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九 三朝北盟會編
卷一百四十 炎興下帙四十
卷一百四十一 

起建炎四年六月十一日辛巳盡七月十七日丁巳

程昌㝢鼎澧州鎭撫使、兼知鼎州

程昌㝢《家傳》曰:建炎元年八月,公以京西轉運判官入爲尚書吏部郎官,自南都扈從至維揚,與時宰論事不合,出守蔡。二年八月至郡,已爲金人所破,軍馬散亡,盜賊充斥,公乃招集流民,簡練師旅,其命將也,不限資格,惟有功者居上,日與羣盜戰,毎戰必克,遂爲強兵。三年正月,杜充留守京城,招納賊寇張用、王善而復逐之,遂圍淮寧兩月,張用以其眾,號二十萬來寇,三月至黃離,去城二十里,公度其逺來未食,先遣汝陽縣尉杜湛設伏,以輕兵誘之,賊果以萬人追至城東,遇伏大潰,㡬擒其次首馬友。六月,杜充赴行在,檄公爲留守判官,月中,至京城視事。京師屢經虜寇,獨啟四門,餘皆闔,行者居者皆以爲病,公至,欲盡闢之,又游手艱食,市多鼠竊,犯者雖一錢皆死,公改錢爲一千,副留守郭仲荀皆不從。七月,蔡父老五百餘人投牒於留守司乞公還,曰:「蔡薦經冦擾,自公臨治,盜奔他境,雖今有本道運判滕膺攝事,民未安其政。」詞㫖誠切,杜充時爲宣撫,聞之,檄公還。八月十八日,入境,城中來告,前攝守滕牧招巨寇王民,所謂「一差針」者,合王清兩軍,約數萬眾迫蔡,已入西境,攝守以其弟,故許入城,吏民知其入,則蔡爲墟矣,極言不可,弗聴,公聞之宵征,十九日黎明入城,午漏上,賊奄至,趨門不克入,公令營於城東,來丐糧,曰:「吾廩未嘗饑」,賊求市,倍其直乃售,賊留數日而行,過平榆,乃肆掠,微公則無復有蔡矣。閏八月,沒角牛楊進眾十餘萬,寇眞和,進雖降,爲西京安撫,然擄掠不已,且百端需於蔡,公曰:「竭民膏血以資㓂兵,而給盜糧,吾不忍也。」一切絶之,故進既反,遂來侵,公令杜湛等,各以部兵分掩,其時雨且夜,刼其寨,俘斬不可勝計,賊不能安,怒且恐,公乃兵四出聚糧,造天橋雲梯,謀攻城,公亦爲戰守備。九月十一日,公被召赴行在,方趣裝,忽聞金人渡河陽,公乃上聞,乞留捍禦,寇退而行,未報,月末得上蔡狀,言虜游騎入,二十九日,虜騎數至城東,及賊大軍至,屯於東南北三面,約五六萬眾,公令戒嚴,且遣人縋城而出,告警於行在,由是朝廷知兩番虜入,始檄諸道爲備。十二月初二日,公遣畦貴出兵擾虜營,虜之祁王藉其累勝,勢甚張,眾亦心憚之,公閉關,偃旗息鼓,既獻俘,士氣大奮,公乃啟扉縱之,至初四日,生獲逾七百人,虜脾睨七日,莫測城中虛實,乃退,出師尾擊,頗有所獲,公自後連破賊曹貴、楊勲,斬馘甚眾,又破田僧歌虱子兵,擒歌,公奇其狀,愛其勇,弗誅,復委用之,後卒爲良將,所謂田樂者也。四年二月,以既除代,奉詔提兵赴行闕,㑹有㫖罷諸路勤王之師,除公鼎澧鎭撫使。

解潛,爲荊南府峽州荊門公安軍鎭撫使、兼知荊南府;陳求道,爲襄陽府鄧隨郢州鎭撫使、兼知㐮陽府;范之才,起復爲金房均州鎭撫使、兼知均州;馮長寧,爲淮寧順昌府蔡州鎭撫使、兼知淮寧府;翟興,爲河南孟汝唐州鎭撫使、兼知河南府。

江淮、荊湖、京西等路分鎭,范宗尹建議也。五月二十二日,參知政事范宗尹等劄子奏:「臣等恭依聖㫖,就都堂聚議分鎭事,宜畫一如後 —— 一、諸鎭臣,乞以鎭撫使爲名。一、欲將京畿、湖北、淮南、京東州軍,並分爲鎭,其陜西、四川、江南、兩浙、湖南、福建、二廣,並仍舊制。一、諸鎭除茶鹽之利,國家大計所繫所入,並歸朝廷及依舊制提舉官外,其餘監司並罷,所有錢賦,除供上錢帛等,自合認數送納外,其餘並聽本鎭帥臣移用,更不從朝廷應副。緣今初建,理宜寛假,而又責以備禦之事,欲爲蠲免上供三年,候事力富實日,自分依舊。一、今來分鎭,州軍多經殘破,或𦂳要控拒去處,理宜増重事權,庶可以辦,應管內州縣官,並許辟置知、通,令帥臣具奏,朝廷審量除授,官吏廉汚勤墮,許按察陞黜,其所管州軍,並聴節制,遇軍興,許以便宜從事,其帥臣不因朝廷召擢,更不除代,如能捍禦外寇,顯立大功,當議特許世襲。」奉聖㫖:依奏。至是,除陳規已下鎭撫使。
《閑居錄》曰:宣和以來,宦者童貫弄兵,蔡攸並竊樞柄,邉帥大率皆小人以賄賂用之,軍政盡廢,非徒士卒驕惰不可用,且零落盡矣,金虜大舉南牧,不復可以支持。靖康初,淵聖下令河朔,欲令郡將世守,事不果行。今上駐蹕維揚,獻言者甚眾,宰相黃潛善以謂非急務,悉寢其奏。建炎三年,南渡至於餘杭,濳善既罷,余謬當柄途,而士大夫復以藩鎭爲請,余爲擇熊虞卿等十九疏奏之,陳以爲宜徵藝祖初,時議制宜,行在爲京西,淮北爲藩方,淮南爲郡縣,㑹余罷去,事亦不果。次年六月,范宗尹爲參政,申其說,置鎭撫使,遂以爲相,降詔施行,然規模參錯,多寡不均,李成以舒蘄光黃四州叛,擾江西,孔彥舟授鼎澧辰沅靖五州,不赴,遂犯湖南,劉綱授濠泗,岳飛授通泰,趙立授承楚,薛慶授天長,郭仲威授眞陽,王彥授金房,皆不能守,惟桑仲以宗尹之兄宗禮在其中,故授以襄鄧隨郢金均房信陽八郡,地大人眾,稍稍爲患,仲爲其徒所殺,禆將李宏代之,宏爲僞齊所逐,鎭遂廢。


婁室、撒離喝、黑峯敗曲端軍於邠州白店原。

《節要》曰:時撒離喝陣於髙原,婁室、黑峯率眾先戰,官軍合之,賊少卻,撒離喝恐懼至於號哭,無何,賊勢復振,官軍敗績,由是賊中目撒離喝爲哭啼郎君。

二十二日壬辰,知六安軍邉某,殺金人盡殪。

邉某初以金人寇城,遂投拜,金人以趙團練率北軍三百人屯於六安。初,備金人時,守禦稍嚴,鄉村強壯與射生戶皆聚於城中,李成、張用等皆攻擊不克。邉某雖已投拜,而強壯、射生戶猶在城中,金人有囘歸之意,道路風傳金人將盡驅六安之民北去,故土官李六使者,與邉某等密謀,先事殺之,毎日邀請趙團練筵㑹,趙團練不疑,壬辰,邉某及李六使率軍民及射生戶,並殺金人皆盡。

二十四日甲午,知六安軍邉某棄其城。

邉某已殺金人,即告報居人,盡納軍器,少頃,再告報依舊做買賣,近晚又告報二十四日棄城盡出,出盡焚焼,令各備乾糧,甲午,果棄城,邉某令後軍洪某押後放火,城中一空。是時張用在舒州,有入廬州境者,張用立大旗招誘山東河北士庶棄業人,人多歸之。李六使爲李成敗,北去夀春境,被殺。

戚方詣張俊降。

戚方犯湖州安吉縣上鄉侗里,張俊以兵討之,至安吉,嚮導言上鄉路狹,不可行兵,俊乃遣王再興齎檄招之,㑹岳飛追襲其後,方無路進退,乃詣俊乞降,與其徒陳某,號爲「三哥哥」者,同至安吉見俊,俊先見方,諭之曰:「國家多難,當以忠義報國家,不可負朝廷。」方曰不敢,俊曰:「爾宜一心事主,不得有二。」方拜謝,而見三哥哥者,俊曰:「國家不負人,爾亦不可負國家。」曰不敢,俊曰:「是何不敢?人言汝復欲反。」乃呼證左而問曰:「是人果欲反乎?」曰:「實欲復反。」俊命推出斬之。方上兵馬簿,有馬六百匹,獻金珠玉珍不可計。自方到行在,日與中貴人蒲博,不勝,取黒漆如馬蹄者,用炭火熁去,漆乃黃金也,以償博負,毎一博不下數枚,於是方已受正使矣,時人爲之語曰:「要髙官,受招安;欲得富,須胡做。」

七月十二日壬子,馬吉爲韓世清所敗。

韓世清在蘄州,敗劉忠,得柔福帝姬,蘄州甄采聞於朝,即與世清同䕶送柔福帝姬之行在,到興國軍,路難阻不能行。四月,朝廷差內侍蔣堯輔來迎請柔福帝姬,不許世清離蘄州,祗令采至行在,世清曰:「世清已起發蘄州矣。且得柔福帝姬者,世清也。」囑采別具奏,乞以世清同䕶送柔福帝姬,且言已一面起發事,上覽奏,降㫖令世清徽州駐劄,不許赴行在,世清屯於徽州之黟縣。馬吉以潰散餘兵,方擾於旌徳、太平之間,世清屯黟,遂率眾往迎之,爲世清所敗,其提舉官孫抃死於亂兵。吉自長夀,由涇縣出宣城,至廣徳,受劉光世招安,世清追至宣城而還。

十三日癸丑,崔増犯太平州。

崔増既破焦湖水寨,有大小舟數千艘,又聞金人已渡江北,屯於淮東,増乃率其眾,漸出柵江口,未有所向,遂犯太平州,繞城劄寨。甲寅夜,以船百艘載攻具,傍東南城角攻打,賊眾約二千餘,併力齊攻,知軍州事郭偉盡力禦之。有二賊首,稱是閻將、韓將,呼曰:「城中有勇銳者,請出挑戰!」荻港巡檢王宗,引弓滿,兩矢皆中二賊,城上讙呼,賊眾稍卻。戊午,數百人寇城,有賊首執大刀,有牌旗寫「中軍將劉順」,順引眾犯西南城角,宗又射中之,宗遂率牙兵魏進士軍、洪亮等,下城與戰,賊遂退去。賊驅虜居民於城下,臠剖殘殺,又縱火焚焼天慶觀及民居,攻城不克,屢爲官軍所敗。

張用奔於漢陽軍,受鄂州路安撫司招安。

五月,張用諸軍在淮西乏糧,六月,轉至信陽軍,復往徳安府,用屯中軍於三龍河,曹成屯於應城縣,諸軍散居,連接至郢州,絡繹不絶。至是,魚磨山寨軍亂,統領將佐王林、孟振、張衙推等殺其統領官馬老爺。王林者,謂之「王鐵斬」,相州人,初曽被擒入布袋,𠋣船板上用刀斫其頸八刀,以爲死矣,放入黃河中,無何,布袋繫頭脫,遂爬而出,漸復得活,又謂之「王八刀」,後爲橫行、遙郡,張俊軍下作馬軍將官。時馬老爺者既死,用聞之曰:「軍容不整,至使軍中自相屠殺,豈爲殺一馬統領乎?乃是欲殺張用耳!用請從此自往求一死處,諸人各耐辛苦。」有隨用去者,至淮陽,有眾一二千。時馬友在漢陽界內,知漢陽軍范某懼倉庫不能給,乃以軍事併倉庫見在,移牒與用,用遂爲知軍,鄂州路安撫使李允文遣張定國往招用,用受招安,定國乃遂旋濟渡至南岸,允文怒曰:「何不且撫定而遽濟渡乎?」乃移文問之,由是用懼,遂反,自漢陽界虜掠強壯而去,允文遣水軍張崇追擊不及。曹成聞馬老爺之死,又聞用自奔去,大怒,令執捉中軍人到,即斬之,成常恨中軍統領官吳某實不同其謀,成使人執至,責以軍律不整,使下有謀上者,遂斬之。

十七日丁巳,郭仲威出平江府,率眾奔於興化縣。

郭仲威擾平江府之民,朝廷聞之,遣張俊來治仲威之罪,仲威覺之,率眾出平江府遁走,屯於興化縣,朝廷授以眞州鎭撫使

巨師古軍於杭州,薛成軍於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