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説新語 (四部叢刊本)/卷上之下

卷上之上 世説新語 卷上之下
宋 劉義慶 撰 梁 劉孝標 注 清 沈巖 撰校語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嘉趣堂刊本
卷中之上

世説新語卷上之下

         宋 臨川王義慶 撰

         梁   劉孝標 注

   政事第三

陳仲弓為太丘長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事覺收之

令吏殺焉主簿請付獄考衆姦仲弓曰欺君不忠病

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考求衆姦豈復過此

已別

陳仲弓為太丘長有刼賊殺財主主者捕之未至發

所道聞民有在草不起子者回車徃治之主簿曰賊

大宜先按討仲弓曰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按後漢時

賈彪有此事不聞寔也

陳元方年十一時陳紀已見𠉀袁公袁公問曰賢家君在

太丘逺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彊者

綏之以徳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乆而益敬𡊮宏漢紀

曰寔為太丘其政不嚴而治百姓敬之袁公曰孤徃者嘗為鄴令正行

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檢衆漢書𡊮氏諸公未知誰為鄴令

故闕其文以待通識者元方曰周公孔子異世而出周旋動靜

萬里如一周公不師孔子孔子亦不師周公

賀太傅作吳郡初不出門吳中諸強族輕之乃題府

門雲㑹稽雞不能啼環濟吳紀曰賀邵字興伯㑹稽山隂人祖齊父景並歷美官邵

歷散騎常侍出為吳郡太守後遷太子太傅賀聞故出行至門反顧索筆

足之曰不可啼殺吳兒於是至諸屯邸檢校諸顧陸

役使官兵及藏逋亡悉以事言上罪者甚衆陸抗時

為江陵都督吳録曰抗字㓜節吳郡人丞相遜子孫䇿外孫也為江陵都督累遷大司馬荊

故下請孫皓然後得釋

山公以器重朝望年踰七十猶知管時任虞預晉書曰山濤字

巨源河內懐人祖本郡孝廉父曜宛句令濤蚤孤而貧少有器量宿士猶不慢之年十七宗人謂宣帝曰

濤當與景文共綱紀天下者也帝戱曰卿小族那得此快人邪好荘老與嵇康善為河內從事與石鑒共

傳宿濤夜起蹋鑒曰今何等時而眠也知太傅臥何意鑒曰宰相三日不朝與尺一令歸第君何慮焉濤

曰咄石生無事馬蹄閒也投傳而去果有曹爽事遂𨼆身不交世務累遷吏部尚書僕射太子少傅司徒

年七十九薨諡康侯貴勝年少若和裴王之徒並共宗詠有署

閣柱曰閣東有大牛和嶠鞅裴楷鞦王濟剔嬲不得

王𨼆晉書曰初濤領吏部潘岳內非之宻為作謡曰閣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鞦和嶠刺促不得休

竹林七賢論曰濤之處選非望路絶故貽是言或雲潘尼作之文士𫝊曰尼字正叔滎陽

人祖朂尚書左丞父滿平原太守並以文學稱尼少有清才文詞溫雅初應州辟終太常卿

賈充初定律令晉諸公賛曰充字公閭㐮陵人父逵魏豫州刺史充起家為尚書遷廷尉

聴訟稱平晉受禪封魯郡公充有才識明達治體加善刑法由此與散騎常侍裴楷共定科令蠲除宻網

以為晉律薨贈太宰與羊祜共咨太傅鄭沖王𨼆晉書曰沖字文和滎陽開封人

有核練才清虛寡慾喜論經史草衣緼𫀆不以為憂累遷司徒太保晉受禪進太傅沖曰臯陶

嚴明之㫖非僕闇懦所探羊曰上意欲令小加𢎞潤

沖乃粗下意續晉陽秋曰初文帝命荀朂賈充裴秀等分定禮儀律令皆先咨鄭衝然後施

山司徒前後選殆周遍百官舉無失才凡所題目皆

如其言唯用陸亮是詔所用與公意異爭之不從亮

亦尋為賄敗晉諸公賛曰亮字長興河內野王人太常陸乂兄也性髙明而率至為賈充所

親待山濤為左僕射領選濤行業既與充異自以為世祖所敬選用之事與充咨論充毎不得其所欲好

事者説充宜授心腹人為吏部尚書叅同選舉(⿱艹石)不齊事不得諧可不召公與選而實得敘所懐充以

為然乃啓亮公忠無私濤以亮將與巳異又恐其協情不允累啓亮可為左丞相非選官才世祖不許濤

乃辭疾還家亮在職果不能允坐事免官

嵇康被誅後山公舉康子紹爲秘書丞山公啓事曰詔選秘書丞

濤薦曰紹平簡溫敏有文思又曉音當成濟也猶宜先作秘書郎詔曰紹如此便可爲丞不足復爲郎也

晉諸公賛曰康遇事後二十年紹乃爲濤所㧞王隱晉書曰時以紹父康被法選官不敢舉年二十八山

濤啓用之世祖發詔以爲秘書丞紹咨公出處竹林七賢論曰紹懼不自容將解褐故咨

之於公曰爲君思之乆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

人乎王隱晉書曰紹字延祖雅有文才山濤啓武帝云云

王安期爲東海郡名士傳曰王承字安期太原晉陽人父湛汝南太守承沖淡寡慾無

所循尚累遷東海內史爲政清靜吏民懷之避亂渡江是時道路寇盜人懷憂懼承毎遇艱險處之怡然

元皇爲鎭東引爲從事中郎小吏盜池中魚綱紀推之王曰文王

之囿與衆共之孟子曰齊宣王問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艹石)是其大乎對曰民猶以爲

小也王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邪孟子曰文王之囿芻蕘者徃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

亦宜乎今王之囿殺麋鹿者如殺人罪是以四十里為穽於國中也民以為大不亦宜乎池魚復

何足惜

王安期作東海郡吏録一犯夜人來王問何處來雲

從師家受書還不覺日晚王曰鞭撻寗越以立威名

恐非致理之本呂氏春秋曰寗越者中牟鄙人也苦耕稼之勞謂其友曰何為可以免此

苦也其友曰莫如學也學三十嵗則可以達矣寗越曰請以十五嵗人將休吾不敢休人將臥吾不敢臥

學十五嵗而為周威公之師也使吏送令歸家

成帝在石頭晉世譜曰帝諱衍字世根明帝太子年二十二崩任讓在帝前

戮侍中鍾雅晉陽秋曰讓樂安人諸任之後隨蘇峻作亂雅別傳曰雅字彥胄潁川長社人

魏太傅鍾繇弟仲常曽孫也少有才志累遷至侍中右衛將軍劉超晉陽秋曰超字世踰

琅邪人漢成陽景王六世孫封臨沂慈鄉侯遂家焉父徵為琅邪國上將軍超為縣小吏稍遷記室掾安

東舎人忠清慎密為中宗所拔自以職在中書絶不與人交闗書疏閉門不通賓客家無儋石之儲討王

敦有功封零陽伯為義興太守而受拜及徃還朝莫有知者其慎黙如此遷右衛大將軍帝泣曰

還我侍中讓不奉詔遂斬超雅雅別傳曰蘇峻逼主上幸石頭雅與劉超

並侍帝側匡衛與石頭中人宻期拔至尊出事覺被害事平之後陶公與讓有

舊欲宥之許栁許氏譜曰栁字季祖髙陽人祖允魏中領軍父猛吏部郎劉謙之晉紀曰

栁妻祖逖子渙女蘇峻招祖約為逆約遣栁以衆㑹峻既克京師拜丹陽尹後以罪誅兒思妣

者至佳諸公欲全之許氏譜曰永字思妣若全思妣則不得不

為陶全讓於是欲並宥之事奏帝曰讓是殺我侍中

者不可宥諸公以少主不可違並斬二人

王丞相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賓客數百人並加霑接人人有説色

唯有臨海一客姓任語林曰任名顒時官在都預王公坐及數胡人為

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雲君出臨海便無復人任

大喜說因過胡人前彈指雲蘭闍蘭闍羣胡同笑四

坐並懽晉陽秋曰王導接誘應㑹少有牾者雖疎交常賔一見多輸寫欵誠自謂為導所遇同之

陸太尉詣王丞相咨事過後輙翻異王公怪其如此

後以問陸陸玩別𫝊曰玩字士瑤吳郡吳人祖瑁父英仕郡有譽玩器量淹雅累遷侍中尚書

左僕射尚書令贈太尉陸曰公長民短臨時不知所言既後覺

其不可耳

丞相嘗夏月至石頭㸔𢈔公𢈔公正料事丞相雲暑

可小簡之𢈔公曰公之遺事天下亦未以為允殷羨言行

曰王公薨後𢈔氷代相網宻刑峻羨時行遇收捕者於途慨然歎曰丙吉問牛喘似不爾嘗從容謂氷曰

卿軰自是網目不失皆是小道小善耳至如王公故能行無理事謝安石毎歎詠此唱𢈔赤玉曽問羨王

公治何似詎是所長羨曰其餘令績不復稱論然三捉三治三休三敗

丞相末年略不復省事正封籙諾之自歎曰人言我

憒憒後人當思此憒憒徐廣歷紀曰導阿衡三世經綸夷險政務寛恕事從簡易

故垂遺愛之譽也

陶公性檢厲勤於事晉陽秋曰侃練核庶事勤務稼穡雖戎陳武士皆勸厲之有奉

饋者皆問其所由(⿱艹石)力役所致懽喜慰賜(⿱艹石)他所得則呵辱還之是以軍民勤於農稼家給人足性纎宻

好問頗𩔖趙廣漢嘗課營種栁都尉夏施盜㧞武昌郡西門所種侃後自出駐車施門問此是武昌西門

栁何以盜之施惶怖首伏三軍稱其明察侃勤而整自強不息又好督勸於人常雲民生在勤大禹聖人

猶惜寸隂至於凡俗當惜分隂豈可逰逸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又老荘浮華非先王之法

言而不敢行君子當正其衣冠攝以威儀何有亂頭養望自謂宏達邪中興書曰侃嘗檢校佐吏(⿱艹石)得樗

蒲博奕之具投之曰樗蒲老子入胡所作外國戱耳圍棊堯舜以教愚子博奕紂所造諸君國器何以為

(⿱艹石)王事之暇患邑邑者文士何不讀書武士何不射弓談者無以易也作荊州時敕船

官悉録鋸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後正㑹值積

雪始晴聽事前除雪後猶濕於是悉用木屑覆之都

無所妨官用竹皆令録厚頭積之如山後桓宣武伐

蜀裝船悉以作釘又雲嘗發所在竹篙有一官長連

根取之仍當足乃超兩階用之

何驃騎作㑹稽晉陽秋曰何充字次道廬江人思韻淹通有文義才情累遷㑹稽內史侍

中驃騎將軍揚州刺史贈司徒虞存弟謇作郡主簿孫統存誄敘曰存字道長㑹稽

山隂人也祖陽散騎常侍父偉州西曹存㓜而卓㧞風情髙逸歷衛軍長史尚書吏部郎范汪棊品曰謇

字道真仕至郡功曹以何見客勞損欲白斷常客使家人節量

擇可通者作白事成以見存存時為何上佐正與謇

共食語雲白事甚好待我食畢作教食竟取筆題白

事後雲(⿱艹石)得門庭長如郭林宗者當如所白泰別𫝊曰泰字

林宗有人倫鑒識題品海內之士或在㓜童或在里肆後皆成英彥六十餘人自著書一卷論取士之本

末行遭亂亡失汝何處得此人謇於是止

王劉與林公共㸔何驃騎驃騎㸔文書不顧之晉陽秋曰

何充與王濛劉惔好尚不同由此見譏於當世王謂何曰我今故與林公來

相㸔望卿擺撥常務應對𤣥言那得方低頭㸔此邪

何曰我不㸔此卿等何以得存諸人以為佳

桓公在荊州全欲以徳被江漢恥以威刑肅物溫別傳曰

溫以永和元年自徐州遷荊州刺史在州寛和百姓安之令史受杖正從朱衣上

過桓式年少從外來式桓歆小字也桓氏譜曰歆字叔道溫第三子仕至尚書

向從閣下過見令史受杖上捎雲根下拂地足意譏

不著桓公雲我猶患其重

簡文為相事動經年然後得過桓公甚患其遲常加

勸勉太宗曰一日萬幾那得速尚書臯陶謨一日萬機孔安國曰㡬㣲也

言當戒懼萬事之㣲

山遐去東陽王長史就簡文索東陽雲承藉猛政故

可以和靜致治東陽記雲遐字彥林河內人祖濤司徒父簡儀同三司遐歴武陵王友東

陽太守江惇𫝊曰山遐為東陽風政嚴苛多任刑殺郡內苦之惇𨼆東陽以仁恕懐物遐感其徳為㣲損威猛

殷浩始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浩別傳曰浩字淵源陳郡長平人祖識濮陽相父羨光祿勲浩少有重名

仕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刺史中軍將軍中興書曰建元初𢈔亮兄弟何充等相尋薨太宗以撫軍輔政徵浩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從

民譽劉尹行日小欲晚便使左右取襆人問其故荅

曰刺史嚴不敢夜行

謝公時兵廝逋亡多近竄南塘下諸舫中或欲求一

時𢯱索謝公不許雲(⿱艹石)不容置此軰何以爲京都

陽秋曰自中原䘮亂民離本域江左造創豪族併兼或客寓流離名籍不立太元中外禦強氐蒐簡民實

三吳頗加澄檢正其里伍其中時有山湖遁逸徃來都邑者後將軍安方接客時人有於坐言宜糺舎藏

之失者安每以厚徳化物去其煩細又以強寇入境不宜加動人情乃荅之雲卿所憂在於客耳然不爾

何以爲京都言者有慚色

王大爲吏部郎王忱已見嘗作選草臨當奏王僧彌來聊

出示之僧彌王珉小字也珉別傳曰珉字季琰琅邪人丞相導孫中領軍洽少子有才蓺善行書

名出兄珣右累遷侍中中書令贈太常僧彌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選者

近半王大甚以爲佳更寫卽奏

王東亭與張冠軍善張𤣥已見王既作吳郡人問小令曰

續晉陽秋曰王獻之為中書令王珉代之時人曰大小王令東亭作郡風政何似

荅曰不知治化何如唯與張祖希情好日隆耳

殷仲堪當之荊州王東亭問曰徳以居全為稱仁以

不害物為名方今宰牧華夏處殺戮之職與本操將

不乖乎殷荅曰臯陶造刑辟之制不為不賢古史考曰庭堅

號曰臯陶舜謀臣也舜舉之於堯堯令作士主刑孔丘居司冦之任未為不

家語曰孔子自魯司空為大司冦七日而誅亂法大夫少正卯

   文學第四

鄭𤣥在馬融門下融自敘曰融字季長右扶風茂陵人少而好問學無常師大將軍鄧

騭召為舎人棄逰武都㑹羗虜起自闗以西道㫁融以謂古人有言左手據天下之圗而右手刎其喉愚

夫不為何則生貴於天下也豈以曲俗咫尺為羞滅無限之身哉因往應之為校書𭅺出為南郡太守

三年不得相見髙足弟子傳授而已嘗筭渾天不合

諸弟子莫能解或言𤣥能者融召令𥮅一轉便決衆

咸駭服及𤣥業成辭歸既而融有禮樂皆東之歎

傳曰𤣥字康成北海髙密人八世祖崇漢尚書𤣥別𫝊曰𤣥少好學書數十三誦五經好天文占𠉀風角

𨼆術年十七見大風起詣縣曰某時當有火災至時果然智者異之年二十一博極羣書精歴數圗緯之

言兼精筭術遂去吏師故兗州刺史第五元先就東郡張恭祖受周禮禮記春秋傳周流博觀每經歴山

川及接顔一見皆終身不忘扶風馬季長以英儒著名𤣥徃從之叅考同異季長後戚嫚於待士𤣥不得

見住左右自起精廬既因紹介得通時涿郡盧子幹為門人冠首季長又不解剖裂七事𤣥思得五子幹

得三季長謂子幹曰吾與汝皆弗如也季長臨別執𤣥手曰大道東矣子勉之後遇黨錮𨼆居著述凡百

餘萬言大將軍何進辟𤣥乃縫掖相見𤣥長八尺餘須眉美秀姿容甚偉進待以賔禮授以几杖𤣥多所

匡正不用而退𡊮紹辟𤣥及去餞之城東欲𤣥必醉㑹者三百餘人皆離席奉觴自旦及暮度𤣥飲三百

餘桮而溫克之容終日無怠獻帝在許都徴為大司農行至元城卒恐𤣥擅名而心忌

焉𤣥亦疑有追乃坐橋下在水上據屐融果轉式逐

之告左右曰𤣥在土下水上而據木此必死矣遂罷

追𤣥竟以得免馬融海內大儒被服仁義鄭𤣥名列門人親𫝊其業何猜忌而行鴆毒乎

委巷之言賊夫人之子

鄭𤣥欲注春秋𫝊尚未成時行與服子慎遇宿客舎

先未相識服在外車上與人說已注𫝊意漢南紀曰服䖍字子

慎河南滎陽人少行清苦為諸生尤明春秋左氏傳為作訓解舉孝廉為尚書𭅺九江太守𤣥聽

之良乆多與己同𤣥就車與語曰吾乆欲注尚未了

聽君向言多與吾同今當盡以所注與君遂為服氏

注鄭𤣥家奴婢皆讀書嘗使一婢不稱㫖將撻之方

自陳說𤣥怒使人曵箸泥中須臾復有一婢來問曰

胡為乎泥中衛式微詩也毛公曰泥中衛邑名也荅曰薄言徃愬逢彼

之怒衛邶柏舟之詩

服䖍既善春秋將為注欲叅考同異聞崔烈集門生

講𫝊摰虞文章志曰烈字威考髙陽安平人駰之孫瑗之兄子也靈帝時官至司徒太尉封陽平亭

遂匿姓名為烈門人賃作食每當至講時輙竊聽

戸壁間既知不能踰己稍共諸生敘其短長烈聞不

測何人然素聞䖍名意疑之明蚤徃及未窹便呼子

慎子慎䖍不覺驚應遂相與友善

鍾㑹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置懷中既定

畏其難懷不敢出於戶外遙擲便回急走魏志曰㑹論才性同

異傳於世四本者言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也尚書傅嘏論同中書令李豐論異侍𭅺鍾㑹論合

屯騎校尉王廣論離文多不載

何晏為吏部尚書有位望時談客盈坐文章敘録曰晏能清言而

當時權勢天下談士多宗尚之魏氏春秋曰晏少有異才善談易老王弼未弱冠往見

之晏聞弼名弼別𫝊曰弼字輔嗣山陽髙平人少而察惠十餘嵗便好荘老通辯能言為傅

嘏所知吏部尚書何晏甚奇之題之曰後生可畏(⿱艹石)斯人者可與言天人之際矣以弼𥙷臺𭅺弼事功雅

非所長益不畱意頗以所長笑人故為時士所嫉又為人淺而不識物情初與王𥠖荀融善𥠖奪其黃門

𭅺於是恨𥠖與融亦不終好正始中以公事免其秋遇癘疾亡時年二十四弼之卒也晉景帝嗟歎之累

日曰天䘮予其為髙識悼惜如此因條向者勝理語弼曰此理僕以

為極可得復難不弼便作難一坐人便以為屈於是

弼自為客主數番皆一坐所不及

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詣王輔嗣見王注精竒廼神伏

曰若斯人可與論天人之際矣因以所注為道徳二

魏氏春秋曰弼論道約美不如晏自然出㧞遇之

王輔嗣弱冠詣裴徽永嘉流人名曰徽字文季河東聞喜人太常潛少弟也仕至冀

州刺徽問曰夫無者誠萬物之所資聖人莫肻致言

而老子申之無已何邪弼別𫝊曰弼父為尚書𭅺裴徽為吏部𭅺徽見異之故問

弼曰聖人體無無又不可以訓故言必及有老荘未

免於有恆訓其所不足

傅嘏善言虛勝魏志曰嘏字蘭碩北地泥陽人傅介子之後也累遷河南尹尚書嘏嘗論

才性同異鍾㑹集而論之傅子曰嘏既達治好正而有清理識要如論才性原本精㣲鮮能及之司𨽻鍾

㑹年甚少嘏以明知交㑹荀粲談尚𤣥逺粲別傳曰粲字奉倩潁州潁隂人太尉彧少子

也粲諸兄儒術論議各知名粲能言𤣥逺常以子貢稱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然則六籍雖

存固聖人之糠秕能言者不能屈每至共語有爭而不相喻裴冀州

釋二家之義通彼我之懷常使兩情皆得彼此俱畼

粲別傳曰粲太和初到京邑與傅嘏談善名理而粲尚𤣥逺宗致雖同倉卒時或格而不相得意裴徽通

彼我之懷爲二家釋頃之粲與嘏善管輅傳曰裴使君有高才逸度善言𤣥妙也

何晏注老子未畢見王弼自說注老子㫖何意多所

短不復得作聲但應諾諾遂不復注因作道德論

敘録曰自儒者論以老子非聖人絶禮棄學晏說與聖人同著論行於世也

中朝時有懷道之流有詣王夷甫咨疑者值王昨已

語多小極不復相酬荅乃謂客曰身今少惡裴逸民

亦近在此君可徃問晉諸公贊曰裴頠談理與王夷甫不相推下

裴成公作崇有論時人攻難之莫能折唯王夷甫來

如小屈時人卽以王理難裴理還復申晉諸公贊曰自魏太常夏

侯𤣥歩兵校尉阮籍等皆著道徳論於時侍中樂廣吏部即劉漢亦體道而言約尚書令王夷甫講理而

才虛散騎常侍戴奧以學道爲業後進𢈔敳之徒皆希慕簡曠頠疾世俗尚虛無之理故著崇有二論以

折之才博喻廣學者不能究後樂廣與頠清閒欲説理而頠辭喻豐博廣自以體虛無笑而不復言恵帝

起居注曰頠注二論以規虛誕之𡚁文詞精富爲世名

葛厷年少不肻學問始與王夷甫談便已超詣王

歎曰卿天才卓出若復小加研尋一無所愧厷後㸔

荘老更與王語便足相抗衡王𨼆晉書曰厷字茂逺琅邪人魏雍州刺史緒

之子有逸才仕至司空主簿

衛玠總角時問樂令夢樂雲是想衛曰形神所不接

而夢豈是想邪樂雲因也未嘗夢乘車入䑕穴擣𩐎

噉鐡杵皆無想無因故也周禮有六夢一曰正夢謂無所感動平安而夢也二

曰噩夢謂驚愕而夢也三曰思夢謂覺時所思念也四曰窹夢謂覺時道之而夢也五曰喜夢謂喜説而

夢也六曰懼夢謂恐懼而夢也按樂所言想者葢思夢也因者葢正夢也衛思因經日不

得遂成病樂聞故命駕為剖析之衛即小差樂歎曰

此兒胷中當必無膏肓之疾春秋𫝊曰晉景公有疾求醫於秦秦伯使醫緩

為之未至公夢疾為二竪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為

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刺之不可及藥不至焉公曰良醫也注肓鬲也心下為膏

庾子嵩讀荘子開卷一尺許便放去曰了不異人意

晉陽秋曰𢈔敳字子嵩潁川人侍中峻第三子恢廓有度量自謂是老荘之徒曰昔未讀此書意嘗謂至

理如此今見之正與人意暗同仕至豫州長史

客問樂令㫖不至者樂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麈尾

柄確幾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舉麈尾曰(⿱艹石)至者那

得去夫藏舟潛徃交臂恆謝一息不留忽焉生滅故飛鳥之影英見其移馳車之輪曽不掩地是以

去不去矣庸有至乎至不至矣庸有去乎然則前至不異後至至名所以生前去不異後去去名所以立

今天下無去矣而去者非假哉既為假矣而至者豈實哉於是客乃悟服樂辭約

而㫖達皆此𩔖

初注荘子者數十家莫能究其㫖要向秀於舊注外

解義妙析奇致大畼𤣥風秀別𫝊曰秀與嵇康呂安為友趣舎不同嵇康

傲世不羈安放逸邁俗而秀雅好讀書二子頗以此嗤之後秀將注莊子先以告康安康安咸曰此書詎

復須注徒棄人作樂事耳及成以示二子康曰爾故復勝不安乃驚曰莊周不死矣後注周易大義可𮗚

而與漢世諸儒互有彼此未(⿱艹石)𨼆莊之絶倫也秀本傳或言秀逰託數賢蕭屑卒嵗都無注述唯好莊子

聊應崔譔所注以備遺忘雲竹林七賢論雲秀為此義讀之者無不超然(⿱艹石)已出塵埃而窺絶㝠始了視

聽之表有神徳𤣥哲能遺天下外萬物雖復使動競之人顧觀所徇皆悵然自有振㧞之情矣唯秋

水至樂二篇未竟而秀卒秀子㓜義遂零落然猶有

別本郭象者為人薄行有儁才文士傳曰象字子𤣥河南人少有才理慕

道好學記志老莊時人咸以為王弼之亞辟司空掾太傅主簿見秀義不𫝊於世遂

竊以為已注乃自注秋水至樂二篇又易馬蹄一篇

其餘衆篇或定㸃文句而已文士傳曰象作莊子注最有清辭遒㫖

秀義別本出故今有向郭二莊其義一也

阮宣子有令聞太尉王夷甫見而問曰老莊與聖教

同異對曰將無同太尉善其言辟之爲掾世謂三語

掾衛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於三宣子曰茍是天

下人望亦可無言而辟復何假一遂相與爲友名士𫝊曰

阮脩字宣子陳留尉氏人好老易能言理不喜見俗人時誤相逢即舎去傲然無營家無擔石之儲晏如

也琅邪王處仲爲鴻臚卿謂曰鴻臚丞差有祿卿常無食能作不脩曰爲復可耳遂爲鴻臚丞太子洗馬

裴散騎娶王太尉女婚後三日諸壻大㑹晉諸公賛曰裴遐字

叔道河東人父緯長水校尉遐少有理稱辟司空掾散騎𭅺永嘉流人名衍字夷甫第四女適遐也

時名士王裴子弟悉集郭子𤣥在坐挑與裴談子𤣥

才甚豐贍始數交未快郭陳張甚盛裴徐理前語理

致甚微四坐咨嗟稱快鄧粲晉紀曰遐以辯論爲業善敘名理辭氣清暢泠然(⿱艹石)

琴瑟聞其言者知與不知無不歎服王亦以為竒謂諸人曰君軰勿為

爾將受困寡人女壻

衛玠始度江見王大將軍敦別傳曰敦字處仲琅邪臨沂人少有名理累遷青

州刺史避地江左歴侍中丞相大將軍揚州牧以罪伏誅因夜坐大將軍命謝㓜

輿晉陽秋曰謝鯤字幼輿陳郡人父衡晉碩儒鯤性通簡好老易善音樂以琴書為業避亂江東為豫

章太守王敦引為長史鯤別𫝊曰鯤四十三卒贈太常玠見謝甚說之都不復

顧王遂達旦㣲言王永夕不得豫玠體素羸恆為母

所禁爾夕忽極於此病篤遂不起玠別𫝊曰玠少有名理善易老自抱

羸疾初不於外擅相酬對時友歎曰衛君不言言必入真武昌見大將軍王敦敦與談論咨嗟不能自已

舊雲王丞相過江左止道聲無哀樂嵇康聲無哀樂論略曰夫殊方

異俗歌笑不同使錯而用之或聞哭而懽或聽歌而戚然哀樂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發萬殊之聲斯

非音聲之無常乎養生嵇叔夜養生論曰夫蝨箸頭而黑麝食柏而香頸處險而癭齒居晉而黃

豈唯蒸之使重無使輕芬之使香勿使延哉誠能蒸以靈芝潤以醴泉無為自得體妙心𤣥庶與羨門比

夀王喬爭年何為不可養生哉言盡意歐陽堅石言盡意論略曰夫理得於心非言不畼物定於

彼非名不辨名逐物而遷言因理而變不得相與為二矣茍無其二言無不盡矣三理而已

然宛轉闗生無所不入

殷中軍為庾公長史按庾亮僚屬名及中興書浩為亮司馬非為長史也下都

王丞相為之集桓公王長史王藍田王述別傳曰述字懷祖太原晉

陽人祖湛父承並有髙名述蚤孤事親孝謹簞瓢陋巷宴安永日由是為有識所知襲爵藍田侯

鎮西並在丞相自起解帳帶麈尾語殷曰身今日當

與君共談析理旣共清言遂逹三更丞相與殷共相

徃反其餘諸賢略無所關旣彼我相盡丞相乃歎曰

向來語乃竟未知理源所歸至於辭喻不相負正始

之音正當爾耳明旦桓宣武語人曰昨夜聽殷王清

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時復造心顧看兩王⿰扌⿱彐𧰨 -- 掾

王濛王述並爲王導所辟輙翣如生母狗馨

殷中軍見佛經雲理亦應阿堵上佛經之行中國尚矣莫詳其始牟子

曰漢明帝夜夢神人身有日光明日博問羣臣通人傅毅對曰臣聞天竺有道者號曰佛輕舉能飛身有

日光殆將其神也於是遣羽林將軍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之大月氏國寫取佛經四十二部在

蘭臺石室劉子政列仙傳曰歷觀百家之中以相檢驗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巳在佛經故撰

得七十可以多聞博識者遐觀焉如此即漢成哀之間已有經矣與牟子傳記便為不同魏略西戎𫝊曰

天竺城中有臨兒國浮屠經雲其國王生浮圗浮圗者太子也父曰屑頭邪母曰莫邪浮屠者身服色黃

髮如青絲爪如銅其母夢白象而孕及生從右脅出而有髻墜地能行七歩天竺又有神人曰沙律昔漢

哀帝元夀元年博士弟子景慮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𫝊浮屠經曰復豆者其人也漢武故事曰昆邪王

殺休屠王以其衆來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宮金人皆長丈餘其祭不用牛羊唯燒香禮拜上使依

其國俗祀之此神全𩔖於佛豈當漢武之時其經未行於中土而但神明事之邪故驗劉向魚豢之説佛

至自哀成之世明矣然則牟𫝊所言四十二者其文今存非妄葢明帝遣使廣求異聞非是時無經也

謝安年少時請阮光祿道白馬論孔叢子曰趙人公孫龍雲白馬非馬

馬者所以命形白者所以命色夫命色者非命形故曰白馬非馬也為論以示謝於時

謝不即解阮語重相咨盡阮乃歎曰非但能言人不

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中興書曰裕甚精論難𠝹

禇季野語孫安國禇裒孫盛並巳見雲北人學問淵綜廣博

孫荅曰南人學問清通簡要支道林聞之曰聖賢固

所忘言自中人以還北人㸔書如顯處視月南人學

問如牖中窺日支所言但譬成孫禇之理也然則學廣則難周難周則識闇故如顯處視

月學寡則易覈易覈則智明故如牖中窺日也

劉真長與殷淵源談劉理如小屈殷曰惡卿不欲作

將善雲梯仰攻墨子曰公輸般為髙雲梯欲以攻宋墨子聞之自魯徃裂裳裹足日夜不

休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楚王曰聞大王將攻宋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請令公輸般設攻宋之具臣請

試守之於是公輸般設攻宋之計墨子縈帶守之輸九攻之而墨子九郤之不能入遂輟兵

殷中軍雲康伯未得我牙後慧浩別𫝊曰浩善老易能清言康伯浩甥也

甚愛

謝鎮西少時聞殷浩能清言故徃造之殷未過有所

通為謝標榜諸義作數百語既有佳致兼辭條豐蔚

甚足以動心駭聽謝注神傾意不覺流汗交面殷徐

語左右取手巾與謝郎拭面按殷浩大謝尚三嵗便是時流或當貴其勝致

故為之揮汗

宣武集諸名勝講易易乾鑿度曰孔子曰易者易也變易也不易也三成徳為道包

籥者易也其徳也光明四通日月星辰布八卦序四時和也變也者天地不變不能成朝夫婦不變不能

成家不易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人道也鄭𤣥序

易曰易之為名也一言而函三義簡易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繫辭曰乾坤易之藴也易之門戶也又

曰乾確然示人易矣坤隤然示人簡矣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此言其簡易法則也又曰其為道也屢遷變

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以為典要唯變所適此則言其從時出入移動也又曰天尊

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為剛柔㫁矣此則言其張設布列不易也據此三義而説易

之道廣矣大矣日說一卦簡文欲聽聞此便還曰義自當有

難易其以一卦為限邪

有北來道人好才理與林公相遇於瓦官寺講小品

於時竺法深孫興公悉共聽此道人語屢設疑難林

公辯荅清析辭氣俱爽此道人每輙摧屈孫問深公

上人當是逆風家向來何以都不言𢈔法暢人物論曰法深學義淵

博名聲蚤著𢎞道法師也深公笑而不荅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

焉能逆風成實論曰波利質多天𣗳其香則逆風而聞深公得此義夷然

不屑

孫安國徃殷中軍許共論徃反精苦客主無間左右

進食冷而復煗者數四彼我奮擲麈尾悉脫落滿餐

飯中賓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語孫曰卿莫作強口馬

我當穿卿鼻孫曰卿不見決鼻牛人當穿卿頰續晉陽秋

曰孫盛善理義時中軍將軍殷浩擅名一時能與劇談相抗者唯盛而已

荘子逍遙篇舊是難處諸名賢所可鑚味而不能㧞

理於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馬寺中將馮太常共語

馮氏譜曰馮懐字祖思長樂人歴太常䕶國將軍因及逍遙支卓然標新理

於二家之表立異義於衆賢之外皆是諸名賢尋味

之所不得後遂用支理向子期郭子𤣥逍遙義曰夫大鵬之上九萬尺鷃之起榆

枋小大雖差各任其性茍當其分逍遙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資有待得其所待然後逍遙耳唯聖人與物

𡨋而循大變為能無待而常通豈獨自通而已又從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則同於大通矣支氏逍遙

論曰夫逍遙者明至人之心也莊生建言大道而寄指鵬鷃鵬以營生之路矌故失適於體外鷃以在近

而笑逺有矜伐於心內至人乗天正而髙興逰無窮於放浪物物而不物於物則遙然不我得𤣥感不為

不疾而速則逍然靡不適此所以為逍遙也(⿱艹石)夫有欲當其所足足於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猶饑者一飽

渇者一盈豈忘蒸嘗於糗糧絶觴爵於醪醴哉茍非至足豈所以逍遙乎此向郭之注所未盡

殷中軍嘗至劉尹所清言良乆殷理小屈遊辭不

已劉亦不復荅殷去後乃雲田舎兒強學人作爾馨

劉惔已見

殷中軍雖思慮通長然於才性偏精忽言及四本便

苦湯池鐡城無可攻之勢神農書曰夫有石城七仭湯池百歩帶甲百萬而無

粟者不能自固也

支道林造即色論支道林集妙觀章雲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雖色而空故

曰色即為空色復異空論成示王中郎王坦之已見中郎都無言支

曰黙而識之乎論語曰黙而識之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王曰既無文殊

誰能見賞維摩詰經曰文殊師利問維摩詰云何者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詰黙然無言

文殊師利歎曰是真入不二法門也

王逸少作㑹稽初至支道林在焉孫興公謂王曰支

道林㧞新領異胷懷所及乃自佳卿欲見不王本自

有一徃雋氣殊自輕之後孫與支共載徃王許王都

領域不與交言須㬰支𨓆後正值王當行車已在門

支語王曰君未可去貧道與君小語因論莊子逍遙

逰支作數千言才藻新竒花爛映發王遂披𬓛解帶

留連不能已支法師傳曰法師研十地則知頓悟於七住尋莊周則辯聖人之逍遙當時名

勝鹹味其音㫖道賢論以七沙門比竹林七賢遁比向秀雅尚莊老二子異時風尚𤣥同也

三乘佛家滯義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諸人在下

坐聽皆云可通支下坐自共說正當得兩入三便亂

今義弟子雖傳猶不盡得法華經曰三乗者一曰聲聞乗二曰縁覺乗三曰菩

薩乗聲聞者悟四諦而得道也縁覺者悟因縁而得道也菩薩者行六度而得道也然則羅漢得道全由

佛教故以聲聞為名也辟支佛得道或聞因縁而解或聽環珮而得悟神能獨達故以縁覺為名也菩薩

者大道之人也方便則止行六度真教則通脩萬善功不為己志存廣濟故以大道為名也

許掾年少時人以比王茍子茍子王脩小字也文字志曰脩字敬仁太

原晉陽人父濛司徒左長史脩明秀有美稱善隷行書號曰流奕清舉起家著作佐𭅺琅邪王文學轉中

軍司馬未拜而卒時年二十四昔王弼之沒與脩同年故脩弟熈乃歎曰無愧於古人而年與之齊也

許大不平時諸人士及於法師並在會稽西寺講王

亦在焉許意甚忿便徃西寺與王論理共決優劣苦

相折挫王遂大屈許復執王理王執許理更相覆疏

王復屈許謂支法師曰弟子向語何似支從容曰君

語佳則佳矣何至相苦邪豈是求理中之談哉

林道人詣謝公東陽時始總角新病起體未堪勞與

林公講論遂至相苦東陽謝朗也已見中興書曰朗博涉有逸才善言𤣥理

王夫人在壁後聽之再遣信令還而太傅留之王夫

人因自出雲新婦少遭家難一生所寄唯在此兒因

流涕抱兒以歸謝公語同坐曰家㛮辭情忼慨致可

𫝊述恨不使朝士見謝氏譜曰朗父據取太康王韜女名綏

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㑹稽王齋頭支為法師許

為都講髙逸沙門𫝊曰道林時講維摩詰經支通一義四坐莫不厭心

許送一難衆人莫不抃舞但共嗟詠二家之美不辯

其理之所在

謝車𮪍在安西艱中安西謝奕已見林道人徃就語將夕乃

𨓆有人道上見者問雲公何處來荅雲今日與謝孝

劇談一出來𤣥別傳曰𤣥能清言善名理

支道林初從東出住東安寺中高逸沙門傳曰遁居㑹稽晉哀帝欽其風

味遣中使至東迎之遁遂辭丘壑高歩天邑王長史宿構精理並撰其才

藻徃與支語不大當對王敘致作數百語自謂是名

理竒藻支徐徐謂曰身與君別多年君義言了不長

進王大慚而𨓆

殷中軍讀小品釋氏辨空經有詳者焉有略者焉詳者為大品略者為小品下二

百籖皆是精微世之幽滯嘗欲與支道林辯之竟不

得今小品猶存髙逸沙門𫝊曰殷浩能言名理自以有所不達欲訪之於遁遂邂逅不遇

深以為恨其為名識賞重如此之至焉語林曰浩於佛經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林乃虛懐欲徃王右

軍駐之曰淵源思致淵富既未易為敵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縱復服從亦名不益髙(⿱艹石)佻脫不合

便䘮十年所保可不須往林公亦以為然遂止

佛經以為祛練神明則聖人可致釋氏經曰一切衆生皆有佛性但能

脩智慧㫁煩惱萬行具足便成佛也簡文雲不知便可登峰造極不然

陶練之功尚不可誣

於法開始與支公爭名後情漸歸支意甚不分遂遁

跡剡下遣弟子出都語使過㑹稽於時支公正講小

品開戒弟子道林講比汝至當在某品中因示語攻

難數十畨雲舊此中不可復通弟子如言詣支公正

值講因謹述開意徃反多時林公遂屈厲聲曰君何

足復受人寄載來名徳沙門題目曰於法開才辨從橫以數術𢎞教髙逸沙門𫝊曰法

開初以義學著名後與支遁有競故遁居剡縣更學醫術

殷中軍問自然無心於稟受何以正善人少惡人多

諸人莫有言者劉尹荅曰譬如寫水著地正自縱橫

流漫略無正方圓者一時絶歎以為名通荘子曰天籟者吹萬

不同而使其自已也郭子𤣥注曰無既無矣則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為生然則生生者誰哉塊然

而自生耳非我生也我不生物物不生我則自然而已然謂之天然天然非為也故以天言之所以明其

自然故也

康僧淵初過江未有知者恆周旋市肆乞索以自營

忽徃殷淵源許值盛有賔客殷使坐麤與寒溫遂及

義理語言辭㫖曽無愧色領略麤舉一徃參詣由是

知之僧淵氏族所出未詳疑是胡人尚書令沈約撰晉書亦稱其有義學

殷謝諸人共集殷浩謝安謝因問殷眼徃屬萬形萬形來

入眼不成實論曰眼識不待到而知虛塵假空與明故得見色(⿱艹石)眼到色到色間則無空明如眼

觸目則不能見彼當知眼識不到而知依如此説則眼不徃形不入遙屬而見也謝有問殷無荅疑闕文

人有問殷中軍何以將得位而夢棺器將得財而夢

穢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將得而夢棺屍財本是

糞土所以將得而夢穢汙時人以為名通

殷中軍被廢東陽浩黜廢事別見始㸔佛經初視維摩詰

注維摩經曰維摩詰者秦言淨名葢法身之大士見居此土以𢎞道也疑般(⿱艹石)波羅宻

太多後見小品恨此語少波羅宻此言到彼岸也經雲到者有六焉一曰檀檀

者施也二曰毗𥠖毗𥠖者持戒也三曰羼提羼提者忍辱也四曰尸羅尸羅者精進也五曰禪禪者定也

六曰般(⿱艹石)(⿱艹石)者智慧也然則五者為舟般(⿱艹石)為導導則俱絶有相之流升無相之彼岸也故曰波羅宻

也淵源未畼其致少而疑其多已而究其宗多而患其少也

支道林殷淵源俱在相王許相王謂二人可試一

交言而才性殆是淵源崤函之固崤謂二陵之地函函谷闗也並秦之

險塞王者之居左思魏都賦曰崤函帝王之宅君其慎焉支初作改轍逺之

數四交不覺入其𤣥中相王撫肩笑曰此自是其勝

塲安可爭鋒

謝公因弟子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曰謝𤣥小字已見

昔我徃矣楊栁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公曰訏謨

定命逺猷辰告大雅詩也毛萇注曰訏大也謨謀也辰時也鄭𤣥注曰猷圗也大謀定命

謂正月始和布政於邦國都鄙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張慿舉孝廉出都負其才氣謂必參時彥欲詣劉尹

郷里及同舉者共笑之張遂詣劉劉洗濯料事處之

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張欲自發無端頃之長史

諸賢來清言客主有不通處張乃遙於末坐判之言

約㫖逺足畼彼我之懷一坐皆驚真長延之上坐清

言彌日因留宿至曉張𨓆劉曰卿且去正當取卿共

詣撫軍張還船同侶問何處宿張笑而不荅須㬰

長遣傳教覓張孝廉船同侶惋愕卽同載詣撫軍至

門劉前進謂撫軍曰下官今日為公得一太常博士

妙選既前撫軍與之話言咨嗟稱善曰張慿勃窣為

理窟即用為太常博士宋明帝文章志曰慿字長宗吳郡人有意氣為鄉閭所稱

學尚所得敏而有文太守以才選舉孝廉試䇿髙第為惔所舉補太常博士累遷吏部郎御史中丞

汰法師雲六通三明同歸正異名耳安法師𫝊曰竺法汰者體器𢎞

簡道情𡨋到法師友而善焉一説法汰即安公弟子也經雲六通者三乗之功徳也一曰天眼通見逺方

之色二曰天耳通聞障外之聲三曰身通飛行𨼆顯四曰它心通水鏡萬慮五曰宿命通神知已徃六曰

漏盡通慧觧累世三明者解脫在心朗照三世者也然則天眼天耳身通它心漏盡此五者皆見在心之

明也宿命則過去心之明也因天眼發未來之智則未來心之明也同歸異名義在斯矣

支道林許謝盛徳共集王家許詢謝安王濛謝顧謂諸人今

日可謂彥㑹時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難常當共言詠

以寫其懷許便問主人有莊子不正得漁父一篇

曰孔子逰乎緇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孔子弦鼔琴奏曲未半有漁者下船而來鬚眉交白𬒳髮揄

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䣛右手持頥以聽曲終而招子貢子路語曰彼何為者也曰孔氏曰孔氏

何治子貢曰服忠信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孔氏之所治也曰有土之君歟曰非也漁父曰仁則仁矣恐

不免其身孔子聞而求問之遂言八疵四病以誡孔子謝㸔題便各使四坐通

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許語敘致精麗才藻竒㧞衆咸

稱善於是四坐各言懷畢謝問曰卿等盡不皆曰今

日之言少不自竭謝後麤難因自敘其意作萬餘語

才峰秀逸文字志曰安神情秀悟善談𤣥速既自難干加意氣擬託

蕭然自得四坐莫不厭心支謂謝曰君一徃奔詣故

復自佳耳

殷中軍孫安國王謝能言諸賢悉在㑹稽王許殷與

孫共論易象妙於見形其論略曰聖人知觀器不足以達變故表圓應於蓍龜圓

應不可為典要故寄妙跡於六爻六爻周流唯化所適故雖一畫而吉凶並彰㣲一則失之矣擬器託象

而慶咎交著繫器則失之矣故設八卦者葢縁化之影跡也天下者𭔃見之一形也圎影僃未僃之象一

形兼未形之形故盡二儀之道不與乾坤齊妙風雨之變不與巽坎同體矣孫語道合意

氣干雲一坐咸不安孫理而辭不能屈㑹稽王慨

歎曰使眞長來故應有以制彼卽迎眞長孫意己不

如眞長旣至先令孫自敘本理孫麤說己語亦覺殊

不及向劉便作二百許語辭難簡切孫理遂屈一坐

同時拊掌而笑稱美良乆

僧意在瓦官寺中未詳僧意氏族所出王茍子來茍子王脩小字與共

語便使其唱理意謂王曰聖人有情不王曰無重問

曰聖人如柱邪王曰如籌筭雖無情運之者有情僧

意雲誰運聖人邪茍子不得荅而去諸本無僧意最後一句意疑其

闕慶校衆本皆然唯一書有之故取以成其義然王脩善言理如此論特不近人情猶疑斯文為謬也

司馬太傅問謝車騎惠子其書五車何以無一言入

𤣥謝曰故當是其妙處不𫝊莊子曰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駮其言不

中謂卵有毛雞三足馬有卵犬可為羊火不𤍠目不見龜長於蛇丁子有尾白狗黒連環可解能勝人之

口不能服人之心葢辯者之囿也

殷中軍被廢徙東陽大讀佛經皆精解唯至事數處

不解事數謂若五隂十二入四諦十二因縁五根五力七覺之聲遇見一道人問

所籖便釋然

殷仲堪精覈𤣥論人謂莫不研究殷乃歎曰使我解

四本談不翅爾周祗隆安記曰仲堪好學而有理思也

殷荊州曾問逺公張野逺法師銘曰沙門釋惠逺鴈門樓煩人本姓賈氏世為冠族年

十二隨舅令狐氏逰學許洛年二十一欲南渡就範宣子學道阻不通遇釋道安以為師抽簮落髮研求

法藏釋曇翼毎資以燈燭之費誦鑒淹逺髙悟㝠𧷤安常歎曰道流東國其在逺乎㐮陽既沒振錫南逰

結字靈嶽自年六十不復出山名被流沙彼國僧衆皆稱漢地有大乗沙門每至燃香禮拜輒東向致敬

年八十三而終易以何為體荅曰易以感為體殷曰銅山西

崩靈鍾東應便是易耶東方朔傳曰孝武皇帝時末央宮前殿鐘無故自鳴三日

三夜不止詔問太史待詔王朔朔言恐有兵氣更問東方朔朔曰臣聞銅者山之子山者銅之母以隂陽

氣𩔖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鐘先鳴易曰鳴鶴在隂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應在後五日內居

三日南郡太守上書言山崩延袤二十餘里樊英別𫝊曰漢順帝時殿下鐘鳴問英對曰蜀㟭山崩山於

銅為母母崩子鳴非聖朝災後蜀果上山崩日月相應二説㣲異故並 載之逺公笑而不荅

羊孚弟娶王永言女孚弟輔也羊氏譜曰輔字㓜仁㤗山人祖楷尚書郎父綏

中書郎輔仕至衞軍功曹娶琅邪王納之女字僧首及王家見壻孚送弟俱徃

時永言父東陽尚在王氏譜曰訥之字永言琅邪人祖彪之光祿大夫父臨之東陽

太守訥之歴尚書左丞御史中丞殷仲堪是東陽女壻亦在坐殷氏譜曰

仲堪娶琅邪王臨之女字英彥孚雅善理義乃與仲堪道齊物荘子篇也

殷難之羊雲君四番後當得見同殷笑曰乃可得盡

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後一通殷咨嗟曰僕便無以相

異歎為新拔者乆之

殷仲堪雲三日不讀道徳經便覺舌本閒強晉安帝紀曰仲

堪有思理能清言

提婆初至為東亭第講阿毗曇出經敘曰僧伽提婆𦋺賓人姓瞿曇氏儁

朗有深鑒符堅至長安出諸經後渡江逺法師請譯阿毗曇逺法師阿毗曇敘曰阿毗曇心者三藏之要

領詠歌之㣲言源流廣大管綜衆經領其宗㑹故作者以心為名焉有出家開士字法勝以阿毗曇源流

廣大卒難尋究別撰斯部凡二百五十偈以為要解號之曰心𦋺賓沙門僧伽提婆少玩斯文因請令譯

焉阿毗曇者晉言大法也道標法師曰阿毗曇者秦言無比法也始發講坐裁半僧

彌便雲都已曉即於坐分數四有意道人更就餘屋

自講提婆講竟東亭問法岡道人曰法岡未詳氏族弟子都

未解阿彌那得已解所得云何曰大略全是故當小

未精覈耳出經敘曰提婆以隆安初逰京師東亭侯王珣迎至舍講阿毗曇提婆宗致既明振

發義奧王僧彌一聽便自講其明義易啓人心如此未詳年卒

桓南郡與殷荊州共談每相攻難年餘後但一兩番

桓自歎才思轉𨓆殷雲此乃是君轉解周祗隆安記曰𤣥善言理

棄郡還國常與殷荊州仲堪終日談論不輟

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歩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聲

便為詩曰煮豆持作羮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

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

曰陳思王植字子建文帝同母弟也年十餘嵗誦詩論及辭賦數萬言善屬文太祖嘗視其文曰汝倩人

邪植跪曰出言為論下筆成章顧當面試奈何倩人時鄴銅雀臺新成太祖悉將諸子登之使各為賦植

援筆立成可𮗚性簡易不治威儀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每見難問應聲而荅太祖寵愛之㡬為太子者數

矣文帝即位封鄄城侯後徙雍丘復封東阿植每求試不得而國亟遷易汲汲無權年四十一薨

魏朝封晉文王為公備禮九錫文王固讓不受公卿

將校當詣府敦喻司空鄭沖沖已馳遣信就阮籍求

文籍時在袁孝尼家𡊮氏世紀曰凖字孝尼陳郡陽夏人父渙魏𭅺中令凖忠信居

正不恥下問唯恐人不勝己也世事多險故治退不敢求進著書十萬餘言荀綽兗州記曰凖有儁才大

始中位給事中宿醉扶起書札為之無所㸃定乃寫付使時

人以為神筆顧愷之晉文章記曰阮籍勸進落落有宏致至轉説徐而攝之也一本注阮籍

勸進文略曰竊聞明公固譲沖等眷眷實懐愚心以為聖王作制百代同風褒徳賞功其來乆矣周公藉

已成之業據既安之勢光宅曲阜奄有龜䝉明公宜奉聖㫖受茲介福也

左太沖作三都賦初成思別傳曰思字太沖齊國臨淄人父雍起於筆札多所掌

練爲殿中御史思蚤䘮母雍憐之不甚教其書學及長博覽名文遍閱百家司空張華辟爲祭酒賈謐舉

爲祕書郎謐誅歸鄕里專思著逑齊王冏請爲記室叅軍不起時爲三都賦未成也後數年疾終其三都

賦改定至終乃上初作蜀都賦雲金馬電發於高岡碧雞振翼而雲披鬼彈飛丸以礌礉火井騰光以赫

曦今無鬼彈故其賦徃徃不同思爲人無吏榦而有文才又頗以椒房自矜故齊人不重也時人

互有譏訾思意不愜後示張公張華已見張曰此二京可

三然君文未重於世宜以經髙名之士思乃詢求於

皇甫謐王隱晉書曰謐字士安安定朝那人漢太尉嵩曾孫也祖叔獻灞陵令父叔侯舉孝廉謐

族從皆累世富貴獨守寒素所養叔母歎曰昔孟母以三徙成子曾父以烹豕存教豈我居不卜鄰何爾

魯之甚乎脩身篤學自汝得之於我何有因對之流涕謐乃感激年二十餘就鄕里席坦受書遭人而問

少有寜日武帝借其書二車遂博覽太子中庶子議郎徵並不就終幹家謐見之嗟歎遂

為作敘於是先相非貳者莫不歛袵讃述焉思別傳曰思造

張載問㟭蜀事交接亦疎皇甫謐西州髙士摯仲治宿儒知名非思倫匹劉淵林衛伯輿並蚤終皆不為

思賦序注也凡諸註解皆思自為欲重其文故假時人名姓也

劉伶著酒徳頌意氣所寄名士𫝊曰伶字伯倫沛鄴人肆意放蕩以宇宙為狹

常乗鹿車攜一壷酒使人荷鍤隨之雲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逰一世竹林七賢論曰伶處天地間

悠悠蕩蕩無所用心嘗與俗士相牾其人攘袂而起欲必辱之伶和其色曰雞肋豈足以當尊拳其人不

覺廢然而返未嘗措意文章終其世凡著酒徳頌一篇而已其辭曰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為一朝萬朞

為須㬰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行則操巵執瓢動則挈榼提

壷唯酒是務焉知其餘有貴介公子縉紳處士聞吾風聲議其所以乃奮袂攘襟怒目切齒陳説禮法是

非鋒起先生於是方捧罌承槽銜杯漱醪奮髯箕踞枕麴藉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兀然而醉慌爾而醒

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見太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慾之感情俯觀萬物之擾擾如江漢之載

浮萍二豪侍側焉如蜾蠃之與螟蛉

樂令善於清言而不長於手筆將讓河南尹請潘岳

為表晉陽秋曰岳字安仁滎陽人夙以才頴發名善屬文清綺絶世蔡邕未能過也仕至黃門侍郎

為孫秀所害潘雲可作耳要當得君意樂為述已所以為

讓標位二百許語潘直取錯綜便成名筆時人咸雲

若樂不假潘之文潘不取樂之㫖則無以成斯矣

夏侯湛作周詩成文士𫝊曰湛字孝(⿱艹石)譙國人魏徵西將軍夏侯淵曽孫也有盛才文

章巧思善補雅詞名亞潘岳歴中書侍郎湛集載其敘曰周詩者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六篇有

其義而亡其辭湛續其亡故云周詩也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溫雅

乃別見孝悌之性其詩曰既殷斯䖍仰説洪恩夕定辰省奉朝侍昏宵中告𨓆雞鳴在

門孳孳恭誨夙夜是敦潘因此遂作家風詩岳家風詩載其宗祖之徳及自戒也

孫子荊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武子孫楚集雲婦胡母氏也其詩曰時邁

不停日月電流神爽登遐忽已一周禮制有敘告除靈丘臨祠感痛中心若抽王曰未知文

生於情情生於文一作文於情生情於文生覽之悽然増伉儷之重

太叔廣甚辯給而摰仲治長於翰墨俱為列卿每

至公坐廣談仲治不能對𨓆著筆難廣廣又不能荅

王𨼆晉書曰廣字季思東平人拜成都王為太弟欲使詣洛廣子孫多在洛慮害乃自殺摰虞字仲治京

兆長安人祖茂秀才父模太僕卿虞少好學師事皇甫謐善校練文義多所著述歴秘書監太常卿從恵

帝至長安遂流離鄠杜間性好博古而文籍蕩盡永嘉五年洛中大饑遂餓而死虞與廣名位略同廣長

口才虞長筆才俱少政事衆坐廣談虞不能對廣𨓆筆難廣廣不能荅於是更相嗤笑紛然於世廣無可

記虞多所録於斯為勝也

江左殷太常父子並能言理亦有辯訥之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口

談至劇太常輒雲汝更思吾論中興書曰殷融字洪逺陳郡人桓彛有人

倫鑒見融甚歎美之著象不盡意大賢須易論理義精㣲談者稱焉兄子浩亦能清言每與浩談有時而

屈𨓆而著論融更居長為司徒左西屬飲酒善舞終日嘯詠未嘗以世務自嬰累𨗇吏部尚書太常卿卒

庾子嵩作意賦成晉陽秋曰敱永嘉中為石勒所害先是敱見王室多難知終嬰其禍

乃作意賦以寄懷從子文康見問曰(⿱艹石)有意邪非賦之所盡

若無意邪復何所賦荅曰正在有意無意之間

郭景純詩云林無靜樹川無停流王𨼆晉書曰郭璞字景純河東聞喜

人父瑗建平太守璞別傳曰璞竒博多通文藻粲麗才學賞豫足參上流其詩賦誄頌並傳於世而訥於

言造次詠語常人無異又不持儀檢形質穨索縱情嫚惰時有醉飽之失友人於令升戒之曰此伐性之

斧也璞曰吾所受有分恆恐用之不盡豈酒色之能害王敦取為叅軍敦縱兵都輦乃咨以大事璞極言

成敗不為回屈敦忌而害之詩璞幽思篇者阮孚雲阮孚別見泓崢蕭瑟實不

可言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

𢈔闡始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都賦道溫𢈔雲溫挺義之標𢈔作民之

望方響則金聲比德則玉亮𢈔公聞賦成求㸔兼贈

貺之闡更改望為儁以亮為潤雲中興書曰闡字仲初潁川人太尉亮

之族也少孤九嵗便能屬文𨗇散騎侍郎領大著作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都賦邈絶當時五十四卒

孫興公作𢈔公誄袁羊曰見此張緩於時以為名賞

𡊮氏家傳曰喬有文才

𢈔仲初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都賦成以呈𢈔亮亮以親族之懷大為

其名價雲可三二京四三都於此人人競寫都下紙

為之貴謝太傅雲不得爾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擬

學而不免儉狹王𨼆論楊雄太𤣥經曰𤣥經雖妙非益也是以古人謂其屋下架屋

習鑿齒史才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為荊州

治中鑿齒謝牋亦云不遇明公荊州老從事耳後至

都見簡文返命宣武問見相王何如荅雲一生不曽

見此人從此忤㫖出為衡陽郡性理遂錯於病中猶

作漢晉春秋品評卓逸續晉陽秋曰鑿齒少而博學才情秀逸溫甚奇之自州從

事嵗中三轉至治中後以忤㫖左𨗇戶曹叅軍衡陽太守在郡著晉漢春秋斥溫覬覦之心也鑿齒集載

其論略曰靜漢末累世之交爭廓九域之䝉晦大定千載之盛功者皆司馬氏也(⿱艹石)以魏有代王之徳則

不足有靜亂之功則孫劉鼎立共王秦政猶不見敘於帝王況暫制數州之衆哉且漢有係周之業則晉

無所承魏之跡矣春秋之時吳楚稱王(⿱艹石)推有徳彼必自係於周不推吳楚也況長轡廟堂吳蜀兩定天

下之功也

孫興公雲三都二京五經鼓吹言此五賦是經典之羽翼

謝太傅問主簿陸𨓆陸氏譜曰𨓆字𥠖民吳郡人髙祖凱吳丞相祖仰吏部郎父伊

州主簿𨓆仕至光祿大夫張憑何以作母誄而不作父誄𨓆荅曰

故當是丈夫之徳表於事行婦人之美非誄不顯

譜曰𨓆憑壻也

王敬仁年十三作賢人論長史送示眞長眞長荅雲

見敬仁所作論便足參微言脩集載其論曰或問易稱賢人黃裳元吉茍未

能闇與理㑹何得不求通求通則有損有損則元吉之稱將虛設乎荅曰賢人誠未能闇與理㑹當居然

人從比之理盡猶一豪之領一梁一豪之領一梁雖於理有損不足以撓梁賢有情之至寡豪有形之至

小豪不至撓梁於賢人何有損之者哉

孫興公雲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續文章志曰岳爲文選言簡章

清綺絶倫陸文若排沙簡金徃徃見寶文章傳曰機善屬文司空張華見其

文章篇篇稱善猶譏其作文大冶謂曰人之作文患於不才至子爲文乃患太多也

簡文稱許⿰扌⿱彐𧰨 -- 掾雲𤣥度五言詩可謂妙絶時人續晉陽秋曰詢

有才藻善屬文自司馬相如王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諸賢世尚賦頌皆體則詩騷傍綜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詩章大

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陸之徒雖時有質文而宗歸不異也正始中王弼何晏好莊老𤣥勝之談而世遂貴

焉至過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㑹合道家之言而韻之詢及太原孫綽轉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辭

而詩騷之體盡矣詢綽並為一時文宗自此作者悉體之至義熈中謝混始改

孫興公作天台賦成以示範榮期中興書曰范啓字榮期慎陽人父堅

䕶軍啓以才義顯於世仕至黃門郎雲卿試擲地要作金石聲范曰恐

子之金石非宮商中聲然每至佳句赤城霞起而建標瀑布飛流而

界道此賦之佳處輒雲應是我輩語

桓公見謝安石作簡文諡議㸔竟擲於坐上諸客曰

此是安石碎金劉謙之晉紀載安議曰謹按諡法一徳不懈曰簡道徳博聞曰文易簡而

天下之理得𮗚乎人文化成天下儀之景行猶有彷彿宜尊號曰太宗諡曰簡文

袁虎少貧虎𡊮宏小字也嘗為人傭載運租謝鎮西經船行

其夜清風朗月聞江渚間估客船上有詠詩聲甚有

情致所誦五言又其所未嘗聞歎美不能已即遣委

曲訊問乃是袁自詠其所作詠史詩因此相要大相

賞得續晉陽秋曰虎少有逸才文章絶麗曽為詠史詩是其風情所寄少孤而貧以運租為業鎮西

謝尚時鎮牛渚乗狄佳風月率爾與左右㣲服泛江㑹虎在運租船中諷詠聲既清㑹辭文藻抜非尚所

曾聞遂住聴之乃遣問訊荅曰是𡊮臨汝郎誦詩即其詠史之作也尚佳其率有勝致即遣要迎談話申

旦自此名譽日茂

孫興公雲潘文淺而淨陸文深而蕪

裴郎作語林始出大為逺近所𫝊時流年少無不𫝊

寫各有一通載王東亭作經王公酒壚下賦甚有才

裴氏家𫝊曰裴榮字榮期河東人父穉豐城令榮期少有風姿才氣好論古今人物撰語林數卷號

曰裴子檀道鸞謂裴松之以為啓作語林榮儻別名啓乎

謝萬作八賢論與孫興公徃反小有利鈍中興書曰萬善屬文

能談論萬集載其敘四𨼆四顯為八賢之論謂漁父屈原季主賈𧨏楚老龔勝孫登嵇康也其㫖以處者

為優出者為劣孫綽難之以謂體𤣥識逺者出處同歸文多不載謝後出以示顧君

顧氏譜曰夷字君齊吳郡人祖廞孝廉父霸少府卿夷辟州主簿不就顧曰我亦作

知卿當無所名

桓宣武命袁彥伯作北征賦續晉陽秋曰宏從溫征鮮卑故作北征賦宏文

之髙既成公與時賢共㸔咸嗟歎之時王珣在坐雲

恨少一句得寫字足韻當佳袁即於坐攬筆益雲感

不絶於余心泝流風而獨寫公謂王曰當今不得不

以此事推袁宏集載其賦雲聞所聞於相𫝊雲獲麟於此野誕靈物以瑞徳奚授體於虞者

悲尼父之慟泣似實慟而非假豈一物之足傷實致傷於天下感不絶於余心遡流風而獨寫晉陽秋曰

宏嘗與王珣伏滔同侍溫坐溫令滔讀其賦至致傷於天下於此改韻雲此韻所詠慨深千載今於天下

之後便移韻於寫送之致如為未盡滔乃雲得益寫一句或當小勝桓公語宏卿試思益之宏應聲而益

王伏稱善

孫興公道曹輔佐才如白地明光錦中興書曰曹毗字輔佐譙國人

魏大司馬休曽孫也好文籍能屬詞累遷太學博士尚書郎尤祿勲裁為負版絝論語曰孔

子式負版者鄭氏注曰版謂邦國籍也負之者賤隷人也非無文采酷無裁製

袁彥伯作名士𫝊成宏以夏侯太初何平叔王輔嗣為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

巨源向子期劉伯倫阮仲容王濬仲為竹林名士裴叔則樂彥輔王夷甫𢈔子嵩王安期阮千里衛叔寳

謝㓜輿為中朝名士見謝公公笑曰我嘗與諸人道江北事特

作狡獪耳彥伯遂以箸書

王東亭到桓公吏既伏閣下桓令人竊取其白事東

亭即於閣下更作無復向一字續晉陽秋曰珣學涉通敏文髙當世

桓宣武北征溫別傳曰溫以太和四年上疏自征鮮卑袁虎時從被責免

官㑹須露布文喚𡊮倚馬前令作手不輟筆俄得七

紙殊可觀東亭在側極歎其才𡊮虎雲當令齒舌間

得利

𡊮宏始作東征賦都不道陶公胡奴誘之狹室中臨

以白刄胡奴陶範別見曰先公勲業如是君作東征賦云何

相忽略宏窘蹙無計便荅我大道公何以雲無因誦

曰精金百鍊在割能斷功則治人職思靖亂長沙之

勲為史所讃續晉陽秋曰宏為大司馬記室叅軍後為東征賦悉稱過江諸名望時桓溫在

南州宏語衆雲我決不及桓宣城時伏滔在溫府與宏善苦諌之宏笑而不荅滔宻以啓溫溫甚忿以宏

一時文宗又聞此賦有聲不欲令人顯問之後逰青山飲酌既歸公命宏同載衆為危懼行數里問宏曰

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宏荅曰尊公稱謂自非下官所敢専故未呈啓不敢顯之耳溫

乃雲君欲為何辭宏即荅雲風鑒散朗或𢯱或引身雖可亡道不可隕則宣城之節信為允也溫泫然而

止二説不同故詳載焉

或問顧長康君箏賦何如嵇康琴賦顧曰不賞者作

後出相遺深識者亦以髙奇見貴中興書曰愷之博學有才氣為人遲

鈍而自矜尚為時所笑宋明帝文章志曰桓溫雲顧長康體中癡𭶑各半合而論之正平平耳世雲有三

絶畫絶文絶癡絶續晉陽秋曰愷之矜伐過實諸年少因相稱譽以為戱弄為散騎常侍與謝瞻連省夜

於月下長詠自雲得先賢風制瞻每遙賛之愷之得此彌自力忘倦瞻將眠語搥腳人令代愷之不覺有

異遂㡬申旦而後止

殷仲文天才宏贍續晉陽秋曰仲文雅有才藻著文數十篇而讀書不甚

廣博亮歎曰亮別若使殷仲文讀書半𡊮豹丘淵之文章敘

曰豹字士蔚陳郡人祖耽歴陽太守父質琅邪內史豹隆安中著作佐郎累遷太尉長史丹陽尹義熈九

才不減班固續漢書曰固字孟堅右扶風人㓜有儁才學無常師善屬文經傳無不究

羊孚作雪賛雲資清以化乗氣以霏遇象能鮮即潔

成輝桓𦙍遂以書扇中興書曰𦙍字茂祖譙國人祖沖太尉父嗣江州刺史𦙍少有

清操以恬退見稱仕至中書令𤣥敗徙安成郡後見誅

王孝伯在京行散至其弟王睹戶前睹王爽小字也中興書曰爽字

季明恭第四弟也仕至侍中恭事敗贈太常問古詩中何句為最睹思未

荅孝伯詠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為佳

桓𤣥嘗登江陵城南樓雲我今欲為王孝伯作誄因

吟嘯良乆隨而下筆一坐之間誄以之成晉安帝紀曰𤣥文翰

之美髙於一世𤣥集載其誄敘曰隆安二年九月十七日前將軍青兗二州刺史太原王孝伯薨川岳降

神哲人是育既爽其靈不貽其福天道茫昧孰測倚伏犬馬反噬豺狼翹陸嶺摧髙梧林殘故竹人之雲

邦國喪牧於以誄之爰旌芳郁文多不盡載

桓𤣥初並西夏領荊江二州二府一國𤣥別𫝊曰𤣥既克殷仲堪

後楊佺期遣使諷朝廷朝廷以𤣥都督八州領江州荊州二刺史於時始雪五處俱

賀五版並入𤣥在聽事上版至即荅版後皆粲然成

章不相揉雜

桓𤣥下都羊孚時為兗州別駕從京來詣門牋雲自

頃世故睽離心事淪薀明公啓晨光於積晦澄百流

以一源桓見牋馳喚前雲子道子道來何遲即用為

記室叅軍孟昶為劉牢之主簿續晉陽秋曰牢之字道堅彭城人世

以將顯父遁征虜將軍牢之沈毅多計數為謝𤣥叅軍符堅之役以驍猛成功及平王恭轉徐州刺史桓

𤣥下都以牢之為前鋒行征西將軍𤣥至歸降用為㑹稽內史欲解其兵奔而縊死詣門謝見

雲羊侯羊侯百口賴卿







世說新語卷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