可疑。朱子曰虽上智不能无人心。则岂可以人心即归之人欲哉。是以语类有曰人心本无不善。又曰危未便是不好。此可见朱子之微意。而及其为延和殿奏箚。又却以人心为人欲者何也。

欲字有浅深之不同。程子对天理而说人心。故不得不属之人欲。而这欲字浅。如孟子所谓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者是也。濂溪寡焉以至于无这欲字深。如易之窒欲之欲。丹书欲胜之欲是也。同一欲字。而圣贤之言。各有浅深。然介然之顷。一不自觉。则这欲之转辗沉痼。其不为悍马铦锋者几希矣。朱子语类两项说。盖就其人所不能无中。说出其妙忽境界。要使学者。及此欲陷未陷之时。以致其约之之工。不使至于堕坑落堑之地。则此可见教人精约之至意。而至于延和殿奏箚则极陈天理人欲之分于几微毫忽之顷。盖亦告君之辞。有不敢不尽。而与析字义教人之体。有不同故尔。

真西山谓敬静为一。敬静可以分动静与。

退陶先生说曰敬自兼动静。不当与静对分动静。盖自古圣贤主敬工夫。通贯动静。不须言静而自足。至周门有主静之说。程门发静坐之旨。皆是教人主敬而药其病也。何尝以静对敬而分说动静耶。

敬以直内章附注只明人理。

学者不必远求天理。近取诸身。只从人理上修明。则即与天合。盖易之乾卦言圣人之学。坤卦言贤人之学。惟言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至于圣人。亦止如是。此岂非天人之自合为一者耶。

迁善改过章附注。留在心胸为悔。朱子曰悔字难说。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为悔。又不可不悔。然则悔之亦难。不悔亦难。无乃是吝于改过而悔心长留与。

朱子曰做错此事。他时更遇此事。或与此事相类。便须惩戒。不可再做错了。盖悔不可无。而但不可留滞。至于吝改与留悔。病证各异。用心不同。恐不可赚连为一项病矣。

正心章附注曰心不可有一事。夫心者具众理而应万事。何可曰不可有一事也。

朱子曰事如何不思。但事过则不留于心可也。东莱之言曰所谓无事者。非弃事也。胸中常令安平和豫。则事至应之。自皆中节。心广体胖。百疾俱除。以此观之则不可有一事之有字。是有所之意也。何尝心上都无思量计度也耶。

有惧心。亦是敬不足。若心有主宰。义理昭著。自无非理之动。而只由心无主宰。乘虚杂乱。致有惧慑不定之病与。

程子说此段有三项意思。首言烛理不明。又言气不充。终言敬不足。以是观之。则须是合此三项说。以求其病根之所由起。似不可以烛理一事。拖引为敬中事也。

舍去如斯。达去如斯。朱子谓舍达只是一事。舍与达。何以为一事与。

先辈论此而皆以两项事看得。所以不解朱夫子只是一事之旨矣。及观溪训。罗大经鹤林玉露云达是智舍是勇。闻道为达。死可为舍。谓临死生而不动心。其能舍命如此。乃是闻道而达于死生之理故能然。以此观之则舍命而达于死生之理者。其非一事耶。

仁人心章小注程子曰著书则害道。夫著书要以发明道理。则著书而反害于道者何与。

著书则多言。多言未必当理。则自误而误人者多矣。故朱夫子尝言延平李先生不著书不作文。颓然若田夫野老。此岂非恁地涵养。睟面盎背。自然有不可及者耶。

四勿箴习与性成。讲录曰我之习熟。与气质之性俱成云云。

夫在我表里工夫。习之纯熟则便与本然之性。融会无间。不待勉强而自然。似不必以气质之性言之也。

心箴投间抵隙。为厥心病云云。

朱子说有曰外面有些罅隙便走了。外面罅隙。似指耳目手足而言。大山说曰心不能自主而役于形。则耳目手足投抵间隙而为病。非谓耳目等之成间隙而使外邪投抵而成病也。之二说也。皆以耳目手足之投间抵隙言之。如何是耳目手足之投抵乎。无乃是口或不谨。目或妄视。耳或杂听。手或不恭。足或不重。动静一违天则。此便是耳目手足之投间抵隙与。

牛山章附注百起百灭而心固自若。夫所谓不起不灭。心之体也。方起方灭。心之用也。起亦心也。灭亦心也。则百起百灭之中。又安得本体之自若与。

胡氏所说起灭不是以出入言也。是以心之体用。寂感而言。故言能常操而存则其体也莹然。其用也顺理。虽起灭之多而此心自若不乱也。所谓不起不灭者。非是块然不动。无所知觉也。又非百起百灭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