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中谿家傳彙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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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谿家傳彙稿卷五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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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鄕試錄》後序
《遊名山記》序
刻《篆法提綱》序
《會語》序
《南巡紀畧》序
《玉湖遊錄》序
《蒼洱圖詩》序
《迎養詩》序
《蒼洱聯清圖》序
《青華洞詩刻》序
刻《檀弓叢訓》序
贈州守南江胡侯奬勸序
贈鶴慶何太守序
臺憲魏村楊公平武定諸夷序
贈王通守序
賀浣石邢君序
陳希夷像贊序
看山樓鄕耆燕集序
臺憲鄒公父母雙壽序
壽霞山蔡翁八十序
天壽高翁八十序
壽升菴先生六十序
林太夫人壽序
升菴七十行戍稿序
知新初稿序
公餘錄序
何柏齋先生小令序
刻八識矩規序
重刻法華要解序
金光明最勝王經序
永嘉宿覺禪師集序
重刻楞嚴會解序
送升菴先生還螳川客寓詩序
送廣南太守平軒王公辭官歸養序
送君憲淡亭雷君歸養序
送太守周公述職序
送東川張憲副序
送劉楚雄之平樂府貳守序
送臺憲侶梅陳公入賀序
送鄰郡太守萬峰周公還潼川序
送太理通守夷陵許君歸養序
送太僕少卿洛浦田公序
送高郡丞序

中谿家傳彙稿卷之五

雲南叢書集部之六

大理李元陽仁甫著
男李、李䊗輯錄
門生李東、何文極校正
後學清平孔宗海董梓
騰越後學李根源重校刋

《福建鄕試錄》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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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聞化之隆也候於遠,治之衰也候於近。周文王壽考作人,而汝墳江沱之間,至於田野武夫,皆可爲干城腹心。及周之衰,則自溱洧之郊密邇王畿,且學校隳壞,士人挑闥而缺於禮。故詩人本王道之興廢,《兔罝》、《子衿》並列於風。豈非以遠近爲候與?

今閩粵去畿甸最遙,乃士人蔚然有章,採禮樂之華,掇仁義之精,其經術直與鄒魯相抗,而文采或過焉。於戲,此所謂候諸遠者乎?蓋自我高皇帝取閩時,曾不血刄,而八郡向風,山珍海錯,海外奇寶,方軌而走於中國,下至蠻谿蜑壑,皆得脫去桴鼓之警,而循其爼豆之業者百有餘年。今天子又方懋德建中,以仁義禮樂鼓鑄區宇,漸濡煦沐,冒於海隅,是其人文之化鬱於古而盛於今,有不然與?說者謂文王國於岐、豐,而江沱、汝墳正值其南,故詩人歌之,謂之《二南》,言王化自北而究於南。今京師古幽薊之墟,當中國艮維,閩、粵當巽維,亦值其南。觀之天文,北極執斗樞以旋轉六合,而閩、粵在東甌之宿,近太微明堂之位,北直斗柄。又大海首起於東北,而其委在東南,潮汐相應,大地呼吸之氣相通。由此言之,天運人事,殆有符應者乎?故某必以閩、粵之盛,爲天下文明之候,而不敢繫之一方之開塞也。

夫多士者,不啻古兔罝野人之儔也。旣與山珍海錯,並輪於天子,豈不有魁梧瓌偉之器,可以當干城腹心,如兔罝野人者與?則世有頌歌天子,作人之化,必以閩粵爲《二南》矣。多士亦永有聞於世矣乎?

《遊名山記》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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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名山記》九十餘篇,括蒼賓巖何公自紀其宦轍所厯之山水,與其喜愕快暢之情,邂逅交遊之事,感著之篇中,以志不忘者也。

嘉靖丙寅杪冬,公按部至點蒼山下。一曰,手是編眎陽,且曰:子其序之。陽旣卒業,乃掩卷而嘆曰:於戲!世知仕爲君子之分,而不知仕非君子之得已也。夫潛崇巖以頤神,而萬物不奸其志;棲幽壑以葆眞,而天下不易其樂。此君子之分也。

然君子有憫世之志,抱濟物之能,與其觀國於蓬蓽之下,獨思而憂,孰若觀道於廊廟之上,偕行而樂哉?顧世徒徇其跡,而不求之於道,於是沈酣名利之域者,方以軒冕富貴自雄於當世,謾不知憫濟爲何物,君子有憂焉。是故佩玉而心若槁木,立朝而志在東山,以見仕非得已也。

若公者,豈所謂寂然不動,不得已而後起者歟?某之始接公也,則見嶷然山峙,而玄風逸韻,居然襲人。及讀其所爲諸記,以枕嵓潄流之願,處於軺幰案牘之間;以及人利物之心,寓於眺覽形勢之表。仕隱兼得,進退裕如,異而不激,同而不隨。跡雖溷於人寰,而道則然。厯崑崙,涉太虛,而遊乎恍惚之庭矣。雖復貪婪之人,暫挹其流風,彷彿其音影,猶足曠然自得,有去離塵埃而返冥極之意。是宜梓而行之,庶幾氣燄熏灼者濯以清風,競進欲渴者飫以甘露,將不在於是編乎。因書以爲序。

刻《篆法提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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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之史蒼頡,作書契以代結繩。周宣之史籀,始著大篆。秦相李斯,參爲小篆。漢建初中,扶風曹喜,少異於斯,然亦稱善。蔡邕採斯、喜之法,爲古今雜形,巧象萬類,其精密雖不逮古,然篇籍題首,翰藝貴之。後以秦事繁多,篆字難成,乃有佐隸。上谷王次仲作楷法,毛弘作八分,魏初鍾、胡二家爲行書法。漢初已有草書,不知作者爲誰。

蓋隸爲篆之捷,楷爲隸之捷,行爲楷之捷,草爲行之捷,應時濟迨,兼功並用,則草、行、楷、隸,誠有愛曰省力之妙。然學草、行、楷、隸,而不先覺篆法,則下律乖悖,以俗入俗,而不足觀矣。宜官之最於楷,劉德升之長於行,張伯英之聖於草,之數子者,皆精通篆法而神變之,故其爲書,傳之萬世而無獘者也。

明興,永甯萬松羅先生,好古篤學,酷嗜筆精,因裒集六書,發明其義,轉注一論,足袪千載之惑矣。居常教弟子,必令先誦許氏《說文》,然後學篆法。又懼其憚難不入,乃據《玉篇》部類之字母,註屬意義,作《篆法提綱》一書以示之,俾學者一披偏傍點畫之文,卽豁然有以解其意,下筆作篆,不假緬想,其有功於書學不淺矣。

先生之子順菴公,嘉靖甲子來守大理,手此遺編,屬某校之,且曰:將鑴之梓,以布於鄕校焉。某曰:博哉惠也。夫篆法之有提綱,猶木之有準繩也。若夫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語曰:規矩不能使人巧。故作書之法,裏結非難,而筆力爲難。昔人謂用筆之法,先急回,後疾下,如鷹望鵬逝,信其自然。送腳如遊魚得水,舞筆如景山興雲,此神明之道,非積久弗能也。漢蔡邕入嵩山學書,魏鍾繇入抱犢山學書,皆多厯年所,神與理遇,然後達玄通妙。其曰:積如邱山,池水盡黑。足明至誠矣。世之志於學古者,其亦知所從事哉!

《會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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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有所受於師,退而筆記之,懼忘也。積而彙之爲帙,懼散也。帙而梓之,懼弗廣也。

旴江近谿先生倡明道學於海內,四方想望風采有年矣。萬厯乙亥,奉天子命理屯政於我滇,一時負笈摳趨者不遠千里。先生乃日分六時,以四治官事,以二講學。諸生錄其說,梓爲二帙。其在五華書院說者,名爲《五華會語》。其在雙玉精舍說者,名《雙玉會語》。從吾遊二三子以帖視余,余旣卒業,乃嘆曰:聖人之精藴在是矣。

然吾讀《魯論》,門人旣記聖人之言,又以聖人之言笑、飲食、居處、容貌之細,皆謹書而備錄之,所以寓儀型也。近溪先生胸中灑落,超然物表,短於取名而銳於求志,薄於奉身而施及煢婺,卽其不茹羶葷,亦足爲百世師矣。

夫飲食口腹,人之大欲存焉。一日再食,非肉不美。聖賢惡其多欲而忍也,故以君子遠庖廚爲戒。昔者孔子見山梁雌雉,嘆曰:時哉!時哉!謂物之得時也。子路不喻,反以爲拱。孔子三嗅而作,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也。且夫大道之世,烏獸魚鱉咸若,今罻羅徧於山林,網罟盈於水澤。於戲!肉食之爲禍,一至此哉!孟子曰:七十非肉不飽。然則未七十不得食也。

余聞之,古有憲老而無乞言。憲者,儀型其德在已。問而答焉,其次也。有講焉,有聽焉,又其次也。二三子於先生之言,記而彙之,梓而傳之,可謂能服膺矣。然服膺其言,不若儀型其德之爲善也。二三子親炙先生,亦嘗有惕於中而知所誡乎?於此不能,則所謂問答講聽者,抑末矣。孔子嘗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二三子求先生於躬行,而後及其文,斯得之矣。遂述以爲序。

《南巡紀畧》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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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珍裘以衆腋成溫,廣廈以羣材合構,物莫不然,而況於爲治乎?是故昔之稱善治者,旣明且哲,然必周於咨詢,兼總衆慮,又必閱厯嵗月,更數賢之手,而後討論明備,治具用張。及道之衰,權度不精,謂人皆我欺,而咨諏之道廢;運量弗廣,謂人莫已若,而成美之意微。後世之無善治,無足異者。

我滇去畿服,視諸省爲最遠,其治度政令,亦較若濶畧。雖嘗創造於方伯張公,整齊於端毅王公,修飭於見素林公,然而軍實、屯田、驛傳、力役、水利、積貯、防禦、夷情之屬,事關國紀,用切民命,猶不免於遺憾,此豈數公不能爲?蓋不及爲耳。然則繼數公以任潤色之責者,將不在於後人乎?

嘉靖壬寅中,江卓峯王公以簽臬分視列郡,初入大理,輒進父老而問之,又進鄕之大夫士而問之,乃知所謂軍實、屯田、驛傳、力役、水利、貯積、防禦、夷情諸制度之必不可缺,民瘼之未嘗見憂者,有若於事事爲區畫,大者上聞,小者獨斷,期年而謀周,再年而政立,三年而化行。屬之吏民,始而疑,中而信,終而翕然隨以頌。其不知公者曰:公材智人也,能人之所不能。其知公者曰:公廣大人也,成人之所欲成。

甲辰八月,公將以報政去我郡,郡父老人士相謂曰:之憂民至矣,其事在吏牘,藏之官閣,黠吏惡其害已,奸人利其幽沒,曷若彰之梓,以視後人,以永我惠乎?因請於公,出諸簿牒而梓之,愚乃爲之序。

《玉湖游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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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伊瀍細而經傳,滹沱鉅而典闕,山水之係人文尚矣!然惟得山水之狀者能述,得山水之情者能作,登臨感觸,嘯詠賦形,至譽拳石爲岱華,侈勺水爲滄、溟。觀者非惟不知過而且從,而更步武之如恐弗及。故郎官名於太白,蓬池著於蕭生。蓋得山水之情於形狀之外,悠悠乎將灝氣與俱,而莫知所窮。此古人所爲大遊觀而重自得也。若夫地以文顯,景因人勝,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玉湖去吾鄕五百餘里,愚弗能遊也。其守雪山緝學好文,自聯其湖上所爲詩若干首,請予序之。余手披再過,縈青繚白,蓄黛渟膏,颺颺焉若坐我碧波青靄之際,與鷗鷺下上矣。安知不有好事者,從而更步武之。俾玉湖之名與郎官蓬池並馳藝圃也。

《蒼洱圖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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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見湖彭公,以臺憲分巡金滄之明年,爲嘉靖癸亥春二月,奉表入賀。大理之搢紳其里居者,繪蒼洱圖形之詠歌以爲贈。

夫道轄金滄,言金沙江之西,浪滄江之東也。中間爲郡者七,爲州縣者三十。繪蒼洱者何?以公駐節在焉,出政之所也,亦公之所愛也。

夫點蒼爲山,戴雪腰雲;洱水爲澤,渟膏蓄黛。人之見者,孰不愛之?獨歸於公者,我知之矣。天人之於山水,心煩者不知愛,神躁者不能愛,志淆者不暇愛。煩則有所蔽,躁則有所逐,淆則有所染。夫子曰:仁者樂山,知者樂水。山水之樂,仁知之事,而蔽,而逐,而染,無怪乎有山水而不樂也。

公之始蒞道也,問民疾苦,一切以節用愛人、弭災捍患爲首務。一時,在屬之吏,幡然警悟,惰者以立,墨者以亷,不善者亦勸而爲善。行人皆賀之。君戚然不樂,咸問其故,答曰:某之明是官也,非樂官也。樂得與親俱也,今得薦則遷轉有日。吾親壽登八秩,萬無父子俱往理。惟願滇中一職,土壤相鄰,風習相安,庶乎祿養兼叨。如其不然,卽美官善地,非所願也,惟有歸去故鄕之爲安耳。於是焚香告天,朝養而省此祝也,夕昏而定此祝也,惄惄焉如饑之望食,渴之望飲,往來胸臆,惟此祝也。無何,邸報至,果得滇之劍川。劍川爲州,雖無中土之勝,然俗尚儉樸,耕者讓畔,男女異路,頗存上古之風。君之尊人旣至,顧君而謂曰:此殆天與乎?吾心安之。卽故鄕之樂,何以加此!汝能不負其職?甯使勞浮於祿,母使祿浮於人,則吾與汝皆無愧矣!

君奉命惟謹,朞月之間,上下交稱其賢,視漢陽時,操措益精以密,而功倍之。劍之士民作爲詩歌,推本其尊人之賢,繪圖以爲壽。州之搢紳陳我山氏,請予一言,弁於卷端。予固辭三,反而益勤,乃敘曰:孝者,百行之原,萬善之首,天之道,性之仁也。州剌興仁於一家,則一國之興仁從可占矣。請以此爲賀。

《蒼洱聯清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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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碧鷄金馬之外,有名山水曰蒼洱。蒼山則層巒疊嶂,四時積雪皎然,屏列十九,雄峙府城之西。洱水則蓄黛拖藍,波濤千頃,有如月生五日,縈迴府城之東。府名大理,卽漢雲南郡地也。

隆慶三年冬,且改嵗。蜀內江見嵩劉公以監察御史代狩南中。按部至止,嘆曰:美哉!山水郡也。山河四塞,天設之險,控制諸夷,允惟居重。及觀府治,其位向離,乃曰:山河之勢,延庚挹辛,枕山帶河,惟其宜也。而坎離是宅,如人倒著裘領,得無戾乎?非所以觀視方域而出政也。爰咨爰度,急命撤而更之。監司長莫不曰:然。乃陟降山原,延攬形勢,憇於叢林之麓,是爲三塔佛舍。斯舍也,東向而門,得其方位。問僧乎?昉於何時?僧曰:塔頂有鐵鑄款識,爲唐貞觀間造。公曰:觀於茲舍,合厯千餘年而鉅麗不衰,將非風氣致然與?因撫景而樂之,扁其額曰蒼洱聯清,言山水並美也。某時衰白,寄食僧舍,公察而知之。旋車之曰,再至其處,扣柴關而見訪焉。駐旌旄於空谷,嘉幽素於隱淪。公之高誼,上薄雲霄,顧鄙人何德以堪之?山扉拜別,雨雪霏霏,軺幰載騰,瞻望弗及,於是踟躕,乃述公一日之事,書之山石,以示後人,且繪之爲圖,以寄公之尊人一翁於內江。蓋一翁與某同爲嘉靖丙戍進士,是故公愛其親,因及於親之所愛,以禮教飭風紀,尤不可以無傳也。若夫公之英偉大度,深識治體,所至激善除𠒋,犂然當於人心者,不一而足,當有太史氏書之,某何敢贅。

《青華洞詩刻》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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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遊觀題詠,不在園苑,則在宮觀;不在宮觀,則在嵓洞。皆以山水形狀之變無窮,故章句之變亦無窮。然寄墨跡於園苑者以年計,寄宮觀者以世計,寄嵓洞者與山河同其永矣。滇之青華洞,㟏岈奇詭,深窈莫測。昔人縻糧以入,殆十餘里炬滅而返,自後無有窮其際者。以其在大理郡雲南縣大路之側,故冠蓋時至焉。旣厯年所,題詠遂富。

嘉靖乙卯,侍御懷慶次山劉公觀風過之,佳使軺之有緣也,爲四韻詩以志其勝。因刮苔剔蘚於嵓石中,得本朝人詩若干首。公本起家史館,篤尚人文。爰命通守玉君朴慎刻諸梓,以廣其傅。

愚按《漢書》載雲南縣神鹿兩頭,卽今洞地。晉常據、李景山志南中山水爲備,而茲洞不書。然則國家四履之盛,取徵西南,將不在茲刻乎?矧去留取捨,不惟其詩,惟其人又非采風使之職乎?嗚呼!後之寄墨蹟者,其久其近。嵓洞足恃否乎?

刻《檀弓叢訓》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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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弓》在六經中,古今擬其文辭,疏其意義者,無慮數十家。然其說有榖稗,又皆散見於傳集。嘉靖間,成都升菴楊公慎流寓滇南,始聚其說,掎撫利病,摘爲一篇,題曰《叢訓》。或旁註行間,或揭標簡首,大都爲考古文者設,欲觀者不假丹鉛,手才披而知作者之妙。嵗丙午,秀水默泉吳公鵬提滇學且三年,一曰手是編,進諸生而誨之,曰:汝知爲文乎?文由外滋,學問習熟,則能推類爲文也。以艱深文淺近,以詰曲號簡古,律以《檀弓》,皆務華葉而亡機,實未見太體也。於是諸生受而梓之,請余序之。

贈州守南江胡侯奬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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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曩過會垣,值胡侯爲昆明令,相見之頃,見其樸質謹厚,私心知爲循良也。然繁劇之地,恐非所宜,退而聞諸父老,稱其節愛,上官稱其幹濟,乃嘆其有周才焉。

夫隸省之邑,上承監司部使,外應驛道賓旅,一曰之內,常以一人之身,爲數十人之役,擎拳曲跽,瑣屑煩蝟之事,填埤於前後,呼召並至,唯諾無間,不能分身應答,故喜者常少,而瞋者常多。奔走送迎,供億應對,得於東或失於西,遲速相形,人我異見,勢之所必至者,誰能設身處地而曲爲之恕乎?是故譽言未出口,而毀言已盈耳矣。況需求百出,紛至沓來,匆遽倉卒,取辦於臨時,欲民之無怨亦難矣。此省邑之令,獲乎上,未必獲乎下,獲乎下,未必獲乎上,未有上下並獲者也。故二十年內爲昆明令者,重則逮係,輕則黜落,求不爲上官所瞋,下民所怨者十無一二,又惡敢望其見,賞於大吏,得譽於黎元者哉?

乃胡侯以樸質謹厚,獨得由昆明令遷賓川州守,此其人可知矣。及至於適逢兵事,督撫重臣,出不意,親臨其地,勢如山崩,聲如雷厲,從官千騎帶甲萬人轉餉,責其輓輸館榖須其擘畫。當此之時,雖有敏者,莫知措手,而侯爲之裕如泛應條達卒之上,無訶責,民無震,恐凱旋之奏,克咸厥功。於戲!有若人者,顧不謂周才矣乎?

萬厯乙亥秋,按院郭公獨持風裁不輕許,可州邑守令爲公所與者,不數人,而侯遇焉。學之師生鄕之,搢紳不遠二百里,介兩生謁余於蒼山草堂,乞一言爲侯贈,余曰:侯之取此,皆自其樸質,謹厚中得之,彼以瓨捷獲上,而民不與者,可以戒矣。

贈鶴慶何太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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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慶,距吾郡三百里而近,環山奧甸,與吾郡接壤。故其守長之政令、民俗之遷變,吾郡得先聞焉。

正德間,余時爲諸生,則聞故老云:鶴慶風氣翕聚,其鍾靈多在府治,故守長皆賢,皆以亷稱,又皆遷顯秩。又或謂其人樸野,其俗儉陋,老於巖壑,而不知奇衺之行。吏於其上者,樂其風之醇,而又無迎送交際之縟。又有巖巒、泉竇,飛靄、流霞,帶郭十里,內以其政事之暇,優游其間。以極幽遐傀詭之觀,而忘其身之爲吏。故守長之賢,亦其民風景物有以佐之,不必如堪輿家之鍾靈雲也。

其後,余出遊四方,不二十年。比歸,則聞今之鶴慶非復昔之鶴慶也。其吏習已變於舊,而升沈顯晦亦不皆如向之鍾靈雲已。其民巧於相擠,競入松庭。挾吏勢以驕其朋儔,入其饋納,丐一嚬一笑以爲柙闔取賄之地。山谷之氓,一皆聚於小澤,亡生穴鑛,以苟刀錐之獲。急則格捕而不可禁。夫其吏習民風至此,爲最初一變。然已蕩然無復舊觀,惟谿山雲物不改其舊耳。

嘉靖甲辰以來,其爲吏者,攘袂鼓掌,惟金是覓。甚至任胥卒攫簪餌於通衢白晝之中,而獻之公堂,吏卒相目以爲得計。而爲之民者,互相從吏出入衙廨,躡足附耳,搜訪富人而空其業。吏則見金而不見民,民則見吏而不見鄕黨宗族。於戲!吏習民風再變至此,卽有敏者無所措手,無復望其有治平之日矣。

丁已之嵗,五隴何公以郎署出守是邦。始至其境,則聞咨嗟悲嘆之聲,警心怵目,乃仰而嘆曰:悠悠昊天,誰爲此咎?於是,約躬節用,一以撫循爲心。凡利有可興,獘有可革,旬日之內,力爲罷行。謂教爲政本,首葺廟學以集士,而示之趨向。人旣相信,然後楚朴禁奸,鉤摘治獄,關鑰馭吏,春生秋殺,曉然施於近習,如疾雷震霆,不及掩耳。而向之狺狺噬民者,猝爾皆褫其魄,倉皇四顧,欲竄伏而無穴可容。自是,善良之人始有生氣在天壤間。追思其昔日樸野儉陋之習,宛如隔世。於是,悲喜交至如逃逝之人,一旦歸於其室,且泣且笑。不圖今日復得還業,而周旋於比問族黨之間,以遂其樂生之願。由此言之,民俗之美惡,係於吏習之臧否。其風至神,其效至速,如此是宜。

內臺中丞不俟政成而輒行,褒美之典,蓋不直爲公賀,實爲鶴民賀也。公本以經術起家進土,雅談性命,爲士林所推。蓋其孝友著於湖湘,氣節重於畿輔。積旣有素,恂恂自牧,曾無一毫矜驕之色。平居樂易,敝衣裂幘,茹藿羹葵,帖帖然常樂,與童穉禽魚相忘於谿山雲物之際。及其聞人之不善,輒艴然見於色。卽貴勢在上,謇謇諤諤強之以改革。至若去就拂衣面詆,必言薰蕕之不同器,求以自慊而後已。其在思南也,日不苟容於監司,大都類此。嘗試思之,物極則反,時至則化。鶴之得公,公之於鶴,皆非偶然。民之窘困怨望以冀天之悲,憫爲日已久。公之疾惡嘉善,誠不可揜,亦當爲天之所簡,以甦不容不憫之民。故當吏習民風大不可爲之時,以公之型儀,不俟朞月而聿觀丕變,此其啐啄同時。公不自知,民亦不知,其必有爲之者矣。然則雖謂之鍾靈也亦宜。

臺憲魏村楊公平武定諸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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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四十五年逆賊鳳繼祖隂結諸酋,以武定叛大司馬呂公奉行天討維時材臣奮厲,並興憲副彭城、魏村。楊公以飭戎瀾滄,提兵從事,矢鋒雨集,炮聲雷𨑙,百里之內,原草爲赤。賊乃引去,泳江而東。衆謂賊旣過江,莫從蹤跡,山險逕澁,木密巖傾,㓙危之機,孰不寒心。公偕盧公力主窮追,深入其阻,望影揣情,知賊不遠,益修戎器,益簡師徒,堅壁高壘,誓必得賊。卒之渠魁授首,逆儔就戮。先是姚安土酋高鈞隂與繼祖有約,煽動菁夷爲內應。楊公察知其情,因出彼不意,縳詣轅門。逆賊此時折其右臂,失望孤立,魄奪魂消。此則公之識見超卓,炳於幾先者矣。今當凱旋,所至數郡胥慶,以爲㓙逆旣殄,一道廓清,固大司馬窮神觀化、通幽洞冥之所致,而楊公之敢勇當先,算無遺策,尤文人中之所僅見,理宜標表,以詔無窮。於是大理屬郡文武搢紳之士問詞於余。余曰:昔者孔子在衛,對其君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嘗讀魯論至此,掩卷而思曰:文武果二道哉?及讀詩至文王之什,一則曰伐密,二則曰伐崇。夫詩三百,皆刪於孔子,乃詠歌文王而獨陳其武功,蓋嘗三復之而後得其說矣。夫文王之事,君子所必具,而兵㓙戰危,不得已而後用。故他曰於門弟子發之曰: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夫曰懼曰謀,非文明柔順者,其孰能之?其孰能之?夫司馬董之於上,諸公承之於下,凡以安百姓也,而敷文德也。公等之深入,志在得賊,戒士卒毋抄掠,毋輕動,以人和召天和,故我營有慶雲之祥,彼寨致隕星之異,豈非文德之明驗與?然驗非偶然,公非襲取,必學之於素,養之於預,而後能也。昔我康惠公以文事武備名於當代,我魏村公乃其仲子也。況又有難兄難弟,忠義相期,家學淵源,蓋有所自。古之學者,旣習其射御於禮,又習其干戈於樂,然後以之服官,然猶未必盡適於用。今楊公以文章登高第,筮仕出文郡,其久於文思也尚矣。一旦用之於武,如駕輕車就熟路。某故曰:家學淵源,蓋有所自。顧不信夫,因書以爲鐃歌之引。

贈王通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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亷吏不恆有於天下者,儉不足也。今夫敝衣癯貌,觴冰豆,常祿之外,一毫不以入其私,此世之所謂亷吏也。及夫承挹貴勢,結納兵旅,則取諸民以致其腆縟。甚或破長格,越宿例,巧迎逆推,百方糜費,以邀一時眄睞之讙。出謂彼民曰:吾不爾索已矣,爾之費烏可以已乎?退又謂人曰:吾惟不私吾槖。即曰:費無算,於亷乎奚傷?又有以避嫌爲亷者,卽一啟齒,一投足,可以爲生民利者,一切逃之,若將凂焉。又有以潔已爲亷者,隄防止於其身,而吏胥狺狺以噬彼民,則曰:吾一身不染足矣,一身之外,吾安能關鑰之哉?夫是三者,皆不得謂之亷。夫亷者,儉之至,奢之反也。儉者,不私一物。今之儉者,小有利害,則自私之念崢嶸於其中,或至病民以媚世,是猶不免於奢,安在其能儉也?古之人,一介不以取人。一介不以與人,可謂亷矣。至其爲心,則一民之饑,猶已饑之;一民之寒,猶已寒之。一夫不被其澤,若已推而納之溝中,甯空乏其身,苦其筋骨,不忍一日肆然於饑寒無告之上。蓋無所爲而爲者,以此立身,卽以此敷政;有所爲而爲者,律身則然,而敷政則否。噫!此古今人之所以懸絕也。試思財者,民之心也。吾之所爲亷於吏者,恐傷民也。今財之在民者,吾旣不能敷撙節愛養之政,而曰吾自無欲,是何異於紾人之臂而棄其食?語人曰:我未嘗奪彼之食,庸何傷?噫!其亦弗思甚矣。清平小溪王君,通守大理,質性夐朗,操履清介,近代所謂亷吏,君實足以當之。至其節省民財,綜覈利獘,嫌疑之地,漠然無所動於中;盤錯糾紛,可驚可愣之任,皆毅然擔荷,而不見其氣之屈。知有法而不知言已,知有民而不知有家,是則非近代亷吏之所能及者。嘉靖丁已春,遷君提舉,百姓涕。洟欲予一言以白其亷於世,因述其事如此,以對百姓雲。

賀浣石邢君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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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間,巡撫南中者,不忖疆場之靖擾,一切以土酋作亂爲名,張皇奏牘,興師致討,以邀爵賞。可以一夫縛者而動大軍,可以百金得者而動帑藏。天子深居九重,南中遠在萬里,但憑咫尺之書,踐躁黎元,士馬所過,巿廛生草,攜兒負釜,張喙而奔者,相屬於道。旣而幾事不密,爲敵所窺,紀律弗修,有同兒戲,橫屍滿野,流血赭江,殺將刼營,徃往而是。元江之役,方伯暴屍;武定之徵,憲臣被擄。此皆監司責官,猶罹慘禍。其他郡縣小臣,卽有過人之才智,其能自脫於虎口者寡矣。丙寅歲,金沙之戰浪穹縣令邢君實主軍餉。惟時渠酋已遁,莫可蹤跡,東馳西騖,營壘不停,纔駐遽行,炊煙幾絕,卒能使士無饑色。馬有芻豆者,邢君之功也。君督輜重,不能遠離,然猶時時運策裨補,將臣之所不及。一時納其謀,則所向無虞;違其言,則所往失利,故千軍皆傾心焉。卒之㓙孽自死,偃戈息兵,紀勲則重於大臣,輿論實歸於主餉。當時妄計者以謂司馬之志,合取侯封,主餉之遷,待以不次繼而奏捷,司馬僅得二金之賞而已。邢君以下,蓋無聞焉。夫千軍之務,主餉爲難,然而勞厚賞薄者,非朝寧之屯膏也。師出無名,事出天幸,予以二金以示,不當予也。司馬旣不可予,則其下焉之不予宜矣。夫事固有幸,不幸以邢君之才,使當有名之師職。今日之任,則論功行賞,奚翅九遷已哉!顧興戎無良,枉其才而用之,遂使精衛填河之心,竟作驅石渡河之嘆耳。雖然,士君子求不負於職守而已,而遭際之利鈍,非所計也。邢君高明足以照此,不俟愚贅也。惟時郡邑之大夫士,謂邢君之勞如此,不可無述,乃繪爲四圖,以紀其績。而高侍御諸君子又以其邑宰之事,分題贊詠之。卷帙旣成,特以示予徵。予言弁其首,余不能辭,因追嘆往事而爲之說以贈之云:

陳希夷像贊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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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傳此爲希夷陳圖南之像,都邑人競貌之,遂徧海內。按宋史本傳圖,南名搏毫州眞源人曰:讀經史百家之言,一覽成誦,悉無遺忘。頗以詩名。唐長興中,舉進士不第,遂不求祿仕,以山水爲樂。初棲武當山九室巖,服氣辟榖二十餘載,移居華山靈臺觀。又止少華石室,每必百餘日不起。周世宗顯德三年,召至闕下,留止禁中,復放還山,薦加存問。宋太平興國中來朝,太宗待之甚厚,自言經承五代離亂,幸天下太平,故來朝覲,上益加禮,賜號希夷先生。上與之屬和詩賦數月,賜紫衣還山。端拱初,忽謂弟子張德昇曰:汝可於蓮花峰下超谷鑿石爲室,吾將憇焉。二年秋七月,石室成,手書表奏,辭朝如期化形於谷中,七日,支體猶溫,有五色雲,蔽塞洞口,彌月不散。所著有指玄篇八十一章,三峯寓言高陽集釣潭集行於世,指玄篇發明太極之旨,最爲詳密。洛陽种放來華山,謁先生,得太極圖及辟榖之術,遂聚徒講學。濂溪周茂叔太李圖蓋本於此。劉後村詩曰:濂溪學得自高僧,高僧者號清溪。其學出於種於嘗居永之月巖濂溪訪之,僧曰:再讀書三年乃來。濂溪如其言,再至,與語僧曰:須靜坐三年乃來。又如其言,再至,惟見案上畫一太極圖僧已不知所往矣。濂溪遂居巖下。元學士虞集又謂:康節先天之學,實出於希夷,然則希夷之爲儒宗,章章明矣。而儒者以其入山不出目爲羽流,殊不思道一而已,豈有二哉!贊曰:觀於無始,入於重玄。演而爲圖,則名太極。取數皇極,則名先天。乾坤之秘,微公奚宣。羲皇之奧,微公奚傳?老子猶龍,孔聖所詮。吾於先生,曰惟其然。濂溪康節,孰爲之先。曰無師承,烏知二賢。烏乎先生,天畀斯全。千載一人,彌久彌妍。

看山樓鄕耆燕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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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燕會遊觀之事,君子不廢。然而非地則賞不永,非人則事不盛,非誼則志不和,非規則道不常。備斯道也,而後爲旅食之正乎。吾郡佳山水,環城之西,鬱然而聳秀者,點蒼山也。層巒沓嶂,煙雲覆冒,屏列諸峯,凡十有九,而溪澗稱之。騷人墨客之所厯,仙人佛子之所宮,蓄黛而泉,巋翠而石者,百里之內,無處無之。然躋陟不利於耆宿,杖屨或間於風雨,此看山之樓所以作也。作樓者誰,吳夏雲氏父子,因其祖考之貽而修飾之,以與鄕士大夫同樂者也。樓在郡城中,西窗二十四櫺,捲簾垂翠幕,雖近車馬之衢,然非其人則不得入,故外望者以爲仙居焉。初夏雲以詩名,其子懋亦以詩名,父子愛山之興百倍,恆每出城,至泉石之次,輒浩歌忘返。或暮夜爲嚴城所閡,或爲風雨所阻,甚至數日不歸。後子懋以爲不宜於老人,因告父曰:吾祖之樓,西望蒼山,近在咫尺,枕席之上,無不得山者,何舍近而圖遠乎。夏雲曰:然。遂咠之。於是風晨月夕,鄕大夫之賢者,相與登覽焉。披窗闕,俯闌壏,鶡冠羽衣,相顧而指曰:某水某溪,吾童子時鈞遊地也。某林某皋某搫某阿,昔之達人廬之,今或失其故矣。鶴雲之溪,邱壑隱約,庶幾有隱君子乎。東俯洱水,慨然嘆息,思唐喪舟師,爲六詔所據,今吾與子遭際清朝,得以禮樂教其子若孫,以免於左袵者,誰之力乎?四方無鬭爭金革之聲,比嵗豐熟,甯及婦子?而吾與子得以致官於朝,歸老其家,而有此山之樂者,又誰之力也?夫利其惠而不知所自者,衆庶也;知其幸而不時其樂者,貪夫也。詩云:今我不樂,日月其除。貴及時也。然不思致身於理道,不以貽善於子若孫,樂於身而憂於心,未足訓也。詩云:無已太康,職思其居。此吾與子之所宜力者也。復有席而言者曰:今日之樂正矣。夫勝以成賞,和以表事,誼以達志,規勉以敦俗,今日之樂正矣。然無窮者,山也;須臾者,人之生也。彼以其無窮,我以其須臾,則悲喜相仍,其中燥急,雖坐於樽爼之旁,邈然與山不相似,見猶未見也。噫!抑知吾亦有無窮在耶?但未之思耳。吳氏,大理郡人。夏雲,名堯獻,仕至墊江令。子懋,號高河,仕至階州知州。

臺憲鄒公父母雙壽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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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牲五鼎,可爲親壽乎?曰:不。斯謂養口,而壽不係焉。冬溫夏清,可爲親壽乎?曰:不。斯謂養體,而壽不係焉。先意承志,和順顔色,可爲親壽乎?曰:不。斯謂養志,而壽不係焉。蓋壽命係於天,惟祈天乃可以永壽。然天豈易祈哉?天之大德曰生,人能好生,斯與天合德矣。嘗讀內典載延壽之道二:曰放生,曰施食。斯二者,好生之事也。夫天壤間,凡有血氣者,莫不求生,莫不謀食。蓋非食不活,得食乃生也。天者,萬物之父母也。吾能放生施食,是偕同胞,吾與並生,並育於兩間矣,天心豈有不喜者乎?吾觀鶴山鄒公之爲政,其得放生施食之大者乎?何以言之?吾滇徼外諸夷之自爲酋長舊矣,其豕咥狼吞苟不至,跋扈治之以不治,斯爲得矣。夫何好事喜功之人,往往飾小爲大,以邀爵賞。是以頻年戰伐,殺人盈野,致使㓙荒相仍,榖價騰貴,民之生於此,時厄窮極矣。鶴山公之飭戎,永昌則不然,莽酋之強騷動諸緬,告變者曰:至公宴然,畧不介意。旣而城郭士庶洶洶,恐恐皆以爲言。公諭之曰:汝但安心,郡邑有聞停閣,不報,不書檄以招疑,不傎伺以滋弊。處之三月,影滅跡絕,搢紳咸賀,謂公神明公曰:此不難知彼夷耐,炎不耐寒,遇寒則病。吾地雖暑,月風雨一作,便成冷涼一也。緬中無山嶺之限,可以長驅吾地皆重崗峻嶺,二也。夷兵動以百萬,而不知裹糧抄掠而食吾地村屯稀少,所掠不足以給三也。彼夷侵奪鄰境,積怨已深,日伺其離巢,將議其後四也。此吾所以知其無事也。於戲!向使公輕聽寡謀,以夷警聞於臺院臺院聞於朝寧,則吾民之殞於鋒鏑,斃於輸挽者,又不知幾千萬人矣。某故曰放生之大者,以此吾郡國初屯糧二萬一千有零,調禦遺屯二千餘石,竟爲老奸,宿賊所匿,二百年來,茫然不省。武吏之田,所以代祿。然而官亡戶絕田,不歸官計。其嵗入米二千,建官以來,漫不加考。公睿知所照,衛籍雖亡,而田不亡,年雖久而租不泯,遂布令嚴稽,灼然有象,使繼公而爲政者,皆能赤心憂國,必期於成,則十年之內,城儲餘米四萬餘石,榖熟則收米,貴則放,巿價長平,人無溝瘠,富強之道,可坐而致某。故曰施食之大者,以此夫放生施食爲致壽之本,據內典所言,爲一介之士設也。夫以一介之士所放者,禽蟲鱗介,所施者握粟,斗米猶足格天致壽。矧公之大又當何如?然則公之翁㜷壽考無疆,如執左劵,以取,必於天無疑矣。昔者於定國爲廷尉十八載,其事之可書者何限?而史僅存其父於公,隂德一事,謂於公直鄰婦之寃,而於定國之政,一無所登,載第稱之民自以不寃而已。其意若謂有於公之隂德,而後成,定國之不寃,蓋推本其所生之賢,以見得人之非偶也。以今觀於鶴山公之政,其用意之善嫓美昔賢則其翁㜷之德,豈不從可識與!而錫類之盛,豈不從可占與?輒因吾郡太守毛侯之命,僅敘述之,以爲雙壽祝雲。

壽霞山蔡翁八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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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霞山,蔡公以河南右方伯乞歸之。二十年,是爲嘉靖丙午是年,公八秩矣。六月二十八日爲初度。辰滇藩臬長貳諸大夫卽鶴田臬長問曰:耆德維祺,天下之幸。今且預爲霞翁壽。傳有之:人臣之義,退不忘君。敢請宿受制語爲引。臬長曰:始臣在留都,蒙今上郊祀推恩,蓋以榮名壽考,始終完節,褒吾父雲。諸大夫舉手曰:洋洋乎帝命哉!其知臣之深矣。遂屬某暴之以辭。客有作而言曰:吾聞之,有始者不必有終。蔡公弱冠起東南,騰聲高第,妙選木天,秩尊岳牧,邦國以平,文章宗乘,子代父興,壽登八秩,享見孫曾,斯足爲公暴乎?曰:不。貴祿名壽,光先裕後,此得之天者,可以爲公慶,未足爲公暴也。客又作而言曰:吾聞之,知進者不必知退。蔡公督學湖湘,士人有造,提兵貴築,民以底甯。觀其拯渴師而古井出,芟榛莽而宿址呈,是故沈幾先物,玄達未形,世方望以當軸,公顧浩其逃名,斯足爲公暴乎?曰:不。哲明煌煌,難進易退,此視於人者,可以爲公申,未足爲公暴也。客憮然久之,作而言曰:命之矣。夫立行者動天,分財者感人。蔡公學幾無我,志在及人,施予乃其攸好,任卹本於性成,急人之急,匍匐乃身,故能坐致天福,而使鄕閭德我也。曰:爾之言似矣,而未究也。在昔大道之世,勞惡其不已出也,不必爲於已;財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已。是則可謂蔡公雲爾已矣。以行合天而不徼,以德分人而不有,可謂完也已矣。諸大夫曰:善。請誦之以侑觴。采柬向再拜,奉之以行。

天臺高翁公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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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樂莫如壽,而壽之所須有三:爵祿以榮其身,子孫以宏其業,山水以適其情,三者備而後爲壽之祺。然世之稱壽者得一足娛貴而且壽如洛下耆英。其詞曰:青雲祺路遊將徧白髮光隂得最多。父子皆貴如元季竇氏。其詩曰:鳳雛驥子生有種,往往毛骨傳諸郎。斯二者旣得之向,使鄒國無佳,山水則有遠遊移家之慕,亦非快事。故東坡先生買田陽,羨香山居士僦居綠野,二公豈不自愛其廬,顧遠有所慕者。良以人生貴適意,非山水佳處,雖日烹五鼎,陳五音,設五采,其於達人曠士,有所不屑。是故山水之娛壽,其樂不在子孫爵祿之下,若天臺高翁之壽,其兼三者之娛乎?翁之少也。起家鹿鳴,兩爲縣令,咸有惠政,桃源之人生祠之。旣貤封御史,再晉太僕,恩章重沓,朱紫滿門,其膺爵祿,可謂榮矣。四子繞膝,文采相聯,伯氏以發科爲縣令,仲氏以甲第爲御史,季氏又由省魁爲太僕。然則翁之世業,其傳之子若孫者,不旣宏乎翁之先爲秣陵人,自其曾大父家於點蒼山下,積德累仁,爲鄕評推所謂作德日休,爲善最樂。惟翁家舊俗,而況蒼洱之勝區;奇甸,孚靈,發秀鍾,在一門而翁之鶴髮龎眉與山水相爲,映發尋邱經壑几杖自隨,以經世宏猷付之諸郎爲樂,豈有涯乎?嵗十二月三日爲翁入秩初,度仲氏御史君取道過家稱翁之壽。其友人都御史趙雪屏氏合鄕之搢紳,姻戚若干人,崇酒奉筐,各爲詩章,頌翁於其堂以前翰林庶吉士李荊州,元陽爲之序。

壽升菴先生六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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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乎千萬世之旣往,後乎千萬世之未來,達人觀之若旦暮耳,茲非所謂無量壽乎。然則黃髮兒齒,期頤耄耋,與蜉蝣何以異哉。夫人之所以欲壽其身者,豈非以身爲我有乎。然以身爲我之所有則可,謂身爲我則未也。夫耳目鼻口,四肢百骸,塊然器也,而非性也。視聽言動,雖出於性,然非性之體也,蓋交於物之用也,此皆與氣同盡者也。性也者,靈明獨照,與天常存,不以少而盛,不以老而衰,不以生而存,不以死而亡,故曰天命也。此則所謂眞我也,而世之人往往執身爲我,於是得失交於前,憂嘉躁乎中,汨於其情,冒於其身,而所謂眞我者,茫乎不知爲何物,豈不可悲哉!成都太史升菴楊先生,寓螳川,今年壽登六秩。仲冬之朔,爲初度之辰,從游弟子某輩,將稱觴焉,欲余作文以爲壽。余曰:先生以文章魁天下,以文章教後學,請以文喻。夫文者,理義之發越也。理義無形,因文而見理義也。然則眞我無形,因身而後見有我也。謂文以顯理可也,謂文卽理不可也;謂身以顯我可也,謂身卽我不可也。文學之壽以刼計,刼壞則變,而理義不隨刼而變也。客起而問曰:詩書所稱,於其所尊親,往往以壽爲祝,夫豈不知修短?蜉蝣而顧,以此願之。余告之曰:壽夭,形也。形則隂陽五行司之,可以人禱。故臣爲君禱,子爲父禱,少爲長禱,盡吾心,竭吾力,以冀萬一雲耳。若所謂眞我之無量,臣雖忠,不能以之奉其君;子雖孝,不能以之與其親;幼雖愛,不能以之讓其長,是故祝願不及也。雖然,旣祝其壽祺,旣願其難老,則其諷動之機,亦自有在,將必謹六用之戶牖,調五臓之役使,耳目聰明玄達而省誘慕,氣志虛靜恬愉而省嗜欲,脈絡甯定而不泄,精神內守而不馳。若然,則眞我卓然而立,望於往世之前,視於來世之後,尤不足爲也。豈直百年旦暮之間哉?然則詩書所稱壽考,蓋其徵矣,有身云乎哉?余居隔千里,不能從羣弟子之後,謹以壽說質於先生。先生倘入無窮之門,以至無量壽之域,某也願爲之前驅。

林太夫人壽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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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晉江林母太夫人陳氏,前比部郎中六川公之配,今四川亷訪使象川公之母也。萬厯甲戍,壽登八秩。十二月二十二曰,爲初度之辰。時亷訪公在滇,去家八千里,簡命在荷,莫由省覲,有不勝其陟屺望雲之情。大理受業之門人蘇進士潮、徐舉人震十數輩,圖維遙祝,以緩公之思。會太守晉江蔡公蒞郡,於太夫人爲戚屬,遂述德履之詳,率諸門人問辭於某以爲祝。某昔叨遊八閩,亷訪公以文章知已,於今四十年矣。公家世德之概,匪直聞之,亦親見之。亷訪公再任藩臬,皆出我南中,高風惠政,蔚乎在人。推本其所自出,凡南中之人,莫不願祝,矧吾曹乎?夫祝者,祈天之謂也。其道有二:有外祝,有自祝。外祝者,人也;自祝者,天也。何謂外祝?以頌、以禱、以燕、以饗、以文繡、以玩好,此以人祝者也。何謂自祝?以友、以孝、以睦、以婣、以任、以恤,此以天祝者也。是故外祝者,以人感天,有應有不應;自祝者,以天感天,無弗應也。以陽之所覩記,太夫人爲天所應也久矣,姑舉其大者而言。太夫人之初歸六川翁也,雖不及事姑,而能力貧以事秋江翁,而能致其悅。夫親悅則天悅矣。守先君之義田以恤其宗族,宗人悅則天悅矣。倭寇之難,人各自保,猶且不給,乃能使親黨有依,不致失所,非體天道者能然與?寇難旣息,白骨蔽野,收而瘞之,合葬京觀。夫澤及枯骨,德動天矣。又以清明之節祭之度之,俾不爲厲,所謂通幽明之故而知事天者,非耶?然則所謂孝友婣睦任恤之六德者,皆太夫人之所素有。孔子曰:邱之禱久矣。以六德而祈五福,取必於天,如持左劵,尚何外祝之須哉?某聞之,大同之時,勞惡其不出於已,不必爲已;財惡其棄於地,不必藏於已。夫此二者,先人後已,重仁義而輕財利,六德之所田以修也。某初頌之,以爲上古淳龎之世爲然,詎意今曰於太夫人見之。猗與盛哉!民之秉彛,好是懿德,豈誣我哉?惟太夫人得天之厚,又克承之,所以不待勉強,自然合天理之正,六德不期而自致如此。若夫以嚴訓子,以勤教家,以儉奉身,婦則母儀,允爲世法。當時名人鉅公相與序列其事,比之申國夫人,惟其倫也。昔河南程氏兩夫子出,先儒謂其得於母儀。今亷訪公風操壁立,介潔天然,宦轍所經,咸稱仁惠。此固天挺賢嗣以報世德,而太夫人繩糾涵照之所積,亦自不容掩焉。然則亷訪爲政於四方,乃所以推行父母之教,身雖萬里,與承懽膝下亦無以異。而四方漸被其教,使孝友婣睦任恤,油然興於宇內,以彰國家關睢麟趾之化,又豈非太夫人之所深願哉。某辱通家之舊,與一時及門之士,仰德徒勤,無從立階下修燕享侍奉之儀,謹述雅所覩記,以代頌禱之萬一。東嚮再拜,惟願太夫人如岡如陵,日恆月升,永爲世則雲耳。

升菴七十行戍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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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八年冬,升菴先生由瀘至滇,涉路三千,厯日四十,滰淅夜衣,成詩百餘首,題曰七十行戍稿,寄某命序之。某旣卒業,乃以書復先生曰:存乎人者,有不物之物焉。老而不衰,窮而不躓,厄而不憫,人鮮能有之。讀先生之詩,則此物勃然躍於吾前矣。夫老則衰者,形也;窮則躓者,勢也;厄則憫者,情也。曰形曰勢曰情,皆物也,遷變而靡常也。彼不物之物,老不能使之衰,窮不能使之躓,厄不能使之憫,厯萬變而不變者也。古之聖賢,疏食飲水,夷狄患難,其樂不改者,用此物也。先生之於詩,其有得於此物乎哉。夫以顱童齒豁之年,憔悴間關,人不堪其苦,猶有忍於迫脅不使甯處者,是誠何心。而先生之詩,才情之妙,韻勝調雅,昌如軒如皦如,旣不類七十老人語,又不作羇愁可憐之色,此非所謂不衰不躓不憫者乎。士之以文詞自命者,曰是可以不朽。某嘗病之,以謂文辭卽工,語卽有倫矣。謂之曰不徒作可也,而曰不朽則未也。何也,不離乎物也。夫所謂不朽者,必在我有不物之物,外不變於形勢,內不變於識情,其斯爲不朽乎?是編之外,能使先生不衰、不躓、不憫者,是其物矣。幸有以教我。

知新初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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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村楊公,平日作詩多不存,稿隨作隨棄。居常自誦其所爲律詩,謂人曰:此皆吾在師旅曰備嘗艱險之所爲者。句雖不工,然痛定思痛,往來於懷,有不能忘者。隆慶戊辰,公督學南中,路出棆海,順州守劉君璧時視縣篆,請錄之,因鋟於梓,且問序於某。某曰:昔鍾儀留晉而爲楚操,莊舄仕楚而爲越吟,蓋情有不勝者,居亦不能使之移也。公昔在蜀,平鎮雄、都巒之寇,今在南中,平武定、大姚之寇,皆身環申胄,親冒矢石,出一生於萬死之中。乃今舍戈矛而事鉛槧,去營壘而視泮宮,宜其樂而忘焉。而猶鬱鬱不置者,固莊舄之越吟,鍾儀之楚操也。君今梓而播之,庶有以浣公之鬱也哉。

公餘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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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餘錄者,分巡侶梅陳公讞獄侀章之大畧也。其爲條五十有九,平反死罪名口八十有二,免戌名口八。禮曰:疑獄須與衆共之,衆疑赦之。旣白其寃,必暴其罪於簡,與衆共也。此公餘之錄所以不可已也。今制,在外縣邑,以獄成告於郡,郡覈之,乃告於監司,監司聽之,復參之而得其實,乃以獄成告於御史大夫,御史兩臺人三剌焉,然後成侀,可謂詳矣。然吏有明誾,辭有附麗,又必原情立義以權之,又必序輕重、量淺深以別之,又必悉聰明、致忠愛以盡之,又必察小大之比以成之。觀於此錄,陳公之於侀成,蓋備有之矣。於戲!自非仁人長者之用心,孰能白民之無辜於侀成也哉!某里居,親見公袪妖之事,拔積祟於一朝,此固神明幽贊,而公之誠信孚於幽顯,從可識矣。錄成,郡邑守令諸賢以爲可法,人錄一通而不足,因鋟梓之,以廣其傳。太和逸史李元陽讀而感之,書其末簡,以告鄕人,無忘公之德雲。

何柏齋先生小令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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栢齋先生,一代偉人。某晚出,以不及門爲恨。嘗向兩河士人求得其所爲三書,皆極理之談,蓋深造獨得,而當師匠之任者。其從游侍御次山劉公,以先生所爲小令視余,蓋正德間以禮侍歸里後,與朋友往來游戲之詞,亦足以見其襟度之樂易也。夫以先生之道,而不當論道製作之位,乃使與野逸談桑麻、說秔稻,秉國鈞者,其有遺憾乎!

刻八識規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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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磨大師謂楞伽四卷,爲此方逼機之教。宋蘇文忠公手書刻於江淮間,嘆其義理玄微,讀者或不能句讀。流通未久,尋復隱晦,豈非難入而然與?藏外流行有八識規矩一書,條例簡要,而剖晰詳明,蓋有功於楞伽者,士人慾見而不可得。鷄足沙門今得其書,不欲自善,遂刻梨摹印,與四方公之,其智眼心量可知也。刻成,屬余爲序。余謂大道之要,靈知是已。靈知者,眞我也。而世之談道者,誤以神識爲靈知。夫神識者,靈知之賊也。認賊爲子,悲夫!嘗試論之,水本至清,而泥滓濁之;知本至靈,而識見淆之。此大師所爲說楞伽,爲此方入道之要義也。吾徒求道者,能以八識規矩爲約,斯可入楞伽而無難矣。

重刻法華要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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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說法華,所以合諸經而契華嚴也。夫天生蒸民,皆具智慧德用,而爲情識塵勞所幽。佛爲一大事因緣而出,首談華嚴,使之不離情識而翻現智海,卽其塵勞而翻興德用,惟一乘圖教而已。奈一時會衆,如盲如聾,茫然無所依據,於是觀機說法,而諸經興焉。諸經旣興,乘乃分三,教斯列五。維時會衆,各以其資之所便以爲學,性之所近以爲道。蓋斐然自以爲至,而不知其未至也;自以爲實,而不知其爲權也。世尊知其機熟時至,乃復爲之說法華焉。因果齊彰,故譬之蓮;體用全具,故稱曰妙。蓋至是而乘無大小,統歸於一;教無小大、終始、頓漸,統歸於圓。乃知諸經離而說華嚴,合而說諸經,法華之功,於是爲大矣。然其言近指遠,辭淺義微,當其丁甯,不嫌重沓。自姚秦以來,受持雖盛,而百代之下,造妙者希。諸師嘗爲科、爲註、爲句解、爲合論、爲玄義,無慮數十家,各有攸當。求其一覽而豁然者,其惟溫陵環師之要解矣乎!其指事切而引義周,貫串諸經,搜羅放失,一大藏經,收覽無遺,此又大有功於法華者也。得此編而受持者,在家出家,皆可入聖,九流百工,莫非佛事,其機在迷悟之間而已。愚謂此經此解,玄機道妙,直指無遺,天地之間,惟此一道,初無儒釋老莊之分也。故刻梨貯之三塔,與有鼻孔者共之,時嘉靖庚申之一曰也。

金光明最勝王經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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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藏內金光明經凡三本,北涼法師曇無䜟譯者凡十八品,爲四卷,名金光明䜟,亦謂其篇品缺漏。隋法師德,尋繹周梁二代所譯,足爲二十四品,學士成都費長房筆受爲百卷,名合部金光明,品雖增多,義亦未備。至唐法師義淨,親遊天竺,久住祇園,旣閑五竺之語,又詳二諦之宗,具獲全經,重爲翻譯,合三十一品,爲十卷,名金光明最勝王,蓋至是而品滿義備,故以最勝王別之。晉天臺智者,懸契聖心,於此經特著玄義,其言曰:文號經王,教攝衆典,故惟貴爲名,惟極爲體,唯深爲宗,惟大爲用,惟王爲教。所以不二之體,常爲四佛之所護持,三世十方,亦復如是。一切菩薩,徧他方以遙禮,樹神善女,親雨淚以稱揚,諸天覆之以天威,地祇潤之以地胞,大辯加之以辨道,功德益之以財寶,諸有悉爲乾枯,三塗因除熱惱,世皆希有難得之事,畢皆出現。是故金龍尊王,三世贊嘆,地神發願,以護說者。隋彥琮亦曰:教窮滿字,金鼓繫於夢中,理極眞空,寶塔湧於地上,三身果備,酬昔報之無虧,十地因圓,顯曩修之具足,橫該五教,豎貫三乘,風演方勤,神祇捧足,瓣香纔舉,遽徹萬天,上翊皇圖,下資含識,功用之大,無出此經。故宋蘇長公命子書寫尹和靖爲母讀誦,良有以也。古緜豐泉,先生刻之。葉榆;郡齋摹印流行,用福羣黎。愚謂祈天永命,慎終追遠,儒與有之。此經隂翊國脈,拔度幽爽,不乖於儒國,臣子所宜加意焉。然非通方之儒,其孰能及之?覺林弟子李元陽,薰沐操觚,謹述舊聞,列之首簡,嘉靖戊午,端陽之吉。

永嘉宿覺禪師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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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聖之法,小學始於灑掃,應對大學,始於格物致知若然,則必遲以集嵗,假我數年,然後聖域可臻,何顔子亞聖三十早夭,乃其學與孔子未達一間耳。由是而觀,則資稟有高,下入道有頓漸。故知小學大學,教之以漸,而非顔子之頓也。今讀永嘉宿覺禪師,集至奢摩他畢,又等頌及證道一歌,乃掩卷而嘆曰:大哉聖人之道,其備於我矣。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孔子豈欺我哉!後之學孔者,狃習見而泥舊聞,謂聖人之學,在小學大學而止耳,而不知心齋坐忘之顔,復禮於一日之內,有非小大學之所能及者。今觀此集其顔子之頓乎?惜世鮮巨眼,使其書閉於禪林,曾不得與小大學,並列於聖門時雨之圃,吁可慨也。夫其措語在文俚之間,於以發明人生而靜之氣,象人能識此氣象,無忘無助,可以頓躋聖域。彼筆硯跬逕之士,一見絕倒。曾不知哲匠苦心出其不得已之詞,以闡其不容言之妙,實千聖之心法,天性之至文也。余凡陋,未階下學,然竊有志焉,故表而傳之。

重刻㮙嚴會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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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氏之說,儒者常欲合而軌之,初不揆其說之與聖人異者果何在,而其所謂似是而非者,果孰爲似,孰爲是非也。蓋其於孔顔之道,旣未能深造而自得,如矮人看場,聞人道其妍媸,亦從而妍媸之,非眞有見於辨析者也。余始從事格致之學,久而不得其門里居暇日,得楞嚴讀之,始掩卷而嘆曰:格致之學,其精藴具於此矣。因求其疏,義之離合。初見楞嚴冥樞,愛而刻之,復得會解,健讀數過,愛其旨趣,又與木帖禪師謀而刻之,其所爲刻之至再而不厭煩者,懼格致之學,不明於天下。有書如此。被吠聲者詆訶使不得接於學士、大夫之目,故甯刻而不爲人所觀,不可使欲觀而無刻也。夫佛說㮙、嚴專爲破惑,惑破,則知至矣。志於明道者不主儒不主釋,但主理則此書其與大學並行乎?宋之名卿。碩儒好佛,韓魏公富鄭公者,屈指四十餘人,人國恃之以安周、程、張朱雖有排佛之語,而其安身立命,又皆自學佛得之。其所謂排者,排二乘以下聲,聞緣覺之衆耳。夫二乘以下,佛已訶爲偏小,不待儒而後排也。學士大人誠讀楞嚴而約其深,自能照破生死之根,憂患滛怒,無處安腳。其氣節勲業,猶舉鴻毛耳。蓋吾儒所謂風烈奇特者,在釋門,猶尋常茶飯,彼所謂有大者焉。宋杜祁公惡張方平好佛,一日有朱生者,袖楞嚴以見祁公,怒曰:微言至諭,如孔孟極矣,彼楞嚴何說哉?因披覽,欲摘其疪而毀之不覺,終軸愕然曰:何方平不以此而示我?遂持經以訪公曰:恨得經之晚也。愚謂學士大夫第不讀楞嚴耳,讀之而不爲祁公之恨者鮮矣。愚故廣其刻以傳雲。

送升菴先生還螳川客寓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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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太史升菴楊先生,謫居博南。二十四年爲嘉靖丙午,訪山水於點蒼葉榆之間,坐青擁綠,日以追逐雲月釣弄溪嶼爲事榆之士,人無問識,不識臧載酒從先生遊,當其意,有所欣,拈筆伸紙藻思逸發亹亹數千言,而筆意殷美,出入二王松雪,故片紙隻字,人爭得之,如天球大弓,以是從之。遊者日,益以衆先生舊。嘗讀書點蒼山中,著轉注古音以補字學之缺。一時問字者肩摩山𪋤先生,今日復至,則曩昔問字之士皆嶄然露頭角爲聞人矣。識者謂先生所至人皆薰其德,而文學用昌有不及門而興起者矣,況親炙之者乎?以是從之。遊者曰:益以衆也。然觀先生不飾容貌,不衒技能,卽布衣野老,邂逅邱畝之上,先生晏然與之談,而忘日之西夕也。是宜從之。遊者曰:益以衆乎!是嵗仲秋先生,旣窮葉榆之源,探黑水之奧,窺罷谷,厯鳥弔以究桑。酈二子敘說水經之故,而嘆其不誣九月之吉,言旋螳川而居焉。維時菊黃江碧驪駒在途,送者人賦一詩,以點蒼之境,約爲三十二韻。坐有誦唐人詩、客路青山外分二十四字,各爲韻,以中谿李子序之。李子曰:余始遊京師,見搢紳大夫,其狀有矜矜者,有堂堂者,乃同籍,亦旁睨而不敢以正目視之。余私怪不得其說以問之,人曰:彼與彼齒相若銜相次也,何嚴之乃爾也。人告余曰:彼矜矜堂堂者,文人也。予曰:文人固應爾耶?一日求其廬而拜以扣之,則未見其所以爲文也。而矜矜堂堂,斯足爲文也矣乎?悲夫!以若人而爲文,風俗欲不偷,得乎?余之懷此憂久矣。始嘗得告歸吾鄕,聞流寓有升菴先生者,以弱冠魁天下,風節在廊廟,傳聞強記,當世無比。余固疑其自峻如斷崖絕壁,不可逕而造也。及見而揖之,則溫然有恭,渾然無飾,退然恐先人也。然余以爲謫居之法或宜爾也,未必其心之安於此也。又十五年,余旣歸田,見先生之溫然、渾然、退然者,猶夫二十年前不敢其度也。乃仰而嘆曰:余昔見文人於京師,其狀若彼;今見文人於草野,其容若此。文人在廟廊,非親暱則不敢近;在草野,則布衣鄙人皆得從之游。將余見異乎?抑其居使之然也?語曰:禮失求諸野。余於文人亦云。

送廣南太守平軒王公辭官歸養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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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乙已冬,番禺王公以廣南太守兼視吾大理篆。明春正月,得代且行,會部使至,遂請歸養。部使雖再三勉留,然公之去志已決,浩乎其不可回矣。於是大理之搢紳耆老送公於郭外,酒三行,起而問曰:古之爲臣者,莫不內顧,然竟以王事靡盬爲言。蓋情牽於中,義制於外,有不得直遂焉者,鴇羽之歌、陟岵之詩是已。公今爲郡,獲乎上下。頃年視篆鶴慶,鶴慶之民德公旣如彼;今視吾郡,吾郡之人感公又如此。且公學術年力爲臺省所賢,不於此時攄抽抱負以利蒼生,顧亷退自善,果於忘天下乎?公曰:非得已也。吾生三嵗而父見背,吾母安人二十二而孀居,內無強近之親可依,家徒壁立,安人躬自織績以具衣食,撙節贏餘以爲不肖從師取友之資,幸而粗有成立。自筮仕以來,母子相依,賴國厚恩,以祿賜之入,朝夕榮養。今一官萬里,不能奉母以行,僅留一子在侍中,心搖搖臥不帖席。母今年逾七秩,人子忍一日苟留於外乎?言已,泣數行下,一坐爲之悽然。某時抱病山居,不得尾餞客之後,諸搢紳述公與居者之語以質於某,某曰:公之計得矣。夫以才智治天下者其功小,以孝亷治天下者其功大。譬之居室,天下者大廈也,榱題桶楔皆有職乎廈,然微樑棟柱石則無所依。故忠孝亷節者天下之樑柱,才力識器者天下之榱題也。又譬之人身,孝亷扶元氣者也,才器潤髮膚者也,是故榱桶可緩而樑柱不可緩,髮膚雖枯,存元氣則不死也。王公之計得矣。諸大夫曰:然。因次第其說,遣人追及公於金馬碧鷄之間以贈之。

送郡憲淡亭雷君歸養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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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民於三父氏母而能事之如一者蓋鮮矣,而克孝繼母者千萬人而一人耳。淡亭雷君蒞任之始,卽以不遑將母之情告於士大夫,告於僚長,告於監司,以見不欲久居於其位,欲人之諒也。諸聞其說者皆曰:若此則可以無來乎?曰:母命也。於是監司勉之,僚長勸之,士大夫留之。君知其不得自遂也,鬱鬱不樂,時形於言。臺省察其然,謂君官散職閑,曹進退有裕,宜以重務繁之。應令署拓南署鶴嶺,皆綰太守之章,施一郡之政。堂高九尺,出轂百乘。錢榖惟其增裁,獄訟聽其張弛。人士譽於前隂,屬吏拜於堂下。若此可謂榮矣。乃當食而嘆,對筵而悲,臨簫鼓而涕洟。自謂少年失母,所以得至今日者,繼母之力也。今與妻孥享此豐縟,而棄慈母於千里之外,曾烏鳥之不如。於是圖疏告會,爲臺史論列。一旦得其所欲,如窮人而獲重寶。不待命下,輒治裝東歸。郡之僚長與里居大夫士,各爲詩歌以道其事,而問序於李子。李子曰:往而不可還者,親也。是以椎牛之葬,不如鷄豚之逮親存也。夫孝,三皇五帝之本務,而萬世之紀綱也。執一術而百善全。今辭國而得理國之本矣,豈必守官而後爲政哉。因書以爲序。

送太守周公述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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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士有濟天下之具者成於忍,得立民之心者本於信。今夫爲百世師者,非孟子乎?其言曰:天將降大任於是人,必先使之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然則忍非濟世之具乎?又曰:不信則以爲厲已。然則信非得民之本乎?斯二者,求之我太守周公,蓋兼而有之矣。初公爲地官郎時,值醜虜寇逼京師,自大司馬而下,倉皇失措。一時全軀保身之臣,吐舌縮頸,迄無出一策陳一謀者。公獨秉檄而往,躬冒矢石,與推輓之人同作息深。入𧲣虎之羣,曾無難色卒之銅以濟士卒,咸藉一飽,以出其死力,故退虜之功,公力居半焉。衆謂公宜受上賞。及事甯兵罷,則讒妒之曰:巧詆隂擠,反有萬里之謫。然而公不以爲屈,其倅鄧川也,斤斤翼翼以事其職,遺然不自知其貴訥,然不自言其功。旣而公論在人,不容終泯主,上亦察之遇難轉堅之臣,敘遷萑位。公於是乃有典州佐郡之命。然公不求速化,又十餘年,乃分太守符,乃蒞大理。始至之日,下令與民休息科條,教約不繁而事畢理臨蒞,剖決不苛,而人自不忍欺也。此其濟世之具成於忍者非耶?且大理距京師萬有餘里,三年入覲,則爲守之日強,半在路戒,朝奔夜變,更寒暑而後至,則風土氣候之,宜與夫人民謡俗語言習尚之務,其變難諳,其情難得。及其久而諳之,得之,則嵗限有期可引而去矣。欲其專一精思,修明治,具以宣布天子及下之仁,且不可得安望其漸摩浹洽以使民,信乎?公則不然,初公之謫,實出大理之屬州,其於所謂難諳難得者皆已熟悉。而公奉身之潔,愛民之誠,一政一令父老兒童皆能道之。故公未下車,而民皆信其亷未施令,而民皆信其爲慈,在太守之任,方爾朞月而湖山千里之外,無非循良之聲,力纔半而功已倍,日雖少而效則疾,此無他,預信故也。愚故曰:得立民之心者,本於信。非耶?書曰:必有忍,乃克有濟。語曰:民無信不立。士君子欲以堅確不拔之操,眞實不欺之道,以自立於當世,而宏其所施,舍忍與信,不知其可也。公今旣有其始已,是行也,必有璽褒宴勞,增秩賜金之寵,其所以究忍信之終者,予日望之。郡丞一洲江公,率其僚吏,將餞公於郊,徵餘一言,以光祖帳。愚於公非一日之舊,其何敢辭?遂書以爲贈。

送東川張憲副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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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憲東川張先生,三任藩臬,皆出滇西。滇西之人,被服惠澤,而頌公之亷者,千萬人若出一口。先生始簽滇臬,繼參滇藩,旣而以今秩飭戎永昌,時而分巡,而分守,而兼攝,皆出吾郡。愚聞之,一介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先生光明俊偉,仁慈介潔,出於性成,則其陟厯經過之地,當有潛疪默廕之益,此理之必然者。矧駐節施政之地乎?矧頻臨久蒞,飽德沐化之人乎?然則樹口碑於道路,非幸也。嘉靖丁已,先生乞致其政,將歸休山隂,請於御史大夫,請於臺察,咸以邊陲多故,須此老成雅望之人,勉留益固。於時滇西之人,知臺臣憂民之愛,乃相慶喜。不圖先生上疏,懇乞主上嘉其恬退,遽爾東歸。維嵗戊午秋七月吉,路出吾郡之龍尾關,父老知攀留之無從也,相向咨嗟泣下。其爲士者,各爲詩歌,相與追送於郡南三十里之清風橋,舉酒載酌客,有楊觶,語曰:人亦有言,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言末路之難也。又曰:得意之地,勿再往言世情易變也。先生三遷,只一省十年在一道,去而復顧送而再迎。先生之風猷,首尾如一日,斯民之戀慕,始終一辭,此其故何哉?以實德行身,故老而不倦,以實心行政,故久而益堅。頃者洞吾百夷猖獗,內侵西鄙,戒嚴百僚,動色先生,察識機宜,不煩兵不遣使,但以一檄投其所忌,遂寒百萬椎髻之膽,而措千里邉,民於袵席之上。此其長慮怯顧曲突徙薪之功,人立望其九遷,顧乃退然不居引身而去,於戲!先生,誠有道哉!彼戒末路而悲世情,誠不足爲先生誦也。因書以爲別。

送劉楚雄之平樂府貳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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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始仕,則聞銅仁有三烈劉氏居常,恆自思維苟不先溘朝露會,識其子若孫以慰吾懷。比吾里居,距楚雄五百里而遙則數聞其令劉公之賢人,蓋擬其爲古之循吏雲。魏銅仁曰:劉君,三烈家子也。方三烈赴水死。時君纔十三嵗爲兒啼,猺賊執其手而浮之。江因繫入其阻防杜嚴苛窘困備至,君夙敏,慧慮不可脫,時時以姓名淪落之故書之竹木,役溪澗上流,冀人問得之萬一,知有劉郎在也。崎嶇艱辛,蓋備嘗之,九死一生,乃脫虎口,余曰:嘻!艱哉!劉公之得生,將非天乎?嵗甲寅,天子念牧守之,重選於州縣,以名實著於上。考者,升倅郡,得君晉階三級,陞廣右平樂府貳守。魏銅仁曰:平樂之江,乃芫滕三烈,死節之水也。阻曰昭平劉君厄於猺夷處也。余曰:嘻!異哉!夫天下之爲郡百十,乃君獨還之舊游,則君之遷秩,將非天乎?且夫治貴田時,才尚素蓄天下言難治者,必曰廣右而廣右言難治者必曰平樂,卽一郡,而一省之治忽係焉。君以義烈之胤,通敏之才,堅忍不拔之守,又備厯其阨塞,審識其幾微。持此以往,所謂駕輕車,就熟路,事半而功倍,吾見其平樂不足治矣。平樂底定,而廣右之治可候矣。嗚呼!君昔家難之日,豈天欲平治廣右之幾乎?將使義烈之風,變彼殊俗乎?然則君之得生與遷秩天,非私君也。余於君旣慶,賢者之有後,又徵天意之有屬於其行也,踴躍而爲之辭。

送臺憲侶梅陳公入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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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品人者,品其仁而已矣。夫人依性生,性以仁立,故觀其仁,斯知人矣。仁者之品有三:曰聖人,曰大賢、曰賢人不仁之品亦有三:曰愚人曰忍人曰貪夫。夫惟聖人無我而無所不我,故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大賢則視人猶已。猶之爲言似也,雖曰物我兩忘,聖人大同之域,未達一問耳。賢者則推已及人,夫有已可推,有人可及,尚不免於人已相形,視大賢物我相忘之域,大有逕庭焉。故曰:聖人安仁,大賢依仁,賢者求仁。彼自悖其性者則不然,愚者視斯世如路人,忍者視斯人如草菅,貪者視斯人如魚肉,以此六者觀人,其無遺乎?孔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言以仁觀人,猶準繩權衡,萬變而不易也。臺憲侶梅陳公,行能高潔,智慮弘遠,分巡金滄且再朞矣,苟有利於社稷蒼生者,行之惟恐弗盡。御史者,監司之所敬憚,一切從之而靡違,久成風矣。公與御史檢校刑侀,直道爭論,必求其當而後已,旁觀失色,而公無避忌,仁心激於中,不暇計其外也。一道讞獄數百,凡經公平反者十居其九非仁,其孰能之?吾南中去君門萬里邀功急名者,相踵而至,殺人如草菅,攫民如魚肉。有仁心者爲之流涕。際公出於其後,一洗寃抑,以回天和。比嵗豐熟,伊誰致之?嗚呼!斯時斯人何其幸也!嵗壬申,天子登極臬司,以公捧表入賀大理爲公駐軍之地,郡之搢紳,餞公於長亭,奉爵而祝曰:明天子仁覆八荒,當選仁賢,以共天位,其在公乎,其在公乎?

送鄰郡太守萬周公還潼川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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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讀漢將相表,見四十年間,其人以千計,至見於列傳,事功可稱,而爲學士大夫,熟其名者僅數十人,他皆寥寥無傳。每覽至此,未嘗不掩卷嘆息。方其人在時坐於廟堂,與人主上下。其議論事權勢力,氣燄威靈,可以以風霆一世,使一世之人,俛首側耳,莫敢仰視,當其氣酣,意得睥睨,故人賓客道古今而頌譽之,亦未當不自負其可傳,以不朽卒之影響消沈,與鳥獸草木同一漸盡,泯滅而已。及觀卓茂,魯恭諸君子眇焉,局於下位,而名赫赫,與日月增光,雖販夫豎賈,皆知其德,而能道之後,世於所居之里,所厯之地爲立廟以奉其祀,樹碑以識其處,卽經千𥜥,儼然若存,然後始悟世之可傳,以不朽者,固自有在,而爵祿品秩不與焉。潼川萬峯周公以卓犖之才,芳潔之操,厯官所至,以異等著聞。嘉靖四十五年,自臨江郡丞擢守鶴慶。三月而民信,朞年而政成。一郡之人,懽欣相向,加餒者得食,貪者得金,嬰兒之得乳也。蓋自有郡以來,更守長數十人,其得民之深,未有如公者也。隆慶二年春,以讒口報罷。公固安於義命,無幾微見於顔面,而與國之人,相顧失氣,洶洶之聲於遐邇,謂彼蒼懵懵,胡爲使我至於此極也。攀輿而號,遮道而泣者千萬人。吾榆去慶三百里而遙,初聞鶴民之喜而喜,繼聞鶴民之憂而憂。計公之旋也,路出吾里,遂相與作爲詩歌,以道公之事。蓋知公之可傳以不朽者也,則與碧山白水相爲無窮矣。卽加以高官大爵,豈足爲公多哉。余因以所長嘆於前史者,爲公頌焉。

送大理通守夷陵訐君歸養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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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一山許君通守大理,職在戎,其治署距郡南百里而近,西漢置彩雲洲者是也。自建官四十餘年,或輭或殘,不機械則慢忽,能當於其道,愜於人意者,屈指不一二數。君甫任朞月,大吏嘉其能,百姓安其恕,商旅頌其平。人方樂其久於任也,君顧以將母在告,致其仕而去。一時百姓商旅,徨徨若有失,奔乞於監司而留之,監司又白於臺院而留之。君志旣屈,悒怏寢疾,再告再留,往復之多,申答之久,慰留之頻,而卒不得信也。於是奮勵勁烈,哽咽悲鳴,更疏又上,有若泣盡而繼之以血者。際臺察竹巖王公初下車,嘉其至孝出於天性,謂人孰無父母,懇悃如此,何忍逆之,遂允其請。一時道路聞者,咨嗟嘆息,而君喜動顔色,如執熱者之濯清風,幽鬱者之聆韶,籠閉者之得振翮而高翔也。君行旣有日,郡之僚長與外史李某宜爲辭以贈。某曰:利祿之爲心障,能使人眩瞀顚倒,至於喪身失命而莫之顧,蓋嗜欲得而孝衰於親。詩稱陟岵,史美望雲,良有以也。君今宦業方通,聲聞方達,志願方遂之際,而將母一念,若決江河而東注,山可移,海可倒,金石可貫,而此志屹屹然不可回。金錢不能使之富,而菽水爲富;軒冕不能使之榮,萊彩爲榮;爵邑不能使之歡,而繞膝爲懽。此其人豈可語於蛩蛩契契者哉!夫古之治天下者,求忠臣於孝子之門,某今於君而重有感矣,宜君之爲政朞月而取效也。某昔時守荊州,嘗以文章取士,得高等者六七輩,而君與焉。其後高等者率多登制科,躋膴仕,而君獨偃蹇不偶。以今日思之,君之行誼,當爲鄕里取法,其視巍科膴仕,又何讓焉!昔者知君之文,今知君之行,自慶已之有知也,故因大夫之命,而述其操存出處之大者如此。至於防歉則作社倉,禦侮則作關堞,糾奸惠良,修廢舉墜,諸所立政,當別有貞珉勒之,茲不復贅雲。

送太僕少卿洛浦田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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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趙公悅道宦遊四方,惟以琴鶴自隨,前史以爲美談。後世工畫者,往往圖其跡以誇視人目,而好事者又購而藏之,以爲家寶。得非以清獻之高風,非後世可及,不見其人得見其似者,亦足以自慰。其令人景慕如此。余弱冠,自見三原王端毅公巡撫雲南,行李止於三肩。彼時貂璫之輩,爲之吐舌。人謂趙公之後,僅見於此矣。隆慶以來,臨洺田公按部雲南,爲御史,爲監司,往返滇蜀之路,行李亦止三肩。萬里梯航,十易寒暑,曾不少變。予時老矣,嘆曰:趙公之後數百年,乃有王公。王公之後未百年,又有田公。孰謂古今人不相及哉?萬厯丙子春,公晉秩陜右太僕。將行,吾郡搢紳謂公以無欲爲政,湖山千里之內,被沐休澤者何限?亷吏之名,垂於無窮。謂余宜爲文以贈。予曰:惟士之亷,猶女之潔。亷取於民,未足爲難,而非於自奉爲難。菲於自奉,未足爲難,而泊於世味爲難。何也?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羹見於色。蓋惟少欲易足者,然後菲於自奉,泊於世味。是故珮玉而心若槁木,立朝而志在東山。古之人不知富貴爲何物,公之心,古人之心也。旌旗滿道,行李三肩,穆乎清風,郁然可畫。但今世無良畫工,畫與不畫,固不可知。卽父老衢談巷說,遠述三原之風,近舉臨洺之事,使兒童小子,聞其父祖言素絲之節,記之於心,有如榖種。其視畫而藏之者,不亦親切而久遠也?因書以爲贈。

送桂玉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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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山水名天下,其産傑,每多魁奇之士。故爲之守長者,亦必天下之選。嘉靖已未,趙守玉臺桂君擢貳茲郡,或曰捐介人也。其在趙州,舊署有蓮池水亭,皆不知葺,惟知察民疾苦,日以爲事。兩年一烏紗,五年一衣,六年一鞾,飯一盂,菜一束,其心惟恐傷民。賓朋相遇,亦無間隙,相從於溪山之間,以接杯酒之歡。人或招之,則曰:吾方有民事。退而省其私,誠惜寸隂,以求無負厥職者。然則台雖有山水,多賢傑,知其有所不暇也。李子聞之,若曰:覺哉若人!夫功利浸漬其心腹者,不覺者也,無足論矣。然覺有眞有妄,是不可以不辨。夫放情邱壑,翛然遺世,與加志窮民,急於救世,二者蓋不爲功利所盡,是故名覺。然遺世之覺妄,而救世之覺眞也。夫聖賢之生,憫天命而悲人窮,非使之自有餘以淩傲萬物也。故君子之於世,苟得一民而庇之,其疾苦如痌,癏乃身焉,故曰眞覺也。沒溺於功名者,已痿痺而不覺,而遺世者,雖不至痿痺,然視眞覺則有問矣。何也?不免於自私也。侯自邵武節推來守趙州,兩任皆以亷貞聞於朝,寧聞於四方。然侯之所以忘其身之勞,屏耳目之玩好,絕賓客之過從,惟欲求民之安而後心安焉,又何嘗欲以亷名於世也哉!是蓋庶幾眞覺者。彼以區區小亷稱侯者,豈足以知侯哉!

送高郡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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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丞高君將赴南職方,郡之搢紳載酒奉豆,進而餞之葉榆水上。酒三行,再滌爵而告之曰:古今郡國有父子相維爲牧者,類皆著名史冊,吾郡得二氏焉。在漢爲益州郡時,則有太守張翕,政化清貧,得夷民和,詔以其子湍繼之。在晉爲益州時,則有剌史王遜,芟薙榆寇,西南底定,州人戴其中子堅,詔許之。斯其事赫烈,前史以爲美談。然以地官子出自王命,以制授也。我明則無此制,而公家父子實先後領郡,而又皆出吾大理,又皆威奸惠良,並著偉績,與漢晉昔賢同出一揆。然公之家世,父舉制科,子亦舉制科,父爲御史,子亦爲御史,期則事出於天,非人所能也。若夫父彈劾權貴,以直受譴,及君按豫章,又厯詆怙勢,俾使不見容,此非天也,人實爲之矣。某出也晚,猶及見公之尊人爲太守時事,倜儻清白,不矯不隨,在郡雖不數月,其舉措整搠,可以爲千百年百姓之福者,知無不爲。恨其以遷秩遽去,不得觀政之成,而其流風餘烈,耿然在人,有不可泯者,故吾民感之而立生祠焉。不圖三十年後,乃君復來佐郡,儀藻風望,酷似阿翁。朞月間,作士興學,十旬之內,頓使黌序輪奐,文物輝光,蓋尊人所欲爲而不及爲者,今皆爲之。蓋公家世業以氣節自負,故視天下事皆已分內事,恆出頭擔當,而無一毫顧忌以介於中。於此見公家父子之生,吾郡偏受其庇,天意殆有所屬乎?張氏之在漢,王氏之在晉,固炳烈可尚,然昔賢之所有,公家皆有之,公家之所有,昔賢之所無也。今尊人壽逾八秩,尚爾康強,君取道省覲,陳說往事,稱觴之餘,其樂何如?快哉斯行乎!快哉斯行乎!

中谿家傳彙稿卷之五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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